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有些恍惚的卢克,跌跌撞撞地向着飞船的前部走去。他几乎没有注意能量闪击的声音。它们不能穿透飞船的致偏盾,只在船外徒劳地爆炸着,眼下他已将自身的安全置之度外,泪眼朦胧地凝视着乔巴卡和索罗调节控制开夫。
“我希望老头子已设法将引力源破坏掉了,”柯尔里安人说。“否则我们飞不出好远。”
卢克没有理会他的话,回到主舱,颓然跌坐到椅上,用双手捧着头。莉阿静静地看了他一会,脱下自己的斗篷,走到他跟前,把斗篷轻轻地披在他肩上。
“当时你是没法救他的,”她柔声安慰他说,“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
“我不能相信他离去了。”卢克的回答有气无力,象幽灵的耳语一般,“我不能。”
索罗扳动了一下操纵杆,紧张地注视着前方,担心舱门不开。但是,巨大舱门具有遇到飞船逼近就会自动开启的结构。这个保安设计现在成了他们逃走的有利条件。还未等舱门完全打开,运货飞船就一冲而出,飞入了自由空间。
“没问题,”索罗松了口气,以十分欣慰的心情注视着几个显示装置。“连一尔格吸引力也没有。他干成功了,太好了。”
乔巴卡咕噜了几句什么,使驾驶员的注意力转到另一系列仪表上,“对了,乔卫。我一时忘了他们还有另一种劝我们回去的办法。”他果决地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但他们只有在把我们炸成齑粉之后,才能够把我们拉回到那个飞行的坟墓里去,你代我管一会。”
他旋风似地转过身,跑出驾驶舱。“跟我来,孩子,”他走进主舱向卢克叫道,“我们还没有完全摆脱他们。”
卢克没有回答,也没有动弹,莉阿把一张愤怒的脸转向索罗,说:“让他安静一会儿。难道你看不出老人的死对他是多么沉重的打击吗?”
一次爆炸使飞船剧烈地震动了一下,索罗险些摔倒在甲板上。
“什么?老人牺牲了自己,给我们赢得了一个逃走的机会。你却要把这机会浪费掉,卢克?你难道要让克诺比白白牺牲么?”
卢克抬起头,用茫然失神的眼睛凝视着索罗。不,他并不茫然,在他眼睛深处闪耀着苍老而令人不安的光。他一声不响,甩掉斗篷,站起身来。
索罗冲他和解地笑了,然后又朝一条窄狭的通道指了指。卢克朝他所指的方向看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苦笑,就朝通道里奔去。索罗也走进对面的另一条通道。
卢克走到一个突出于飞船外侧的旋转大圆罩之中。这透明的半球形罩体的顶端向外伸出一个长筒,形状十分可怕。它的作用即将表现出来。
卢克在座椅里坐下,迅速地查看了一下面前的各种控制开关,这是激励器,那是开火手炳……这类武器他过去已经用过一千遍了——只不过是在梦中。
在飞船前部,乔巴卡和莉阿注视外面群星灿烂的太空,搜寻来袭的战斗机——屏幕上的那几个光点就是代表它们的信号。乔巴卡突然沙哑地咆哮起来,马上扳动了几个开关,莉阿也大叫了一声:“他们来了!”
