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圣爵菲斯
那三万块钱的事还是被韦来发现了,事情出在那件西装上。那天韦来从北京来了一个朋友,打电话来说是住在“欢城”,让韦来过去跟他一块喝酒。来的人名叫俊青,以前跟韦来一块做过生意,在电话里就高兴得不得了,见了面还不定有多热闹呢。
韦来跟人约好下午五点钟见面,挂了电话就到衣橱里去找下午要穿的衣服。胡爱爱眼睛并没有看他,但心里紧张得要死,她生怕他动那件跟马特穿的一模一样的浆黄色西服,就在她吓得快要闭上眼睛的时候,听到韦来问她:“哎,你说下午用不用拿外套?”
“那你带上好了。”
爱爱说完这句话,就有些后悔了,要说“不带外套”这事说不定就躲过去了,可韦来偏偏就选中了那件黄西服。他把黄西服穿在身上照镜子的同时,一只手插进口袋里去。
胡爱爱看到韦来的脸色在镜子里一点点变了。“是不是你拿了?”他说。
“拿什么了?我不明白呀?”
“你少装蒜!我放在西服兜里的那个信封怎么没了?”
爱爱不说话,就只是哭。韦来只好劝她别哭了。他说:“不是不让你用钱,但你用钱总得跟我说一声吧?”又说:“收拾收拾,准备出门吧,你可别在朋友面前给我丢脸啊。”
“我不去了!”
“嗬,你还闹起脾气来了?我又没骂你,说你是小偷,我不过是问了一声那笔钱的去处,你就跟我急了,那以后咱们还怎么相处呀?”
“不能相处就不相处,”胡爱爱说,“大不了我把钱给你,然后走人。”
“话不能这么说吧?咱们之间又不是交易。”
胡爱爱越想越觉得委屈,她想,男人就可以一次又一起地从她身上卷走钞票,而她怎么稍微做点坏事就被人发现了呢。韦来在一旁劝她,劝着劝着就跟她急了,冲她吼道:“你走不走?你今天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胡爱爱从没见韦来发过火,真有点被他吓住了。她一边哭一边在洗手间洗脸,看到镜子里的两只眼睛红得像两个桃子,她可真不想出门。
“欢城”在广电中心的“圣爵菲斯”附近,那一片胡爱爱以前跟朋友一起开车去玩过。“圣爵菲斯”很像一个童话世界,洋房依山而建,每幢小楼以星座命名,走进那片社区,就像不小心走进一个未来世界,令人心思浮动,脑海里涌现出未来科幻片的画面。
林俊青也像从未来科幻片里走出来的人物。他身穿黑色皮衣,戴了副黑色墨镜,跟当天胡爱爱的打扮不谋而合。只不过胡爱爱穿的半长皮衣是墨绿色的,墨镜是为了遮挡红肿的眼睛。
林俊青的女朋友小妖个子较矮,头发长长的,人倒是挺妖的。她跟胡爱爱打招呼的时候,只是翻了翻眼皮,说了声“来了”,然后她又专心上网,不理周围其他人了。
“她眼睛肿了,所以戴墨镜。”
胡爱爱听见韦来在递香烟的同时,跟林俊青说了这句话。就在这一刹那,林俊青和胡爱爱同时摘下墨镜,四目相对,都感觉心里“怦”地动了一下。
小妖关上笔记本电脑,伸了一个懒腰尖声叫道:“哎呀,你们都在干什么呢,怎么还不吃饭呀!”
林俊青走过去,摸了一下她的头发,说道:“瞧你那可爱的样儿!”胡爱爱忽然之间就感觉自己不行了,她尽量掩饰自己内心的波动,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那个男人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他是别人的男朋友,是萍水相逢的男人,大家一起吃顿饭,热闹一下,也许此生都不会再见面。”
他们到二楼餐厅吃了一顿比较讲究的饭。韦来向来喜欢排场,他吃饭花掉的钱,可能比干别的都要多得多,可西装口袋里的那三万块钱,他还看得那么紧,想想真够气人的。席间胡爱爱根本不知道吃了些什么,那一道道汤、一盘盘菜对她来说全然没有滋味。她一直在暗中观察那个叫林俊青的男人的一举一动,他是那种高大俊朗的男人,看上去有种坦荡荡的感觉,不管他内心是否真的“坦荡荡”,反正表面上看上去是那样的。
小妖看上去有点傲。她的一举一动似乎都为了引起别人的注意。她好想让别人来帮她、来宠她,碟子里有个虾子她都要大叫:“哎呀,这个皮谁帮我弄一下嘛?”
