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话:算账
庄盛抢先爬上副驾驶的座位,原形毕露:“车你来开,顺便给我把油加满了。”
“你昨天的英雄气概只是我的幻觉?”我发动了车子。
“昨天我是误以为你这懵懂少女惨遭了恶少的蒙骗,”庄盛从牙缝中狠狠挤出那个“误”字,“今天我醒悟了,闹了半天最惨的除了我庄某人,还是别无二选。”
“他和郭妮,你也是亲眼所见。”
“不过是逢场作戏,作给你看。”庄盛说到一半,住了嘴:“毕心慧,你一个人偷着乐还不过瘾?还非得我说给你听?”
庄盛拆穿了我。既然连他都已为周森平了反,那我自然没有理由继续中周森的计。周森的薄情寡义又或是虚情假意,就像当初庄盛的假发一样,也就能一时半会儿唬唬人。那与他是格格不入,天性不容的。就算他昨夜不曾将那辆白色小型卡车在“佳园旅馆”下停泊,就算旅馆的前台不曾向我揭发他那幼稚的两通电话,我也终究会从他的伪装中挣扎出来。一定的。
“悲哀,他的自信心是建立在钱上的,”庄盛撇嘴,“没钱了,连女人都不敢要了。”
“那郭妮?”
“她是记者,‘恶少’肯定用得上她。”
我又一次明知故问,仅仅是为了让庄盛的字正腔圆来确凿我的推测。然而即便事实如此,我也仍无比介意。剥开郭妮她记者的身份,她更是美艳的女人一名,在我被拒于千里之外之时,她却可以穿着周森的外衣,跟他共赏明月繁星。这笔账我一定要和周森算。爱情的青涩和微甜,周森早早就赐予了我,而如今,他又翻脸,让我品尝酸涩与焦灼了。
我前往马喜喜的“喜爱美足会所”,隔着马路,探头探脑。门口搭着红白蓝条相间的麻袋布,只留一条缝隙供工人们出入,并不便于偷窥。
第九十八话:草菅人命
连续三天,我每天都给周森发一条短信。第一天的最简单,也最自作多情:我回北京了,勿念。第二天的最绞尽脑汁:小金长得和大金一样大了。第三天最幼稚,也最没出息:其实追我的男的挺多的。
然而事实上,我目前能放在眼里的男性也就只有庄盛了,可我还不当他是个“男的”。
到了第四天,我不知道我能发什么了。前一天的话说得太绝,周森却连半个台阶都舍不得给我。然后孔浩来了,事先也没打个电话给我,就来“合璧”找我了。
“你居然让李真帮你打听那个姓周的,你可真够给我面子的了。”
再见到孔浩,我一颗近日来七上八下的心,倒好像突然平静了。我主动拥抱住孔浩,当他是久别的朋友。这个人跟你吃过无数顿饭,走过无数里路了,于是一旦分开,那些新鲜的不愉快的记忆就像水灵儿的菜似的,迅速腐烂,化为乌有,而那些经久的美好的旧时岁月,却像塑封的画面,清晰如昨。尤其是这个人还是旧时的模样,穿着你熟悉的衬衫,用着你耳熟的口吻。
孔浩有些拘谨,整个背脊一僵:“心慧,心慧。”
我嘿嘿笑着放开他:“你干吗那么在乎她怎么想?”
