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起因是周末时一起嫖娼案子被媒体曝光了。
本来这案子不算什么,现在嫖娼多了,电视上时不时有扫黄镜头,根本引不起大众眼球。但是在这次嫖娼事件中,女主角不是职业妓女,而是在校女大学生,更震惊的是,嫖娼案里被挖出的女大学生不是一个两个,而是相当有数量的一群,并且有专门供货商和供货渠道。于是一条巨大丑闻惊现杭州媒体。
媒体就是这样,一有猛料立马跟进并紧追不放,电视台、电台、报社争相采访当事民警,一时间几个本地电视频道都在播放那派出所所长的采访报道,那所长看起来面色非常沉重地对着观众描述事件细节:
周末,扫黄组突击检查一些娱乐场所,带回一批嫖客和暗娼,其中一个女孩子引起了注意,那女孩看上去还是很单纯的样子,在派出所里很惊慌,很害怕。问讯她时,她号啕大哭,求派出所不要把事情告诉她妈妈,不然她就自杀。所长见了这样的场面基本知道是怎么回事,初犯,可以教育,于是答应了,说只要她如实回答问题并能改正错误,他们就为她保密。
问讯年龄和工作时,小姑娘低头只管哭,所长去检查她的包,看到了身份证,发现竟然是大学在校学生,当时又惊又气,也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惊慌,这事若往学校里一公开,女孩的前途就完了。想骂她一顿,可人家已经非常羞惭了,算了,填完讯问栏后,教训她一顿就让她走吧。真是个经验不足的初犯啊,做这种事时还带上真实的身份证!所长当时还这么想。
女孩见所长态度还和善,于是一五一十如实回答了所有提问。她的回答让所长发现了一个严重问题。
女孩不是自己认识的男人,也不是自己谈的价钱。女孩是在接到一大姐的电话后来到指定的地方与男人碰面。她是第二次做这样的事,第一次得了800元,觉得这样来钱比当家教快多了,这次说能得1000块,于是没多想就来了,结果被撞上了……
那大姐是什么人?认识不?所长问。
女孩回答,大姐是老乡介绍的,见过一次面,后来都是手机联系,据说那大姐有好几个大学女生的电话,她轮着给她们介绍男人……
所长一听,马上让女孩用她的手机与大姐联系,说就在刚才的娱乐场所碰面,有要事。然后所长带了女孩和便衣出门。
很顺利地找着了大姐,把她带回派出所,连夜审问。因为人证物证俱在,大姐兜出了她所做过的事。列了一下名单,她手中有近20名的大学女生。
这下事情变大了,想瞒也瞒不了了。等着那些年轻漂亮好虚荣的女大学生们,会是什么呢?
我关了电视。我讨厌这所长,他答应过那女生,教育以后不公开,但现在又颠颠地跑到电视曝光,什么心理?我知道接下来媒体会穷追不舍地挖这些大学生们的私生活,下一周将不乏一些富有视觉冲击力的标题,还会有观众读者参与的互动讨论,把这些女孩们的隐私毫不留情地放在公众视野里。至于嫖客,若没名人名士在里面,他们不过是丑闻的配角而已。唉,女孩啊,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按理说,光子的文章与这起嫖娼案子毫无关系。光子暗访时间是前几周,蹲点的地方也不是案发的娱乐场所,事件人物也丝毫不交集,但是,这事件引发的媒体轰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细枝末叶。周一时候,其他城市的主流媒体开始报道和转载这个女大学生当暗娼的事件,接下来,光子的卧底特稿因为记录详细的女大学生夜店生活而与这个丑闻紧密联系。
光子由此一夜成名。我们的杂志在几天之内加印5000册,光子的文章被四处转载。汤老师让光子写女大学生夜店实录的续集,在下期杂志上继续发6至8个P,并且要把光子的头像放在栏目上作为实录栏目的形象代言,而光子,更是意气风发,计划趁热打铁,接下来继续卧底其他的香艳热门场所,她的目标就是要当杭州的"卧底一姐"。
没人能知道光子成功的喜悦究竟达到多少颗星,也许7颗吧,最顶尖级别了,因为这轰动性成功真的有点无厘头,也真的似乎太容易了,还真的太出乎意料了。
