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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版第四卷(港版第十、十一卷、十二卷) 第四章 混沌之海

  精神一点一滴的凝聚,过程该是非常缓慢,但我已失去对快和慢的分辨能力,时间在这个奇异的激流里再不存在。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数千或数十万个宇宙年,我重新感觉到心盾和梦还,开始思考,检视己身的情况。

  我仍在不归流里身不由主地往前方的神秘出口飙移,却似是轻如无物。包裹著我真身烙印的是精纯的生命能量,地母的阳魂,广袤深阔,丝毫不受激流极子弹射的影响,安详自在。

  这是我第二次的回归。第一次发生在圣土被毁时的一刻,失去了肉身,等于移开了阻隔,我返回地母的怀抱,与祂结合为一。刚才发生的是心核抵受不住急流的冲击,云散烟消,心核的阻隔也被销溶了,我回归她藏在心核至深处的内核,一个奇连克仑梦寐以求,千方百计想进驻的地方。

  这是地母联同我这个儿子携手创造最终极的进化。就如龙驮在得到秀丽和漠壁的超级生命体的儿子前缺乏一个相埒的载体,地母需要的也是一个能相埒的超级烙印。这个进化的使命,终于由祂创造出来的我完成。

  早在黑空我登上大帝号时,已察觉到此“隔阂”的存在,只是没法掌握和明白。遥想当年大黑球将我投往穴蟾星,与星球大气的剧烈摩荡脱去我真身的外衣,令我回复人类的形态;现时的情况如出一辙,只不过脱去的是心的表层,露出真的心。一个全新的我,在不归流里蜕变诞生。

  思感神经逐渐回复活跃,激流的极端情况再不能左右我,我重新掌握时间和空间的感觉,思量自身的处境。变得更神通广大,充盈著对宇宙的爱。

  若要更精确描述我和阳魂的关系,可勉强作个比喻。祂就像一台庞大无比的智能系统,我是嵌进去的中央处理器,能处理从现实世界输进来的讯息资料,令祂从混沌苏醒过来,注意力转往外面的天地。我变成了祂的灵魂。

  “轰!”思感重组终于完成,我计算出从宇宙之心到这里,已过了五十万个宇宙年。感觉是焕然一新,无与伦比。但另一个危机正迫在眉睫,必须解决。

  在刚才旧心核粉碎的一刻,我所余无几的能量随之消散,现在心核内没有半点可供运用的能量,既没法支援真身,也没法有任何动作,如果如此情况持续到混沌之海,我大有可能成为永远在这无边无际的神秘汪洋飘流、不死不灭的生命体,永远回不了家乡。

  这个念头才起,忽然灵机一触,想到大帝号。奇连克仑之所以建造大帝号,正是要提供一个宇航舰的“烙印”,让地母阴魄发挥祂的特性功能。当日立足大帝号上,便掌握到祂能吸取途经处的空间能量,再排挞出去,形成风猛浪急的现象和动力。现在我和阳魂的关系差不了多少,我就是祂的宇航舰,唯一的难题是我连半球的能量也没有,等于被废去武功,纵然想到最好的招式,却是无法施展。

  梦还!梦还!你明白我的处境吗?梦还像很不情愿地从新心核的至深处浮上来,跃动一下。

  心灵的天地暗黑下去,我进入了个梦般的天地,一块浑圆巨大的彩石虚悬在神秘的空间上,不住转动,发出隆隆声音,半透明的石体射出千奇百怪令人目眩的色光,全是光谱以外的奇异色彩。我感到它充满欣悦,感到它在说:“藉著你的能力,我终于得到新生。”

  我的老天爷,竟然可和梦还沟通了。虽然只是初步的接触,但我晓得有一天我可如梦尊般与它对话交流。梦还变化了,变成星鹫般的模样,内里的设备完全一样,内外兼备。那种模拟的能力,只可以一个神迹来形容。

  我道:“这个不成!”

  梦还化为候鸟号,是依大黑球第二代的候鸟号为模拟对象。如果给大黑球看见,他辛苦经营数十万年的超级太空舰,梦还可在眨眼间模拟个十足,肯定气得吐血身亡。

  我道:“这也不成!我们要应付的是外面的动态极子,只有像大帝号般的超级宇舰,让我拥有吸入和排出的功能,再由我的生命能量过滤极子,去芜存菁,积蓄能量,我才有气力到混沌之海追逐天马。你明白我的处境吗?”

  一股思想从梦还流向我,那不是言语,而是一种纯粹的感觉,或许就像候鸟母亲们的连心术,会刺激起映像、情绪和某些难以形容的东西,你必须加以破译,方可明白它想表达的内容。

  简单、直接。它在表示,大帝号是超乎它能力范围外的东西,没法模仿。

  就在这一刻,我想到最佳的方法了。

  梦还现出真身,回复在彩石暴流里往返宇宙的雄姿,在不归流随流飘移。我与它融浑合一,它负责从前方吸进极子,我负责从后方排挞出去。在这个吸排的过程里,能量一点一滴的在我心核内积聚。由于排出的极子撞上后方的极子流,产生动力,梦还禁得起沌子激浪考验的彩石真身,在激流里越窜越快,那种感觉痛快至极点。

  数以万计的宇宙年就这么过去,当我心核储备的尖极子能量首次突破一千五百节,宇宙通往混沌之海的出口终于在望。

  我和梦还穿越分隔混沌之海和宇宙的微子尘缓冲区,投进无声无色却“波涛汹涌”的沌子大洋里。梦还立即活泼起来,像大黑球般蹦蹦跳跳。我离开了它,亲身体会这个分隔所有宇宙,如黑空般了无生气,不见半丝光明的神秘巨洋。

  后方的宇宙被黑暗吞噬了。沌子激浪一阵一阵的打到我身上来,从任何角度朝我冲击,好一会后我才稳定下来,生命能量输往鸟甲和真身,以对抗沌子的摧毁力。

  梦还随著蹦跳变得更明亮了,超越光谱没法形容的各色射线,从它的真身烈射出来,灿烂夺目,燃亮了死寂的混沌之海。它似乎从巨洋得到了力量,蹦跳得愈来愈快,幅度增大,且不限于上下的跃动。而是忽前忽后,斜上横去,隐然暗含符合沌子运动方式的某一法规。

  “蓬!”梦还撞上一堵沌子浪,洒起无数彩芒,诡艳瑰丽,然后借到力道地“嗖”的一声,投往远处,变成一个小光点,又爆起另一团因距离太大落在我眼里只能是迷迷朦朦的光色彩雨,接著流星般射到我前方,最后凝定不动,缓缓旋转,沌子浪冲到它身上时化为光雨,煞是好看。

  我目眩神迷的瞧著它,心忖它终于回到属于它的世界,如鱼之得水。我在来此途中从没有想过会失去它,现在却不由用心思索,在经历过我们的宇宙后,它会不会产生厌倦,不愿意回去,回归混沌之海简单淳朴的生活呢?梦还!梦还!你会离开我吗?

