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李钊并不认为自己会喜欢上何韵,她的形象实在不是他所喜欢的类型。慢慢交往,他发现她朴实,严谨,害羞,善解人意,并且也不像第一次看到的那么难看,一起吃饭从不像那些小女生把宰男人当乐事。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太寂寞了,有女人的日子总好过没女人的日子。何韵的保守和自律挑起了他的斗志,让他不知不觉把这当成一个攻关游戏来玩乐。而对于长相普通从来都少人宠少人追的何韵来说,他的随手拈来的浪漫和甜言蜜语不亚于一磅磅重型炸弹,轻易就把她轰晕。所以,对于何韵认为的他对自己的价值连城的爱情,实际上不过是他空虚生活里顺手镶的一道花边而已。
在荔枝公园和何韵有了那一次之后,刺激异常又意犹未尽,三番五次的交涉和甜言蜜语,何韵终于答应再来见他。那天在公司宿舍里,李钊喝了点酒尽展男人雄风,何韵也妩媚柔顺到极至,事毕,李钊还满足于自己兴奋后的疲软和迷茫中,不料何韵说:“我们租间房子吧?”
“为什么?”他脱口问,“以后我去你家看你,或者你来我宿舍看我,我同事经常不回宿舍的。”
交往这么久,何韵也没告诉过李钊自己结了婚,一来怕他承受不了跟一个有夫之妇鬼混的事,二来也觉得没必要为自己增添麻烦,三来想保持一种未婚者的形象(虽然不确定未婚身份是不是较已婚身份于男人更有吸引力)。以前和李钊约会,从来都是他送自己到海雅百
货门口就分手。她知道,任何一个家里,只要长期有男人出入,是骗不了第二个男人的,那是一种天生的敏感和敌意。比如说洗手间里的刮胡刀,鞋架上的鞋,书桌上的男士杂志,梳妆台前的男士护扶品,或者烟灰缸里没倒的烟灰,甚至隐隐约约残存的男人气息……有几次李钊很委屈地说:“你都去过我宿舍了,为什么你一次也不带我去你家?”何韵坚决不干。
“不要,我们租房子吧,房租我来出,这样我们两人都方便。”何韵说。于是两人边亲吻边热烈地讨论这件事,关于可以承受的房租价格,关于地理位置,关于买日用品,关于电器,以及要不要做饭的问题。
刘雪婷临去机场,自己也说不出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把彭一峰送的笔记本给拎上了。买了双飞北京的机票后自己全部现金只剩五千块钱,算算来回也就两天,想必也不至于太吃紧,就算有什么意外。复旦大学毕业的表哥听说在北京混得不错,早就叫自己去那里玩玩,想必也会帮自己一把,不过不到万不得已是不求人的。
当范之勋开着本田3.0赶到首都国际机场来接刘雪婷并说车不好她担当点时,刘雪婷非常
意外,在网上这么久,见过两次面,她从没听他提过自己有车,表现得有些闷闷不乐。范之勋不住地哄她,直到到了离机场大半个钟头路程的华威大厦,脸色才轻松一点。进套房后,刘雪婷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很有钱,而且不是个一般人。”
“你希望我很没钱,而且是个一般人吗?”范之勋揽住她的腰笑笑,然后说,“其实我就是个没钱并一般的人。”
“跟太有钱的人打交道我会有压力,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好像傍大款似的。”刘雪婷说。
“我不是有钱人,”范之勋笑着说,更紧地搂着她,“我倒是希望我是个有钱人,让我喜欢的女人傍上一傍。”
刘雪婷兜着小嘴委屈地看着他,范之勋不再说话,微微倾俯下头,越来越近地用他的眼神贴近她的眼神。她觉得自己很慌乱,迷惑,还有晕炫的感觉。她假装要推开他,却被他越搂越紧,然后,他的唇温柔地印上她的,轻轻梦幻般地说:“我要你……”刘雪婷呼吸急促起来,主动把唇给他,就在她意乱情迷之时,范之勋把一条带玉坠的漂亮白金项链戴在了她的脖子上。
亲爱的,请用爱情拯救我吧,如果我在这个城市行尸走肉般地活着。
两天后,当刘雪婷把彭一峰送的笔记本给了表哥从表哥手上拿了两万块钱并变成了送给范之勋的礼物——一件新款范思哲短皮夹克,脖子上挂了条范之勋送的白金项链喜气洋洋地从北京飞回深圳时,也带回了一个“珍贵”的诺言。之所以说它珍贵,是刘雪婷答应范之勋,从情人节开始,两人每周见一次面,绝不间断。开心之余,刘雪婷也在心底暗暗发愁,这得要花多少机票和酒店钱啊?