林俊青倒真是好脾气,笑吟吟地伸手帮她剥虾皮,并当着众人的面亲了小妖的脸。这个举动对别人来说可能没什么,人家小两口亲热关你屁事,但对胡爱爱来说却如同听到遥远的雷声,她两耳嗡嗡作响,伸手在空中无端抓挠着,像是疯了。
“咦?没有蚊子呀?你在这儿抓什么呀?”
“你看不见,你眼睛近视吧?”
“我不近视,哦不,我是有点近视,不过我戴了隐形眼镜。”她睁大眼冲着胡爱爱做了一个很吓人的动作:把眼珠子瞪得比玻璃球还大。
“你俩说什么呢,这么亲密?”林俊青凑过来,看看小妖,又看看爱爱,那表情可爱极了,就像第二天胡爱爱跟艳女郎形容的那样:“我都快被他融化了。”
2.艳女郎说,爱是泥潭
胡爱爱的内心起了变化,她要找到一个能听她说说心事的人,想来想去还是给艳女郎打电话。中午十二点,艳女郎睡足了觉,正往脸上抹各种的护肤品,电话铃响了。她本来下午约了人,又临时取消了,正愁下午的没事干呢,胡爱爱的电话来得正是时候,她在电话里催爱爱“快点过来”。
十五分钟以后,爱爱来艳女郎家按门铃。
艳女郎脚上穿着一双金色细跟拖鞋,摇摆着身段,风摆杨柳般地过来开门。艳女郎的家,搞得像皇宫一样奢华气派,随随便便一把美克美家的椅子,都要七八千块,价格贵得吓死人。
胡爱爱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坐立不安的,害怕把那些高级椅子坐坏了。艳女郎拉她参观了每一个房间,每个房间风格都是不一样的,有淡雅的,有华丽的,就像做梦似的,胡爱爱都不舍得走进去,好像一脚踩进去,那个离奇的梦就消失了。
高艳领她到一间充满阳光的“阳光房”去喝咖啡。这是南方少见的晴天,天上有淡淡的几绺云彩,她们坐在这样的环境里,感觉就像仙人一样。
“我爱上一个北京来的男人,可是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爱情是泥潭,一陷进去就完。”
“没有爱情,你怎么活啊?”
“你不是看见了,我活得很好啊。”
艳女郎轻松地耸耸肩。“爱情让我窒息,谈恋爱的滋味我早就受够了。”
“我怎么做不到像你那么洒脱?我一闭上眼睛就全是他,我都快被他融化了。”
“咱们能不能不这么酸?”
“我说的都是真话呀!”
艳女郎说:“你真是没见过帅哥,这才被那个北京来的搞得心烦意乱的,今天晚上就让你见识见识。”
“见识什么?”
“男人啊。”
说着话,艳女郎就拿出小巧的手机,滴滴答答开始打电话。她一对着电话机,腔调立刻就变了,变得吴侬软语,娇滴滴的,身体也随之扭动,看起来就像一条彩色的蛇。
晚上来了十个帅哥,好家伙,整整一个“球队”,一个个打扮得好像电视里参加选秀节目的男人。他们围着长长的餐桌谈笑风生,等着艳女郎外请的两个厨师做大菜上桌。
胡爱爱真佩服艳女郎,搞什么都搞得这么正规,请客吃饭还找专业厨师,戴着高高的白帽子,看上去俨然像是在拍电影。一个个环佩叮当的男人或站或坐,散落四周,也像在拍戏。胡爱爱不明白自己是如何掉进这布景一般的场景里来的,她发现自己在这群人里很麻木,不想说也不想笑,跟所有男的都隔着一层膜。
就在这时,爱爱的手机响了。
她像小白兔一样跳到窗边去接电话,以免所有人都扭过脸来盯着她看。
“喂?”
“喂。”对方的声音让胡爱爱感觉好像触了电,她身体抖得连她自己都没办法控制,好在她躲在窗边没有人盯着她看,不然好丢脸的。想俊青,俊青就打来电话。这真是上天有眼啊。她越想越激动,激动得都有些听不清楚对方在说什么。
俊青在电话里说他们马上就要回北京去了,在电话里告个别,“多谢款待”。说得胡爱爱心里热乎乎的,忙问他是哪班飞机。林俊青在电话里也就顺嘴那么一说,胡爱爱可就当了真,她不顾一切地冲着电话机嚷嚷起来,她说:“明天我去送你,我一定去!”
