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酒太烈,可乐太涨,最后你离不开的,只有那杯温开水。
1
董知微一直都没能联系到袁景瑞,已经是将近四月的天了,夜风里早就没了寒意,但她还是在灯火通明的上海街头出了一身冷汗——在一通令人绝望的寻找与奔跑之后。
她去了公司里袁景瑞的办公室,他在市区与郊区的家,甚至还去了他母亲的家,但所有的地方都是空荡荡的,就连老太太都不在,老式的石库门房子从上到下一片黑暗,就像她的心。
董知微的包里一直是带着时时刻刻用来处理文档与突发事件的掌上电脑的,在路上她就搜索了网页,齐丹丹说得一点都没有错,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性新闻几乎充斥了每一个空间,放出的消息已经被转发了上万条,而现有的数字每一秒都在被刷新。
她一直都联系不到袁景瑞,他就像是突然地蒸发了,这更加重了她的恐慌,另外,无数的电话打进她的手机里,几乎所有认识她的人都突然冒头了,每个人都有无数的话要对她说。
家里的电话也来过了,倒只是爸爸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吃饭。董知微回答自己有急事要加班,没法赶回去吃饭了,而且今晚可能会忙到非常非常晚。爸爸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怀疑,但还是在叹了一口气之后将电话挂上了,并没有追问太多。
而董知微在电话这头庆幸自己的父母是从不上网的,这个可怕的消息还没有那么快到达他们的耳中。
但是电话还在不停地发出来短信的提示,她与袁景瑞约会的照片突然曝光以后,所有认识她的人也曾如此热心地与她联系过一次,但那时袁景瑞带着她到处去,在许多地方根本连移动信号都没有,是以并没有给她留下太过难熬或者麻烦的回忆,但这次是不同的。
即使董知微明智地在齐丹丹的来电之后便将手机调到了静音,但她一直都没有停止给袁景瑞拨电话,电话被反复地接到语音信箱,并且很快不堪重负地显示出电池紧张的提醒,且在不多时之后自动关机了。
她两只手握着屏幕突然乌黑一片的手机,心重重地沉了下去,沉在冰冷的水里,沉在漂浮着碎裂冰山的黑夜里的大洋里。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她不信他会不接她的电话——如果他可以的话。
董知微打了一个寒噤,她立在大街上,无数的人在她身边来去,上海这个不夜城,春夜里的一切都是明快的,灯火辉煌的,只有她沉默地维持着一个僵硬的姿势独自立着,任自己的影子被无数双陌生的脚踩踏而过。
肩膀再一次被碰到,匆匆而过的人丢下一句模糊的“不好意思”董知微低下头,将手机拆开,拿出电池板,再装进去,再次按了开机。
屏幕亮了,电池用尽的红灯不停地闪烁,她按了那个已经被她重复了不知多少次的号码,单调的铃声之后仍旧是语音信箱被接通的声音,她开口说话:“景瑞,我一直在找你,手机要没电了,我在古北等你回来。”
手机再一次自动关机了,也不知道她的话是否被录进了语音信箱里。她再看了一眼漆黑的屏幕,突然有一种疯狂的想要对他说话的感觉。
怎么办?她还有那么多的话要说,她想告诉他她一直是相信他的,想说她愿意与他一起面对所有已经发生或者可能发生的事情,无论他们有多坏。可手机没电了,她来不及说。
什么都来不及说。
董知微回到了她所熟悉的公寓楼下。
她在一个小时之前已经来过一次了,门仍旧是紧闭着的,里面静悄悄的,这栋住宅楼里住客并不多,袁景瑞所住的这个楼层只有两户人家,另一户一直是空着的,从来没见过有人进出。她不抱什么希望地按了一下门铃——仍旧没有人回应。
董知微吐了口气,汹涌的疲惫感让她站不住脚,她有这里的门卡,袁景瑞给了她,就在数天之前,但是她出来得太急,落在家里了。她也没想过要回去拿,她看了一眼走道里的摄像头,想了一下,最后转身进了楼梯间,就在楼梯上坐下了。
她不想保安在五分钟之后上来,问她为什么不自己开门进去。
楼梯间里死静的,像是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手机彻底丧失了它的功能,再也不会亮起,不会有人打扰她,也没有人能够找到她——除了她想见到的那个人。她觉得冷。楼梯间里打着明晃晃的白色灯光,地面与所有的阶梯都被铺上了晶亮的大理石,她低头看了一眼,地面上清楚地反射出她的影子,弯曲着膝盖,两只手尽量地抱住自己。
她无声地看着自己,前所未有地难过起来,她看到了自己最不希望变成的样子,无助、惶恐,对一切无能为力,不要说保护别人,就连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步究竟该做些什么。
电梯打开的声音让董知微惊醒,她猛地站了起来,手放在楼道门上的时候,两个男人交谈的声音传来,是夏子期与袁景瑞。
“究竟是谁把那份报告和遗书泄露出去的?景瑞?你别不说话啊,我是你的律师,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遗书不是真的,她确实留给我一封信,但绝不是遗书。”袁景瑞沉声回答。
“那还有那份医学报告呢?”