所以,当周一下班后她和何韵坐在一起喝咖啡时,不禁感慨道:“这哪里是耍朋友,简直是在耍钱嘛!”
何韵很赞同耍朋友就是耍钱这个论点,关于这事,她有极肉痛的体会。虽说李钊在上海宾馆附近租的房子并没有要她出钱,但是为了这个温暖的小窝,她也出血不少,比如床上用品的几百块钱就是她出的。周六李钊不知从哪个旧货摊里搬来了旧电视和旧VCD机,买了套假蓝皮沙发,买了张结实的双人床,这个租房就像个家了。周日李钊帮她买了套露黛儿的黑色套装和一条玫瑰红的围巾,她当场试穿,旁观者都说挺好看的,高兴之余就毫不手软地帮对方买了双老人头皮鞋,又花去了三百多,虽然过后清点钱袋让人伤心,但掏钱的时候还是有一点点快感的,“为了‘爱情’嘛!”她自嘲地说。尽管这词想起来让她牙酸。
两个互相鄙夷又互相依赖的女人述说了自己的近况,刘雪婷买单时,何韵掏出了一个大纸袋,叫她帮自己保管,刘雪婷打开一看,是何韵和李钊合照的各种衣饰的艺术结婚照,俨然是一对幸福的夫妻,浓装艳抹后相片上的男女,男的成熟稳重,女的娇艳可爱,让人羡慕。
“你的理想是什么?”
“我的理想吗?我从来没对人说过,不过对你说无妨。我的理想首先是自己过得好,四十五岁之前回到我老家去,做成三件事情:一是办一所高质量的免费学校,让我们那里的山区失学孩子都能上学;二是把县城去我外婆家的那条公路修好,因为没钱修路,那条路多年无法通车;三是办一所高级的养老院。你呢?你有什么理想?”
“我没有理想!”
刘雪婷想起在华威大厦和范之勋亲热后依偎在他怀里回答的话,我的理想呢?真的没有吗?是从来都没有还是来到深圳之后慢慢丢失了?她问自己。窗外有人声飘忽而来,身边坐着小心翼翼而又喋喋不休的彭一峰,她却想着范之勋,想他的笑,他深遂的眼神,他洒脱的背影,还有——他的理想和自己的理想。
“你是哪里人?”
“我是湖北的,在英国读的大学并拿到学位,在北京工作几年了,你呢?”
“我是四川人,在湖北读的大学,在深圳工作几年了。”
……
“你说笔记本借你老乡了,他什么时候还你啊?”彭一峰问。
“老乡?什么老乡?”刘雪婷看着电视里莫名其妙的打斗画面,想起俩人的亲热镜头,想起范之勋叫她小傻瓜的话,脸又红了。当彭一峰问她笔记本的事时,她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
“你的笔记本啊!不是借给你老乡了吗?你说的?”彭一峰奇怪地问。
“你不是送给我了吗?还管那么多干什么?”刘雪婷弄明白对方的话后,稍显不耐烦地回答。她还不想太过得罪他,因为自己正准备有求于他。这段时间她已把薪水和少得可怜的存款用个一干二净,已有两个月的房屋按揭都没按期去银行存,而这个周六范之勋就要飞来深圳,不说别的,订酒店的事一定得在他来之前办好,再下周飞去北京,来回机票钱也是要准备好的。想到这里头都大了,就自己那点薪水,是万万不够的,更暗暗祈求范之勋别到时又送个什么礼物,那样的话,自己真的只有一头撞死算了。
“嗯……我有个朋友急用钱,需要两万块,我不够,你现在方便吗?”刘雪婷憋红了脸,吭吭哧哧地终于说出了这话。
“你哪个朋友?”
