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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设计报仇

  尊尼约曼的平治车从俱乐部驶出来,转往左方市区的方向。

  霪霪细雨落个不停。由今早开始,直至现在晚上十一时多,像在为青思的死而悲泣。

  我却什么感觉也没有,只有等同麻木的冷静。

  瞄准器的十它线来到车尾的后窗上,在夜视镜的萤光里,车后除了尊尼约曼外,左右各有一名保镖,连司机在内是四个人,可见对隐身人的恐惧,已蔓延往每一个与关系的人。

  房车转出直路后开始加速。

  枪管下移。

  十字线凝定在左后轮。

  “笃!”

  一枝小胶管越过百多码的空间,刺进轮胎向着车底的内侧。

  房车一点不觉地继续开出。

  不要小觑这看似简单的一枪,内中包含了令人结舌的技术和深思。

  胶管能否造成轮胎的漏气,由两个条件决定。首先刺入的深度要恰到好处,要刚好有一小截留在外面,这代表了距离射程和胶管弹平射力的精确把握,我敢说当今能做到这点的高手,不出十个人。

  其次刺进点必须是轮胎侧部,否则往地上一压,胶管露在外面的尾部便会在高热下溶掉封闭,再不会漏气。

  胶管内部构造是两边宽中间窄,所以气只能逐点漏出来,三十分钟后司机便会察觉,那时他们将会到达僻静的雨林区公路上,也是我下手的好地点,即管他们下车细察,也绝想不到是遭人做了手脚,因为胶管是特别的物料制造,与空气磨擦便会轻微溶解,变成与轮胎非常接近的物质,而且在轮胎向车底的部分,尤使人难以察看,天雨路湿,谁会爬进车底审视。

  房车消没在雨夜里。

  我迅速离开古老大屋最下层的大厅,戴上头盔,披上宽大的雨褛,驾着泊在后街的电单车,风驰电掣般向尊尼约曼的座驾车追去。

  灵琴!

  我现在又去杀人人,你有什么想法?

  灵琴一声不响。

  自青思死的刹那开始,它便是那样。

  我毫不计较了,在失去了母亲和洛马叔叔后,我已一无所有,青思的死使我想到没有人能改变命运,离苦得乐。

  隐身人的命运早注定了。

  我只能在被杀前尽量杀人。

  洛马叔叔道:“一旦隐身人从藏身处走出来,正面与恶势力与敌,那他便不是隐身人了,他的未日也来临了。”

  我现在正完全违反了他的劝告,准备大开杀戒,我的死期亦屈指可数。

  横渡连耶和纳帝都是国际著名的凶人,公然与他们为敌的人都证实了只能以悲剧收场。

  我计算着时间,一踏油门,电单车炮弹般前射。两旁尽是茂密的林木,也是我计划下后的地点。

  我两手戴着特制的皮手套,在指节处藏有尖利的合金,是搏击时的攻坚武器,外衣内左右两胁和脚上有两大一小的精良手枪,外袋中还有一柄发射麻醉针的手枪,装武器的箱子在后座处,所以我虽是一个人,配上我的技术,足可应付一连军队。

  前方路的一旁,隐见微茫的车尾灯在闪动着。

  尊尼约曼的座驾泊在一旁。

  我减慢车速,逐渐接近。

  房车泊在路的右旁,穿制服的司机冒着雨,在更换泄了气的左后胎。

  尊尼约曼和两名保镖留在车里,门窗紧闭,但我却估计司机位旁那扇门,应该没有锁上。以尊尼约曼的身份,他的座驾若不是能防弹防爆,也没有人相信。

  我保持车速,没有增减。

  这是关键的时刻。

  车后座有眼珠的反光,显示他们虽找不到轮胎泄气的真正原因,但却依然保持高度的警觉性。

  可惜他们的对手是高手中的高手──隐身人。

  蹲在地上的司机回过头来,目光灼灼地望着迫近的我。

  雨下得更密了,天地一片迷茫,笔直的公路一辆其他的车子也看不到。

  我的电单车不徐不疾地往他们驶去。就像一个小心的驾驶者。

  车速不变,一直驶到他们的旁边。

  时候到了。

  藉着手按驾驶盘的力道,我整个身体弹了起来,双脚重重踏在座位上,然后一运腰劲,整个人倒飞而去,“砰”一声,落在房车的车顶,早从口袋拔出的麻醉枪,已赏了蹲在车尾的司机颈侧一针。