星空在卢克眼前旋转。一架帝国领结式战斗机向他冲来。飞船猛地一个俯冲,战斗机从它头顶掠过,消失在远方。
在领结式战斗机的小小驾驶舱里,帝国飞行员眼睁睁地看着这艘飞船冲到射程之外,他原先还以为它负了伤哩。他皱了皱眉,重新调节控制开关,向上爬开,在空中划了一个巨大的弧形,绕飞回来,试图从一条新的路线截击这艘逃逸的飞船。
索罗向另一架战斗机开火。战斗机飞行员拼命躲避强大的能量闪击,以致险些将发动机从其座架里甩出来。他匆匆地躲避到飞船下方的另一侧。正当他把强光反射器拉下来保护眼睛时,卢克向他开火了。
乔巴卡轮流注视着飞行仪表和示踪显示器,莉阿在旁边努力地鉴别着遥远的星星和近旁的刺客。
闪呆战斗仇同时间螺旋飞行的运货飞船俯冲下未,千方百计将火器瞄准这艘灵活得出人意料的飞船,索罗向俯冲而下的两个圆球开火。一秒钟以后,卢克也跟着开火,两架战斗讥对着飞船开火,然后一掠而过。
“它们俯冲得太快了!”卢克对着通信机叫道。
敌人的另一发炮火击中了飞船前部,但被致偏看勉强挡开了。驾驶舱剧烈地战栗着,仪表发出哀鸣,似乎在抱怨让他们支付监测和补偿的能量太巨大。
乔巴卡向莉阿嘟嚷了几句。她也小声温和地回答,好象她大致听懂了似的。
另一架战斗机的密集火力向飞船倾泻,这一次,炮火穿透了过载的致偏盾,真正击中了飞船的侧部。虽然有一部分能量被挡住了,穿透到船壳内来的功率还是烧坏了主过道的一个大的控制面板。一时,火花四溅,烟雾弥漫。阿图-迪图不顾飞船的猛烈颠簸,稳步地向着变成一片地狱的主过道跑去,但重心较高的斯锐匹欧却被摔在一个装满小元件的机柜之中。
驾驶舱里的一个告警灯开始闪烁,提请人们注意。乔巴卡对莉阿嘟囔了一声。她专心地盯着他,希望自己具备听懂伍基语言的本领。
这时,一架战斗机向着受伤的飞船俯冲下来,正好落入卢克的瞄准器内。他的嘴不出声地张合着,扳动了开火手柄。然而,小战斗机却敏捷得令人难以置信,“唆”的一下飞出了卢克的射程。当它从飞船下方飞过时,索罗立即瞄上它,向它倾泻出一阵连珠炮般的火力。猛然,这架战斗机爆发出五彩缤纷的闪光,将亿万片超热的金属碎片飞撒在字宙的许多个角落。
索罗疾转过脸,向卢克胜利地挥挥手,卢克也高兴地予以回应。然后,他们又转回脸来掌握自己的武器,因为第二架战斗机已向飞船猛扑过来,向着它的发射机抛物面无线开火。
在主过道的中段,愤怒的火焰围着一个粗短的圆柱形身影燃烧着。阿图-迪图从头部喷射出一股白色细粉。白粉所到之处,火焰立刻退缩。
卢克竭力地放松自己,想和武器化为一体。他对一架撤退的帝国战斗机几乎是不知不觉地开火了。他眨眨眼,看到在炮塔外面敌人飞机迸发出燃烧着的碎片,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光球。现在轮到他转身送给柯尔里安人一个胜利的微笑。
在驾驶舱里,莉阿密切地注视着分散在各处的显示器,并且仔细在天空搜寻是否还有新的战斗机来袭。她对着一个开放式话筒报告:
“外面还有两架战斗机。我们似乎丧失了侧向监视器和右舷致偏盾。”
“别担心,”索罗对她说,一半出于信心,一半出于希望,“船不会裂开的。”他向船壁祈求地望了一眼。“你听见了吗,船呀?千万不要裂开!乔卫,你千万不能将右舷暴露给他们。如果我们——”
他被迫中断了说话,因为一架领结式战斗机不知从什么地方偷袭过来,向他发出能量闪击。它的僚机出现在飞船的另一侧。卢克下意识地朝它连连开火,毫不理会它向他倾泻的极其强大的能量。就在敌机即将飞出射程之前的瞬间,卢克将武器的喷管准确地旋动了一下,用痉挛的手指紧扣火力控制开关。帝国战斗机顿时化作一堆由磷光闪闪的灰烬组成的云团,迅速扩展开。另一架战斗机显然考虑到它们的优势已经减弱,慌忙扭转机身逃之夭夭。
“我们胜利了!”莉阿欢呼起来,转过身出其不意地把伍基拥抱了一下。伍基吃了一惊,对她嗷叫着——非常温柔地嗷叫着。
达斯-瓦德大步走进控制室。塔尔京司令官正站在控制室里,注视着辉光闪耀的宽大屏幕,屏上显示着繁星的海洋。但在此时此刻,使司令官陷入沉思的并不是屏上的壮丽图景。当瓦德进来时,他几乎没有回头看看。
“他们逃脱了?”黑勋爵问道。
“他们刚刚完成了向超宇宙的跃进。毫无疑问,他们此时正在庆贺自己的冒险取得成功。”说着,塔尔京转过身面对瓦德,音调中隐含着警告的意味。
“由于你的坚持,我在进行一场命运的赌博,成功了就好。你确信他们船上的归航信标靠得住?”