胡爱爱一夜都激动得睡不着觉。韦来在旁边骂了她几回,问她发什么神经呢不睡觉,她也不理,一个人抱着白枕头盯着天花板发呆。好
“我会还你的。”
“还什么呀?”韦来困得睁不开眼。
“钱呀。那三万块,我会还给你的。”
没有人看得见爱爱隐藏在黑暗中的奇异表情,两只眼睛像星星一样闪闪发亮,她觉得自己就要变成一只鸟了,或者变成一片羽毛,明早随那人一起飞到遥远的北方去了。
3.黄花机场
长沙飞机场的名字,起得活像一个姑娘———黄花。另一位姑娘正风风火火地赶往去机场的路上,她打扮得新鲜时尚,穿了一件印满蝴蝶的小西装,小西装的腰掐得狠狠的,可爱又轻盈的样子。下面是一条水钻斑斓的牛仔裤,脚下配一双亮闪闪的细跟凉鞋。
“你这大清早的要干吗呀?发神经呀?”韦来正睡得迷迷糊糊的,他嘀咕了这样一句话,又翻身睡去。
胡爱爱耳朵里面像塞着鸡毛,什么也听不见了。她脚步轻盈地走在大街上,路边的每一朵小花小草都在向她微笑。她手里甩着小包、嘴里哼着小调,远远地看见的士过来,张开五指很卡通地拦的士。她看上去可爱极了,就像阳光下的一滴大水珠,饱满而又通体透亮。
“小姐今天好高兴啊。”
的士司机也被她这股高兴劲儿感染了,嘴角上翘,挂着可爱的笑容。在去机场的路上,有辆车跟他们的车较上了劲,一会儿就超了过去。爱爱这辆车也不甘示弱,开足马力又追了上去。超车的时候,胡爱爱从车窗里看到,那辆车里坐着林俊青和小妖。
一大早,黄花机场里人很少,胡爱爱进门的时候,他俩也刚好进来。
“你还真来送我们啦?”林俊青手里拖着拉杆箱,笑容可掬地望着胡爱爱。胡爱爱也站住脚望着他,两人相互凝望着,周围的景物全都模糊了,他们就这样看着对方,时间不知过去多久,他们还在相互凝望。
“哎,你总不至于把我们送到北京去吧?”小妖的眼睛一飘一飘的,横插在他俩中间。
林俊青说:“那好,我们要上飞机了,有空来北京玩。”
胡爱爱一直望着林俊青走进安检通道,心里竟有点泛酸。“有空来北京玩”,我什么时候才能去北京啊?想想心里好像突然空了一块,没着没落的。
机场候机厅里的人渐渐多起来,前后左右到处都是人,爱爱的眼睛变得越来越模糊,周围的一切都在旋转,她感到实在撑不住了,就用双手抱着头,慢慢地蹲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爱爱感觉好些了,她想抬起头来看看周围,看到的却是韦来的脸。
“韦来?你怎么来了?”
“我来把你领回家。”
“你怕我跟别人跑了?”
“我知道,你不会。”
爱爱从地上站起来,一只手牢牢抓住韦来的胳膊,两条腿全都蹲麻了,如果再不抓住点什么,整个人就会瘫倒在地上。
“好了,别闹了,”韦来说,“我知道一切都过去了。”
“你知道什么?”
韦来笑而不答,紧紧抓住爱爱的手,硬拉着她往外走。外面的阳光有点刺眼,但那种胸口刺痛的感觉仿佛好了许多。随着飞机起飞,那个人的影子也被带走了。
4.逃跑新娘
机场那件事两人从此再也不提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对于胡爱爱心里暗恋那个北京男人的事,韦来更是闭口不谈。他知道说出来两人的关系也就完了。这些年来他飘来飘去,也飘累了,有点想安定下来,成个家,生个孩子,过普通人的小日子。
“结婚吧?结婚好不好?”