  从它身上掀起的光雨,再不是随意激溅,而是朝我洒过来,包裹著我,混沌之海重力场的压力大幅削减,我开始活动自如,往它移去,直至“大”字形的搂贴著它直径足有我两个身长的身体。

  一股激烈的情绪在我心底里酝酿。想起自银河人时代遇上它,它我间便结下不解之缘,大家出生入死。又曾怀疑它,发展至敌友难分的关系,到今时此刻完全的信任,其中的情况,只有我们两心相知,没法向外人道。

  “梦还!我怎舍得你呢?”

  梦还的思想流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强烈,幻梦般倾泻而来。我感到它在说,终有一天我们要离别,但不是在此次的旅程。你从我处得到很多东西,我也从你处得到我想要的。我们一起改变,一起成长,分享著生命能提供的一切。我从没有阻止你到混沌之海来,因为我清楚天马是你最后的希望。我会和你并肩作战到底,直至你完成候鸟神的咒誓。然后我会再穿过不归流,返回这里。

  我心中充满感激,道:“你是我最好的伙伴,没有你,今天我绝不可能身处这里。”

  伏禹!你必须好好学习在混沌之海的生存之道,否则不待天马来临,你已耗尽能量,这或许是你能从我身上最后学到的东西。你不单须掌握在这个动态沌子空间灵活飙移的方法,学会吸取新的能量作补充,还要有能力在这个超越你的宇宙任何力场的重力场进行候鸟式的极速投射,方有机会随我登上彩石暴流。至于如何接触天马,那是超越了我能力范围的事,你必须自己想办法。我可以做到的,是为你做好准备。

  我道:“天马会到我们的宇宙来吗?”

  天马有个特性,最喜探访初生的宇宙。我会从你身上抽取足够的生命能量,模拟生命蛋爆发时发出的射线,朝我感觉到天马所在的方向发射出去,当天马感应到生命射线,不论它在何处,会以最高速度赶来,可是当它发觉被误导,会立即离开。所以机会一闪即逝,我们必须好好掌握,做好准备。

  我暗叫好险,如果没有梦还,我势将永远沦落在这个可怕的巨洋,生不如死。即使等到天马来访,却如残疾人想去捕捉天上的鸟儿般的不可能。

  此时梦还从我心核提取了一定分量的生命元气,透过它的身体劲射而去,转瞬消没在混沌之海无限的深处。

  跟梦还学习的时间到了。

  彩石暴流出现在思感的远方。我“看”得魂摇魄荡。即使在我无有遗漏笼罩十个候鸟年的思感网上,暴流仍是若隐若现,不是它有隐没的本领,而是因它灵活如神的移动方式,其跳跃的速度,连我的思感神经也没法追得上。至于天马,我根本探测不到。

  梦还从我的心核跃出来,现出真身,来到我脚下。我降在它的身体上,生命能量缓缓注入,令它金光绽射,照亮了黑暗的混沌之海。虽然只是混沌之海的边缘地带,但我已失去对自己宇宙位置的掌握,如果没法触碰天马,又或虽碰到它却不像传说般肯为我所用,我将永远流落在这个永无天日、茫无边际,分隔所有宇宙的超宇宙级巨洋。

  追上天马是绝无可能的事,梦尊已证实了此点,而我只有一个机会,一个办法。错过或失败,剩下的只是被诅咒了般的悲惨命运。

  梦还可以帮忙的是助我登上彩石暴流,如果我的方法行不通,又或效果完全不是预期中那样子,我必须趁天马远离前跳流而走,设法寻找我的宇宙,再看看能不能像梦尊般破开一个缺口,重返宇宙。要从不归流回去,是不可能的事,更大的可能是没法找到不归流的“入口”。要打通重返宇宙的缺口,或许需要数百个生气周期,光是想想,就已让我感到沮丧。

  暴流终于现身视野的边缘。暴流是采用跳跃的方式前进,利用沌子巨洋的“波浪”、“水流”、“暗涌”、“湍漩”乘波踏浪的视充塞毁灭性的能量如无物,且能不住提取能量,不费吹灰之力往来辽阔的混沌之海。

  大帝号肯定可在这个可怕的暴乱沌子空间畅行,如果能掌握到别的宇宙的位置,可远航至其他的宇宙去。可是要大帝号去追天马,该是绝不可能的事。

  倏忽间,几个腾挪闪跃后,暴流已迎面朝我们俯冲而来。关键的时刻到了。成功失败,就看这眨眼的光景。

  此时我的能量储备,因长期对抗混沌之海的狂暴冲击,刚才又为九个候鸟年远的极速投射,耗用近半,只剩下三百三十节。若要和天马比速度,可能三千三百节也用不上一会儿,何况三百多节?在混沌之海作极速投射,损耗的速度是疯狂的,所以当梦尊乘彩石暴流的顺风车抵达我们的宇宙时,也疲不能兴,无法继续旅程。我自问仍及不上梦尊。

  彩石暴流就像一艘由大大小小彩石组砌而成,可因应沌海的形势,随意改变形状、大小、运动方向的离奇航舰。拉长时达十分之一光年,挤成一团则宽度不过数十万地里,最令人叹为观止的是,当它硬要穿破沌子巨浪时激起的彩雨,像千千万万朵缤纷鲜艳的光花同时盛放,燃亮了方圆以光年计的海域,就如眼前的盛况。

  暴流冲破一重又一重的沌子激浪,朝我和梦还悬空处奔来,看得我目眩神迷,心弦颤震。梦还灵动了,一个跳跃,下一刻嵌进了暴流去,成为它的一分子。我同时收敛生命的能量。在这一刻,我感应到天马,也明白到梦尊为何施展浑身解数,仍触不到它的影子。

