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尔在办公室正在翻看她那本新鲜出炉的新书《太阳花》,书名是许晖起的,这时,办事员敲门进来,说:"陈书记,区里给您找了一个秘书,人已经来了,你要不要先看看。"
菲尔说:"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二十五岁,中文本科,人也长得很漂亮。"
"又不是选美,退回去,不要,像这种女孩一会儿谈恋爱,一会儿又结婚,一会儿又休产假,她自己的手脚都搞不过来,哪还有心情给你做事。"
办事员有些诚惶诚恐地退出门外。
不多时,办事员又领来一个高大、英俊的男青年进来,细声细气地说:"陈书记,这位是北大毕业的,文章写得很好,以前也搞过秘书,很有经验。"
办事员给男青年倒了杯开水,然后退了出去。
男青年见菲尔一脸的严肃,便有些紧张手足无措地愣在那里,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菲尔劈头就说:"你这样做秘书怎么行,不机灵,你这样别人怎么用你,出去吧,没你的事了。"
菲尔一直不想要男秘书的原因是怕别人讲闲话,工作不好开展,即使和男秘书之间不存在任何关系,也会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搞得不安宁,而且自己年轻美貌,男秘书易对自己想入非非,动机不纯,菲尔害怕引火烧身。
男青年面孔有点发烧,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了出去。
办事员又领了一位年约四十岁左右相貌平平的阿婶进来,比原来退休了的那个女秘书年轻一点,菲尔客气地朝她点点头,说:"您坐。"
办事员拿了一壶泡好的茶进来,为菲尔和秘书各倒了一杯便轻手轻脚地把门关上出去了。
菲尔说:"你做过秘书工作吗,你擅长什么。"
女秘书开口道:"陈书记,我做秘书都做了很多年,在机关和企业都做过,懂英语和韩语。"
菲尔满意地笑道:"好,做秘书工作比较琐碎,不仅要能写,还要细心、灵活,看事做事,我喜欢工作踏实的人,以前那个就很好,现在退了。"
女秘书认真地说:"陈书记,你放心,我会把工作干好的,以后哪里做得不对,你说就是。"
菲尔站起来,说:"我还有事,你先忙你的吧。"
傍晚,菲尔一家在一间不算太豪华的酒店设宴招待亲朋好友,以及单位同事,一是庆贺新书的出版,签名送书搞搞气氛,二是热闹一下联络感情。
宴请的来宾早已圈定,刘俊和母亲在二楼酒店里面招呼接待客人,菲尔和安安在酒店门口签名送书。
许晖坐在一群毫不认识的人堆里,盼着早点上菜开饭,她翻了翻书,然后又下意识地看看后记,她有点惊诧起来,整本书的风格样式及编辑整理加工润色都是自己一手操办的,但最后书里只字未提自己,只在最后一串名字中的末尾出现了自己的名字,自己的功劳都被菲尔有意无意地省略了,因为自己无权无势,大抵写上无名小卒的名字不会让书增值吧,菲尔请名家作了序,当然第一要感激的是名家。
许晖在短暂的不快之后理解了菲尔,不过她情愿菲尔不要写她许晖的名字,这样反而会让许晖更痛快些,许晖觉得自己并不是那种爱争名逐利的人,但对菲尔这种势利的做法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客人终于到齐,菜上来了,她低头吃着饭,吃了几口就放下了。
这时,安安走过来,拉着许晖去台上和菲尔照个合影,许晖被安安推到了台上,不知为什么,菲尔却不耐烦地说:"我不照,不照。"接着就快步离开台上,去招呼别的客人,许晖一个人尴尬地站在那里,菲尔这样,让许晖很难堪,也感到意外,真是过河拆桥啊。
许晖敏感地感到菲尔是有意和自己拉开距离,那种客客气气地虚伪让许晖心里很别扭,不过表面上她也没表现出什么,她还是希望有一天菲尔能给她搭条路,她不想轻易得罪菲尔,万一有什么事需要菲尔帮忙,也好说话,谁能算得到自己的命运呢?
