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船相离六七链到了外海,众人满腹狐疑,于是对海面进行着严密监视。
事实上,四十八个小时过去了,自从堪察加渔民仓皇逃回以后,海湾的宁静一
直没有被打破。不过彼得巴甫洛夫斯克的恐惧心理恐怕很久都不会平静。
冬天并不能保护他们免遭怪兽的袭击,因为阿瓦察从来不结冰。再者,即使它
会冻结的话,只要怪兽在陆地上能像在水中一般行动自如,小镇也定无从逃遁了。
可以肯定的是,不仅是“圣—埃诺克”号,也许“瑞普顿”号船员也没有发现
任何可疑迹象。望远镜瞄向水天相接处和海岸线的每一点……水面不见丝毫晃动的
痕迹。微风轻拂,海面荡起微澜,浪花从外海汹涌而来,也只是一倏一瞬之间。
“圣—埃诺克”号——它的同航船也一样,如果可以这样称呼它的话——张开
上下风帆,使左舷风行驶。位于凯宁船长上风向的布卡尔船长转船首九十度贴近风
向行驶,很快就拉开了两船之间的距离。
一出海湾,眼前登时一片空空荡荡。海天相接之处,既没有烟雾缭绕,也没有
云帆飘扬。大概得过很多个星期,阿瓦察海湾的渔民们才会愿意再出来冒险。可谁
又知道北太平洋的这片海域会不会在整个冬季里备受冷落呢……?三天过去了。航
行没有遇到任何意外或者事故。“圣—埃诺克”号了望船员没有发现令彼得巴甫洛
夫斯克为之惊皇失措的海中怪物出现的任何蛛丝马迹。不过,了望船员们照旧认真
守望——三名鱼叉手分布在主桅、二层桅和后桅横桁上。
海蛇虽然未曾出现,布卡尔先生却也没有机会出动独木舟。既没有抹香鲸也没
有鳁鲸出现。当船员们意识到此次远洋猎鲸将一无所获时不禁愤恨不已。
“事实上,”布卡尔先生不停地念叨说:“这一切都无从解释!……这里面大
有文章!……一年里这个时候,北太平洋通常有大量的鲸鱼,一直要打到十一月中
旬呢……可却一只也见不到……甚至,好像它们都逃离了这片海域,而且这儿的捕
鲸船也不比鲸鱼多!”“可是,”菲约尔医生提醒说:“如果鲸鱼不在此地,那就
是在别处,因为我想您该不会相信鲸类已经绝迹了吧……”“除非怪物把它们统统
吞掉了,直到最后一只!……”二副阿罗特插嘴说。
“得承认,”菲约尔先生接着说,“离开彼得巴甫洛夫斯克时,我不怎么相信
有这种异兽存在,现在我更是一点都不信了!……渔民们受了幻象的愚弄……他们
可能是在水面上看见了什么头足纲动物,受了惊吓,把它看得硕大无比了!……三
百尺长的海蛇,那是应该编派给旧《惯例》的神话!”可是,这并不代表“圣—
埃诺克”号船上众人的意见。见习水手,大部分的水手都倾听着箍桶匠不停地讲述
着那些令人心惊肉跳、毛骨悚然的故事……木匠菲吕说那是在吓唬他们。不过,一
直毫无动静,众人岂不会全盘不信了吗?
可让—玛丽·卡比杜林却固守己见。他相信彼得巴甫洛夫斯克的渔民没有搞错。
海怪确实存在着,并非那些可怜人的想象。无须发生新近的这次遭遇,箍桶匠就笃
信不疑的。这一天,面对旁人的打趣,他回答说:
“‘圣—埃诺克’号不会见到那怪物,路上也不会遇见它,可这并不会改变什
么……堪察加人已经看见了,别人也会看见,并且可能性命难保……
我肯定连我们自己……”“什么时候……”奥立维师傅问道。
“比你想到的时候要早,”箍桶匠大声说,“算咱们倒霉吧……”“赌一瓶塔
菲亚酒好了,老伙什,我赌‘圣—埃诺克’号到温哥华之前,我们连蛇尾巴梢都看
不到,怎么样……?”“你完全可以赌上两瓶……三瓶……六瓶……”“为什么…
…?”“因为你永远都不必付账了……不管是在维多利亚,还是别的什么地方!”