刘雪婷一下子被激怒了,站起来不耐烦地说:“算了算了,不用了。”
虽然极其舍不得,彭一峰经过两天激烈的思想斗争,还是就义般地把两万块钱送到了刘雪婷的家里。为了表示自己的风度和修养,把钱放在卧室的梳妆台上,不置一词对刘雪婷笑笑便洒洒脱脱地走了。刘雪婷倒一时有些愣了,想到自己从一个在乎自己的男人手上借钱,却用在另一个男人身上,脸渐渐地红了,心里像大热天烤火般燥热难受。
亲爱的,请用金钱来打击我吧,如果我嚣张神气地恋爱着。
何韵在海雅百货日用品区拿起了一双要价二十九块的银灰色男式拖鞋,自己脱了鞋试试,感觉很舒服,想了想曾家远那经年历月麻木不仁的脸,又把拖鞋放回到商品柜上,拿起旁边的一双仅售九块八的特价拖鞋放进购物车。走到果蔬区,经过细心对比和斟酌,买了十几块钱的菜蔬准备明天晚餐用的。她拎着一袋东西正准备回家,突然收到李钊的电话,电话里的声音很急,但意思弄明白了个大概,那就是他受伤了,银行卡被ATM机给吞了,没钱进医院。
何韵也着急,一来急对方的伤情,二来急钱的事,三来急曾家远,犹豫了一会儿,冲回家里,曾家远歪躺在沙发上打着呼噜,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把买回的东西放归各自的去处,咬咬牙从衣柜最底层摸出建行卡,也没跟曾家远说一句——其实说与不说毫无意义,反正他跟个活死人差不多,又冲了出去。她在自动柜员机取了三千块钱,记不得节约的事了,打的直奔李钊所说的医院。猛一看,何韵吓一跳,李钊被打成个变形金刚似的瘫坐在候诊室的一张椅子上,再细瞧瞧,才知道伤势不很重,腿有点跛,额头打破了得缝几针,嘴唇肿起来像猪八戒,说话呜噜呜噜的。何韵看他这副惨样,又想笑又心疼,清洗外伤缝好了针差不多弄消停了,也弄明白了整件事。
原来李钊在一家大型商场客服部工作,专管投诉的,商场打出的招牌广告是——不问理由,不满意三十天全额退款。
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所说的“不问理由”是商家设的一个“引君入瓮”的陷阱而已,商场的“最终解释权”把任何一个想退货的顾客都解释回去了。这几天他接待了一肥硕的女人,是关于一只价值八千多带喇叭的进口DVD机的事。胖女人买了电器后用了半个月,不满意回商场要求退货,李钊代表商场的立场阐明此事以及种种不可能退的理由,胖女人连来几天交涉无果,把怒气全撒到李钊身上,找了几个小流氓把他修理了一顿。这事还真是倒霉,怎么也算不上“因公负伤”,商场方面可能会给你个“办事不力”的理由而炒你鱿鱼,找那些小流氓?趁早拉倒,再被他们修理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两个人唉声叹气地说着,又心疼又肉疼又钱疼却又无可奈何。
“你说这钱李钊会还给我吗?”过了几天,何韵在电话里充满希望地问刘雪婷,其实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MD,你都把自己送上他的床了,像夫妻一样过起了小日子,还奢望人家还你三千块钱?你也太可笑幼稚了吧?”刘雪婷毫不留情地说。
“可是?”