董知微听到细微的刷门卡的声音,又听到袁景瑞的回答:“是真的。”
夏子期倒吸一口冷气,“你都没有告诉过我!那医生被人买通了?”
“不会,他是签过保密协议的。”
“那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除了我和医生之外,只有一个人知道。”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口气说话。
“是谁?”夏子期的声音被湮灭在关门声里,“砰”地一声,就像是砸在董知微的脸上。
她仍旧站在楼梯间里,手放在冰冷的门把手上,浑身僵硬,许多怪异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眼前无数幻象,一张张人脸,袁景瑞的,温白凉的,戴艾玲的,张家兄弟的,她父母的,还有更多数不清的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她觉得自己坠落在一张网里,一张无边无际的大网,身边的一切都变成迷藏,而她根本不可能凭借自己的力量从这张网里爬出来。
只有一个念头突破重围最后清晰起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脑子里尖锐地响起来,在她为袁景瑞忧心如狂的时候,他任她独自在这个巨大无边际的城市里徘徊,没有接她的任何一个电话,甚至都没有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他无条件地相信那个医生,也就是说,他怀疑是她泄露了程慧梅的秘密,因为除了医生之外,她就是那个唯一的知情人。
他怀疑她!
无法再做任何多余的思考,董知微的手从门把手上离开,她转过身去,飞也似的跑下楼去,反射着白色灯光的冰冷光滑的阶梯像无穷尽地在她脚下延伸,她感到晕眩,却又无法让自己停下,仿佛有一只猛兽,就在她的身后追赶着她,那可怕的气息已经贴近她的后颈,让她每一根神经都快要碎裂了。
2
董知微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了,弄堂里安静无人,飘着淡薄的雾气,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声,有人快步追上她,并且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董知微因为恐惧而低叫了一声,然后在看清那个人的脸的时候突然地安静下来。
“知微。”开口说出这两个字的是袁景瑞,他不但叫了她的名字,并且一把将她拉了过去,用力有些大了,几乎让她跌到了他的身上。
董知微努力让自己保持平衡,许多可怕的情绪一路上折磨着她,但现在突然看到他出现在她面前,她的脑子里却突然变得一片空白。
他要对她说什么?这个时候,他不应该与夏子期在一起商量对策吗?有那么多事情需要他处理,他并不相信她,为什么又要来找她?
还是说,他是来质问她为什么要背叛自己的?愤怒让他片刻都忍不下去了,才得空就寻到了她的家里?
她的沉默与不合作让袁景瑞爆了一句粗口,他原本就不是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温文尔雅的人,所谓的优雅风度全是伪装,这样纷繁疲惫的一天之后,又在她的面前,伪装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你跑哪儿去了?手机怎么了?之前打了那么多电话给我,还说一直在找我,等我打给你的时候,电话又打不通了。”
她抬起手来,看到一张眉头紧皱的脸,疲惫的阴影刻在他的眼睛深处。
“我……”她只说了一个字,就再也无法接续下去了。
程慧梅的医学报告与遗书引起了轩然大波,成方掌门人谋杀前妻的流言从未停歇过,现在袁景瑞更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成方董事会成员要求召开紧急讨论会,以林恩为首的外资正式提出更换董事主席的建议,并且要求袁景瑞在接受调查期间由大股东委派合适的人选代理董事主席的位置。
袁景瑞当场驳回了这个建议,毫无商量余地,董事会其他成员没有做出任何表态,标准的骑墙派架势,会议不欢而散。林恩的代表韩墨斯当晚与戴艾玲通电话,戴艾玲自信满满地道:“放心吧,我们收购的股票份额已经够了,再加上林恩资本所占的百分之十五,足够将袁景瑞拉下来。”
“只要袁景瑞能够从董事会主席的位置上下来,接下来的事情就非常好操作了。”
“这就是公司上市的好处。”戴艾玲笑,“有利于资本流通,更有利于最有准备的人。”
放下电话之后,她抬腕看了一下时间,接着便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电话是拨给温白凉的,自从私募基金上市筹备起步之后,他一直都是非常忙碌的,经常工作到深夜甚至凌晨,尤其是最近,偶尔她去探班,居然看到他就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
她喜欢他这个样子,有次她发现自己在他的桌前,看着他熟睡的侧脸,足足立了五分钟,又在他身后黑夜的落地窗上看到自己的眼睛,里面全是爱怜的神色。
她觉得自己是真的爱上这个比她年轻许多岁的男人了,他曾经是那个接近她心中所念的影子的男人,但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取代了那个影子,让她沉迷。
她为他乱了阵脚,为了他接近前女友的行为愤怒,而他在她将要放弃他的时候辗转追寻她的踪迹,忍受着白眼立在她的公寓门口,恳求她的原谅,说那一切都是为了想知道她是否在乎他,并且说他爱她。
他还向她求婚!