黑色反射面罩里传出信心十足的声音:“没什么可怕的。今天将是一个值得长久纪念的日子。它已成为杰迪骑士最后灭绝的见证。不一会,它还将看到叛乱同盟的灭亡。”
索罗和乔巴卡换了位置。乔巴卡很感激有这个机会把管理控制开关的任务让与他人。当柯尔里安人走到船尾检查破坏的程度时,表情坚毅的莉阿在走道里碰到他。
“你觉得怎样,亲爱的!”索罗洋洋自得地问道,“这次营救干得不错吧?你知道,有时候连我自己也感到惊异。”
“这话倒也不差,”她爽快地承认,“重要的不是我的安全,而是存储在阿图机器人里的信息仍然完整无损。”
“那个机器人带了什么信息,这么重要?”这时,他们又回到了驾驶舱。莉阿凝视得飞船前方灿烂的星空,思考了一会儿,说:“关于战斗基地的整套技术资料。我只希望将这些数据分析之后能找到其弱点所在。在此之前,在战斗基地本身被摧毁之前,我们必须坚持不懈。这场战斗还没有结束。”
“对我来说却是结束了,”驾驶员表示异议,“我这趟差事并不是为了你们的革命。我的兴趣是经济,不是政治。反正在任何政府之下都有生意可做。而且我现在的所为也并不是为了你,公主。我拿自己的飞船和性命冒险,是为了能得到报酬。”
“你不必担心你的报酬,”她失望地回答,让他放心,转身要走。“如果你爱的是金钱……你会得到它的。”
在离开驾驶舱时,她看到克卢迎面走来。在擦肩而过时,她对他柔声说:“你的朋友确实是个雇佣兵。我真想知道他究竟是否喜爱任何别的东西——或者任何人。”
卢克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主舱里,然后轻声说道:“我可喜爱……”他走进驾驶舱,坐在乔巴卡刚刚离去的坐椅上。
“你觉得她怎样,汉恩?”
索罗毫不迟疑他说:“我努力使自己下去考虑。”卢克也许并不打算说出声来,但索罗却依然听见他小声说了声“好”。
“不过,”索罗沉思地试探道,“她虽然说话泼辣,但很有志气。我不知道,你觉得一位公主和象我这样的人是否可能……?”
“不!”卢克厉声打断他的话,转过身,看着其它地方。索罗对这个比他年轻的小伙子的嫉妒之情微微一笑。不过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刚才加上的一句话到底是为了逗逗他天真的朋友呢,还是讲的实话。
耶文是颗不适于居住的星球。它是一个巨大的气团,表面呈现出由高空云层构成的轻淡柔和的图案。柔光摇曳的大气层里星罗棋布地点缀着一些小暗点,那是气旋风暴。每小时六十万公里的旋风将滚滚气体从那文的对流层翻腾上来。相对来说,它的核心体积很小,是由液体冻结而成的。对于任何胆敢试图深入到核心的探险者来说,它是一个具有永恒之美的速死地狱。
然而,在这颗行星的许多卫星之中,有几颗本身就具有行星规模,其中三颗还能维持类人生物的生命。最有吸引力的是被它的发现者们命名为,=四号”的卫星。在那文的卫星项链上,它是一枚闪闪发光的绿宝石。在它上面,动植物繁衍发达,生生不息。但是,它并不属于适合人类定居的一类星球。而且,整个那文系离星系的人类定居区太远。