有一天晚上,韦来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电视,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胡爱爱觉得这事真有意思,本来想拿他三万块钱就走人的,没想到韦来却当真了,非要跟她结婚。她和韦来两个人都是“飘”惯了的,从此安定下来,想象不出婚后的日子会是怎样的。
就在胡爱爱举棋不定,该结婚嫁人,还是继续过单身女郎生活的时候,她偶然在网上看到一条消息,说《欲望都市》的女主持人沈紫衣放弃这里的节目回北京,真正原因是她要结婚了。
爱爱很崇拜紫衣,虽然在生活中和她的距离很远,但有时觉得精神上和她靠得很近。
“好吧,结婚。”
在结婚前的最后一个晚上,他们聊了一个通宵,聊过去的经历,聊他们曾经干过的荒唐事。韦来说有一阵子,他特别迷恋陌生女人,经常一个人开车在大街上转悠,在公交车站找一些等车的女人搭讪,然后带她们到一个地方去寻欢作乐。
爱爱说:“你也是这样认识我的吧?那天在广场……”
韦来说:“你跟她们不一样。”
爱爱说:“怎么不一样?”
韦来说:“反正就是不同。”
韦来说着话,抱住她的身子开始摸她的背。爱爱身子软软地由他摸着,但眼前出现的却是另一番图景:韦来在大街上搭识了新认识的女子,他用一手扶方向盘,另一手不停地触碰她的乳。女子没有反抗,反而笑盈盈地看了他一眼。
韦来有些把持不住了,他急于想把车停在一个没人的地方,而车子却驶入了人山人海的闹市区,车速放慢下来,韦来有些绝望地按着喇叭,瞥了眼那女子,那女子正若无其事地嚼着口香糖。
那女子是什么时候变成胡爱爱本人的,胡爱爱一点都不知道,她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让他的手进入她的身体。她一闭上眼睛,就会出现陌生女郎的身影,影子重叠着影子,她们在那辆车上频繁出现,胡爱爱想,我要嫁的这个男人到底属不属于我呢?她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一觉醒来家里走马灯似的来了许多人,有花枝招展的姨妈,有面色严肃的表姐,还有一个半男不女的亲戚,他们在韦来的房间里窜来窜去,焦灼不安地策划婚礼大典。
胡爱爱在沙发上睡着了,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说话,韦来身后有一个颇为强大的家族,家里七大姑八大姨都在做生意,母亲早逝,表姐和姨妈从小就很照顾他。
表姐说:“这房子得重新装修一下。”
姨妈说:“不如重新买一套好了。”
表姐说:“这女孩子命真是好的,遇到了像我们这样的有钱人家,什么都是现成的,她一定是看上我们家的钱了。”
姨妈说:“别说了,她好像已经醒了。”
胡爱爱感到自己受到莫大的污辱,她的脸孔白得就像一张纸。她穿上鞋,穿上外套,跟任何人都没打招呼,一溜烟似的穿过客厅,穿过乱七八糟的结婚礼品,飞快地离开现场,离开韦来家,她来到大街上,心里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
胡爱爱在街上游荡了一阵子,决定打辆车回到自己的小窝。自从跟韦来同居,她已经很久没回自己那个又小又破的家了,一想到桌上落满灰尘、冰箱里空荡荡的家,爱爱心里难过极了。她想,当初真应该跟着父母一起出国的,为了那份傻乎乎的爱情,她付出了那么多,而那个她深爱着的男人现在在哪儿她都不知道。
她不想开灯,不想面对现状。月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照在她窗前那把凉椅上,今后的路该怎么走,她心里一点谱都没有。
“这世界上根本没有爱情,”她对自己说,“原来的胡爱爱太可笑了。”
5.花开花落
爱情就像一层躯壳,把这层躯壳一脱,一切就变得赤裸裸的,无比轻松。爱爱变成了跟艳女郎一样的人,男人们喜欢喊她“花露水”,本来只是个网名,叫着叫着却叫开了。她新烫了头发,新换了造型,无论走到哪儿,都是极具诱惑力的。
她的裙子一寸寸地变短,露出好看的、光润苗条的双腿。鞋跟变得越来越高,各种式样的迷你裙挂满房间,有时她在房间里走动,会看到不同的女人,她们代表了不同时期的“她”,而现在的她最风骚、最娇艳,真如花露水一般,走到哪儿,香到哪儿。
花露水每天的工作,就是下午四点左右坐在家里等电话,电话一响她就有地方吃、有地方玩了。她通常化妆的时间比较长,中午起床喝杯咖啡,吃两片点心,然后就开始洗澡了。洗澡是化妆的前奏曲,要洗得特别用心、特别仔细才行。
“谢谢老天,今天让我碰到个有钱人吧!”
