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芒特拉!”铁马什夫伯爵和塞尔瓦达克上尉不约而同地叫道。
弗芒特拉是地中海中巴利阿里群岛的一个小岛。问题很清楚,送信的那位学者,就在这个岛上。但他在那里干么呢?现在是否还活着?
显然,这位学者就是从这个小岛给他们发出信息的。通过这些信息,他把加利亚不断变化的位置告诉了他们。
不管怎么说,从信鸽带来的信件可以看出,直到4月1日他还坚守在岗位上。不过这封信同前两封有着明显的不同,没有流露任何满意的心情。用意大利文、英文和拉丁文写的“很好”两字这一次已经消失。此外,信中还发出了呼救:“粮食即将告罄”。
塞尔瓦达克寥寥数语谈出了上述看法,最后说道.
“朋友们,我要马上动身去救他……”
“我同你一起去,上尉。”铁马什夫伯爵说。
“我们上次去寻找巴利阿里群岛时,肯定从弗芒特拉岛附近走过。”普罗科普二副说。“之所以没有发现它,很可能是这个岛同直布罗陀和休达一样,实在太小了。”
“不管这个岛有多小,”塞尔瓦达克说,“我们都一定要找到它。普罗科普二副,从这里到弗芒特拉有多远?”
“大概有四百八十公里,上尉。不过,你们打算怎么去呢?”
“大海已经封冻,”塞尔瓦达克说,“当然不能乘船去了。但我们可以发挥两条腿的作用,滑冰去。你看怎样?铁马什夫伯爵。”
“我看行!咱们走吧,上尉。”救人心切的铁马什夫伯爵说。
“老爷,”普罗科普说,神情有点激动。“我有一个想法要向你们提出来。但我并不是不赞成你们去,而是希望你们一切顺利。”
“你说吧,普罗科普。”
“你们俩就要动身了。可是天气这样冷,气温表已降到-22℃。同时,天空又刮起了凛冽的南风。就算你们一天走八十公里,那也要六天才能到达。况且,你们还要带点粮食,不仅供你们自己在路上吃,还要为岛上缺粮的人准备点。”
“我们可以背着口袋去。”塞尔瓦达克说。在他看来,困难当然有,但并不是不可克服。
“好,就算这没有多大问题。”普罗科普冷冷地说;“可是你们在途中总得休息几次吧!但到处都是冰天雪地,你们又没有爱斯基摩人在冰上搭个简易窝棚的能耐。”
“我们可以日夜兼程,普罗科普二副。”塞尔瓦达克说。“不必六天,我们三天,或者两天,就可到达弗芒特拉岛。”
“行,就算你们两天可以到达——但实际上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岛上的人由于挨饿受冻,可能已是奄奄一息,你们怎么能把他们带回来?”
塞尔瓦达克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了。大家都觉得这样去法,显然是不行的。冰原上无边无沿,万一遇上暴风雪,连藏身的地方都没有。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但塞尔瓦达克仍旧迫不及待地要去救人,对普罗科普的讲话根本听不进去。况且本一佐夫已向他表示,如果铁马什夫伯爵不敢成行的话,他愿意跟他去跑一趟。
“你觉得怎么样,伯爵?”塞尔瓦达克向伯爵问道。
“你爱怎么走,咱们就怎么走。”
“那里的人,饥寒交迫,生死未卜,我们不能再犹豫不决了。”
“你说的完全对,上尉。”铁马什夫说,接着又转向普罗科普:
“普罗科普,这个办法你不同意。不过如果没有别的办法,那也就只好这样做了。上帝会来保信我们的。”
普罗科普陷入了沉思,对他的话未予作答。
“要是我们能有一个雪橇就好了!”本一佐夫这时说。
“弄个雪橇还不容易?”铁马什夫伯爵说。“但到哪儿去找几只狗或鹿来拉呢?”
“我们不是有两匹马吗?用马拉雪橇是完全可以的。?
本一佐夫说。
“天气太冷,马哪能受得了!”伯爵说。
“没有关系。”塞尔瓦达克上尉说。“咱们不能再犹豫了。还紧动手做个雪橇吧!……”
“我们有现成的雪橇。”普罗科普说。
“好极了,那就把马牵来套上吧!”