“我这不是在乎她,这是我尊严的问题。”
然而兴师问罪并不是孔浩的目的,不然,他早就该来了。今天他是来报信的,他说“安家家纺”的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我自作聪明,说我知道了,工厂大火是小事,产品质量问题才是大事,另外我还附加道,也许会破产吧。但不料,孔浩还是将我否定了:“破产?说不定破产是小事,坐牢才是大事。”
我一时懵了,却又不能怠慢孔浩,只得打趣他:“你们外交官不是应该谨言慎行?怎么什么都敢说。”
“没有证据,我能敢说?”孔浩瞪大了眼睛,眼球浑圆,“小真帮你打听,顶多是用八成力,但我可是尽心尽力。他的产品在染色上有问题,”顿了顿,孔浩压低嗓音,“会致癌。干这种草菅人命,天理不容的事儿,不判刑还等什么?死刑都活该。”
第九十九话:招供
晚上,庄盛在两杯酒下肚后,就向我和盘托出了:“我的慧,你原谅我。这纯粹是喜喜小姐的主意。”
我滴酒未沾,但也云里雾里,一刹那还以为庄盛的意思是一切灾难都是马喜喜杜撰出来的,因为她恨我横刀夺爱,所以制造了一系列假象,让我寝食难安。可惜事实上,庄盛口中的喜喜小姐的“主意”,不过是马喜喜“威逼利诱”他来追我罢了。
庄盛在办公室里跟我说的话,只有一句是真的,那就是他真的想好好谈场恋爱了。不过,他思前想后,觉得最合适的人选并不是我毕心慧,而是她马喜喜。庄盛对我充满抱歉:“慧,你是真的好,长得俊,心眼正,内外兼修,但我就是对你不来电啊。”然后庄盛一脸陶醉:“喜喜小姐真是有意思啊,我看不透她,可越是看不透,我就越想看她。”
庄盛雷厉风行,念头一成形,就在MSN上对马喜喜表明了心机。马喜喜更是个痛快人,说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也知道毕心慧她挖走了我的男人,所以我要你先让毕心慧爱上你,再甩了她来追我。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到头来,庄盛在美色面前还不至于人性泯灭,这才几个小时,他就向我招供了。
“我可以假装爱上你,让你完成任务。”我主动道。
“嘿,慧,你简直就是活菩萨。”庄盛酒意全消,精神抖擞。闹了半天,刚刚是借酒壮胆。
我留下庄盛独饮,他狂喜之余,难得还顾得上操心我:“你一杯不喝,该不会是又要去河北吧?你要去我跟你去。”
第一百话:新闻
等眉眼都归了位,我和那人同时发了声:毕小姐,刑助理。
周森的这位刑助理还是老样子,典型的公事扮相,偏分的刘海儿没一丝不老实的碎发,穿着件细条纹的衬衫,挽着袖子,揸着手,两手的泥土。
“你怎么在这儿?”我脱口而出,开口之后才觉得不妥。我并不是这儿的女主人,别说女主人了,事实上这儿的男主人还正计划跟我划清界线。但我就是开了口:怎么一下子所有女人都跟周森关系密切了?记者是,助理也是。岂有此理。
刑助理的大脑疾速运作,最后迫不得已:“毕小姐,你别误会。周先生的父母明天要搬过来住,我提前来打扫。”
“周森回来了?”要是围墙再矮上几公分,我会伸手去揪住刑助理的脖领子。
“没有,他还在河北。”刑助理方寸微乱,“你知道他在河北吧?”
周森还是没有回来,在京的只有他父母二人。自从“安家家纺”在高阳的工厂出了事,周森就将父母安置到了北京。起初为了方便而住在饭店中,可今日刑助理这一打扫,看起来是要长期作战了。而且为了让周妈妈打发时间,刑助理还专门买了花籽菜籽供其栽种。“毕小姐你进来坐坐。”刑助理也觉得这分寸不好拿捏,太热情了也有冒充女主人之嫌。“改天吧。”我也是句句不妥。莫非我还等着改天周森的父母邀请我?
庄盛MSN的签名旨在毁我一世英名:与慧共沐爱河。我胃里的残留物翻江倒海,劈头盖脸骂了过去:好歹你也是个文化人,含蓄,你懂不懂什么叫含蓄?庄盛倒理直气壮:我和喜喜都是俗人。之后他消息回得慢慢腾腾,后来解释说,因为郑小丽在MSN上对他发飙了,他应接不暇。
接下来,郭妮返京了。她毫无征兆地就给庄盛打了电话,说下午两点过来拍摄专访。庄盛一声令下,“合璧”上下投入到清洁工作中,干得是热火朝天。我毛手毛脚,先后粉碎花瓶和烟灰缸各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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