戴艾玲无法否认,即使她已经结过两次婚,离过两次婚,但晨光中一个来自于自己所喜爱的,比她年轻许多的男人的求婚,仍旧令她觉得心动神摇。
她当然也担心这个求婚里爱的成分究竟占了多少百分比,但又怎么样呢?他的一切都是她给的,她可以控制他,一直到她厌倦他的那一天为止。
又或者,她永远都不会厌倦他,戴艾玲这样想着,嘴角带着一抹笑地,铃声仍在持续,温白凉在她即将挂断的时候接通了电话,“艾玲,有事吗?”
她心情非常好,没有责问他为何这么慢才接电话,只道:“你在哪儿?还在忙吗?要不要一起吃个夜宵?”
“夜宵?你不是在北京吗?”温白凉问她。戴艾玲这几天都在北京,还是他送她去的机场。
“你可以飞过来啊。”她轻声笑。
他“呵呵”笑了两声,“你真的想?我还在公司呢,明天一早还有个会,要不陪你吃个消夜,再通宵飞回来?”
她也是玩笑,但他的回答让她感到非常满意,“算啦,今晚放过你,我明天中午回上海,下午我们跟韩墨斯先生碰个头,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就看这几天了。”
温白凉的声音兴奋起来,“那太好了,明天我到机场接你。”
她微笑地,最后还不忘记说一句:“别迟到。”
温白凉按断电话,转头走回自己刚才离开的地方。
他并不如电话中所说的那样,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而是走进了一家餐厅,餐厅是西式的,虽然是晚餐时间,但客人并不多,他的座位还是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一面对着窗户,私密十足。
桌子边上还坐着一个人,静静地等着他,看到他回来,就抬起头来,单得很好看的眼睛,白色的一张脸,她皱着眉,脸上有隐忍的痛苦。
他只是这样看着她,就觉得胸口有一股热气,“对不起,刚才是一个大客户的电话,你知道我现在在搞私募的,整日没法停。”
董知微点点头,很轻地“嗯”了一声,又说:“那你还有时间吗?”
从戴艾玲将第二个计划告诉他之后,温白凉的第一个反应当然是:太好了,终于有机会扳倒袁景瑞了!看到那个男人一败涂地的样子已经成了他最重要的生活目标之一,只要想到袁景瑞也会有众叛亲离狼狈不堪的那一天,他就像被注射了毒品一样兴奋。但是当瞬间的兴奋过去之后,他眼前立刻浮现出董知微的脸来。
现在他知道了戴艾玲是如何得到这个机会的,也知道了袁景瑞第一个怀疑的人必定是董知微,她一定会感到伤心、难过,甚至会受到责难,他约她见面,而她同意了,来这里之前,他脑子里就不停地翻滚着:如果他可以再次得到她……
这个念头几乎要将他填满了,但另一个声音提醒着他,他就要与戴艾玲结婚了,这桩婚姻将会是他人生的新的起点,他觉得只要有机会,他甚至能够超越袁景瑞的成就。
金融圈比实业圈更适合翻云覆雨,也比实业更适合创造奇迹。
但当他看到她,看到她薄薄的嘴唇微微地抖着,就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饥渴。
她是这么难过,像是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打倒了,一个悲恸的女人是最好攻陷的,他觉得自己下一秒就可以将她揽在怀里,任他予取予求。
他这样想着,兴奋得声音都有些变调,“当然,知微,你知道,只要你需要,我总是有时间的。袁景瑞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一定很难过吧?可我早就说过了,你根本就不应该待在他身边。”
“你怎么会知道?”她轻声问他,两手合在杯子上,像是怕冷。
他看着她白色的手指说话,口干舌燥,“还有谁不知道,这件事早就传开了。”
“他……跟我谈过了。”
“他不相信你是吗?”温白凉暗暗得意地,“知微,这种人是不会相信任何女人的,你想他居然会娶一个有艾滋病的女人,还把她给杀了,就知道他的心机有多深。”
“那只是传闻。”她低声,“我不信他会杀人。”
“他都这样怀疑你了,你还替他辩护?”
