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大陆上的又一个金秋时节来到了,加拿大安大略省的南部再次被金秋打扮得五彩纷呈、姹紫嫣红。在一望无际的起伏丘原上,重重叠叠的枫树正在由夏天的绿油油的整齐颜色,逐渐向最终的深红颜色转变。由于枫树有些种的早,有些种得晚;有些树叶稀,有些树叶密;有些受光多,有些受光少,因此不同枫树的枫叶在这个时节正一起呈现出不同的颜色:浅绿色、黄绿色、淡黄色、金黄色、橙黄色、橙红色、火红色、砖红色、和紫红色。它们错落有秩、极富动感地排列在新大陆的广袤大地上,把大地打扮得如同一座布满鲜花的无边无际的梦幻庄园。
在被五颜六色的枫树包围的401高速公路上有一条很长的约有20公里左右的施工地段,位于伍德斯托克地区,每个方向只有两条狭窄的没有道肩的车道,第三条车道正在处于施工和隔离状态,因此这里通过的车辆都不得不压低车速,排成密集的队形,小心翼翼地在狭窄而蜿蜒的施工路段上以80公里/小时左右的速度前行,以避免与两侧的护墙发生危险碰撞。而实际上安太省的高速公路上的正常规定车速是100公里每小时,但在这里则不得不因施工而临时做了修改。
401高速公路上的施工地段过去了,每向车道也由两条忽然增加至三条,并且每条车道都比之前的地段足足宽出了半米以上,再加上两侧宽宽的道肩,使司机们的视野豁然开阔,压抑许久的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于是原本排成密集局促队形的车辆们,小轿车也好,面包车也好,卡车也好,都象是脱缰野马一样地一个个被从施工路段里被释放出来。各路司机都纷纷猛踩油门提速,试图超过其他人好绝尘而去。加上这里是401高速公路与403高速公路的立体交叉地带,车辆恰好先是翻越过立交桥的坡道顶端,再沿着长长的下坡路段俯冲,所以加上势能的作用使得整条路段一时间变成了一级方程式的赛车场。
而在这场狼奔豕突的“赛车”中脱颍而出的是一辆银灰色的庞蒂亚克太阳火牌运动款轿车,它那“前探后翘”外加水平尾翼的车型远远望去就显得与众不同。它先是以最快速度向左侧并线,然后发动机发出巨大的轰鸣,将这辆太阳火轿车猛推向前,把所有右侧和紧跟的车辆都远远地抛到了后面,使得周围车辆里的多数人们都没有来得及注意到它驾驶座上的那张黄皮肤的三十岁左右的中国人的俊朗面孔。
车里坐的人叫韩正阳,他对自己的这款太阳火牌轿车十分满意,这是他从一名希腊族裔的GM专卖商手里买来的二手的半新轿车,以不到相同年限和里程的日本车型的一半价格购得,他却感觉比多数国人所热衷的日本车型要“好开”得多,不但马力强劲、提速迅捷、高速中更能保持稳定,而就是大家常常挂念的经济性在韩正阳眼里也不是问题,虽然由于排量大了些而费了约10%的汽油,但整车购得的价钱却是便宜了约六千块钱,这笔节省的钱能核算成多少汽油啊?所以总而言之,韩正阳对自己购车时的选择是很满意的,直到一辆蓝黑色的轿车猛然从后面跟了上来之后他才意识到了凡事都有其两面性,有时开运动款轿车是要付出代价的。
其实韩正阳刚刚已经开始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危险境地,特别是当几乎所有司机都被他抛在后面之后。他首先是有点洋洋自得,嘲笑那些西人“面瓜”司机,可脑筋本就转得不慢的他马上就在思考另一个问题:这里不是他熟悉的地方,已经开出了自己居住的多市至少150公里以上了,而为什么周围的当地司机们会突然变得如此谦让呢?不少人似乎开始减速了。不好,一个不详的念头在他的头脑里一闪而过:有埋伏。于是他急忙猛踩刹车,减低车速。可这一切都太晚了,那辆黑鲶鱼样子的蓝黑色轿车如幽灵一样突然摸了上来,从韩正阳的后视镜里看它几乎快要顶到自己车的尾部了,然后那轿车的顶部突然闪出了警灯。韩正阳知道一切都晚了,只好打了紧急停车灯,从超车道上向右连并两条车道,把车停到了路边的道肩上,再两手扶在方向盘上不敢乱动、目不斜视,等待安省巡警的到来和闻讯。