  组成彩石暴流的彩石,每一块都处于极速运动的状态,而它们运动的目的,就是要触碰天马。彩石之间是永不会碰撞的。天马的移动,有牵一发动全体的奇效,它在彩石的间隙腾挪闪移,永不会让彩石碰上,也由此主控了暴流的方向和移动。就这样数以亿计的奇异彩石,永恒地在无限的沌子巨洋,无休止地追逐著没有可能触碰到的天马,双方都像乐此不疲。存在的目的,就像是永远的追逐,由一个宇宙追逐至另一个宇宙。我没有资格去评说这有甚么意义,因为我和它们是截然不同的生命形式。但看梦还选择离队随梦尊勇闯我们的世界,到现在仍没有舍弃我,便知它们还有追求新奇事物和进化的兴趣,令我不是全无入手之法。

  天马是无形无相的纯能量体。在我的思感网上它是变化无方的一组射线,飞行的方式更是千变万化,可任意改变角度、方向和路线,其变化无从捉摸,动力无穷无尽,超越了极子的上限,飙移起来似不用消耗力量。但不论如何变化,它的线条仍具一种震撼的美态,嵌合某一超乎了宇宙任何物理规限的离奇法则。

  梦还在我的指示下在暴流里窜高跃低,却不是如其他彩石一窝蜂的去追寻天马,而是尽量远离它。我站在梦还之上,享受这奇异的历程,同时心叫惭愧。比起梦尊我确是差远了,若没有梦还之助,我不要说没法触碰天马,可能连彩石都碰不上,几个腾跃即被抛掷,且永远没法再归队。

  彩石开始绕著我和梦还旋动,原因在天马,我引起好奇的策略果然奏效,不论梦还和我跃到哪里去,天马总是绕著我们跑,显然它对梦还这离队而去的“旧伙伴”生出了探查之心,更好奇它为何虽然归队却像要避开它的态度。

  我知是时候了。下一刻我移到心核里去,再将心核完全开放,就如与我心爱的女王进行阿米佩斯的结合。生命的能量以心核为中央释放,我变成了个微型的生命汪洋。

  我忘掉了一切,以崇敬之心,全心全灵的呼唤天马,用的不是语言,而是我的心跳,糅集融合了地母阳魂、生命金环、生命汪洋的生命力的能量跃动。想也没想过会来得这么快,天马进入了我的心核。

  “轰!”整个心核爆炸了开来,思感神经以我不能理解明白的速度扩张,越过茫茫的混沌之海,看到一个一个彩云般悬浮著的宇宙,目睹宇宙的诞生和灭亡。我的思感能不断扩展、探索,超越了所有经验,一个一个孤独又自具自足的宇宙似在四周翩然起舞,除了伟大的存在外,其他一切我都忘得一干二净。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我超宇宙的神游之梦苏醒,四周是无边无际的混沌之海,我现出真身安坐梦还上,天马和它的彩石已无影无踪,继续其永不休止的旅程。

  “多少年哩?”

  如果是一百万个宇宙年,我便宣告完蛋,须多待一个生命周期才可令心爱的女王复活。那时我将别无选择,只好到生命汪洋去作她的护卫。梦还的思感流向我,答道:“不用担心,只是十八万个宇宙年。我们成功了……”

  我暗抹一把冷汗。对!我们成功了!却不是如传说所言的那般,天马从此任我驾驭,但却交换了礼物,建立了友情。它从我处尽得我的宇宙经验和沾染到生命的精华,至于这会引起它怎样的变化,我是无从知晓的。我晓得的则是我和梦还同时获益。

  我和天马交换了能量,使我的能量产生彻底的变异,这要分两方面来说,首先是能量的变换。我继承了天马能随心所欲改变能量的特殊本领,例如我可以在黑暗空间忽然变成明子,摇滚到光明空间去,因为黑暗空间和光明空间是处于同一空间里,骤变正是大帝号宇宙摇滚的原理。老天爷!我终于学会宇宙摇滚。

  其次是可从任何空间提取能量,包括一向只令我耗损却没法补充的混沌之海。当提取发展到极致,我的能量储备再不是甚么百节千节,而是所有空间的整体能量,那等于能量无穷。当然!我仍远未臻达天马的级数,但已有个非常好,好到我还未能真正掌握明白的好开始。

  第三,我的极子能量虽然没有升级,却被天马赠送的奇异能量改造,其灵活性以倍数提升,说不定有一天,我可如天马般灵动如神,视任何空间或重力场如无物,动作从心所欲。

  另一方面就是神游的力量。我或许尚没法如天马般进行超宇宙的神游,但在我的宇宙内却肯定应付裕如。只从这个改善,我拥有了龙驮般的能力。混沌之海对我再不可怕,我清楚掌握到我们宇宙的位置,不归流的入口。

  对梦还来说,它完成了触碰天马的存在使命,正式脱离彩石暴流,开展新的生命。若我没有猜错,它的进化目标正是天马。而终有一天,它会进化为另一匹天马。

  是回去的时候了!

  我和梦还嬉斗追逐著的从混沌之海回到微子尘带的附生空域,找到不归流的出口,不由紧张起来。

  我担心的不是没法逆流而上,而是逆流飞行的速度,如果要多花一倍的时间,即使大帝号在宇宙之心等待我登入,我也没法赶在这个生气之期抵达生命汪洋。

  梦还回到我的心核去。我顿时生出异样的感觉,心核不但因而扩阔了,还充满了某种我不明白的动力和活力,能量澎湃汹涌。我感到在触碰天马后,梦还比我变化得更彻底。梦还的思想在心底里淌流著,让我明白它想干的事。下一刻,我们化作天马般的射线,直冲入不归流去。

  极子流以惊人的高速撞向我们,起始时的冲激压力沉重得几乎难以寸进,但当我们把迎头射至的粒子流吸纳体内,再由两边排出,不单得到新的动力,阻力还愈来愈轻,不片刻后我们的速度已超越光速,还不断以倍数递增,愈飞愈快。

  “轰!”能量在我们后方爆开,我和梦还从尖微子的射线,变成只能以“超微子”来称呼的神奇动能逆流而上,以季候式极速投射的方式,进行了宇宙首次有生物能由不归流逆回宇宙的骄人创举。

  生命变得曼妙无边。飞行本身似已变成生命的终极目标。就在这一刻,未来再不是一片黑暗,而是充满光明和希望,一切不可能的事也变成可能。

  我更晓得自己不但已攀上了进化的高峰,且拥有宇宙最厉害的神兵利器梦还,它是等同天马的超级武器,既超越了宇宙,也可完全配合我,适应我们的宇宙。当然,我们仍然受宇宙法则的限制,例如在能量补给追不上损耗时,我们会力尽而亡,但若一意遁逃,龙驮也拦不住我们,使我们可立于不死之地。