匆忙来的东西注定要匆忙走的,一周以后,灾难性的打击降临光子。
026
这一周里,每家媒体都有对女大学生暗娼事件的后续报道。
学校的反映是够迅速的,事情被曝光后,这些学校对涉案学生们无一例外进行了处罚,而且都是最严重级别的:开除。
有报纸记者采访那曾答应保密的所长,问他的感受。所长说:"他很难受,他有个女儿也在念大学,知道考大学的不容易。他很希望学校能给孩子们最后的机会。"
但是没有最后的机会。
事件后续报道的定调基本都是教诲型。有家大报写的非常深入,几乎把每个涉案学生都采访了一遍(不肯接受采访的就访问她的同学老师),很煽情,也很让人动容,尤其写一个女孩死活不肯离开校园,看得人想哭。当暗娼当然是冲着钱去的,一夜1000块啊,有的拿着这钱买高级服装高级化妆品,但也有的是为了学费,看到这里,真的无语……
就算是写得最深入的这稿子,也没有提一句关于嫖客的惩罚。当然我知道,这事件如此吸引眼球因为女大学生的社会角色被彻底颠覆,现在要教育和警醒的也是女大学生,嫖客们在这舞台上不过是小小配角,一贯的那副德行不会有人注意,不提也罢。
我在想,这样的处理对于女孩子来说是不是太不公平了?她们最大的错也就是虚荣,可真的一定得让她们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相比起嫖客所付出的罚金价码,她们的错难道是罪大恶极?
这事件的浪头确实够大,一周的密集型报道以及读者互动似乎还留有很多有嚼头的东西,估计下周还会有段时间要继续这话题。
周五,很让人有期待的一天,每人都开始松懈下来。吃完中饭,我就在盘算明天叫上谁一道去打牙祭,城西又开出一家土鸡土鸭饭店,据说味道很好,我的口水已经积攒多时了,而办公室里还有同事已开始打电话约人晚上搓麻将。
这时,有位中年妇女来找光子。
中年妇女略胖,敷衍地穿一件偏大的外套,面色憔悴,神情恍惚。手里紧紧捏着一张写有光子名字的会客单(报社入口都有保安值勤,若有读者想找记者,要先填写会客单并签名才能被放行),见人就问谁是光子。
光子刚好不在,就让她在光子的座位上等她。给光子打手机说有读者找,光子说在外面办事情,让我们帮助接待一下。
我前去问有什么事,其他记者能否帮上忙,中年妇女只是木然地唠叨:"我找光子记者,她为什么要登我女儿的照片?"
想问事情的原委,那妇女只是唠叨:"人人以为我女儿是妓女,她凭什么要登我女儿的照片?"
坏事了,可能会涉及到侵犯肖像权的问题,我赶紧催光子回来。光子说我在办事呢,我说人家在等着向你讨说法呢。
半个小时后,光子赶到办公室,包还没来得及放下,那中年妇女就一把抓住她的衣服,瞪着眼睛问:"你是光子记者?"
027
光子一进门就被人揪住,恼怒地喊道:"请先把我的衣服放下!"
妇女放下衣服,继续问:"你就是光子记者?"
"是的,有什么事吗?"光子没好气地问。
"你为什么要放我女儿的照片?你凭什么放我女儿的照片?人人以为她是妓女,是妓女,她哭死了,她不是啊,她现在失踪了,失踪了……"女人说话有点混乱,什么话都重复说一遍。
办公室里的另外几名同事赶紧围过来,想劝解。
女人目光无神地继续唠叨:"我找不到她了,找不到她了,我女儿才18岁,她是我的命啊!她做错什么了?你为什么把她的照片放上去?为什么要把她的照片放上去?她同学都嘲笑她是妓女,她要自杀啊,自杀啊……"
原来女人是光子特稿中那张主照片里的女孩子的妈妈,当时我看那照片时就感觉照片上唱歌女孩的脸部侧面轮廓有点清晰,会不会给女孩子带来麻烦,后来想,光子的照片都是在暗访时拍的,文章里也没有出格的事情,无非都是夜店里的记录,所以也没放在心上。事实上,那照片真的拍的很好,光线,角度,葡萄酒的色泽,女孩唱歌时迷醉的样子,真不相信是用最小的数码相机偷偷拍出的。当时还有其他记者开玩笑说:"若是星探发现了这张照片,女孩有可能会是个小张靓颖,那时她还要感谢光子把这照片登出来呢。"然而,宿命的是,并没有星探看到照片,相反,由于两天后那嫖娼事件的发生,光子的稿子被稀里糊涂地搅进案件,其他媒体在转载这个新闻时因找不到合适的照片竟然就把光子特稿里的照片拿去用了!