也许是这后一个原因,或者是两个原因,或者是许多其它未知因素综合在一起,在4号卫星上一度发达过的生物种类竟在第一个人类探险家到达这颗小小星球之前很久就消声匿迹了。人们对它所知甚少,只知道它留下了许多壮美的遗迹。留下这些遗迹的是许多渴望星际航行,但终于力不从心的种类中的一员。
昔日的繁荣已经荡然无存。现在只剩下一座座土丘般的、丛林覆盖着的建筑群。建筑物的主人虽然早已长眠地下,但他们留下的星球和建筑却仍在发挥一种重要作用。
从每一棵大树和每一丛灌本里传出怪异的嗷叫和微弱的呻吟。浓密草莽里潜伏着各种动物,有的发出猫头鹰般的哀鸣,有的发出疯狗般的狂吠,有的发出奇特的咕哦声。每当黎明降临在4号卫星。漫长白昼开始的时候,浓雾中总是回荡着由各种怪诞凄厉的晦叫嘶鸣组成的粗犷的大合唱。
从一处独特的场所不断爆发出更为奇异的声响。这里耸立着那个业已绝迹的种类昔日构筑的最为壮观的摩天大楼。它是一栋庙字,类似金字塔结构。其规模之宏大,令人很难想象在没有现代引力学建筑技术可用的条件下它是如何建成的。然而,所有迹象都表明,当时依靠的只是简单的机械和手工技巧——也许还有一些久已失传的奇异工具吧。
虽然这颗卫星上的居民所掌握的科学在垦际航行方面将他们引入了死胡同,但他们有几种发现在某些方面超过了帝国的同类成就——其中之一就是至今仍不能解释的从地壳切取石块和运输庞大石块的方法。
这栋宏伟的庙字就是用这些大得惊人的实心岩块构成的。丛林郁郁葱葱地覆盖着它,一直延伸到它那高耸的顶尖;只是在它的正面靠近基础的地方,丛林才渐渐稀疏,露出由其建筑者开出、尔后又由现在的占据者根据需要予以扩大的又长又暗的入口。
森林里出现了一部小小的机器,它的平滑的金属侧面和银白色光泽跟周围的一片绿色很不协调。它象一只肥胖臃肿的甲虫一样发出嗡嗡的响声,载着一组乘客向开旷的庙字基座驶来。它穿过相当大的一片空旷地,立刻消失在庞大建筑物正面入口的黑暗之中。丛林又一次沦入潜藏在暗处的山林狂啸物的锐爪之下。
原来的建造者们怎么也不会认出这就是他们庙字的内部。接合金属板代替了岩石,浇筑嵌板代替了作为房间间壁的木材。在地下岩层开凿出一层一层的机库,用高效能电梯互相沟通,机库里装满了各种飞船和战斗机。
陆上飞车在庙字里缓缓刹住,平稳地落到地面上,发动机顺从地停止了转动。等候在旁边的喧喧嚷嚷的人群立即变得鸦雀无声,向着飞车蜂拥过来。
幸好莉阿自己迅速从飞车里钻出来,否则第一个冲上来的人因为见到她而欣喜若狂,也许会将她一把从车里拖出来。他拥抱着她,使她透不过气来。他的同伴叫喊着向她致意。“你安然无恙!我们还担心你给杀害了哩!”他突然冷静下来,向后退了两步,正式鞠了一躬。“当我们获悉阿尔德兰事件后,我们担心你已和其它的居民……同归于尽了。”
“所有这些都已成为历史了,威拉德司令官。”她说,“我们要为我们的未来而奋斗。阿尔德兰和它的人民被他们消灭了。”她的话音变得痛苦而严峻,发自这样一个外貌纤弱的女子,令人肃然起敬。“我们决不能让这个惨剧重演!”