  “轰!”能量再次爆炸,我们则变成爆炸波,以更高的速度朝宇宙之心飙移。

  梦还在我心中传感,以思想表达:“兄弟!我感应到宇宙之心哩!返回宇宙后,我和你沟通的能力将受到限制,不能如现在般畅所欲言。所以你有甚么话,必须趁这个最后的机会向我说。”

  我因它一句兄弟感到窝心的温暖,道:“我想弄清楚一件事,当年你是用甚么办法保存我的烙印?令我能和地母结合。”

  梦还以它独有的方式表达道:“关键是地母肯不肯接受你,我只是玉成美事。我所做的是把你的烙印彩石化,故能瞒过奇连克仑和御神器的天妖绝色。这方法是没法教导和转移的,但当时机出现,我会撮合芙纪瑶和地母阳魂,完成你的梦想。这方面你不用担心,问题只在如何找到并登入大帝号。”我听得心中大定。

  在此梦域般的激流里,一切变得疑幻疑真,感觉上极子似是以非常缓慢的速率作单向的运动,我们则像悬空不前,而事实上我们正以天马的速度在不归流逆向狂驰。那感觉是一种享受,令你忘掉激流以外的一切,且产生不愿离开的离愁别绪。

  梦还的心声续传来道:“我有一个直觉,当你在任何地方都找不到大帝号的踪影时,一个她最可能出现的地方,就是你原本的银河系,那是她最缅怀难忘的河系,也是阴魄与大帝号结合后的起点。至于如何登入大帝号,必须有你去摸索,你该是宇宙最有资格完成这件事的生物,因为你就是她的另一半。我深信你可以办得到。还有甚么事是你办不到的吗?我会陪伴你作战到底,我的存在从未这么多姿多采,直到遇上你。到有一天你再不需要我,就是我们分手的一刻。大黑球和歌天是你的兄弟,我也是你的兄弟,我们的兄弟之情永远不会减退。”

  “还有一件事想告诉你,你的视觉翻译和阿米佩斯语功能,是由我移植进你的烙印里去,那亦是我体验你们宇宙的本领。咦!有飞船投进不归流来了。”

  我们同一时间察觉到,一艘飞船出现前方,被激流带的往我们疾冲而来,极子撞击下,船身溅起大蓬光雨,拖曳在后方有如长了瑰丽夺目的尾巴。

  我刚从飞舰的形态认出是魔洞部人的银舰,舰体已抵受不住激流的摧残,护盾层层剥落,船身解体。

  一个生物从残屑激起的大蓬光雨里脱身飞出,不住接近我们,只凭他能抵抗激流冲击的顽强力量,便知来者不是泛泛之辈。但如果情况不变,他恐怕捱不了多久,若我不是有梦还和地母阳魂的本原,我也早灰飞烟灭。

  我和梦还齐心合力,往上跳跃,勉强截著他。我们的能量罩他一个正著,带著他完成返回宇宙之心不到四分之一光年的最后旅程。投入不归流的生物没有挣扎或抗拒,因为他晓得我是他宇宙内唯一的“朋友”。

  “蓬!”我们带起漫天极子光雨,投往最接近的一块原属一艘飞舰的残片上,惊魂甫定。刚才多携一人的最后旅程,是最艰难的旅程,多次被激流冲得倒退而回,几经努力和变化能量,终于脱流而出。四分之一光年的距离,却花了我们三个宇宙年,过程的艰困惊险可想而知。但一切都是值得的。

  梦还化为指环,置身我指节之间。我和他立于残片上,犹有余悸的看著光年外的不归流。我微笑道:“我的朋友,发生了甚么事呢?”

  金森的能量真身开始变化,逐渐出现“比尔”的外形,但却和当日在堕落城的“比尔”有分别,是个徒具外相的假躯壳,但已足以勾起对他的亲切感觉。

  金森苦涩的道:“唉!我的朋友,这句话真的很讽刺,奇怪的是我也开始有你是我朋友的感觉,令我怀疑自己还是不是魔洞部人。”

  又道:“怎么可能呢?你竟能从不归流逆向飞出来,那是违反宇宙物性的。”

  我道:“这方面有机会再向你解释。先告诉我发生了甚么事。你想自杀吗?”

  金森道:“我们魔洞部人不会有自杀的情绪。我之所以投进不归流,是一个选择的问题。就我现时的处境来说,投进不归流是最好的选择。只是没想到遇上你,还被你逆流带出来。为甚么要这般做呢?你为我冒险太不值得了,我只是个双手沾满银河人血腥的生物,从没有当你是朋友。你从不归流硬将我带返宇宙之心的行为,是非常愚蠢的,如果我当时一意杀你,任你力量变得多么强大,亦抵受不住。唉!你这蠢货!”

  我微笑道:“事实上我没有看错你,你不会伤害我这个唯一的朋友。你真的不当我是你的朋友吗?”

  金森叹道:“不知是不是因为你向我开放心核,染上了你银河人的精气,我现在的感觉很古怪。”

  我欣然道:“那是生命的感觉。你老哥似乎忘掉了自己也毫无保留地开放心核,显示出对我的信任,让我注入生命的能量,以对抗极子激流的冲击。你还未说出投进不归流的原因。”

  金森沉默片刻,然后道:“自生命星河之战后,你和芙纪瑶失去踪影,阿米佩斯人四散逃亡,远遁域外,龙驮帝国的势力攀上颠峰。龙驮改以生命星河为首都河系,重整军队,设立九个军团,各由他委任的统帅掌领,一方面继续追杀阿米佩斯人,又把矛头指向我们。那时我们仍奉行上参无念的命令,依他的指示,全体三十五万战士由我率领退往我们一向认为永远不会被敌人攻陷,位于可能是宇宙最强大的魔洞里的基地冥幽,静候反攻的机会。”

  我道:“冥幽结果被攻陷了,对吗?”

  金森道:“不是我们自夸,冥幽是尽得魔洞和黑暗空间地利的移动基地,能不断提取暗间能量,以几近不能毁灭的魔精建造,于暗间内所向无敌,在魔洞作战更是威力无穷,如果宇宙的形势没有改变,我们绝对立于不败之地。”

  我好奇心大起,问道:“龙驮是如何攻陷冥幽的?”