热水淋在身上,她听到身体里的这个声音都快蹦出来了,每天都在期盼着遇见有钱人。从韦来家出来,她就下定决心要找个比韦来更好、更有钱的男人。他那几个七大姑八大姨实在是太势利了,这还没结婚,要是结了婚,还不得受气成什么样呢。
洗完澡休息一会儿就开始化妆。恢复单身女郎身份之后,胡爱爱觉得无比轻松,自由地来,自由地去。单位的班她早就不上了,她对朝九晚五的生活极其厌倦,觉得那不是她想要的人生。艳女郎说过:“约会就是我的工作。”
洗澡过后,胡爱爱就为约会做准备了。长丝袜,细跟靴,超短裙,低胸小吊带是胡爱爱近来的装扮趋势,她还特别喜欢洗完澡过后什么也不穿,先穿上连裤丝袜,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转过身去照镜子。玻璃丝袜对胡爱爱来说,就像一道符,只要一穿上,就什么也不想了。只想尽情享乐,只想把自己的身材展示给别人看。
———在家?
———一个人?
———晚上一起去Happy?
艳女郎的电话通常在下午四点多钟响起。她们的电话都是电报式的,很简捷,她俩每天如影随形,连说话的方式都变得差不多了。她俩还有交换衣服的习惯,一件旗袍这个穿完那个穿,就跟小孩贪嘴似的,图个新鲜。
她俩总是以最妖艳的姿态出场,就像两朵并蒂莲。通常是胡爱爱下楼梯的时候,高艳已经坐在老板的车里等她了。那些大老板都是艳女郎的朋友,都说是做大生意的,一开口就是一两个亿,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
“来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做珠宝生意的陈鑫,这位美人就是花露水。”
坐在车里的一个戴黑框眼镜的人微微欠了欠身子。
艳女郎和秋先生正打得火热,两人坐在后排座上,好不亲热。胡爱爱一欠身坐进车里,脸正对着前面陈鑫的后脑勺。
陈鑫和秋先生好像很熟,司机刚刚把车开动起来,陈鑫就扭过脸来跟秋先生聊生意经。
陈鑫说:“哎,老兄,你说那六千万的珠宝生意,咱们是投还是不投呀?”
秋先生说:“你有兴趣就投呗,反正你又不缺这一点儿。”
陈鑫说:“那倒也是。不过武汉那笔生意还没回款,现在再把钱投进去,恐怕……”
秋先生说:“好了好了,不要当着小姐们的面老谈钱啦。挺没意思的,是吧?”说着,伸手捏了一下艳女郎的脸。胡爱爱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望着车窗外刚刚亮起夜灯的商店和行色匆匆的人影,心里觉得好空好慌。
吃饭时候,陈鑫坐到了胡爱爱身旁。那是一家装饰得极其摩登的中西餐厅,到处都有帐幔、流苏和暧昧的灯,让人慵懒得恨不得能躺下来。艳女郎和秋先生坐在对面,两人互相用筷子夹菜给对方吃。男的说你要乖一点;女的说小心你的胃,两人看起来腻得要命,有点让人吃不消。陈鑫仿佛也受到感染,把一只手悄悄放到了爱爱的腿上。
爱爱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一边拿筷子夹东西吃,一边听对面两个人说话。
“有钱真好啊,”艳女郎说,“快乐都是用钱买来的。”
“有些快乐可不是啊。”秋先生说。
“什么?”
“爱情。”
“我可不相信什么爱情。这世上哪有什么爱情啊?全是骗人的。”
秋先生涨红了脸说:“你是说我在骗你?现在……此时此刻?”
“秋先生当然除外啦。”
艳女郎说着说着,几乎靠到秋先生怀里去。胡爱爱感到自己的腿正在被人抚摸着,手掌与丝袜表面的摩擦,发出“咝咝”的响声。她感到那人的手很粗糙,有一根丝袜的细丝被勾住了,但他还是若无其事地摸着,他甚至把她的超短裙撩开一小点,试着把手探到裙子底下去。
胡爱爱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她看到对面的艳女郎正笑得喘不过气来。大概是秋先生讲了什么笑话给她听,她就趁势对秋先生又推又揉,笑得胸口乱颤。就在秋先生搂过高艳又亲又抱的同时,陈鑫也将美人花露水搂进怀里。
一切都像花开花落一样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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