“我们没有时间悲伤,司令官,”她尖锐地继续说。“帝国作战基地无疑已经跟踪我们了。”
索罗想表示异议,但她用逻辑的力量和严厉的目光止住了他。
“这就是我们之所以能轻易逃脱的唯一解释。他们只派了四架领结式战斗机追击我们。他们本来可以轻而易举地派出一百架的。”
索罗对此无言以对,但仍生着闷气,一言不发。
“你们必须利用存贮在这个阿图机器人体内的情报,制定出一套攻击计划。这是我们的唯一希望。帝国战斗基地本身比任何人所设想的都要强大。”她的话音低沉下来。“如果从情报数据中找不出帝国战斗基地的弱点,那么就没法制止他们的暴行。”
接着,卢克欣赏到在他一生中第一次看到的景象,大多数人也都如此——几名义军的技术人员走到阿图-迪图跟前,在他四周站定,轻轻地把他抱举起来。这是他第一次——也许也是最后一次——看到机器人这么被人们推崇抬举。
从理论上说,没有任何武器能够穿透这座古老庙字的特别细密的岩石。但卢克曾亲眼见到过阿尔德兰的残骸,深知对于那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战斗基地中的人们来说,这整个卫星只不过是质量——能量转换关系中又一个抽象课题而已。
矮小的阿图-迪图舒适地歇息在一个令人倾慕的地方,身上插着许多计算机和数据线的接线器,向外伸展着,就象一个金属的发型样品。存贮在他头脑内超微观记录带上的技术情报正在旁边的许多排列整齐的屏幕上和显示器上显示出来,内容多得要放许多小时一一尽是图解、表格、统计数字等等。
数据材料如急流般涌出,人们不得不将它的流速降低,以便有条不紊地将这些数据送给更完善的电脑加以处理。然后,将关键信息转送给人类分析人员作详细鉴定。
在整个时间里,斯锐匹欧一直站在阿图身旁,惊叹着这么复杂的数据资料怎么能存贮在如此简单的一个机器人头脑中。
中央战令下达室位于庙宇的深处。它是一间长形会议厅,天花板很低。它的另一端是一个高台和巨大的电子显示屏幕。坐椅里坐满了驾驶员、领航员,其间还夹杂着一些阿图装置。不耐烦的索罗和乔巴卡感到坐在这里十分别扭,于是尽量远离坐满官员和参议员的讲台站着。索罗扫视着人群,寻找卢克。这个发疯的少年不顾常识性的劝阻,已经加入了常备飞行员的队列。索罗没有看到卢克,但他认出了公主,她面带忧容,正主和一位胸佩勋章的长者交谈着。
当一位神态庄严的高个子绅士——他的心灵为无数死亡者而痛苦——走到屏幕的一侧站定时,索罗和会议厅的其它人都把注意力转到他身上。人们怀着期待的心情沉静下来。简-多唐纳将军调整了一下胸前的小话筒,指着紧靠他坐着的一小组人,开始讲话。他的话音安详而又有力。
“你们都认识这些人吧,他们是公开或秘密地支持我们的星球的参议员和将军们。在这个也许将被历史证实是具有决定性意义的时刻,他们来到这里和我们在一起。”他的目光落到人群里的许多人身上。被他如此青睐的人中没有一个不为之感动。
“你们都已听说过,现在帝国战斗基地正从耶文及其太阳的另一面向我们进逼。这就给了我们稍许多一点的时间。但是在它到达这颗卫星之前,在它将其武器对准我们之前,就象它对阿尔德兰做过的那样——在此之前,我们一定要击败它,一劳永逸地击败它!”当他说到那颗被帝国如此残酷无情地消灭掉的星球时,人群里响起喊喊喳喳的低语声。
“这个帝国战斗基地,”多唐纳继续说,“拥有牢固的防护设施,其火力比半个帝国舰队还要强大。但是它的防御系统,根据设计,只能抵挡大规模的主力飞船的攻击。一架小巧的单人或双人飞机应能潜越它的防御网。”
一个身材细长的人站起来。他很象索罗,只是年长一些。多唐纳注意到他,问道:“有什么事,红队长?”
这个人向着显示屏幕作了个手势,屏幕上显示着由计算机描绘出来的战斗基地的图象。“请允许我问个问题,将军。和它相比,我们的狮子鼻战斗机有什么长处呢?”