韩正阳其实心里倒是比一般司机踏实许多,因为第一,他在这之前没有任何不良驾驶记录,连违规停车都没有过,而第二就是更加重要:他自信满满地认为能和那些巡警攀上点关系,套上点“磁”,因为他就是一名警校的学生。
令韩正阳好奇的是,一分钟过后在他右侧的车窗外出现的,来自“黑鱼”警车里的警察既不是肩宽体阔的白人男警官,也不是膀大腰圆的非洲裔男警官,而是一名梳着齐耳短发、体态纤巧、金发尖鼻、面容精致的白人女警官。其实说是女警官,但世故的韩正阳一眼就看出那只不过是一个年纪轻轻的漂亮女孩子身上套上了件警服罢了。“真有意思,一不留神犯在一个黄毛洋丫头手里了”韩正阳想着,这洋妞长得真不赖。特别是当她穿上了这身威严的北美地区都通行的蓝黑色警服。
韩正阳认为女人柔美的形体有时如果配上阳刚的警服或军服就会呈现出一种另类的更加令男人着迷的美丽和性感,如同阳刚的巴黎埃菲尔铁塔映衬下的柔美喷泉能构成美妙组合是一个道理,所谓是阴阳互动,交相辉映。就在他正胡思乱想的时候,那名美丽的女警稳步走来,右手向腰间弯曲下垂,左手前探,敲敲韩正阳的车窗,令其放下玻璃,再用一种职业化的冷冷的声音命令道:“你超速了,开到了146公里每小时,根据《安省公路法规》你超速46公里每小时,要因严重超速而接受处罚,请出示你的驾驶执照和车辆保险单。”
要有大麻烦了,韩正阳想到。《安省公路法规》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了,他这次急急忙忙地赶路就是要赶往位于阿莫镇的安省警察学院去参加有关《安省公路法规》课程的结业考试,因为他就是一名在该警察学校就读的学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将会从该校毕业,成为一名象这位女警官一样的安省巡警。可是现在这、这不是真应了中国的一句古话: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么?
先别说别的了,赶紧套磁套近乎吧,在人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呢?韩正阳这样想着。“是-警官,可先别急,我能给你看样东西么?”韩正阳一边说着一边示意要向自己副座的背包里摸。可这一动作立即引起了年轻女警的警觉,或者说是紧张,而她那下垂的右手不自觉地向腰间摸去。
这个动作对韩正阳来说一点儿都不陌生,是所有警员在自己的警校里学习的标准拔枪动作,韩正阳也不例外,虽然这个动作看上去很酷,但韩正阳还是基于自己诙谐搞怪的本性,给它起名为:老母鸡摸蛋。这是他在刚一踏进警校时就发现的一个有趣现象。那里的所有学员在走路时不是象一般国内中国人那样总是背着双手走路,插着裤兜走路,或双手握拳自然摆动走路,或者象普通当地人一样是双手自然下垂走路。而是以一种独有的方式,双臂向外曲张而静止不动,双手张开,五指向腰间自然下垂,猛一看有点象老母鸡微微张开翅膀一样。他知道,在西部片的枪战对决时,牛仔们出枪前的一刹那就都是这个姿势。所不同的是,牛仔们上战场才是这样,而当地的警察们是从进警校的第一天起就被训练用这种姿势做几乎一切事情,穿警服也好,不穿警服也好都是如此。理由就是很简单,要随时地准备以最快速度来拔出自己腰际的配枪。韩正阳管这个动作叫:老母鸡摸蛋,很是形象,如同蛋之对于母鸡和枪之对于警察是同样的重要。