  金森不知是不是受到我独有的生命精气影响,他这时的“比尔”表情丰富多了,苦笑道:“有一天,龙驮的五个军团忽然兵临冥幽,完全避过我们的侦察系统,直到察觉被重重包围,我们只剩下十日的时间。不知龙驮对手下用了甚么手段,原本不被我们放在眼里的拜廷邦人,突然高速进化,变得像鬼魅般难以应付。帝国军团兵分五路,三路从暗间潜来,截断我们的退路,另两路从魔洞强攻。”

  我听得心中一沉,不是因此而心生惧意,而是怕思古他们没法避开变得更厉害的帝国军团的追杀。

  “当时我还信心十足,将冥幽浮上魔洞,意图利用魔洞的天然引力和毁灭性的能量,狠挫总兵力达五十亿战士的帝国军团。”

  我听得倒抽一口凉气,失声道:“五十亿?”

  金森道:“所以我说帝国人的进化是疯狂的,在过去的二百多万年,帝国人以几何级数迅速繁殖,到现在其总人数估计超过了一百亿,令他们的领土扩展至十多万个河系,无数的种族被灭绝并屈服于他们高压统治下。以前的奇连克仑帝国,比起来是小巫见大巫。”

  我听得说不出话来。纵然我得到天马的神通,保命虽有余,但要硬撼如此天文数字般的庞大实力,肯定是去送死。所以与龙驮之战,必须依照孙子教导的兵法,斗智斗力,方有胜望。我心底更清楚,龙驮的九色魔功已臻达宇宙能量的极致,即使我可抗衡他的魔功,要真正杀死他仍非常困难,因为他拥有与我同等级却处于另一极端对立著的生命精元,何况他掌握著压倒性的实力。

  金森面露惊怵神情,道:“事后检讨,我们早在开战前已注定惨败,帝国是准备充足,谋定后动,我们则仍沿用旧有的一套战略。帝国军团先逼使我们从魔洞底部升上洞口,然后在魔洞下引爆以阿米佩斯人的玉晶制成的奇异武器,在倏忽间缝补封闭魔洞,冥幽被冲到正空间去,完全暴露在敌人的炮火下,被杀个措手不及,捱不到三日便告解体。那时我们剩下不到十万战士,我只好下令四散逃亡。我被其中一个军团穷追不舍,唉!任我施尽浑身解数,上跃明间,下潜暗间,仍多次被追上。最后想到只有这里的不归流是他们不敢进入的宇宙禁地,所以不归流成为我的最佳选择。明白吗?”

  我整条背脊凉飕飕的。我的老天爷!芙纪瑶一直致力研究,但仍未办得到的事,竟在龙驮手上完成,可知此人的智慧不在黑龙藏布之下,力能改变宇宙空间的结构。

  我道:“龙驮没有来吗?”

  金森道:“若龙驮亲临,我恐怕早死掉多时。不知为了甚么原因,自占领生命星河后,龙驮没有离开过河系。但著实分别不大,他的神游力无远弗届,可隔空遥遥透过手下直接指挥战事。我怎么逃也逃不掉,正是因为逃不过他的神游力。”

  我点头道:“你说得对!帝国的战士刚进入宇宙之心。兄弟!我们并肩作战的时刻到了。杀光这批混球后,我们再研究下一步该怎么走。别忘记我不单是最后一个银河人,也是最后一头候鸟,全面反攻宇宙的时刻终于到哩!因为现时的宇宙,已是龙驮的宇宙。”

  一千二百多艘大小巢舰,总兵力达五万人的帝国战士不断接近。金森道:“追杀我的军团由统帅瓦当亲自率领,兵力超过五十万,不过有能力进入宇宙之心的该只得这批人,所以他们是军团里最精锐的战士。”

  我心忖,五万个已是非常可观的数目,想当年我和大黑球几经辛苦,才能安抵宇宙之心,龙驮帝国的一个军团,随随便便竟有十分之一的战士拥有闯进来的能力,可见在龙驮的通天手段下,原拜廷邦人的帝国战士展开另一阶段的进化和突破,变得比魔洞部战士更可怕。面对宇宙的威胁却以几何级数倍增,因为他们分裂式的繁殖方法,不能生殖的魔洞部人是没资格去和他们比较的。

  我对他们受骗成为龙驮的兵奴是同情的,可是现实也是残酷的,他们已变成龙驮盲目的信徒,没有道理可讲,一切只有凭武力解决。何况拜廷邦人本非善类,只由他们以高压和奴役的手段治理国内的异族,就可看出他们的本性,比起魔洞部人实在好不了多少。龙驮只是进一步引发他们邪恶的本质吧。

  我道:“他们的命运,在进入宇宙之心的一刻已被注定了。龙驮的神游力无法进入这个宇宙险地,所以不能直接指挥他们作战。想想吧!如果龙驮发觉瓦当和五万个精锐战士于进入宇宙之心后全体神秘消失,会有甚么反应呢?”

  金森皱眉道:“你有没有过分夸大,又或只是在说笑?我们能杀得他们仓皇逃生,已是战绩傲人,但若要杀得一个不剩,却绝无可能。任你如何厉害,能力始终有上限,敌我的实力太悬殊了,何况你有可能低估了对方。”

  我心中响起兵法祖师爷孙子的训导。“夫地形者,兵之助也。料敌制胜,计险厄远近,上将之道也。知此而用战者,必胜;不知此而用战者,必败。”从来没有一个战场比宇宙之心更适用他老人家这个兵法要略。我就是知此而用战的胜方,敌人就是不知此而用战的注定输家。道:“若在外面,我自己也不相信刚才说的这番话。但在这里,敌人只有挨揍的份儿。宇宙没有生物比我更掌握宇宙之心的奥秘,这里不但是个陷阱,更是个大囚笼,尽管敌人看到情势不妙,四散逃亡,我也有把握逐一截击他们。”

  金森道:“只好暂时相信你。我须怎样配合你呢?”

  我欣然道:“你必须像刚才在激流般和我结合为一,守方面由我担当,你则只攻不守,全力出击,我们定可合作愉快,为宇宙所有被残杀迫害的生物讨回一点血债。”

  我和金森立在离不归流约三分之二光年的一块残片上,看著敌人在相对核心的另一边逼近。甫进入宇宙之心,巢舰便分裂为个别的战士,要来到这里,他们是要付出代价的,折损近五千个战士,命丧于包裹宇宙之心的急流和漩涡里。敌人以疏散的阵式铺天盖地般的接近,是正确的策略,因为其中有曾参与生命星河之战者,知道以力场战术包围我是愚不可及的事。

  金森不像大黑球,他是没有畏惧情绪的生物,比我还要冷静,视生死为平常事。有他与我携手抗敌,我更是如虎添翼。这是我得到天马新鲜热辣能量后的首场硬仗,也是第一个练习。我可以厉害到甚么程度,即将清楚分明。梦还回到我心核去,我也很想知道它的进步有多大。