“你知道什么!”她也有些激动起来,“我为什么要与你说这些,你又不能替我解决任何问题,你也不能证明我是无辜的。”
她激动的时候两眼异常的亮,他忍不住两手向前伸了一下,像是要一把握住她的手,但她避开了,她的动作让他忍不住开口:“知微,你别这样,我总是相信你的。”
“你相信我?”她反问他。
“当然。”温白凉点头,“如果是我,绝不会因为只给你看过一份报告,而这份报告被曝光了就认为一定是你将它传出去的。”
她眼里蒙上了水雾,“还有那份遗书呢?”
她用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语气问他,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当年,他决然地离她而去,最后只对她说了两个字:“抱歉。”而她在他面前露出茫然惊痛的表情,像是心理上早已有了准备,事到临头却仍是无法承受,又习惯了隐忍,只是看着他,竟然都没有流下眼泪,只是两只眼睛上厚厚地蒙上了一层雾气,竟让他无法直视。
那时候他是落荒而逃的,之后多少个夜晚,他突然惊醒,眼前都好像还有一双蒙了雾气的眼睛在晃动,如果那时他没有逃走,如果那时他请求她的谅解……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再也没有给她避开的机会,失声道:“如果他连这个都怀疑你,那就太过分了!你根本就不可能将你没看到过的东西传出去!”
一切就到这里戛然而止了,董知微站起来,抽回自己的手,一根一根手指地,脸上的表情是冰冷的。
温白凉还坐在原处,手心里已经空了,却还是维持着一个奇怪的姿势,抬头看着她,“知微……”
3
戴艾玲赶到会所包厢的时候,离所约定的时间还有两三分钟。
邀请她一谈的是某位重要人物,即使是她父亲都要给几分薄面,她自然要表示出适度的尊重。
但是令她意外的是,包厢里坐着的不止是那位叔伯,居然还有两个令她意想不到的人,袁景瑞赫然在座,坐在他身边的是一个目光阴沉的斯文青年。
看来这是一场鸿门宴,戴艾玲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先向叔伯打了招呼,又与袁景瑞握手。
“我和王叔叔约了今天喝茶,袁先生怎么也来了,好雅兴啊。”
叔伯开口:“小戴,今天这事儿其实是景瑞要我做个中间人,他有话想跟你说。”
袁景瑞欠了欠身,“冒昧了,戴小姐不要介意,这是我朋友尹峰。最近出了些怪事,我一直都想着能和戴小姐当面谈谈,至于请王叔出面,其实也是想王叔能给我们做个见证人。”
戴艾玲对尹峰点了点头,坐下后挑起眉毛道:“哦?最近出了哪些怪事?袁先生是说关于您前妻意外去世的案子吗?这是您的家务事,我这样的外人可真是一无所知,无能为力的。”
袁景瑞带一点笑地,“戴小姐真的一无所知吗?怎么据我所了解的情况,戴小姐才是最清楚事情内幕的那个人呢?”
她冷下脸来,“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做了什么手脚吗?袁先生,什么都要讲证据。”
袁景瑞与尹峰对视了一眼,后者道:“你要证据?”
戴艾玲冷冷地,“当然。”
“那好。”尹峰的声音比她更冷。
温白凉走进卧室,已经很晚了,房间里没有亮灯,他的手刚放在开关上就看到戴艾玲立在窗边,月光从窗外射入,而她突然地转过身来,吓得他后背一冷。
“你在啊,怎么不开灯?”他这样说,并且按下了开关。
灯光立刻亮起,戴艾玲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怎么了?”温白凉开始后悔自己开了灯,光亮让他的紧张无所遁形。
“事情砸了。”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什么事情砸了?”