每人都承认,事情这样发生对女孩子来说是百万分之一几率的灾难。光子卧底三周,偷拍下的照片近百张,恰恰这照片被选做主照片。光子的稿子发出两天后,又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女大学生卷入嫖娼的案件,相关稿子都被各家媒体疯狂地转来转去。如果说选照片时光子有欠考虑的话,但接下来事情的走向完全不是一个记者能预料和控制的呀。
几率再小,但一旦发生了,就要承受百分百的后果。现在那女孩子就被一张她根本无所知的偷拍照片改变了命运。
"阿姨,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真的很难过,但是我真的是无意的呀,我是记者,记者去娱乐场所暗访,这是我的工作呀。后面发生的事情,真的同我无关啊,你看我发稿子是在周五,那起嫖娼事件是周六,接下来的事情出乎意料,但你总不能指责我是制造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吧。"光子试图为自己辩解。
"你有女儿吗?你有妈妈吗?现在我的女儿失踪了,她说所有人都认为她是妓女,她不是,这对她公平吗?公平吗?这都是因为你呀,因为你呀!"女人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紧紧盯着光子。
"阿姨,吵架没有用的,我们努力设法解决问题好不好?我们可以在报纸上写个寻人启示,让她知道妈妈在等她回家,她18岁了,会回来的,你放心吧!"旁边的记者也在劝。
"你们不知道她受伤有多厉害,她根本不敢回家,她书也没法念了,人人以为她是妓女,她不敢抬头看人……除非……"女人的话突然厉声,对着光子说,"除非你再写篇文章,向她道歉,还她清白,不然我一定不饶恕你!"
光子一愣,然后呵呵笑着说:"阿姨啊,你以为杂志可以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吗?我很同情你,但是我真不知道我在哪里做错了。你女儿去夜店卖唱,我如实记录,没有加油添醋,更加没有污蔑诽谤。她现在遭遇了旁人的误解,我会去你女儿的学校向领导和老师说明一切,还有,就像我同事说的,也会在报纸上给你做个寻人启事,但是,你提的过分的要求我没法答应的呀,何况,你女儿18岁了,也是成年人了,出走这不像是一个对自己负责任的人做的吧?"
女人死死盯着她,光子毫不胆怯地对视,终于女人崩溃了,她可能就是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家庭主妇吧,进这栋传媒大楼与一个记者理论本来就处于下风,她只是靠着母亲要保卫女儿的迫切心情而有了勇气。现在,面对光子强势的态度,她的信心湮没了,勇气没落了,她脸色苍白,眼神黯然,嘴里又开始一遍遍地重复:"你为什么要用我女儿的照片?你凭什么要登我女儿的照片?她走了,找不到了,找不到了……"
"这样吧,阿姨,我周一就陪你去你女儿的学校,只要我能做的我都会做,我都已经这样答应你了,但是现在,我得要工作了。"说着光子做了个请她离开的动作。
女人垂着眼皮,摇着头:"我不走,不解决问题,我不走,我的女儿找不到了,你有女儿吗?你有妈妈吗?我不走……"
在光子的眼里,这女人要当钉子户钉在她的身边了。她想了想,拿起电话,往楼下保安打了个电话,让保安把这个干扰大家工作的女人带走。
两个保安很快到达,他们试图去扶走女人。感觉有人要赶她走,女人这时候突然情绪失控,大哭起来:"我只有这个女儿啊,我辛辛苦苦一个人带大她的,她是我的所有希望呀。我是个没用的妈妈,挣钱不多,她很乖很听话的呀,她说要去歌厅唱歌挣钱,我每天都是送她去,然后就在外面等着她的,她不可能是妓女的。我每天都是在外面等两个小时,然后接她一道回家的,怎么可能是妓女呀!但是现在同学老师都看不起她。都是我不好,我这当妈妈的没用,让她去歌厅唱歌,害死了她呀……"忽然,女人扑通一声跪在光子面前,紧紧抓住光子的手:"求你了,写篇文章,说我女儿是清白的,她不是妓女啊,求你了,只有这样才能救她了……"
保安一左一右架住女人,把女人拉到电梯里,在电梯门快关闭时,女人冲光子发出最后的叫喊:"是你害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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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吵闹后,办公室里终于安静了,所有人都站在那里没说话,一时间竟然寂静得可怕。
"是不是我刚才太过分了?"光子问。没人回答她。
不知道我的心理是否属于嫉妒,我突然觉得光子一夜成名的名声是由人家的不幸换来的,而且更讨厌的是,也许因为这一周来被突如其来的名气包围,光子是有点"拽"了。对一个没有危害性的弱势母亲来说,她何必动用保安呢。
电脑开着,但写不下字,很烦闷,于是打算出传媒大楼去旁边的小超市买点零食。
刚走出电梯,明显感觉不对劲,空气里似乎有特殊的味道,接着看到好几个记者往外跑,有的还手拿相机。
"出什么事情了?"我抓住一个就问。
"有人跳楼了。"简短的回答。
我倒吸了一口气:"在哪?"