  敌方战士的强弱,可从对方真身的大小轻易判断,因为他们是由半液态的奇异矿质生命和能量细胞组成,拥有愈多的细胞,生命力愈强,能量愈大。他们没有心核,每个细胞都是心核,只要有一个细胞存活下来,生命可以继续下去,所以被称为宇宙最难杀死的生物。如此一个种族,可随意分裂繁殖,加上龙驮,无怪乎强如魔洞部人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漠壁和秀丽超级生命体儿子的大计虽走对了路子,只是没想到最后造就了急需完美载体的龙驮,演变成宇宙现今的局面。

  若从某一角度去看,拜廷邦人可说是生命的艺术品,色彩体形都可以任意变化,但想及他们的杀伤力,只感到他们有种诡异恐怖的况味。而此时此地的他们,在我眼中只是群来送死的可怜虫。他们在五地里外停止推进,扇形般散开,大阵中有小阵,疏疏密密自有其战术上的考虑,阵式还不断灵活的变动,以避开绕核转动的残片碎石,显示他们是训练有素,惯于群战的精锐军旅。其中最巨型的战士排众而出,变体为如我般的人类形态,盔甲是枣红色的,双手比他的头更大,足足有我身长的两倍,盔甲没掩盖的身体则是流动的液态体,偏向蓝和绿的色素。

  我微笑道:“瓦当统帅!”

  瓦当双目现出血芒,沉声道:“银河余孽伏禹,原来你躲到这里来,难怪寻不到你?不过你今天休想逃脱,待我把你这个头号通缉犯押回首都星河,我将晋级为统帅之首。”

  我耸肩道:“要看你的本领啦!动手之前,我有一番话须向你说,就是你们的帝君不单不是漠壁和秀丽的亲儿,还是杀他们的凶手,他的本原是一种叫天魔的邪恶生命体,只是骑劫了你们真正的少主。你们在他眼中不过是工具和兵奴,普林野正因为这个原因,不肯臣服于他。如果你们还有点智慧,想想他回归的情况,便该明白我不是胡言乱语。”

  瓦当哂然道:“不要浪费唇舌,你说甚么都不能动摇我们对帝君的忠诚和崇敬。拜廷邦已成过去,我们没有丝毫留恋。当宇宙被我们龙驮帝国踩在脚下,宇宙生气将尽为我们所有,那时我们将会与帝君进行最后的结合,成为宇宙之神,所有阵亡的战士会复活过来,我们将突破生命乃至宇宙,开创从未出现过的新局面。”

  我暗叹一口气。仍是黑空连结那一套骗子手法,龙驮真不长进。他妈的!可以说的话已说尽了,他们既然执迷不悟,我只好大开杀戒,见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

  瓦当道:“还有!你说的叛徒普林野,刚被我们生擒活捉,押往玉都等待帝君发落,你或许有机会和他叙旧。”

  普林野竟然没有死。

  金森向瓦当道:“说到叙旧,我和你确要畅聚话旧一番。除了刚才说的废话外,还有其他的废话吗?”

  瓦当双目异芒剧盛,发出难听至极的尖啸声。敌人发动了。

  帝国战士除瓦当外,全体分裂。顿时漫天光点,每个光点都是一个独立的作战单位,就像无数的毒蜂倾巢而出,教人无从攻击,也无从预防。他们广布在逾千地里的空间,我“超级能量弹”那一套只可歼灭敌人微不足道的部分,是徒耗能量。我有种感觉,这是生命星河未竟之战的延续,我终于须与帝国军团正面交战。

  瓦当消失了!敌人像潮水溅起的浪花般横掀而来,若给缠上,将是如蚁附膻,不论如何强横的生物也要吃不消。攻击吗?过万节的能量恐怕仍未能消灭对方十分之一的兵力,何况我只得二千节许的能量,全赖回程时千辛万苦积蓄回来,而金森则只余五百节多一点,合起来也挡不了敌人片刻光景。

  但我晓得胜负已分。敌人信心十足,排山倒海的攻势,正中我下怀。要击垮实力如此庞大的敌人,必须一矢中的,令他们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打开始我便是诱敌深入,故意惹对方先出手,助长对方的气焰,然后聚而歼之。

  我和金森能量结合,往后疾退,瞬间缩短与不归流的距离至四分之一,逾越此界线,将陷进不归流的力场,就像掉进泥淖,最后被吸摄进去。

  数以千万计的毁灭性射线朝我们激射而来,其能量总和以万节计,以我现时的实力,亦不敢硬捱,只可闪躲。不过在这个宇宙的奇异空域,我却有别的应付方法。我和金森二合为一,加速退后,没入不归流的力场,能量爆发,形成一个漩涡空间。

  这是从黑龙藏布处偷学回来的空间魔法,比之黑龙藏布,我是自愧不如,远有未及,但窍妙处是在不归流的力场内施展,加上我对这空间深切的认识,威力则增加千百倍,黑龙藏布见到也要叹为观止。

  射线进入不归流的力场,能量立即被销融吸纳,此时,宇宙之心附近的游离极子全被我的空间力场牵引,往我们投过来,更增添漩涡空间的吸摄力。刹那之间,攻来的敌人全身陷我一手炮制的漩涡空间内,吸摄半径达一光年,无一幸免。

  瓦当知道不妙了,发出后撤的命令,不过却是悔之已晚。敌人本是气势如虹的攻势,立告土崩瓦解,惨被硬生生撕裂为两部分,十分之九的战士被强扯进漩涡,在宇宙之心游离极子的推波助澜下,身不由主的投往不归流去。

  在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战场上,没有怜悯容身的空隙。我偕金森驾轻就熟的摆脱不归流强大的吸摄力,从涡心处激射而出,四周尽是密密麻麻随漩卷往不归流的敌人,发出凄厉的呼啸,而即使是我,在这一发不可收拾的情况里,也没法改变他们的命运。

  梦还脱心而出,负载著极限的五百节天马式的极子能量,朝勉力挣脱漩涡往后撤的敌人射去。剩下的帝国战士不到五千个,包括统帅瓦当在内,但却不可小觑,所以我必须趁他们仓皇后撤、阵脚未稳的当儿,乘势追击,务必二度重创他们,令他们溃不成军。

  金森叫道:“伏禹!干得好!”