多唐纳考虑了一会儿,说:“这个,帝国认为单人战斗机只能威胁另外的领结式战斗机之类的小飞船。否则,他们就会把防御网做得更严密。很明显,他们相信他们的防卫武器能挡住任何轻型攻击。
“但是在分析了莉阿公主提供的情报之后,我们发现这个基地的设计存在着一个薄弱环节。一艘大型飞船不能逼近它,但一架x翼或Y翼战斗机却是可能的。
“薄弱环节是它的排热口。这个管道的尺寸并不大,但它极其重要,它似乎没有屏蔽,直接通向为基地提供动力的主反应堆系统。由于它是反应堆发热过剩时的废热排出口,所以不能采用粒子屏蔽,否则就失去其作用了。向它直接一击可以引起连锁反应,从而摧毁整个基地。”
房间里响起一片怀疑的嘀咕声。越是富有经验的飞行员表现得越不相信。
“我并没说你们的进逼会一帆风顺,”多唐纳告诫道,他向屏幕作了个手势,说:“你们必须用特技飞行垂直进入这个管道,在壕沟里平飞,然后掠过表面到达这一点。目标仅有两米宽。只有从精确的90度直角攻击才能击中反应堆系统。而且只有这样的直接攻击才能引起连锁反应。
“我说过这个排热口没有粒子屏蔽。然而,它却具有完整的射线屏蔽。这意味着不能采用能量射束。你们得使用质子鱼雷*。”
几位飞行员缺乏幽默感地笑了。他们当中的一位是个不到二十岁的战斗机驾驶员,坐在卢克身旁。他有一个未必恰当的名字:威奇-安的列斯**。阿图-迪图也在那儿。它旁边坐着*鱼雷,在此处是一种遥控滑翔飞弹的俗称。——译者**安的列斯是地球上的一地名:安的列斯群岛。威奇(Wedge),在英文可作“劈开”解。因此,此名可以理解成“劈开安的列斯,”故曰“未必恰当”。——译者另一个阿图装置,正在发出绝望的长嘘声。
“在最高速度下攻击一个两米的目标——还得用鱼雷,”安的列斯愤愤地哼着鼻子说,“即使计算机那么精确也是不可能的。”
“并不是不可能的,”卢克发出异议,“我在家乡就曾驾着我的T—16把旺姆普耗子打个正着。它并不比两米大多少。”
“是吗?”这个穿着漂亮制服的青年人嘲弄地答道,“告诉我,当你追击你的特别猎物时,有没有另外一千只你称为旺姆普耗子的东西装备着能量枪朝你开火呢?”卢克难过地摇摇头。
“相信我吧!当战斗基地上的全部火力都指向你时,乡巴佬的那套射击术是不大够用的。”
好象要证实安的列斯的悲观主义似的,多唐纳指了指屏幕上不断变幻的图形中的一串亮光,说道:“要特别注意这些炮台。除了极地附近的若干稠密的炮群之外,在纬度轴线上也布置了密集的火力。
“另外,它的场发生器也许会引起严重失真,尤其在壕沟之内和壕沟附近。我估计在那一段的机动度将小于零点三。”这句话引起听众更多的窃窃私议,还可以听到少数人的呻吟声。
“记住,”将军继续说,“你们必须直接击中。第一轮由蓝色中队掩护红色中队,第二轮由绿色中队掩护黄色中队*。还有问题吗?”*原文为“第一轮由黄色中队掩护红色中队,第二轮由绿色中队掩护蓝色中队”。——译者
会议厅内充满了压抑的嗡嗡声。一个人站了起来,是个瘦瘦的英俊的男子——似乎太英俊了,以致不愿为象自由这类抽象的东西去送命。
“如果两轮都失败了,那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多唐纳不自然地笑了一下。“不会再有什么‘那以后’了。”这个青年会意地点点头,坐了下来。“谁还有问题?”一片沉默,孕育着期望的沉默。
“那么,各就各位吧!愿‘力’与你们同在!”
就象油从浅壶里漏走一样,男人,妇女和机器人从一排排坐椅上站起,向出口涌去。
电梯繁忙地嗡嗡响着,将一架又一架战斗机从地下升到主机库。卢克和阿图-迪图向着机库入口走着。
卢克此刻注意的既不是忙忙碌碌、来回奔走的地勤人员,也不是在作飞前最后检查的飞行员,也不是切断功率耦合器时发出的巨大火花,他注意的是两个熟人的活动。
索罗和乔巴卡正忙着把一堆小保险箱装进一辆装甲式陆上飞车。他们聚精会神地工作着,毫不理会在他们周围进行的空战准备活动。
当卢克和机器人走到他们跟前时,索罗抬头看了一眼,又埋头忙着装箱子了。卢克在一旁默然地注视着,内心里交织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感,互相冲突着。索罗一方面骄傲自大,自命不凡,鲁莽妄动,偏狭急躁;另一方面,他又极其勇敢,富有经验,而且愉快乐观,从不沮丧。这些矛盾的性格使他成了一位难以相处的朋友——但依然是位朋友。
“你收到酬金了?”卢克终于说,指了指箱子。索罗点了点头。“那么你就要离开了?”