在犟老头让—玛丽·卡比杜林的思想里,他的回答意味着“圣—埃诺克”号最后这
次航行是有去无回了。
10月13日上午,两艘海船彼此不见了踪影。二十四小时之前,两船就不再
朝相同的方向行驶了,“瑞普顿”号前侧风行船,往更高纬度的海域去了。
天气稳定,海色壮美。海风从西南转向西北,因而十分利于朝美洲大陆航行。
布卡尔先生观测到船行位于亚洲海岸四百古里处,也就是说已尽全程的三分之一。
自从英国船往北去以后,太平洋上变得一片空寂荡然。视线所到之处,整个水
面上空无一物,只是海船过处划下一道淡淡的航迹。高空飞翔的飞鸟也不再光顾这
片与海岸相去遥遥的海面。如若海风衡稳的话,“圣—埃诺克”号不久就会抵达阿
留申群岛。
值得一提的是,出发以后,拖网连一条鱼也没网住。所以船员的食物来源就仅
剩船上的储备食物了。可是在大洋的这一带,海船通常可以打到许多鱼。有成百上
千的金枪鱼、海鳗、猫鲨、扁鲨和鲷等其他海鱼。甚至有时,海船会在角鲨、鼠海
豚、箭鱼群中间穿行。然而,这一次——简直怪得离谱——好像所有的活物都逃离
了这片海域。
尽管如此,了望船员却没发现形状或大小特别的动物出现。更何况,一切都不
会逃过让—玛丽·卡比杜林鹰隼一般的眼睛的。他端坐在艏斜桅桅座上,手搭凉篷,
不停地东张西望,甚至跟他说话也不作声。水手们听到他牙缝里咕咕哝哝的话,也
都是些自言自语,别人听也听不清楚。
13日下午,三点钟左右时,主桅上传来一声大喊,众船员大吃一惊:
“右舷后侧出现鲸鱼!”原来是鱼叉手杜律刚刚发现了一条鲸鱼。
果然,东北方向,一团黑黝黝的东西正随波荡漾。
于是,所有的望远镜都对准了那团不名物……。
鱼叉手没有搞错吧……?那是一条鲸鱼还是一只沉船的船壳!……众人你一言
我一语地说道:
“要是条鲸鱼的话,”二副阿罗特提醒说,“它怎么一动也不动……”“或许,”
二副科克贝尔回答,“它正准备钻进水里呢……?”“要不就是睡着了……”厄尔
托先生反驳说。
“不管怎么样,”罗曼·阿罗特说,“得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要船长愿
意下达命令……”布卡尔先生缄默不语,举着望远镜,一直不停地观察那不名物…
…
他身旁的菲约尔医生靠在扶拦上,也一样全神贯注地放眼观瞧,未了说道:
“可能又是一条死鲸,就像我们遇见过的……”“死鲸……?”二副阿罗特惊
呼……
“甚至连鲸鱼都不是……。”布卡尔船长加了一句。
“那又是什么呢……?”二副科克贝尔追问。
“一堆残涵?一条弃船……”委实难下断言,因为那不名物距“圣—埃诺克”
号不下六海里远,漂浮在水面之上。
“船长……?”二副阿罗特恳求道。
“好。”布卡尔先生回答,他很理解年轻的高级船员已经急不可待了。
于是船长下令摆舵向下,拉紧下后角索。海船稍转航向朝东北方向驶去。
四点之前,“圣—埃诺克”号已经来到了半海里近处。
绝无可能搞错了,那不名物并非漂流的船壳,而确实是一条巨鲸,只是是死是
活尚未可知。
于是,厄尔托先生撂下望远镜朗声道:
“如果那鲸鱼正在熟睡,取它性命易如反掌!”大副及两二副的独木舟向着猎
物进发。如若它活着,就捕杀它;如若它死了,就把它拖回“圣—埃诺克”号。可
能能出百十余桶油,布卡尔先生还很少遇见这样的大块头。
三条小船起碇开航,大船卷帆停航。
这一次,高级船员们撇开一切好胜斗勇之心,并不争先恐后。独木舟挂帆比肩
前行,在靠近鲸鱼仅四分之一海里时才操桨划水。小船分头并进,准备在鲸鱼夺路
而逃时切断它的去路。
并没必要如此设防,大副几乎马上就叫了起来:
“别担心它逃跑,或者钻进水里了……那一个!……”“也不用担心它醒过来
了……”二副科尔贝尔加了一问,“它死了……”“还是把它系上缆绳吧,”厄尔
托先生说道,“它还值!”这是一条肥硕的鳁鲸,好像还没怎么腐烂,大概不会死
于二十四小时之前。这团漂浮物尚未发出恶臭之气。
可惜,独木舟围上去时,只见鲸鱼的左胁有一处宽宽的裂口。五脏六腑横陈在
水面之上。一段尾巴也不见了。头部有一处严重的撞伤,洞开的大嘴里空无一根鲸
须,鲸须已经从齿龈上尽数脱落,沉入水底。这具支离破碎、浸在水里的残躯,已
经没什么脂肪可取了。
“真遗憾,”厄尔托先生说,“这个骨头架子已经没什么用了!