为了训练他们这些警校生对自己手枪的看护和使用,他们每人都在平时作训时佩戴全套的枪具、装备、防弹衣和制服,不管春夏秋冬总是全副武装的样子。但是其实在警校里的那些配枪都是“蒙”人的,除了射击训练用的手枪外,那枪套里面插着的都不是真枪而是同样重量的模拟枪,也就是加了配重的塑料枪,实际上就是玩具而已。可就是这种枪,还曾经真把韩正阳给唬住了,让他在去年入学时闹过一个大笑话。
他当时第一次参观校园,那里昂然的绿意和别致的建筑使他兴致大发,于是到处闲逛,看着哪里都新鲜。当看到那里走来走去的男女学员们都是全副武装、雄赳赳、气昂昂的不说,而且每人腰间的枪套里插着的手枪都是五颜六色的,蓝色、橙色、灰色、红色、黄色、、颜色各异。于是他不禁感慨到:看人家国外和中国就是不一样,连警察的佩枪都不是统一的黑色,都讲究个性和浪漫,不佩服是不行啊。
然后他就开始从后面欣赏一位女警生的娥娜腰臀,欣赏人家花枪配蛮腰的醉人体态。结果被那个金发碧眼的漂亮的女警生无意中回头望见他正盯着自己的枪身(其实是色迷迷地瞄着她的腰身),而她第一个动作就是下意识地用右手去摸那艳丽的手枪,仿佛就要拔枪怒射了,吓得韩正阳赶紧一缩脖子后退了半步。在一秒钟的尴尬之后,经验老道的他赶紧陪着谄媚的笑脸,用结结巴巴的英语恭维道:“你们的手枪真漂亮啊!”可他没想到的是,这回反倒搞得那位金发女郎面露尴尬了,她柔声对韩正阳说:“我们这手枪不过就是为了配重和训练用的。”韩正阳一下子没太听懂,但脸皮厚是他的本钱,他又不厌其烦地"求教":“什么叫配重和训练用的呢?”
“就是说它不是真枪”人家姑娘只好直接回答。“就好比是玩具枪喽?”韩正阳想再次确认一下。“算是吧、、、”人家女生被问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半红着脸腼腆地走远了。
韩正阳这时才恍然大悟,闹了半天,原来他是被《小兵张嘎》里那样的玩具枪给吓了一跳,太丢人、太没面子了。
但是,后来当他也做了警校学员就逐渐地不这么想了,不把配重训练手枪当成玩具了。他知道了:在警察腰间枪套里插着的东西是没有真假之分的,只有你拔得出还是拔不出之分。在无数次警匪对决的刹那,谁先拔出枪来就意味着"生";而后拔枪出来就很可能把命给混丢了。因此所有警员在平时的训练中就要苦练拔枪技能,把使用训练枪和使用真枪一样地去认真对待,丝毫马虎不得。因为枪就是警察的生命,警察要象保护自己的生命一样保护自己腰间的那把佩枪,所谓:枪在人在,枪失人亡。丢枪是警察的奇耻大辱,而随时准备拔出佩枪就是警察要练就的最首要的技能,或是要成为一种下意识的本能。而现在这名警察姑娘就是在向他展示自己练就的这种本能。
虽然韩正阳有确信自己的出手一定能比她快,但也感觉没有必要面临让人家拔出枪来指着自己的脑袋那样的尴尬结果,现在他已经够尴尬的了:让一个同行给抓了现行,这是怎么话说呢?要是传回中国国内去不叫自己的老同学和老朋友们笑掉大牙才怪呢。他可是当年因为能进入安省警校并将成为一名西方国家的正式警官而向他国内的朋友很是吹嘘过一番。
所以他并没有继续伸出整只右手向背包里摸,那是自己找死;而他是迅速弹出食指和中指,用“二指禅”的功夫从背包中里夹出了自己所要找的东西,在女警官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呈现在了她的面前。那是一张安太省警官学院的学生证和进门卡,上面的警用双鹿盾徽十分醒目。他这样做就是要向洋妞女警显示,看:我和你一样都是师出同门,还是行个方便,高抬贵手算啦!