“别可是了,三千块钱也不是什么大数目,养个小白脸这点血也不舍得放你养什么养啊?不如去养头猪算了,不仅不需要花钱进医院,过年还可以杀猪肉卖钱……”刘雪婷打趣道。
“小白脸?!”听到刘雪婷说到这个词,何韵一下子呆了。
“据不久前公布的一份市场调查资料显示:中国约有3500万左右的白领女性,如果每个女性每年在短信上花费60元(每月5元)左右的话,那么这就是21亿元的市场份额。这还不包括广大校园女性用户(目前全国高等院校共有学生1500万左右,如果按女生占一半来算,就有750万的规模,按照1/3拥有手机来算,有250万的规模。按每人每年为短信支付60元计,这也是一个不小的市场,其实远不只这个数。武汉大学生手机拥有情况:48.5%的大学生,72.6%的研究生拥有手机)。因此,针对年轻女性用户提供个性化服务内容的市场前景应该是
十分广阔的。”策划部经理说完后,用眼神向会议室里的人扫了一圈,大家都不说话。董事长随意地坐在会议桌正上方的转椅上,仰头看天花板,似在考虑什么。
“关键是创新。”市场部经理师景明最先开口。
“我认为创新其实就是模仿,只是要找个最好的葫芦来模仿。”策划部经理说。
几个部门的经理开始纷纷讨论,会议室一下子热闹起来。
“小刘有什么看法?”看大家说得差不多了,董事长把看天花板的眼神放下来,转向刘雪婷。
“我个人认为这个产品可以上,也很有市场前景,关键是要抓住‘个性化’来做文章,至于说个性化,我认为从三个方面着手:一、针对某一群落的人;二、卖信息;三、做服务。”刘雪婷斟酌一下,把自己的话条理分明地摆出来,然后依次解释这几条的具体意义和操作方法。
“好,如果大家没意见,这个产品就敲定了,技术部要尽快把这个产品开发出来。第二件事是关于移动和联通年前群发的事,为什么花这么大的人力物力,群发效果如此之差?你们几个部门没有研究吗?”董事长看来是有些不高兴了,说话不似平时心平气和。
“我看了有效统计数据以及运营部的流量统计表,认为有几个问题:一、时机不对(不应该在节日发送不相干的栏目广告);二、广告词的结构问题;三、市场策划的问题;四、群发语效果太差。”刘雪婷毫不留情地说。
“我个人认为,群发广告词还是由策划部来做,这次效果之差我承认跟广告词有很大关系,所以……”师景明故意摆低姿势。
“这个绝对不可以,”刘雪婷姿态强硬地说,大家心里都有数,两人的明争暗斗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市场部的人如果不了解自己要推广的产品到底是什么东西,那还去推广什么?之所以要求市场部来做广告词,就是要大家都了解产品,通过这个平台来熟悉自己的东西,况且,每次做广告宣传前策划部都有广告软文给市场部。”
“我不是说不该要市场部写广告词或群发语,我只是认为产品策划部更了解各产品的精髓和要点,写出的广告词更能吸引眼球,更形象……”师景明很是恼火,每次的群发效果不好,大家都会把矛头指向市场部。
“这样吧,”董事长见双方剑拔弩张的样子,赶紧说道,“策划部以后在每个产品打出广告前提供广告软文给市场部,也要配合一下市场部提供一些广告词或群发语,最后还是由市场部来定夺。”
刘雪婷和策划部经理会心而得意地笑笑,师景明意味深长地看了刘雪婷一眼,没再说话。
“刘监,你今天状态不错啊!”刘雪婷刚回到办公桌前消除电脑的锁定,QQ里传来策划部经理的话。
“哈哈,因为有你们的支持嘛!”刘雪婷答对方,给了对方一个笑脸。其实最重要的,是明天可以见到范之勋了,这周他飞深圳。
为了让自己有个好气色见到范之勋,刘雪婷早早爬上床,睡之前吃了三颗“睡宝”,睡得倒是很熟,却不料被彭一峰给吵醒了。
“你上个星期到哪里去了?”刘雪婷困难地睁开眼,发现如天神般双眼通红的彭一峰站在床边,毫无疑问,又喝醉了。她习惯性地看看闹钟,凌晨零点过三分。
刘雪婷没回答,闭上眼,翻过身,面朝窗。
“我在跟你说话呢!”彭一峰很快地绕过床转到刘雪婷面对的方向,呼呼地冒着酒气说。
老毛病又犯了,刘雪婷在心里嘀咕一下,下意识地要把被子裹紧。可是还没来得及用劲,彭一峰就把她的被子给掀掉了。刘雪婷坐起来,冷冰冰地压着满肚子的火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是想问你怎么样?上周末你去了哪里?”