  在司机倒地前,我的势子没有丝毫停顿,从车顶滑落,来到司机位旁的车门,拉开。

  尊尼约曼惊愕得张大了肥口。

  两名保镖同时探手入外衣里。

  第二枝麻醉针,射进了最接近我那保镖的颈侧,使他的手再也拿不出来,第三枝针射在另一名保镖已怞出来的手背上。

  枪掉在地上,人却向前仆去。

  我向尊尼约曼喝道:“滚出来!”左手怞出把大口径的手枪,增加威吓。

  尊尼约曼比我想象中冷静,从阔落的车厢弓身走出来,完全回复了镇定和自信,使我知道是个不易对付的家伙。

  洛马叔叔曾说过:“每个人都有他的弱点,只要能击中要害,最坚强的人也会变成最听话的小孩子。”

  我关了房车的电源,四周暗黑一片,但却无损我的视野,因为我的头盔有夜视的设备,在这条城镇伸向市郊的路上,这遥长的一段并没有照明的路灯,这也是我选择在此处下手的主因。

  我将尊尼约曼按在车身,搜起身来,把他藏在外衣里的手枪掏出来,远远丢开。在他衣袖里臂弯处,还有一把袖珍手枪,只要他的右手回复自由,弯臂一压,手枪便会在衣袖里顺着小臂滑入他的手心里,成为杀敌的秘密武器。这设计虽然巧妙,但怎能瞒得过我这类级数的高手。

  可是我却故意装作搜不到这袖珍小手枪。

  让敌人留下一线希望,会有意想不到的奇效。只要他想到忍辱一时,便有杀我的机会,那他便会假装合作地向我泄漏一点机密。

  尊尼约曼双手被我用革制的手铐锁起,高吊在一棵树的横丫,藏在林内的房车离我们只有百多码。

  雨逐渐停下来。

  公路上有辆货柜车驰过,但却看不到我驶进密林里的房车。

  一切都在我的掌握里。

  尊尼约曼沉声道:“朋友!你想要什么?”

  我冷冷道:“我会问几个问题,只要你答得好,我以母亲的灵魂担保,不但不动你一根毛发,还立即放你走。”我务要他燃起希望之火,使他想到尚藏在臂弯处的武器。

  尊尼约曼沉重地呼吸了几下后,道:“问吧!”

  我开门见山地道:“谁将那女画家青思推下楼去?”

  尊尼约曼愕了一愕,道:“她注服了吗啡,神经失……”

  我一伸手,捏着他肥肉横生的脸颊,五指一紧,他的口不由自主地张了开来,同一时间我另一只手拿着的长针,刺进了他的牙肉里。以他的老到,仍禁不住全身痛得发颤,喉咙咯咯作响,偏又合不拢嘴,泪水汗水同时流下。

  我将针收回。

  尊尼约曼不住喘气,对我的狠辣大感恐惧。

  我平静如昔地道:“再有一句假话,下一针便刺进你的陰囊里去。只要你乖乖作答,我一定立即放你。”

  尊尼约曼道:“我服了,你问吧!只要你肯放我,我什么都告诉你。”

  他并非那么易与,只不过在想着那能令他反败为胜的小手枪。

  我将针锋移往他的下部,使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更令他惊惧的是我的冷漠无情,不动丝毫情绪的平静,那比装腔作势更使人害怕。

  我不断地向他施压,同时亦施予希望。

  我道:“谁将吗啡注进她体内?”

  尊尼约曼深吸了一口气道:“是黑手党!横渡连耶的家族。”

  他也是老江湖,抬黑手党的招牌来吓我,同时试探我是否惯在外面行走的人。

  我淡淡道:“是夏罗还是沙根?”这两人都是纳帝的得力助手,我在些故意漏出一点,使他知道我并非毫不知情,也使他不敢冒险骗我,何况他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尊尼约曼全身猛震,道:“你怎会知道?”

  我冷然道:“夏罗还是沙根?”

  尊尼约曼颓然道:“是沙根。”

  我沉声道:“是不是纳帝推她下去?”

  尊尼约曼怒道:“她的而且确是自己跳下去,我安排了好陪纳帝一晚,岂知她忽地毫不知相,嚷着要走,于是纳帝在大怒下命人给她注射吗啡,准备强来。谁想得到她神智迷糊下仍会跃出露台,整件事便是这样,不关我的事,朋友!可以放我了吧?”