安省警官学院是安太省唯一的一所专门培养警官的高等学府,韩正阳相信这名美丽的女警花也一定是从这里毕业的,而且从她那年轻的面容和暗中带点胆怯和腼腆的表情上看一定是刚刚毕业不久的新手。“算了罢,就这样算了罢,该放就放、、、”这首任贤齐的歌曲就是他当时在心中回荡的期盼。
“对不起,你超速了。”那名女警花在看过韩正阳的学生证后,虽然显得更加有点局促,但她仍然尽量使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而坚定。
"可我们是校友哇?"韩正阳问。
"那又怎么样呢?"警花言道。
“我要到咱们的学校参加一个重要考试,时间来不及才超速的。”韩正阳有点按奈不住心中的情绪了。
“但问题是你超速了”洋警花无意对答,只是喃喃地重复着。
“可是你知道那里有一个大下坡,车子加速很快不好控制”韩正阳还是不甘心。
“但你可以踩刹车呀?”洋警花有些不再示弱了,“请出示你的驾照和保险。”她不由分说地加强了语气。
韩正阳看看是别无选择了,于是只好照着女警花的要求拿出了驾照和保险单据。女警回到自己的车里,根据手上的材料来不停翻阅车载电脑,查找着他的有关信息。
也许只是随便看看,等发现我只是初犯,没准儿提个口头警告也就算了。韩正阳还在胡思乱想地抱着某种侥幸。
时间足足过了有十几分钟,把韩正阳给等得都急不可耐了,因为他真要赶去参加考试,要是晚了就无法完成考试,也就无法在最近几个月顺利毕业了。“真是个雏儿,操作设备比我慢多了”韩心中骂道。
其实与自己的同学们一样,韩正阳原本就没有必要,也不应该为了参加星期一上午的考试而一大早从多市狂奔近两百公里赶到阿莫镇的学校里去。按校方的规定和要求,所有学员应该在星期天的下午或晚上从各自家中回到校园的宿舍里来过夜。等第二天上午吃完早饭后再从从容容地参加考试。韩正阳之所以昨晚不能前来学校,而在今天一大早被逼得如此这般"尖峰时速",全都是因为他昨晚无法拒绝那位丰盈的房东少妇的投怀送抱,把其他同学们昨晚从容赶路的时间全用到了和女房东的激情缠绵和颠峰对决上了。搞得他早上起床都差点晚了,出门开车时还都感觉到腰酸腿软。没成想出了这档子事。哎,看来那种"事"就是耽误事儿啊,他无聊地胡乱想着。
终于,女警回来了,交给韩正阳一张长长的打印纸打出的单子,韩正阳一看就知道要坏菜了,他知道那是罚款告票,看来挨罚是必然的了,只是企求别真按46公里每小时的超速罚款,因为根据《安省公路法规》的规定,罚款是按超速多少去乘以每公里超速罚款率来计算的,而每公里罚款率是按车速高低递增的,速度越高,每公里超速罚款就越狠。同时,汽车保险会在罚款缴纳后自动大幅增加。
他迫不及待地拿过告票一看:我地娘,341元,真比割他的肉还疼。再加上这只是当时的罚款,而以后每年汽车保险费的增幅会数倍于这个罚款的数额,看来将是上千元都打不住,就为了那短短几秒钟的超速,这是招谁惹谁了?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更不能就这么栽到一个黄毛丫头的,乳臭未干的小洋妞手里,要不然光赔钱不说,更太丢死人了。反正竖着是死,横着大不了还是死,拼个鱼死网破,没准儿还能找条生路来。韩正阳就这样想着,于是他对面前的那个小巧玲珑的洋警花毫不客气、并且略代挑衅地说:“对不起甜心儿,我不能接受你的判罚,咱们就法庭上见吧!”然后二话不说,他的脚一踩油门,把太阳火一溜烟地开走了。
熟知交通法规的韩正阳十分清楚,在那张告票上有三种选择:一,你可以全部认罪并认罚;二,你可以部分认罪并去法庭申辩;三,你可以拒不认罪并去法庭申辩。在告票上还清清楚楚地写明了哪座法庭受理此案。他知道在这里,在整个西方世界,一切问题都要靠自己去申辩和争取,自己坦白是不会被从宽发落的。所以他要坚决捍卫自己的权利,到时候鹿死谁手还未必可知呢。
“你这个小洋妞、小美人就等着看我韩正阳的厉害吧。”他忿忿不平地想着,但太阳火却再也不敢有半点超速,以100公里的标准速度,委屈和压抑着驶向了它的目的地:安省警官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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