“对了,小伙子。我有些旧债要偿还。而且即使没有欠债。我也不想当傻瓜死守在这里。”他打量卢克一眼,“你打起仗来还满不错的,小伙子。为什么不跟我们走?我能派你的用场。”
索罗眼里唯利是图的闪光使卢克万分气愤。“你为什么不瞧瞧周围,把眼光离开自己一会儿?你可知道,这里发生着什么事情?他们在奋起反抗什么?他们是需要优秀飞行员的。但是,你却转过身背对着他们。”
索罗似乎并未因卢克的激烈责难感到狼狈或者不安。“有了酬金却不能活着去花费它,那酬金有什么用?去攻击那个战斗基地,我认为并不是勇敢——而是自杀。”
“好……你就好自为之吧,汉恩。”卢克平静地说,转身离去。“不过讲到自杀,我想数你最内行了,不是吗?”他向机库深处走去,两个机器人分别走在他的两侧。
索罗望着他的背影,迟疑了一下,然后叫道:“喂,卢克……愿‘力’与你同在!”卢克回过头,见索罗正在朝他眨眼。他稍稍挥了挥手,随后,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机械师和机器人之中。
索罗转身继续工作,抱起一只箱子,却又停住了。他看见乔巴卡在盯着他。
“你在盯什么,怪货!我心中有数,你只管干活儿吧!”
伍基仍然瞧着他的同伙,慢慢地重新开始把沉重的保险糟往车上搬。
在刚授给卢克的战斗机旁站着一个娇小苗条的身影。卢克一见,刚才因索罗引起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
“你确信这就是你所要的么?”莉阿公主问他,“这可能是个致人死命的奖赏。”
卢克看着战斗机溜滑、闪着凶光的金属机身说:“它比什么都宝贵。”
“那么有什么事使你不快!”
卢克的视线回到她身上。他耸了耸肩,说:“是汉恩。我以为他会改变主意的,我以为他会加入我们行列的。”
“一个人只能走他自己的路,”她对他说,现在的口气象个参议员了。“别人是不能代他选择的。索罗的志向爱好和我们不一样。我希望他不是这样,但在内心里我不能谴责他。”她踮起脚,迅速地几乎窘迫地吻了他一下,就转身离去。“愿‘力’和你同在。”
“我只希望,从卢克一边回头盯着他的战斗机,一边低声自语,“贝恩在这里该多好哇!”
他的思想专注在克诺比、公主和汉恩身上,以致没有注意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身旁,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胳膊。他转过身,惊奇之下,认出了这人,不快的情绪顿消。
“卢克!”这个人的年岁比他稍许大一点,“我简直不相信自己了。你怎么到这里来的?你和我们一起出发么?”
“比格斯!”卢克热烈地拥抱他的朋友,“我当然是和你们一起起飞。”他笑容稍敛,“现在我别无选择。”然后他又高兴起来,“听,我有好些故事告诉你……”
他俩的高声谈笑和机库里其他男女从事工作的严肃庄重的气氛形成明显对照。他们的喧闹引起了一位年岁较大、久经沙场的人的注意。年轻的飞行员只知道他叫蓝队长。
他向这两个年轻人走来,皱纹纵横的脸上洋溢着好奇的神情,这是一张燃烧着火焰的脸孔,一双闪烁着火焰的眼睛。点燃这火焰的并非革命狂热,而是多年身历目睹的许多不乎。在他慈父般的面容之后有一个愤怒的复仇之神拼命要挣脱出来。再过片刻,他就能放纵这位复仇之神了。
现在,他对这两个年轻人很感兴趣。几小时之后,他们也许会化成冰冻的肉泥悬浮在耶文的周围。——他这么想着。同时,认出了其中一个青年。
“你个就是天行者卢克吗?你在因康姆T65上考试合格了吗?”