  我记起了青思的说话:“我不会再让任何男人沾我一根手指。”

  她以死亡完成了这承诺。

  我解开了尊尼约曼的皮手扣,喝道:“走吧!你的车在那边,小心不要跌倒。”

  雨止云开,四周可隐约见物。尊尼约曼搓着手,缓缓背转身,往房车的方向走去,才去数步,停了下来,转身同时道:“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更重要的消息。”

  同一时间我手中多了另一把手枪。

  “笃!”装了灭音器的枪嘴轻响。

  尊尼约曼整个人向后抛去,“砰”一声重重摔在湿滑的草地上,这一世他休想再用自己的力量爬起来。

  我走了过去。

  尊尼约曼一脸血污,两眼瞪大,露出不能置信的眼色。手上还紧握着那未有机会发射的袖珍手枪。

  我将一粒微型的追踪窃听器,小心翼翼地装在他浓密的头发里,才施施然乘电单车离开。

  尊尼约曼的尸体将是我钩大鱼的鱼饵。

  大鱼就是纳帝。

  当尊尼约曼的手下回醒时,他们第一个要通知的当然不是警察,而是纳帝。

  那将是战争开始的时刻。

  我已准备好一切。

  灵琴,我又杀人了。

  你会怎么想?

  这世上除了爱外,还有恨。

  除了生命外,还有死亡。

  凌晨四时二十分。

  我的电单车换了我一直泊在古老大屋后街的车子。这旅行车表面看来残旧破损,但却只是个骗人的伪装,它不但性能超卓,还有精密的电子侦察系统,可在三十里的范围内收听到我装在尊尼约曼头发内的超微型电子仪器发出的讯息和声音。

  这旅行车早给我泊在附近的密林里,使我轻而易举地远远跟踪着运载尊尼约曼尸体的房车,直达这码头旁的货仓。

  那曾将我囚禁的货仓。

  这必是横渡连耶家族一个重要的巢袕,亦可能是个毒品的转运站。

  我的车这时停在岸旁。一连是满布大小船只的海港,另一边便是通往货仓的道路。

  路的两旁泊满车辆,而我只是毫不起眼的其中一辆。

  座位下有巧妙的暗格,藏有各式各样的装备,除了避弹衣、性能优良的工具和武器外,还有一套潜水的装置、小型可供短暂飞行的火箭推动器、防毒面罩,甚至有一个降落伞。

  洛马叔叔常训诲道:“一些看来完全派不上用场的东西,可以在完全意想不到的时刻,救你一命。”

  海水打上岸旁,发出沙沙的声音。

  我冷静得有若岩石般地在等待着,等待猎物的来临,远处传来车声。

  我伏在座位里,竖起个类似潜望镜但却有红外光夜视设备的望远镜,察看着驶来的车子。

  四架房车和一辆轻型货车,由远而近,往货仓正门驶去,在寂静无人的码头区,引擎的声音分外使人感到不寻常。

  五辆车内共坐了十六人,纳帝坐在第三辆车上,我并不会鲁莽得在这时刺杀纳帝,我早有资料显示纳帝的横渡连耶都是从不肯坐进没有防弹设备的车子内。

  我闪出车外,在附近电话亭打了个电话。

  当我闪回车内时,五辆车全部驶入了大货仓里。

  我并没有强攻入货仓内的打算,那只是以已之短攻敌人之长,何况在占地万尺的货仓内刺杀被十多名好手保护关的纳帝,又怎会是智者所为?

  从暗格取出潜水的装备,迅速穿上,同时将看来是收音机的盖子向横推开,露出精致的电子读数板和接听器。

  接听器传来沙沙的声音,跟着是密集的脚步声,当步声停下时,响起了十多人的呼吸声。

  尊尼约曼发内密藏的电子追踪收听器,一点不漏地将它周围十公尺内的声音,在车内这接听器转传到我耳内。

  一个冷若冰霜的男声道:“怎会这样的?”此人极可能是纳帝。

  另一个男声恭谨地将事发情形简单扼要地叙述了一次。

  纳帝道:“找到车胎漏气的原因没有?”