"就在旁边一条大街的一栋大楼。"
趁我一愣,那记者拔腿就走了。
我突然有种预感。
随着其他记者跑出去,只见案发现场已经围了一大圈人,一股新鲜血腥的气息在飘散,用力挤进去,看到了熟悉衣服的半侧身子。确实是她!
那一刻有双腿发软的感觉,就像在梦中一样,半小时时间经历了一个人的阴阳两重。敬业的摄影记者在拍照,耳边还恍惚听到有人的声音:"注意保护现场,警察马上就到……"
场面的惨烈不用说了,从25层跳下,估计能摔碎的都摔碎了,但是有一手却紧紧捏着一样东西,是很眼熟的纸片:读者进传媒大楼时必须要填写的会客单,会客单上清晰地写着几个字——光子记者。
没有言语,没有思维,没有感知,我都不知道自己后来是怎么回到办公室的。
办公室里,光子戴着耳麦在写稿子。我缓缓走到她身边,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柔声但毫无表情地说:"光子,刚才的那个阿姨,她,跳楼自杀了。"我努力想用安慰性的放松表情,但脸上的肌肉已经没力气和能力来显示任何情绪。
我看见光子的眼神,先是惊异,然后是坚定地拒绝相信,接下来是惊恐,最后她厉喊一声:"你是吓唬我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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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老师在第一时间赶回办公室,刘总也在他办公室里与他商谈什么。
因为涉及命案,公安局介入了,根据死者留在身上的唯一线索,光子首先接受调查。
关于那张会客单,按照正常程序,读者与记者编辑的见面结束后都会由记者编辑签字,出传媒大楼时交回保安,但当时阿姨是被保安送出去的,所以单子一直在她手里没交给保安。
光子被单独带到会议室里去谈话,也不知道是多久后回来的。回来时泪流满面。接下来办公室里但凡见过阿姨面的记者,包括我,也都被询问了一些细节。
公安局的人走了。
大报的记者确实高效率,不过几个小时,关于那跳楼女士的家庭背景已形成文字:单亲家庭,孩子很小时父母就离异,那女士是典型的"三无妈妈",没丈夫,没学历,没固定收入。女儿喜欢唱歌,还得过不少奖,是妈妈的心头宝贝。据邻居说,她挣8块钱每小时的钟点工,付女儿50块每小时的声乐课。后来女儿上一大学,课余会去一些娱乐场所唱歌挣钱,每次都是妈妈送去妈妈接回。一周前,因为她在夜店唱歌的一张照片被放在报纸杂志上,很多人误解她在外面行为不端,给孩子造成很大压力,于三天之前离家出走,至今未归。母亲思女心切,四处寻找女儿,都未果。
我看到那句话:她挣8块钱每小时的钟点工,付女儿50块每小时的声乐课,感觉心像被一只手狠狠揉捏一样,痛得不行。
从办公室窗口看传媒大楼外的高架,车水马龙,流光溢彩。又是周末夜,有钱的人们开始美酒笙歌,欢度幸福美满逍遥快活的日子,没钱的也可以家庭围坐,享受穷人自己的乐趣。都市里,人人很忙,关于当日下午一个三无妈妈的死,除了饭桌上一声同情的叹息外,没有几个人还愿意稍微长久一点地关怀或在意弱者的生存。
我去街边小店买了一支蜡烛和一朵康乃馨,悄悄放在三无妈妈坠楼处的角落里。似乎又看到那略显肥胖的身子,正陪着她的女儿,在为宝贝女儿挑选漂亮的衣服,很开心的容颜……没错,她是一个失落失败的女人,是一个受苦太多的小民,但她真的是一个已经拼了力的妈妈。作为妈妈,她唯一没做好的一点,就是没有坚持住。她有出色的女儿,她为什么不再等一等?哪怕再坚持一点点啊,她会有很好很幸福的日子,会衣食无忧,会当上外婆,会享受到天伦之乐,会在女儿孙女的陪伴下走入天堂,而不是今天这样的肝胆俱裂,灰飞烟灭……