“不要着急,上尉。我们有比用马拉更为可靠,更为迅速的办法……”
“什么办法?”铁马什夫伯爵问。
“借助风力。”普罗科普答道。
借助风力确是一个好办法。美国人就在使用挂有风帆的雪橇。这种雪橇在美国大草原上,可以同快车媲美,每个时可达一百八十公里。现在这里就刮着强劲的南风。雪橇上如果挂起帆来,每小时一定可以达到六十至八十公里。因此,一天一夜可望到达巴利阿里群岛附近的海面,找到弗芒特拉小岛。
风帆是不成问题的。普罗科普刚才说雪橇也是现成的。因为多布里纳号上有条交通艇,艇长三四米,能乘五六人。如果拿来改装一下,在船底装上两根铁条,做成冰刀的样子,就可在冰上滑行了。而且这项工作不太费事,只须几个小时就够了。冰面光洁如镜,没有一点深沟和坑坑田凹的地方,帆一鼓满了风,那还不象飞一样?此外,雪橇上可用木料搭个小篷,人坐在里面可以挡挡寒气。因此只要多穿点衣服,带足粮食和药品,再带上一个小酒精炉,来回途中便是万无一失了。”
这真是一个绝妙的办法,既迅速,又实用。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尚须解决。
现在刮的是南风,去程当然很顺利,但回来时怎么办呢?
“没有关系。”塞尔瓦达克嚷道。“能解决去的问题就不错,至于回程,到时候再说吧!”
这个雪橇虽然不能象船那样靠舵顶住逆流来进行逆风行驶,但或许可以稍稍绕开风向斜着往前走。它的两根铁条紧紧咬住冰面,至少可以借助后测风来行驶。因此,回程时如果风向不变,它或许可以逆风行驶。究竟如何,只有到时候再看了。
多布里纳号上的机械师,带了几名水手,立即干了起来。一个行动灵便的雪橇很快便改装成了。他们在那艘小交通艇上装了两根铁条,铁条靠船首部分微微向上弯曲。并且搭了一间简易的木篷,木篷两旁用两根类似橹一样的铁板支撑着,防止其被风刮倒。最后又在雪橇里放了一些食物,用具和被褥。
这时,普罗科普二副提出要替换铁马什夫伯爵。原因很简单:躁纵风帆,控制航向需要有象他这样熟练的水手。但又不能三人同去,因为那边如果有几个人需要带回来,雪橇就容纳不下了。
铁马什夫伯爵坚持要去。塞尔瓦达克上尉觉得普罗科普言之有理,只得劝他留下。路上遇到的危险一定难以想象,只要风刮得稍大一点,雪橇就可能顶不住。而万一塞尔瓦达克马上不能回来,伯爵可在这里科理一切。最后,伯爵只得听从他的劝告,同意留下来。
至于塞尔瓦达克本人,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愿让人顶替他的。他觉得那位学者毫无疑问是法国人。作为一个法国军官,驰援自己的同胞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4月16日晨,一切准备就绪。塞尔瓦达克上尉和普罗科普二副就要启程了。气温已下降到-25℃,大家见他们俩就要到茫茫冰原中去同严寒搏斗,心情节外沉重。本一佐夫更是哽咽难适。俄国水手和西班牙人都争着和他们握手告别。铁马什夫伯爵紧紧地把他们抱在怀中,不忍他们离去。小尼娜走上去在他们的脸上亲了两下,她的面颊上滚着大滴泪珠。他们俩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登上小艇,扯起了风帆。只见小艇象是张开了两只巨大的翅膀一样,几分钟后便消失在白茫茫的天际了。
雪橇上挂了一张后桅帆和一张三角帆。三角帆是横挂的,以便后面来的风产生更大的推力。雪橇行速很快,每小时至少有四十八公里。木篷后面开了个小窗,普罗科普二副可以从窗口探出头来,根据指南针指出的方向,拨正雪橇的航向。
雪橇行驶十分平稳,连火车上常见的那种轻微的震动也没有。它的重量在加利亚星球上比在地球上要轻得多,所以滑行起来摇晃和颠簸就更少了。正因为如此,其速度要比地球上的雪橇快十来倍。塞尔瓦达克上尉和普罗科普二副有时简直感到象是坐在气艇里在冰原上空飞行一样。雪橇下面的铁条在冰面上带起的细小冰渣,形成一股白色的烟雾尾随在他们的后面。
冰面上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空空荡荡,寂然无声。举眼望去,真是满目荒凉。但这景象却有一种诗情画意,在塞尔瓦达克和普罗科普的心头吹起了不同的感想。他们面对着这浩瀚的冰原,一个从艺术的角度,一个从科学的角度,陷入了浮想连翩的遐想。当夕阳西下,雪橇在冰面上留下异常大的陰影时,当黑夜降临到这块荒漠上时,他们突然被一种莫名的感觉所驱使,紧紧地互相依偎着,手也不知不觉地握在一起了。
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月亮没有出来,因为从昨天开始是朔月。明净的天幕上闪耀着无数璀璨夺目的星星。即使没有指南针,普罗科普也可以根据地平线附近新出现的北极星,准确无误地确定雪橇的前进方向。读者一定知道,不管加利亚现在离太阳多远,这个距离同那些遥远的星星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了。
当然,加利亚同太阳的距离现在是相当可观的。关于这一点,那位学者上一次的来信已经明确指出。普罗科普二副此刻考虑的正是这一问题。至于上尉塞尔瓦达克,他想的是那位危在旦夕的同胞。
根据开普勒第二定律,从3月1日至4月1日,加利亚在其轨道上的行进速度已减少了八千万公里。它同太阳的距离增加了一亿二千八百万公里,现在差不多已到达火星和木星之间的小行星区域。学者那封信中所说的奈尼纳被加利亚吸引过来就是明证。这颗小行星不久前才被地球上的人们发现。总之,加利亚一直在按照既定的规律,远离太阳而去。如果加利亚走的是椭圆形轨道,那位学者也许能将这条轨道的参数计算出来,并准确地预告它将在什么时候到达其远日点。所谓远日点,就是它同太阳的最大距离,一走过那里,加利亚便又开始逐渐靠近太阳。这样,人们也就可准确地知道,加利亚星球上的一年究竟有多少天。
普罗科普正在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无忽然亮了。上尉塞尔瓦达克同他交换了一下意见,认为他们自出发以来,至少已走了四百公里。因此决定收起部分风帆,降低雪橇的速度。天气很冷,他们忘了一切,在冰原上搜索前进。
冰原上空空荡荡,连一个小岩丘也没有。
“我们是否往弗芒特拉岛的西边偏离了一点?”塞尔瓦达克看着地图说道。
“可能的。”普罗科普答道。“正如海上航行一样,我是顺着岛的方向走的。现在继续往前走就行了。”
“就照你的意思做吧!”上尉塞尔瓦达克说。“决不能浪费一点时间!”