“那么,”二副阿罗特问道,“就没必要把它拖回去啦……?”“没必要了,”
鱼叉手卡尔戴克回答,“它这副样子,路上还不得丢一半呢!”“回‘圣—埃诺克
’号。”厄尔托先生下达了命令。
三条独木舟迎着风持桨划水。不过,因为大船已经使帆吃风靠了过来,所以小
船很快就与大船会合,并上了船。
布卡尔先生听大副汇报时:
“这么说,”他问:“是一条鳁鲸了……?”“是的,布卡尔先生。”“它不
是给鱼叉刺伤的……?”“不,当然,”厄尔托先生说,“用鱼叉刺不会伤成这副
样子……它简直像是给捣碎的……”“捣碎……谁干的……?”这话自不必去问让
—玛丽·卡比杜林。他会怎样作答,不难想象。这么说,他与众人唱反调是有道理
的了,这片海域是遭了一只硕大无比、威猛神异的海中怪兽践踏蹂躏……
船行继续向前,对于天气,布卡尔先生无可抱怨。航行从未如此顺利过,预计
要不了多久就会结束。如果大气状况不发生变化,“圣—埃诺克”号要赶回温哥华
只需原来到达千岛群岛所用时间的四分之三。假使在这一带已经捕到很多鲸鱼的话,
会赶上好行市在维多利亚市场上将存货全部脱手的。
不幸的是,不论是在鄂霍次克海还是从彼得巴甫洛夫斯克出发以后,捕鲸的收
获都很不尽人意。水手们一次都没有点燃舱面厨房的炉火,三分之二的货桶仍然是
空的。
于是对运气只能安之若素、恬退隐忍,满心憧憬着能在几个月以后的新西兰之
猎获得补偿。
所以,奥立维师傅对缺乏经验的见习水手们反复说:
“你们要知道,小伙子们,干这行,就是这个样!……一年好,一年坏,既不
能大惊小怪,也不能灰心丧气!……可不是鲸鱼跟着海船跑,是海船在追着鲸鱼跑,
如果鲸鱼溜了,聪明点就得知道在哪儿去把它们找回来!……
所以你们得有耐心……仔细想想看,是不是这个理儿!”真是至理明言,听奥
立维师傅说话总比听卡比杜林师傅说话好,奥立维师傅和箍桶匠说话时,总是这样
来结尾:
“塔菲亚洒还一直算数吗……?”“一直算数!……”箍桶匠回答。
实际上,事情似乎愈来愈证明让—玛丽·卡比杜林有道理了。“圣—埃诺克”
号虽然没再遇见鲸鱼,可有时还会在海面上发现残骸、独木舟残骸、漂流的船壳。
值得注意的是,这些船只像是发生碰撞后失事的……船员所以弃船而去是因为海船
已经不再禁水了。
10月20日白天,航行的单调乏味被打破了。“圣—埃诺克”号终于有机会
装满一部分货桶了。
从前一天起,风势渐弱,布卡尔先生不得不令人扯起支索帆和补助帆。
一轮丽日照耀着万里无云的天空,水天一线之处碧空如洗。
三点左右时分,布卡尔先生、菲约尔医生以及高级船员们正在艉楼的帐篷底下
交谈时,突然传来一阵喊声:
“鲸鱼!……鲸鱼!”原来是鱼叉手迪克莱斯特在主桅的横桁上高声叫喊。
“在哪儿……?”水手长赶紧问。
“下风向三海里。”这一次,确是无疑,那一方向的海面果然扬起一道水柱。
那鲸钻进水里又浮上水面,正是在喷出一道水柱时,迪克莱斯特发现了它。接着又
是一道水柱喷了起来。
众人并不惊诧于二副阿罗特此时此刻说出这样的话来:“总算……这条不是死
的!”“不是,”厄尔托先生说,“甚至还不曾受伤,因为水柱是白色的!……”
“三条独木舟下海!”布卡尔先生一声令下。
捕鲸从来没遇上过这样的天时、地利,海面平坦,微风轻拂鼓起小船的风帆,