“报告长官,”比格斯不等他朋友开口就代为回答,“卢克是外圈星球最优秀的荒野飞行员。”
当他们检查卢克待命出征的战斗机时,老人慰勉地拍了拍卢克的后背:“这是值得骄傲的。我驾驶因康姆‘天空跳虫’飞行已经一千小时以上了。”他停顿了一会,又继续说,“我还是小孩时,曾见过你父亲一面,卢克。他是个了不起的飞行员。你也会飞得不错的。如果你有了你父亲技巧的一半,你就会飞得特别高明。”
“谢谢你,长官。我一定努力。”
“在控制操纵方面,X翼T65和‘天空跳虫’没很多差别。”他的笑脸突然变得严峻起来,“只是有效负载的性能不大一样。”
他离开他们,急急忙忙地向自己的战斗机走去。卢克有一百个问题要问他,但连问一个的时间也没有。
“我得上自己的飞机去了,卢克。听着,等我们返航后,你给我讲故事,好吗?”
“好的。我对你说过,有一天我会到这儿来的,比格斯。”
“你是说过。”他的朋友一边向一群待命出发的飞机走去,一边整着飞行服。“这将象过去那些日子一样,卢克。我们是一对风驰电掣的流星,谁也阻挡不住我们!
卢克笑起来。当年他们在安克赫德德风化剥落、布满麻坑的建筑物后面将沙丘和枯树干当飞船、作星际航行的游戏时,曾经这么叫嚷着为自己壮胆……这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卢克又一次转向他的飞机,满怀赞美之情地欣赏它那凶猛有力的线条。尽管蓝队长宽慰过他,但他仍不得不承认它的外形和“天空跳虫”大相径庭。阿图-迪图被人抱着安放在驾驶舱后的R—2坐椅里。一个形影孤单的金属身影站在下面,看着上述作业,紧张地拖着脚步来回走动。
“抓牢呀,”斯锐匹欧嘱咐小个子机器人,“你非得回来不可。如果你不回来,谁来听我的叫骂呢?”对斯锐匹欧来说,这个设问相当于一次压倒一切的感情的发泄。
然而,阿图却信心十足。他在卢克登机进入座舱时,嘟嘟地向他的朋友道别。在机库的远处,卢克看到蓝队长已经在加速椅上就座,并给地勤人员发出信号。战斗机一架一架地开动了发动机,本己喧嚣的机库区又增加了机器的轰鸣。在这个封闭的矩形庙宇里,这种不断的雷鸣,威不可挡。
卢克在驾驶员坐椅里坐下,开始检查各种控制仪表。地勤人员动手用电缆和生命线将他与战斗机连接起来。他的信心逐步增强了。仪表已作了必要的简化,就象蓝队长指出的,和他昔日的“天空跳虫”很相象。
有人轻拍了一下他的头盔。他向左边一瞧,原来是地勤组长。地勤组长弯腰向着他大声叫喊着,勉强压住了许多发动机”同时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吼叫。“你的那部R—3装置看来年久失修了,你想换个新的吗?”
卢克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机器人,见它端坐在那里,就象战斗机的一个常备装置。他回答说:“不用,不用,完全不用。这个机器人和我共过许多患难。准备就绪了吗,阿图?”机器人嘟嘟地回答了两声,似乎是让他放心。
地勤组长跳下飞机。卢克立即动手,对全部仪表作最后一次检查。这时他渐渐想起他和其它人将要执行的使命,他发觉自己个人的情感不足以影响他参加战斗的决定,他已不再仅仅是听凭私欲驱使的个人了;现在,某种东西把他和这个机库的所有男女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了。
在他周围,人们正在相互告别——有的严肃,有的开着玩笑,但此时此刻,大家简练的话语里都饱含着真挚的情意。卢克看到一个飞行员深情地吻另一位机械师——可能是他妹妹或者妻子,或者只是一位朋友……卢克将视线移开。
他很想知道这些人中多少人有自己的私仇要和帝国清算。头盔里什么东西劈啪响了一下。他作出反应,推动了一下小操纵杆。战斗机开始向前移动,开头很慢,逐渐加快,向着庙宇的出口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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