普罗科普把雪橇的方向调整了一下,使之对着东北方向。塞尔瓦达克顶着刺骨的寒风,站在雪橇上,全神贯注地观察附近的海面。他并没有去注意什么地方是否有炊烟,因为那位不幸的学者可能不但缺少粮食,也会缺少燃料的。他所注意的是,是否有岩丘露出海面。
突然,他两眼闪着亮光,手指着远方的一个小点叫道:
“在那儿!在那儿!”
天边,在苍穹和冰原交接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座塔架似的建筑物。
二副普罗科普拿起望远镜。
“是的,就在那儿……”他说.“这是一座用于测量的标志。”
雪橇离那边还有六公里。他们于是又扯开帆,飞速前进。
两人十分激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座塔架已变得越来越清晰。不久便看清了塔架下面的岩石。
不出塞尔瓦达克所料,小岛上空一点炊烟也没有。天气这样冷,那里的人是死是活,难以预料。说不定他们最后见到的是一座死寂的坟墓。
十分钟后,他们距离该岛只有一公里了,普罗科普收起了风帆,借助惯性,向小岛滑去。
上尉塞尔瓦达克的心怦怦直跳。
塔架上空,一块蓝色的平纹布在风中抖动-一面残缺不全的法兰西国旗!
雪橇在一块岩石旁停了下来。岛的面积很小,周长只有半公里。这是巴利阿里群岛在那次大变动后留下来的唯一遗迹。
塔架下面有一间小木屋,百叶窗半开着。
塞尔瓦达克上尉和普罗科普二副跳下雪橇,登上陡峭的山岩,迅速奔到木屋前。
塞尔瓦达克用手推了一下门。门是闩着的。
“来,二副,咱们一起来推推看!”塞尔瓦达克说。
说着,他们俩用肩顶着门,使劲一推,便把这扇相当破旧的门推开了。
屋内漆黑一片,寂然无声。
住在这间木屋里的人,或许早日离开,或许已经死在里面。
塞尔瓦达克把窗户推开,一道阳光照入屋内。
炉膛冰凉,只剩下一些灰烬。
角落里放着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人。
塞尔瓦达克走过去,凄惨地叫道.
“他一定是冻死了,饿死了。”
二副俯下身去仔细端详了一下。
“他还活着!”
他打开一个小瓶,在病人的嘴唇上涂了一点强心剂。
半晌,病人微微叹息一声,轻声说道:
“加利亚?”
“对!……对!……!”塞尔瓦达克说。“这是……”
“这是我的彗星!”
病人又昏厥了过去.
塞尔瓦达克自言自语道:
“此人我认识。可是我是在哪儿见过他的呢?”
屋内十分简陋,在这样的情况下是不可能把他从死神手中夺过来的。塞尔瓦达克上尉和普罗科普二副于是决定马上把他带走。他们在短短几分钟内就把这位生命垂危的学者抬到了雪橇上,并把一些实验、观测器材衣服、纸张、书籍以及一块计算时充作黑板用的破门板也都搬了上去。
风向已由南转为东北,总算幸运!他们扯起帆,转眼间,巴利阿里群岛仅存的这个小岛便消失在一片烟雾中了。
4月19日,即过了三十六小时之后,这位昏迷不醒的学者被抬到了山洞里的大厅内。几天来,大家都在急切期待着两位勇士安全归来。现在,看到他们俩圆满而归,都不约而同地向他们发出了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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