安安主动叫许晖和自己合个影,这让许晖非常高兴,她认为安安这种人才可以成为真正的朋友,善良,对人很真,不狡猾,许晖很珍惜这样一份感情。
安安见许晖这么高兴,便关切地说:"你看你气色好多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还在吃药吗?"许晖笑着说:"前几天,我去医院复查过了,本来想找你,你不在,就叫其他医生看了。"
"没关系,叫谁看都一样的,不要停,还要巩固治疗三个月,那种氟西汀隔天服一次,不要天天服了。"
"哦,知道了。"许晖笑道。
许晖环顾了一下四周,说:"怎么他没来呀。"
"我们分居了。"安安淡淡地说。
"怎么会这样?是不是因为那次你去我那,他就一直怀疑你。"
安安不想把这些告诉许晖,加重她的心理负担,忙说:"不是,我们本来就合不来,以后你找对象,一定要瞪大眼睛。"
"哎,你可以和菲尔讲讲啊,反正都那么熟了,她人很好的,要她帮你在她们区委介绍个公务员给你,公务员收入稳定,又比较轻闲,而且相对这种人没那么复杂,生活比较安稳,可靠。"
"随缘吧,这种事要看感觉的。"许晖知道安安和菲尔的关系很铁,故不想多说什么。
晚宴后,菲尔一家回到家里,刘俊母亲帮诗琪洗完澡,便带琪琪睡了,菲尔走进宽大的家庭办公室兼书房,拿出一本《太阳花》放在桌面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在书的内页写上"敬赠赵书记雅正陈菲尔"。菲尔的字写得很漂亮,飘逸有力,龙飞凤舞。
接下来,她又拿出纸给赵书记写封信,在信中,她首先表示自己是以文会友,让赵书记多多指教,另外感激赵书记对她工作的支持,再下来她简单向赵书记汇报了一下上任以来的工作,她在信里说,虽然岗位变了,但仍留在宝城区继续为宝城人民效力,这让她感到很高兴,也希望自己不辱使命,不辜负宝城人民的期望,她也简单阐述了她未来的工作方向,在解决清拆"两违"问题和"三农"问题后,着力实现宝城的财政增长,为全市的发展作出更大的贡献。信中还告诉赵书记,最近通过贯彻执行赵书记"走下去"的工作作风,深入调研,克服重重困难,采取积极有力的措施,建水电站、修公路等,解决了宝城区"城中村"一带群众"吃水难,行路难"等一系列老大难问题。
信中末尾还告诉赵书记,由于自己是实实在在为老百姓办事,所以,老百姓才会拥护自己,最近的民主测评自己各方面的素质评价都很高,但也因为这些引起了区委个别领导嫉妒,表面配合你工作,暗地里却搞小动作,拉帮结派,使正常的工作受到很大阻力……
菲尔在信里恰到好处地向市委书记表了一番功,措辞颇有分寸,看似信手拈来,却用心良苦,硕士学位的菲尔从来都是用脑子和技巧同男人打交道,她认为,聪明的女人处理和男人的关系,既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又不能让别人沾到荤腥,太老实太善良在这个逼良为娼的大环境里是没有用的,她鄙视那些为达到目的而用肉体作为武器向男当权派进攻的女人,她也鄙视憎恨利用手中的权力玩弄女性的政界官员,同时理性聪颖的她心里十分清楚,女人要保住现有的位置和想做更大的官,必须要有强大的后台作为后盾,有了强大的后台,别人才不会来踩你,才不敢轻易动你,你就可以稳坐钓鱼台,你就可以有资格让人俯首帖耳,有资格享受那种鸣锣开道前呼后拥的上流君王生活。
菲尔不事张扬的内心其实很享受依恋这些。做官的好处不仅仅可以给自己带来荣华富贵和种种好处,还可以带来无限的精神享受,那种因权力而萌生的优越感是不能与人言说的。