离天黑还有几个小时,足够打持久战了。
只消几分钟,大副以及两二副的独木舟就带着常用的器具下了海。厄尔托、科
克贝尔、阿罗特各自的船上一名水手把帆,四名水手操桨,鱼叉手卡尔戴克、杜律
和迪克莱斯特立于船首各就各位。小船朝东北方向疾驶而去。
厄尔托先生叮嘱两二副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能打草惊蛇,要出其不意,攻其不
备。那鲸身形看起来十分伟岸,尾巴间或一甩,水会溅得老高。
“圣—埃诺克”号张开小帆,使第三层帆、前桅支索帆缓缓靠近前来。
三条独木舟齐头并进,遵厄尔托先生的特别劝告,不敢争先抢进。最好能在进
攻猎物的时候联手行动为妙。
二副阿罗特只得强迫自己按捺急切的心情。厄尔托先生不得不费神朝他时不时
地喊上一句:
“别那么快……别那么快,阿罗特,别出列!”鲸鱼被发现时,距离海船约有
三海里——小船只消半个小时就驶到了近前。
小船于是放帆,桅杆也横放在长凳底下,以免碍手碍脚。每个鱼叉手备两支鱼
叉,一支作为备用叉。有锋利的长矛、雪亮的鱼铲,放在手边。盘绕在大木桶上的
缆线顺船首坠铅的滑轮滑动时,能够保证不致搅乱,顺畅地绕上船板后面安装的支
柱滑动。猎物一经刺中,在海面上纵窜亦或是潜入水底时,就火速放缆。
这条不下二十八九米长的鳁鲸,属“古拉玛科斯”类。胸鳍长达三米,一条巨
尾呈三角形状,有六七米长,体重估计有百十余吨。
猎物浑然未觉,正随着长长的波浪逐波漂游,硕大的鲸头转向小船的旁侧。让
—玛丽·卡比杜林宣称这鲸鱼至少能出两百桶油。
三条小船,两条从侧翼出动,一条从后面抄过来,准备见机行事,向左或向右
出手,三条小船悄无声息地欺到近旁。
杜律和迪克莱斯特站在船上,晃着鱼叉,等待时机出手,刺中鲸鱼鳍下,伤其
要害。如果鲸鱼腹背受敌,就更有把握捕到它。即使其中一条缆线断了,至少还可
以靠另一条来连住它,不必担心猎物入水时,消失了影踪。
可是,正当二副阿罗特的独木舟正欲上前时,没等鱼叉手出叉,那鲸却蓦地转
身,险些撞坏小船,紧接着鲸尾一记重扫,水起之处足有二十米高。
水手们哇哇大叫:
“该死的畜生!……”“它溜了!……”“连一矛都没扎进肉里呢!……”
“也不能放缆系它了!……”“什么时候能钻出来呢……?”“打哪儿钻出来呢…
…?”必定得过至少半小时的时间无疑,等于鲸鱼第一次喷水柱过去的时间。
鲸尾搅起的汹涌漩涡消失过后,海面又恢复了平静。三条独木舟会拢起来。厄
尔托先生和两二副下定决心绝不放过这么肥美的猎物。
现在,不能使缆线拖追,只好等鲸鱼钻出水面再说。唯一的希望是它如果在下
风向钻出来的话,独木舟就可以挂帆划桨紧追不舍了。
这一片海域再没见别的鲸鱼出现。
四点钟刚过,那鲸又现身形,与此同时,两道巨大的水柱仿佛枪林弹雨般呼啸
着喷射开来。
鲸鱼与船仅半海里之遥,并且正是下风向。
“挂帆操桨,向下风向行船……”,厄尔托先生高声喊道。一分钟过后,小船
朝指定的方向疾驰而去。
不过,鲸鱼继续朝东北方向远游,背脊露出水面,速度飞快。
海风越刮越大,独木舟明显快过猎物。
布卡尔船长这一边担心小船给拖得太远,于是令人转动帆向,以免看不见小船
的影踪。海船向东北方向驶来,正是为了小船牵引猎物归航时,节省它们的时间,