  “轰!”梦还释放极可能是宇宙至今个体发出最具威力的能量弹,爆炸波倏地往广阔的空间扩散,身处宇宙之心内的生物无一能幸免,包括我和金森在内,就看谁消受不起。只有梦还是唯一例外,因为它的位置处于爆炸激浪的风眼。

  灼热至可销熔任何物质的射线热浪,以百倍以上的光速扩散,数以百计的敌方战士连临死前的惨嘶尚未来得及发出,已化为光雨。环绕不归流不知多少个周、候、段、节、年的陨石和残片纷纷解体,大黑球如想建造第三艘候鸟号将无法就地取材,我和金森则在心盾强有力的保护下,逆波冲出不归流的力场。

  爆炸波扩散至外围的极子漩流,虽因能量摩荡惹起漫天光雨,但瞬间即被抵销。涌往不归流的爆炸波只能制造出昙花一现的影响力,转眼便随被吸摄的战士同归于流内去。

  当我们飞出力场的一刻,后面已变得干干净净,不余半个敌人。前方的敌人也所剩无几,不到三百战士,且全受重创,只余待宰的份儿,此时他们纵然一心逃走,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没法对抗包裹宇宙之心的极子漩流。

  金森从我心核喷出,化作银芒,朝曾逼得他走投无路的瓦当飞去。事实上,我等于金森的天马,他的能量真身由黑里泛银光点而变成全银色,便是最有力的证明,证明我和他交换了能量。他的得益更是远大于我,我的生命能量向他雪中送炭,不但改变了他,还可能解除了魔洞部人不能繁殖的恶咒。

  梦还回到手上,化为天马级的盖宇利刃。大开杀戒的时候到了。

  恢复比尔外相的金森回到我身旁,道:“真有点不敢相信,我们达到目标了,尽歼进入宇宙之心的所有敌人,自龙驮帝国建立后,还是首次吃败仗。我亲手干掉瓦当。”

  我从容道:“你接著有甚么打算?”

  金森道:“我能有甚么打算呢?龙驮帝国太强大了。这回的胜利只可泄一时之愤,对龙驮是没有影响的。不过,我承认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开始,你展现了能与龙驮硬拼的强大实力。”

  我记起一事,问道:“刚才你曾直呼上参无念之名,语带鄙夷,是不是再不视他为主?”

  金森冷冷道:“在我们魔洞部,谁主谁副是个强弱的问题。上参无念是我族里最强的生物,遂成为我们当然的领袖。可是在冥幽基地被围攻的一段时间,我们多次向他发讯求援,他竟置若罔闻,令我们深切痛恨,再不视他为主。你的猜想是正确的。”

  我讶道:“他在干甚么呢?”

  金森道:“自败于龙驮手下后,他退返魔宫,全力建造他的魔洞,不过若他肯赶来施援,该可轻易办到,有他在我们未必会输。”

  我道:“若他建成飞行魔洞,把整个宇宙变成个超级黑洞,对你们有好处吗?”

  金森苦涩的道:“恐怕只有他是唯一的得益者,随著飞行魔洞将宇宙数以亿计的黑洞逐一吞噬,他的力量会愈来愈强,但与我们没有半点关系。这是我们另一个不满他的原因。但谁敢反对他呢?”

  我不解道:“飞行魔洞这般厉害,龙驮怎肯坐视不理?”

  金森道:“此事相当奇怪。龙驮肯定在意他的飞行魔洞,但却没有亲赴魔宫找他麻烦。击垮我们的冥幽后,龙驮只命手下封闭了魔洞周围的三百多个黑洞,令最接近魔宫的黑洞也在二十亿光年外,等于暂时困住上参无念。”

  我道:“魔宫在哪里?”

  金森探手过来,我连忙握著,接收他传过来的宇宙坐标,往魔宫去的星辰路线图。

  金森放手,道:“自从你在堕落城提出朋友这个观念,我一直在思考。但在激流遇上你的一刻,我终于掌握到朋友的涵义,那就是绝对的信任,没有任何怀疑。唉!银河人伏禹,你就是宇宙内我唯一的朋友。”

  我欣然道:“我们不再是朋友了,而是兄弟,肯为对方做出牺牲。现在我们必须分头行事,你设法找到正四散逃亡的族人,把他们团结起来,解除不能繁衍的毒咒,让他们改变对生命的看法,然后韬光养晦,耐心等候全面反攻龙驮的机会。”

  金森道:“明白了!你要到哪里去呢?”

  我问道:“瓦当说的玉都,指的是哪个河系?”

  金森断然道:“那你是要营救普林野了,我陪你去。”

  我开始感觉到金森的友情,对于不重感情的魔洞部人来说,这是多么难能可贵。我很想对他展示笑容,可是在刚杀了四万多个帝国人后,实在没法笑出来。道:“此事我可独自解决,你现在当务之急,是趁敌人阵脚大乱之际,召集族人。我会先你一步出去,制造更大的混乱,你乘机偷偷开溜。大家既然是兄弟,不用说客套话。”

  金森道:“小心点!千万不要轻敌,帝国军团调动的灵活,犹在我们之上,龙驮是实至名归的新战神。玉都指的是原阿米佩斯人的晶玉星河,现易名为玉都星河,是龙驮帝国四大军事重镇之一,驻扎在那里的军团名为晶玉舰队,以糅集阿米佩斯人和帝国人宇航技术之长、新一代的晶玉舰为战争工具,盾坚炮利,战绩彪炳,是当年进攻冥幽基地的主力。统帅叫乌庭保,在九大统帅中以他名气最盛,深得龙驮的信任和宠爱,被视为帝国的二把手人物。”

  我问道:“玉都河系兵力如何?”

  金森道:“大约有五十万艘主力航舰,战鸟则过千万,人数在五至六亿之间。乌庭保的总指挥所设于离星河核心十万光年的悬浮基地处,此基地是模拟我们的冥幽基地建成,可透过变换能量跃上明间或潜入暗间,被帝国人视为永不能攻破的基地。”

  我听得心冒寒气。龙驮帝国现今的情况是我没有想到的,可知在过去的二百多万年,帝国在飞跃般的发展中奠下了超级强国的规模。只是一个玉都星河,便糅集了阿米佩斯和魔洞部两国顶尖技术之长,教人不敢轻视。

  可以这么说,在疯狂的高速繁殖下,领土不断的扩展,加上龙驮的智慧和近乎无所不知、无微不至的领导,帝国拥有无限的人力物力,即使曾威霸宇宙的奇连克仑重生,也要看得瞠目结舌,叹为观止,甘拜下风。我对击败龙驮的信心首次出现动摇。

  我本身的进化和突破,在宇宙也是没有先例的。可是不论我如何变化进步,比起整个龙驮帝国尽夺宇宙资源,多角度和全面的变化,却是个人单线式的提升和发展,与帝国几何级数般倍增的实力相比较,顿然失色。若只凭我一人之力去挑战帝国,无疑以卵击石。