“我去了哪里关你什么事?”刘雪婷冷笑着说。
“你是我女朋友我当然要管。”彭一峰抬高声音说。
“谁承认是你女朋友了?你不要自作多情好不好?”刘雪婷用力扯过枕头抱在怀里,也不知道是为了出气还是为了保暖。
“你不是我女朋友你干吗接受我的礼物还向我拿钱?”彭一峰气得半天想到这句话。
“放心好了,你的笔记本我会还给你,钱我也会很快还给你,现在,请你出去!”刘雪婷弯腰捡起地上的被子,语气像冰。
“你凭什么要我出去?我偏不出去,这床被罩是我去年买给你的,我不给你盖。”彭一峰边说边把刘雪婷的被子再次掀起来,扔到地上,然后又把枕头从刘雪婷的怀里抽出来紧紧抱在自己的怀里,“这也是我买的。”
刘雪婷哭笑不得,这就是男人,一个比自己大三岁的二十九岁男人,喝多了酒说出这么可笑而幼稚的话。她把棉睡衣披上,跑到客房,明天要见范一勋,她不想黑着眼圈见他,不能跟彭一峰生气和争吵,不值得。
可是还没来得及扣上门,彭一峰也跟在屁股后面进了客房,坐在刘雪婷的床沿,刘雪婷用被子将眼蒙上,他便将被子拉开,刘雪婷转过脸,他便起身坐在她的脸面对的那一头,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刘雪婷感觉到自己要爆炸了,“噌”一下子坐起来,生硬地说:“请你给我滚出去!”
“我偏不出去!”彭一峰带着一种你痛苦我就快乐的畅快表情。
“你真不要脸!”刘雪婷一字一顿地盯着他的眼睛恶毒地说。
“是啊!我是不要脸啊!你能怎么着?”彭一峰不在乎地说。
“一个男人要是不要脸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刘雪婷边说边起身到卧室,彭一峰依然跟了进来。
“你借我的钱,接受我的礼物,用我为你买的床罩,还有你家的那只炒菜锅也是我送的,那一次我还帮你买你喜欢看的碟,洗发香波是我买的还没用完吧?浴巾也是我在沃尔玛买的,你说我不要脸?谁不要脸啊……”彭一峰细心而有条不紊地数说着,像在外受了天大委屈而不被爱人理解的女人一样。
“这些小东西都是你逼着我收下的,我从来没要求你陪我逛商场,是你一定要陪我逛还假装大方买单的。”刘雪婷感觉到自己要被逼疯了,狂叫起来。
“嘘……”彭一峰把食指放在唇边做一个噤声的动作,“很丢人的,小声点,你看,我来看看,嗯,现在三点……呃……三点三十五了,小区的人很容易听到我们的争吵……”
刘雪婷不再说话,颓然无奈地跑到客厅坐到沙发上,彭一峰也跟着跑过来,坐在一边说啊说,又从洗发水说到炒菜锅,从笔记本说到钱,从以前的小吵小闹说到俩人曾有过的甜言蜜语,从刘雪婷家的人说到他家的人,也不知说到什么时候,居然歪在沙发上睡着了。刘雪婷裹着棉睡衣木讷地坐着,似听非听,半梦半醒,而这时,天已亮了!
“如果有一千个人从我身边走过,我也可以听出你的脚步声。因为有九百九十九个是踏在地上,只有你踏在我的心上!”