想着心痛的慌,转身要走,这时看见一侧角落里有个身影似在哭泣,仔细一看,是光子。
我上前握住她的手,手冰凉之极。
"我不停地想,不停地想,我究竟哪里做错了?"光子在我肩头痛哭。
"你没做错什么,真的。你没做错什么。"我拍着她的背,苍白无力地安慰。
"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也许这世界的某个地方错了吧。"
"我心里很痛。"
"我也是。"
"我该怎么办呢?"
"我们一起祈祷吧,祈祷好人进入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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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早上,汤老师一个电话把我叫醒。
"这样,下一期杂志要取消光子的那个夜店实录续集,这样还需要6个P的内容要补上,我已经给在香港出差的侯佳音打了电话,让她的时尚版面多增加两三个页码,你的旅游我也想增加几个页码,你上次不是说过要搞个童子军的活动嘛,你看看,能否提前到这个月做。我们现在要转变一下精神风貌,夜店啊娱乐场所啊的这些内容少提,多树立一些积极健康的形象。你看还有什么,做活动有困难的话找我,但是告诉你,我是打算把这个童子军作为下一期的重点栏目的,所以你这个活动一定不能出差错!"
要命了呀,我的童子军徽杭古道徒步活动只是一个粗线方案而已,到现在为止,那个据说徒步了整条古道的7岁小男孩我都没见过面,自己也没走过徽杭古道,这样的情况下,一路会发生什么,小孩的体能究竟能否承受,我根本没概念,真没法想象带领一队10岁以下童子军去长途徒步会出什么样的效果。
但是,领导已经下令了,只能接招吧。看人家侯佳音,汤老师一个电话后不也得在两天时间内赶出稿子来吗?记得汤老师的话:如何衡量一名出色记者,很简单,越是在紧急时候越能完成任务的,就是出色记者。
其实,这话更直白地说:越是在紧急时刻能为领导分忧的,便是越能得到领导信任的出色记者。现在,汤老师把信任的盔甲交给了我和侯佳音,我们如何能够不出征,如何能够不在征战中勇猛拼搏?要知道,领导给下属信任的机会次数是极其有限的!
尽管还很想继续睡觉,但在信任的鼓舞下,我很快地调整到出征前的最佳状态:让自己有好胃口去楼下小店吃早饭。
一边等着店老板拿手的炒年糕一边翻看报纸,在本地新闻版面中重现了昨日的记忆。新闻内容简单明了,大致内容是昨日一中年妇女坠楼身亡,具体原因现未知,警方正在调查。
放下报纸,我突然想,若我是这三无妈妈,我会怎么做?
我想我会比她理智一些,而理智的方式:无赖。这世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我是三无妈妈,除了女儿我一无所有,我没钱没尊严没发言权,我的命不值钱,那用我的命换点什么吧。嗯,就换话语权吧,因为有了话语权才能找回我的女儿,去哪跳楼不是跳吗,我就去杂志社跳吧,就去社长的办公室跳吧。呵呵,是无赖了些,但跳楼能换来话语权了呀。我出面顶个什么用,但是杂志社出面了呀。呵呵,他们出面我女儿的清白就证明了呀!
对穷人来说,这世界是不是真的要靠生命为代价的无赖行为才得到一些公正?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我不是正义侠客,虽有几根柔肠,归根到底我不过是个八卦记者,而且现在我还要老实巴巴地去办一件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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