减少远途奔波之苦。
逐猎就这样继续着。鲸鱼一直在逃,鱼叉手够不到足够近处出叉。
独木舟只好使桨划水,这样的航速肯定坚持不了多久。幸好,风助船势,推波
助航,船速飞快。可是,一到夜晚,厄尔托先生及手下人岂不是要被迫返回“圣—
埃诺克”号吗……?他们并没备足食物够在海上呆到第二天用……
如果傍晚时分还没追上猎物,就只得善罢甘休了。
然而,已经近六点半钟了,似乎命该如此了,这时,站在上甲板的鱼叉手杜律
突然大叫起来:
“前方发现船只。”厄尔托先生站起身来,二副科克贝尔和阿罗特举目远眺。
一艘三桅帆船,扯着满帆,尽最大可能前侧风行驶,刚刚出现在东北方向四海
里处。
无可怀疑,这是一艘捕鲸船。甚至对方的了望船员也许已经发现了独木舟与它
之间的鲸鱼。
忽然,罗曼·阿罗特放下望远镜,惊叫道:
“是‘瑞普顿’号……”“对……是‘瑞普顿’号!……”厄尔托先生回答,
“它好像想截断我们的去路……”“它正左舷风行驶……”伊夫·科克贝尔加上一
句。
“那是想来向我们致意呢!”二副阿罗特嘲讽道。
自一同离开彼得巴甫洛夫斯克以后,英国船与法国船分道扬镳已有八天的时间
了。“瑞普顿”号曾向北行船,许是想去白令海峡,现在还没有绕过阿留申群岛,
它又出现了。
那么,凯宁船长也想追赶“圣—埃诺克”号追了三小时,紧追不舍的猎物吗…
…?这一点毋庸置疑,鱼叉手卡尔戴克对厄尔托先生说道:“他们放小船下海了…
…”“显然……是想捕那鲸鱼……”二副科克贝尔大声说。
“他们休想!”罗曼·阿罗特声若洪钟。
众人齐声赞同,自不足为奇。
尽管海面渐渐暗下来,“瑞普顿”号独木舟却兀自向那猎物飞驰,猎物不知该
往东还是向西逃,迟疑不决,呆在那里不动。至于“圣—埃诺克”号水手,奋力挥
桨想抢在英船前头,因为这时风停了,船帆已经派不上用场。
“加油,小伙子们,加油!……”厄尔托先生一遍遍地喊着,两二副一边喊一
边打着手势给水手们加劲。
水手们则一边全力划桨一边大喊:
“不!……他们休想……他们休想!”事实上,双方要赶超的距离大致相当。
完全有理由认为双方的独木舟会同时靠近鲸鱼身边,除非它钻进水里,消失了踪迹。
不言而喻,现在不须再执行厄尔托先生的命令齐头并进了。每条小船各尽所能。
二副阿罗特像往常一样一路领先,不停地呐喊:
“加油,小伙子们,加油!……”英国人那一边也飞也似地驶过来,鲸鱼似乎
也正欲朝他们靠拢。
不出十分钟,问题就会解决了:鲸鱼要么中叉,要么没入水中。
片刻过后,六条独木舟已近在一链之内,眈眈相向。船员们亢奋不已,接下来
会发生什么呢……?“这畜生想把油给英国佬!”科克贝尔的独木舟上,一名水手
眼见那鳁鲸正转向“瑞普顿”号,于是愤然骂道。
不,小船靠近到百十来尺距离时,鳁鲸停了下来,为保万无一失,它可能正准
备钻进水里……
说时迟,那时快,阿罗特的独木舟上,迪克莱斯特挥舞着鱼叉掷了出去,而
“瑞普顿”号的斯脱克的独木舟上,鱼叉手也同时出手。
鳁鲸中了叉,鼻孔血如泉涌。它冒了红,尾巴拍打着海水作垂死的挣扎,继而
鱼肚翻白,再也不动一下。
可是,这两下夹击,两鱼叉手中又究竟是哪一个要了它的性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