  还有,则是龙驮本身的进化。这二百多万年,龙驮肯定不会游手好闲,他的变化势必难以想像,所以金森的忠告是对的,我绝不可以轻敌。当然,我不会因敌势强大而畏缩,但知己知彼是兵法的金科玉律,必须谋定后动。这场战争不单是我和龙驮间的斗争,更是宇宙正邪力量的总决战,宇宙级兵法的较量。现在唯一有利于我的因素,是龙驮尚未能从芙纪瑶摧心一击的创伤回复过来,此正是他一直没有离开生命星河的原因,我必须好好利用这个时机。

  我道:“你等待我的好消息。不论你到哪里去,我仍可凭神游力找到你。”

  我穿越最外缘的极子漩流,离开宇宙之心,回到正空间去,顿时看傻了眼,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辽阔的空间充塞著死亡射线、横飞乱窜的能量弹,烟花盛放般的彩色光雨,流散的粒子,我期待已久、灿烂亲切的漆黑星空完全被掩盖了。

  激烈的战争正如火如荼进行,上万巢舰正朝一目标狂击猛打,但显然帝国军团正处于下风,巢舰损耗和爆炸的光雨,密集连串的激溅,没有竭下来的势头,且像一条光龙般迅速延展,显示与他们对战者占尽优势,巢舰只有挨揍的份儿。

  谁人如此厉害?思感网撒出。梦还不待我指示,自发的从我心核提取天马级的极子能量,化为金色的能量劲箭,连珠射出,而我则负责腾挪闪跃,避过敌人的还击,同时迅速补充能量。

  倏忽间我们已深进巢舰阵,中箭的巨型巢舰还勉强撑得住,只爆开缺口,较小的巢舰则立时了账,变为粒子,组成巢舰的战士全体灰飞烟灭。这是我得到天马能量后在正常空间初试身手,想也没想过自己厉害至此,顿时信心剧增。

  我虽然灵活如神,仍免不了被敌人炮火击中,不过我闪躲得法,护盾消耗能量的速度稍低于补充的速度,我等于夷然无损。当然,这是因为敌人的火力全集中到另一目标去,否则情况将是另一回事。我的加入立即令敌人乱上加乱,变得阵不成阵,无复先前整齐的军容。刹那间,我已晓得与帝国军团激战者是谁了,顿时欢欣如狂,加速飙移,眨眼间,深入战场数万地里。一道力能裂破虚空的激芒,朝我的方向射来,光度超越了战场所有芒线光雨,挡路的敌舰在高热下融解,廓清了我们间的所有障碍,最惊人处是热波朝四周扩展,敌舰应波翻滚开去,终于溃不成军。

  候鸟号出现前方五分之一光年处,彷如神器。我哪还犹豫,能量变化,从极子转为暗子,不须任何加速,更不存在过程,下一个刹那我已潜入黑暗空间去。

  最关键的时刻来临了,我的宇宙摇滚原理是不是正确,从天马得来能量突变的本领能否赋予我宇宙摇滚的异术,端看此刻。只有能摇滚于正空异空,我才有登入大帝号的条件,使我心爱的人儿在五十万年后生气之风形成时复活过来,我的心情可想而知。

  暗子和明子是极端相反对立的粒子,以前任我对它们如何明白和了解,甚至可把它们分解为极子,但如何将暗子直接化为明子,又或反其道而行,却是全无入手的方法。

  神游力穿透异空正空,做我的导航。“轰!”我现身于光明空间里。老天爷!我终于成功了!不可能的事变成眼前的现实。光明、黑暗和正空间,位处同一空间内,只是能量阶次和性质的分异,形成三层次的空间。透过能量的变换,我遂可摇滚于三个空间。道理非常简单,要办到却是非常困难,得来不易。

  在某一程度上,我变成了天马,是宇宙内的天马,能在包括不归流的任何空间自由飞翔,随意摇滚穿梭正空异空,成为没有生物能赶上的异物。我在光明空间滑翔了一小段路,能量再变,返回黑暗空间去,当我再跃上正空时,候鸟号刚飞到我脚下,精准到连自己也有点不敢相信。

  战事已成为一面倒的形势,帝国军团再没有还击之力,只余下三千多艘大小巢舰亡命窜逃。我还以为帝国战士是肯为龙驮牺牲、不怕死的盲目信徒,原来根本不是这回事。基本的生物性情是没法改移的。但我不会因此而轻敌。眼前的败军可算是“老弱残兵”,最精锐的五万战士全到了宇宙之心去送死,又没有瓦当在指挥大局,遇到候鸟号般的极级斗舰,又有我三个超卓的兄弟助阵,加上本人出其不意的左右夹击,敌人可撑这么久已算不错。

  “嗖”的一声,我穿入候鸟号去,落在两排共八张座椅的后排去。歌天转过头来长笑道:“兄弟别来无恙!”

  我一手抓著独角卷过来的大尾,不让他重施故礼,开怀大笑道:“三百万个宇宙年哩!你打招呼的手法确是别开生面,同时告诉了我现在的歌天更胜从前。”

  歌天叹道:“此次的重生和进化,由我一手主导,当然是大有看头。”

  我放开独角的尾巴,欣然道:“为何你的角会变成彩光闪闪的?不是感染了甚么怪菌吧?”

  独角发出他独家的金属磨损笑声,道:“你的宇宙,还以为永远再见不著你。”

  大黑球怪叫道:“伏禹混蛋,天马在哪里?我还以为你会骑著他回来,没有天马,你如何逆返宇宙之心?”

  我道:“让你看得见的还算是天马吗?不过放心,天马正在我心里。”

  歌天、大黑球和独角同时爆出欢呼怪叫,震荡候鸟号驾驶舱广阔的空间。大黑球嚷道:“不再和这群浑球瞎缠哩!”

  候鸟号加速,离开战场,灿烂的星空重现八方。

  歌天道:“刚才你是不是进行了宇宙摇滚。”

  我叹道:“正是如此,怎瞒得过你的法眼?”

  有歌天在,光明驱走了原本填满我内心的阴霾乌云。

  大黑球羡慕得叹息。

  我欣然道:“我得到了天马,不是等于大家都得到了天马吗?”

  舱内立时爆起比先前更剧烈的欢呼怪啸,气氛沸腾起来。

  大黑球狂喊道:“我的神你的宇宙,到哪里去?”

  我道:“晶玉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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