中国是个讲关系讲人情的民族,在官场做官,光有实干精神和政绩是远远不够的,要做稳做大还得靠上面有人,菲尔深谙此道,逢年过节,她也识相,送个红包孝敬上级领导或买些高级吃的用的东西让老公送去,方方面面她都会打点到位,平时她也会抽空陪上级打打麻将扑克或其他娱乐,正因为有这些垫底,加上菲尔本人也确实有才干,美丽而又智慧的女人谁不喜欢?所以贵为女权主义者的菲尔仕途一帆风顺,扶摇直上。
信写了三张稿纸,写完后她又重新看了一遍,觉得无误后便用信封装好,准备明早寄挂号发给赵书记。
这时,刘俊端着一碗冬虫草煲鸡汤推门进来,他小心地把汤放在桌上,心疼地看着菲尔说:"还在写东西啊。"
"送本书给市委的赵书记,在上面写几个字。"菲尔看见刘俊进来,忙说。
刘俊说:"人家那么忙,哪有时间看你的书啊,把你的东西当废纸扔到哪里都不知道。"
怕菲尔不高兴,刘俊忙又说:"不过让他知道你是个才女就好。"
菲尔说:"他扔他的,我寄我的,那是他自己的事了。"
刘俊说:"快吃吧,等下凉了。"
菲尔吃完后,便走到婆婆睡的房间看诗琪,婆婆见菲尔进来便没好气地说:"进来做什么。""我看琪琪睡了没有。"
"早就睡了,还等你来问。"
菲尔走到琪琪睡的这一头,把她的小手放进被子里去,然后开了空调。婆婆忙关上空调,说:"开什么空调,你想冻死我呀。"
"不开就不开,我带琪琪睡那边。"
说完,菲尔掀开被子,把琪琪抱起来就往外走,婆婆坐起来,说:"你是不是嫌我带不好,你要嫌我带不好,你就请保姆,我明天就回去。"
"谁说你带不好,她身上都是汗,这么热也不开空调。"菲尔说。
"我不喜欢开空调,闷得要死,你这样娇生惯养对小孩一点好处都没有,你要抱过去,你就永远也不要再送回来。"婆婆说。
菲尔被婆婆的话镇住了,只停留了片刻,菲尔还是抱着琪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刘俊吃惊地看着菲尔,说:"怎么啦,你跟妈妈吵架啦。"
"你问你妈去,不要问我。"
刘俊急忙走到母亲的房间,见母亲正在收拾衣服往旅行袋里塞,他忙把袋里的衣服拿出来,说:"妈,你干什么呀,你要去哪里。"
"我回老家去,我一月有一千多块钱的退休金,我怕什么,我这么老了,还要在这里受这种气,有什么了不起,又不是没看过当官的,神气什么。"
"妈,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走了,琪琪怎么办,她那么亲你。"
"怎么办,你问你的宝贝老婆嘛,你不是什么都靠她吗?你去靠吧,反正我要走了,我自己去火车站。"
刘俊抢过母亲手里的旅行袋,说:"你们是怎么回事啊,她脾气不大好,心眼还是好的,你不要跟她去计较嘛,我是没本事要靠着她,但她对你儿子好啊,对你也好啊,经常给你买吃的,行了,不要怄气了,我去说说她。"
刘俊回到房间,他本想发作,但又忍了,为了息事宁人,他小声说:"妈妈想回去,你过去一下好不好。"
"她不是要走嘛,随她的便,我没工夫。"
"你怎么这样,要不是我妈在这里给我们带孩子,我们哪有这么舒服,自己家的人才会尽心尽意带自己的孩子,我妈真要回去了,怎么办,临时又找不到好保姆。"
"她走了地球就不转了呀。"
刘俊回到母亲的房间,说:"我刚才过去说她了,她让我过来赶快劝住你不要走。"
刘母的脸色好了一点,"她会这样说,是你说的吧。"
刘俊笑着说:"嘿,妈妈你不信啊,我带你去问她。"
刘母没再吱声。刘俊说:"其实菲尔知道你的好,知道你为这个家贡献很大,她有时还说我对你不好呢?"
刘俊安抚了母亲一番,见母亲消了气,才又回到房间。
他爬上床,把菲尔揽入怀中,然后关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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