  另一人道:“就是这东西。”

  一阵沉默后。

  纳帝道:“沙根,你看看!”现在我已肯定这人是纳帝了。

  不一会,沙根道:“这是非常高明的手法,即使人一时间难以觉察漏气的原因,又能控制漏气的时间,胶管中间的漏气孔是可以调校大小的。”这是个精明的人,信怪纳帝会倚之为左右手。

  纳帝道:“夏罗!你认为是谁干的?”

  夏罗道:“这样周详的计划,这样惊人的好身手,除了隐身人,谁能做到?

  但隐身人并没有杀死他的理由。”

  纳帝冷冷道:“他的目标并不是尊,而是我。只在尊想凭藏在臂弯的袖珍手枪反抗时,才遭他杀死。”

  早先作声的男子道:“老板手腕处有瘀痕,满口鲜血,显曾遭严弄迫供,隐身人究竟想知道什么?”称尊尼约曼为老板,当然是他的直属手下,极可能是两个保镖的其中之一。

  纳帝道:“他的目标是我,但假若要从尊的口中套取我的行踪,只怕他会失望,连这座货仓尊也不知道呢。”

  沙根道:“隐身人究竟在哪里?”众人一阵沉默,气氛拉得很紧。

  急剧的脚步声响起。

  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道:“警方的线眼有电话来,大批扫毒组的人员正来此途中。”

  纳帝道:“立即移走所有货物,从快艇撤走。”

  那人道:“来不及了,我们的线眼得到消息时,扫毒组已出动了二十分钟,若不是扫毒组通知水警封锁海港,消息还不会漏出来,估计告密的电话是直接打给禁毒专员的,才能如此保密。”

  我嘴角含笑,这当然是我的杰作,当纳帝被押出来是,就是他毙命的时刻,没有活靶可避过我准确如神的枪法,然后区区会从海里遁走,想不到吧,杀害青思的凶手。

  四周人影闪动,扫毒组的精锐全部出动,布下天罗地网,往货仓掩去。我刚才那个电话,只是一连串与禁毒专员联系的一个,为了取得他的信任,我昨天便让他破获了另一个毒枭的制毒工场,我手上掌握的庞大资料库,使我轻易地做到最可靠的线人。

  纳帝的声音从接听器传来,依然是那么镇定,道:“立即弃仓,我们从水道逃走,尊!

  我一定会为你报仇,横渡连耶家族是不会让杀了你和辛那的凶手逍遥自在的。”

  辛那是横渡连耶的儿子,也是我手下的亡魂。脚步声远去。我关掉收听器,推上伪装收音机的外壳,心内震骇莫名。

  我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毒枭千奇百怪的逃走门道,纳帝将像我现在那样,穿上潜水装备,由水道潜往海港里,再由码头另一角某一条秘密水道,返回陆上,施施然逃走。

  我叹了一口气,从暗格取出能发射十二枝小型鱼叉的水底攻击枪,在腰间绑上锋利的锯齿刀和铅块,轻轻推开车门,跳进海水里。

  冰凉的海水使我精神一振。

  我的面罩有着特别的聚光视镜设备,能将水底里的微光放大到二十倍,饶是这样,水底仍是个污朦朦的世界,其中一个原因是污染太厉害了。

  我沿着岸边往货仓游去,假设今晚不能杀死纳帝,可能永远也没有杀死他的机会了。

  而我首先要找到他们水道的出口,其次还要从十多个全身潜水装的人里将纳帝认出来,有可能做到吗?

  而当我杀死第一个人后,也由暗转明,不能再隐身了。

  我有一种赴难送死的感觉。

  少水污浊不堪,水底满布沉积物,以我的装备,能见度亦不出三十尺,此外就是一片暗黑,很快我便迷失了,不知是否已抵达货仓的位置。唯一方法是冒上水面,不过那将是很大的冒险,水警一定以夜视装置,密切注视货仓附近海域的一切活动。

  我小心地潜游着,现在我对能否找到他们的信心也失去了。

  腰间的铅块助我在水底潜游着,不要小觑这些使人下坠的重物,因为潜水衣是由有气泡的合成橡胶制成,有很大的浮力,没有在腰间缠上铅锤,要保持远离水面是非常吃力的一回事,而且为了防止纳帝等先发现我,我必须保持在更低的深度,以收奇袭之效。

  什么也没有。失望的情绪填满我的胸间。

  难道就这么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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