范之勋微笑着把刘雪婷的短信删除,像很多事业有成的年轻男人一样,他有漂亮的房子,不错的车子,炫眼的文凭,自己的房地产公司;稍不同的是,他有一个长相不俗但却无法生育的妻子,这事让他苦恼。妻子两边输卵管都堵塞,无法受孕,做了两次试管婴儿,花了
十几万,但仍然没有成功。对于一个紧跟时代步伐留学多年的年轻人来说,实在不该把此事看得太重,但总还是在心里有那么一些遗憾和伤感。更重要的是老家的父母,一次又一次地在电话里热切表示希望他早日带孙子回去看他们,让他倍感压力。
跟爱情比起来,钱要重要些,所以他放弃了初恋情人和有钱人的女儿王虹交往;跟虚荣和拼搏比起来,一蹴而就更能让他舒适,所以他选择了和王虹结婚。跟那些颓废迷茫的同龄人相比,毫无疑问他志向远大目标明确,所以他有钱而不张扬,风流却自律。
与刘雪婷认识是一个意外,能交往到现在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本来,他以为对方只是个庸俗的女孩子,像许多当年清纯可爱的到深圳打拼几年后变得面目全非的女孩一样,没料到见面后对方不仅出人意外地漂亮,还出手大方,善解人意,最主要的是——不缠人不腻人,总保持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这让他十分舒心。他喜欢凡事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他不喜欢去打乱别人的正常生活,更不喜欢因为意外而被别人打乱自己的生活。
和刘雪婷相识以来,他没有说一句假话,比如说他的理想,他的身份学历什么的,但是他也没告诉刘雪婷自己已婚。能说的,他都说了,不能说的,他选择沉默。他不会刻意去骗刘雪婷说自己未婚,他认为说谎是一种极不好的品质,让人的形象大打折扣,这对于他的个人修为以及未来的光辉形象来说是极不相符的,好在,刘雪婷也从来不问。
毫不否认,他现在有些迷恋那个散漫而让人怜爱的刘雪婷了,但是跟自己的理想相比,刘雪婷所处的天平还是要低一些,因为王虹现在就掌握着他事业的命脉。刘雪婷的性格挺好的,不远不近,不腻不缠,人又漂亮,又有份不错的工作,如果她肯在深圳为我生个儿子就好了!想到这里,他吓了一大跳。
但这个念头还是深深地诱惑了他,像走在山路中闲散的游客被不知名然而沁人肺腑的花香深深吸引一样。如果刘雪婷真的愿意为我生个孩子,相信各方面都会比较出色,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他很相信“遗传学”这门学问,甚至有一段时间迷上了优质人种和劣质人种的研究,有一次在同学的PARTY上慷慨激昂地说起自己的观点时被同学狂贬才稍稍收敛,但并不表示这种想法就根除了。“如果真的有了我的孩子……”范之勋得意洋洋地在卧室里走来走去,左手插在睡衣袋里,右手摸着刮得光溜溜的下巴,“我将会感谢上帝,感谢观音菩萨,感谢所有能感谢的人,只是,慢着,要是她想跟我结婚怎么办?”
想到这里,他的步子慢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冻结了。“不过这事以后再说,走一步算一步吧。”他对自己说,一边摇头。
“干什么?一个人笑得古古怪怪的?”王虹从客厅走过来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又买了一件皮衣啦?”
“一个客户送的,值不了几个钱。”范之勋轻描淡写地说,这话要是让刘雪婷知道了,怕不是要吐血。
“你在外面玩玩可以的,但是别让我知道,不然我阉了你!”王虹撒娇地过来搂着他的脖子,用膝盖轻轻撞了他的裤裆一下,眼神妩媚地斜瞥着他说。
“Darling,你还不知道我?”范之勋温存地吻了她一下,王虹得意地挑挑眉,对自己的相貌和魅力,她还是比较自信的。至于说孩子的事,虽然是两人心头的一个结,但暂时还不会影响到他们的感情。况且,她也在做一些让步,准备领养一个小孩子,加固夫妻间的感情。
“你这段时间跑深圳很密哦,是不是在那边包了二奶啊?”王虹笑着打趣道,用一种如来佛看自作聪明的孙猴子的得意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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