“你不知道吗?”她冷笑,“我以为你应该很明白才是。”
“你在说什么。”他想表现出一点男人的强硬来,但语气却是虚弱的。
“袁景瑞已经知道是谁暴露了那份报告了。”
“怎么可能?”温白凉道,他知道那份报告是戴艾玲从陈雯雯手里拿到的,据陈雯雯说,那天在香港的酒店里被袁景瑞拒绝之后,失望至极地准备离开,然后恰巧看到袁景瑞与董知微一同从她的房间里走出来。
她立在转角处,看到他对她露出那样亲密的表情,还突然地吻了他,感觉就像是浑身被人泼了一勺子热油。他们离开之后,她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那扇门前,清洁工经过,因为之前看到过她从这道门里出来,误以为她是忘带门卡的住客,就给她开了门。
然后她便看到了那个信封里的东西,然后用随身带着的手机将它拍了下来。
陈雯雯的原意是想要用这份东西羞辱一下袁景瑞,但她最后将它交给了戴艾玲。
戴艾玲说到这里的时候温白凉还提出过疑问:“为什么她会交给你?”
她笑,“你以为她会这么巧在飞机上遇见袁景瑞?那是我替她安排的,袁景瑞当年为了她连大学都读不下去了,我以为这女人多少能对他产生一点影响。不过你看,虽然没达到预期目标,但她给我这么大的一份惊喜。”
戴艾玲做事一向是把所有能利用到的都利用起来,就算用不上,放着也多一分把握,对于这一点,温白凉一向是自愧不如的。
“袁景瑞找人去调了酒店的监控录像,陈雯雯进出袁景瑞房间的镜头给拍下来了。”
“是陈雯雯把我们说出来的?”
“她已经跑回美国去了,是你把这件事说出来的,你忘了?”戴艾玲的目光与声音越来越冷,到了这一句已经降到了零度以下,冰渣子那样射向了他。
“我?怎么可能。”他觉得自己要出汗了,冷汗。
戴艾玲手一动,将一样很小的东西丢在他脚尖前,温白凉低头,看到一只黑色的U盘,“听听录音吧,听听你对旧情人谄媚的声音,除了安排整件事的人,还有谁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只要她需要,你总是有时间的,你有什么时间?与她暗通款曲,把一切都断送在她手里的时间?”
他正弯下腰去捡那只U盘,指尖还没有碰到它就开始发抖,骨节中像是被灌入了铅水,沉重得连直起身来都做不到。
董知微录音!她竟然将他的话都录了音!
那天她突然离去,他就觉得事情蹊跷,现在他明白了,她见他只是为了毁掉他!而他竟然这么愚蠢,就这样被她痛苦的样子欺骗了,她根本不是在为自己痛苦,她只是可怜他,可怜他这个白痴!
“你太让我失望了,韩墨斯先生也知道这件事情了,整个计划都被你毁了,现在什么底牌都在人家手里,如果我再继续,最后上法庭的人就成了我。而你,你这个没用、懦弱、虚情假意的东西,我居然会答应你的求婚,我居然会相信你鳄鱼的眼泪。温白凉,我现在给你半小时的时间,你收拾好东西就给我滚吧!对了,这个东西你拿回去,我忘了告诉你,我抽屉里任何一枚戒指都比它好,次货永远都是次货,你明白吗?”她这样说着,咬牙切齿,并且将已然脱下的戒指丢了过来,就像在丢一件垃圾。
“不!”他叫起来,即将失去一切的感觉让他疯狂,“你竟然叫我滚?我这些年在你身边付出的一切算什么?你竟然叫我滚?”
她斜眼看着他,用一个女人能够给出的最轻蔑的眼神,“你付出?我没有花钱吗?我没有栽培你吗?没有付出哪有得到?没有我,你现在已经不知道烂死在哪个监狱里了!拿了我给你的好处,你就应该对我死心塌地,温白凉,就连男妓都知道拿了钱要卖力干活,这点职业道德你都没有,还跟我谈付出?”
他听见一声狂乱的叫声,从他自己的嘴里发出来,眼前突然变得一片血红,然后他发现自己直起身向她扑了过去,她的脖子被他死死地掐住,他用了如此大的力气,那张他看了几年的光滑的女人的脸在他眼前扭曲,他恨她!他恨她!他在她身边忍受的这一切都必须是有回报的,如果她要夺走他所拥有的一切,那他一定会杀死她。
戴艾玲的双眼因为惊恐与空气流失而暴突起来,嘴里发出可怕的“咯咯”的声音,她想说话,但是空气被挤压殆尽,又吸不入一丝,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来,男人的脸上只有疯狂的表情。
她要死了!
这是她最后的一个念头,她就要被这个男人杀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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