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志杰踢掉凉拖,顺手开了空调。把碟片放入影碟机后整个人摔躺在沙发上,上午衣服已上架,本想着邀区雅芙一道庆贺庆贺,顺道放松一下近几日紧绷的神经。可转念一起,放松身心还是雅芙的家最舒适。吃顿她亲手做的晚餐,和她一起看碟片打发时间……,她和他一样,都是寂寞的人。其实,还有一层他想撕破可又不敢捅破的窗纸,那就是只有在区雅芙身边他的心才能安宁。
他想撕破,可怕撕开后,后果不是他期望的,甚至连目前的状态亦不能保持。可不撕破,区雅芙似乎越来越不把他当成男人了。
碟片已放映了十多分钟,可区雅芙还没有回来。
鲍志杰心底有丝烦躁,站起身在茶几前踱来踱去。脑中回想着超市中区雅芙看那孩子时的神情。‘母性’,这个词一入脑海,鲍志杰觉得心口一窒。那种眼神是母性,那种母性的光辉出现了未婚的区雅芙眼里。
看来区雅芙虽然对婚姻不抱期望,可身为女人,那份母性是天生的,是无法从她身上抽掉的。区雅芙看似前卫,其实不然,她身上的传统因子十分旺盛。还有那个凌柠浩,虽然刻意遮掩了自己的情绪,可他眼里的那份敌意,不用眼睛去看,也能感受得到。
心头愈发不安,鲍志杰抓起沙发上的电话就欲出门。
正在这时,门‘啪’地开了。区雅芙提着购物袋进门了。鲍志杰接过来,放入厨房。
“区,先把豆泡上。咱们先把这个片子看完再煮。”鲍志杰边泡豆和木耳边提议。
“不行,片子完得两小时。一个半小时后凌柠浩来取绿豆汤。”本来贝玺闹着随着区雅芙一起过来,区雅芙笑着答应。可凌柠浩却恐贝玺乱说话,若在鲍志杰面前泄了先机,可谓得不偿失。他决定先忍一时,待探听清决楚了鲍志杰的身份再作下一步计划。
区雅芙哪知道凌柠浩有这心思,还以为他顾及家里来了客人,恐贝玺添乱。
“哦,刚才在超市的那个男人。他媳妇呢?拿你煮的粥。”鲍志杰出了厨房,漫不经心随口问了句。
“不知道,他家里就他们父子俩。”区雅芙说得是实话,“凌柠浩不怎么会做饭,绿豆粥是拿给他儿子喝的。”
“区,原来你这么喜欢孩子。”
“是那孩子特别可爱。”
“别人的孩子哪如自己的孩子可爱。”鲍志杰意有所指。
区雅芙走到厨房门口朝内看了眼,“我不准备结婚,当然不可能有孩子。鲍志杰,你不是有对象了吧?如果有了,一定早点通知我,我麻利地把你扫地出门,省得老蹭吃蹭喝还顺带来借宿。”
鲍志杰拿瓶矿泉水,半躺在沙发上喝了口,“区,你真老帽。不结婚就不能有孩子了,现代科技这么发达。”
区雅芙侧头想了下,觉得也是。试管婴儿难道是说着玩的嘛,可她能接受,不代表可以做。毕竟未婚先孕子在这个还不算特别发达的城市似乎有点惊世骇俗。
“科技发达,你怎么不生个孩子出来。”区雅芙看了眼腕表,把鲍志杰横在沙发上的腿拍下去后坐下来,“你哥生了个女儿,听说,你们家老爷子挺想孙子孙女双全的。”
“切。那就看我想不想了。我若想,等着为我生孩子的女人整一个加强排。只不过,我若真有孩子,我亦不会让他或她姓鲍。不想他们成为二世祖。”
“不姓鲍,姓什么?”
“姓区啊。”
“鲍志杰,占我便宜啊?”区雅芙瞥他一眼,起身往厨房走去。
“区,不妨考虑一下。如果真想要个孩子,我可以提供种子。”这是鲍志杰脑中忽然冒出的念头,“你不想结婚,我亦不渴望婚姻。咱俩可以用试管‘造个人’出来,一方面填补一下你作为女人的空白,二来,我也有了生命的延续。如果你想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咱们亦可做一对无性夫妻。”说这话鲍志杰心中有些犹豫,因为他们从没有扯过这方面的话题,他无法预料区雅芙的反应。
区雅芙正准备把购物袋里的物品放入冰箱,听了鲍志杰的提议,随手拿了一个双惠产的风味芝麻香肠砸向他,“要造也不找你。猥琐男人。”
鲍志杰伸出接过香肠,待见是双惠所产,耸了下肩,随手放在茶几上。听区雅芙语调只有嗔怪,没有怒气。他略松口气,以玩笑口吻接着说,“看你这么喜欢别人家的儿子,好心满足一下你的母性需求,怎么就被扣上猥琐男人的帽子了。”说完,他发出一阵开怀坏笑。
区雅芙把泡的豆倒入焖烧锅放在火上,打开火后转身走向客厅,坐在鲍志杰脚边,“不开玩笑了啊。问个问题,要实话实说。”
“说。洗耳恭听。”
“从男人角度来说,是不是必须要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也不一定。看他是什么样的男人了。像我这种的,要不要都成。”鲍志杰摸不准区雅芙的意图前,不敢把话说死。
“你见过我哥,他那样的。”
“你哥骨子里很传统,我感觉他会想要自己的孩子。但是,如果情势所逼,他无法拥有,他可能脸上不表现出来,但他内心会异常难受。”
“哎。”区雅芙重重叹口气。
看来哥和曦姐的婚姻没有救了。曦姐比自己了解哥哥区建业。抓起那根小香肠欲去厨房。鲍志杰起身抓了去,边往厨房走边说,“尝尝,看是不是还一个味。对了,今天的粥我煮,你安心等着吧。”
“好啊,你学会了,我以后也可以吃顿现成的。”区雅芙懒懒的向沙发靠去,“鲍志杰,明天店里会去些什么人?你知道,我不喜欢应酬别人。”
“明天你只需要应酬一个人。她若没有出现,你的工作更简单,只需在店里陪陪我。”鲍志杰吃着香肠走过来,眉梢微拧,“芝麻味不明显,吃到嘴里第一感觉像两个月前出的维也纳小香肠一样。老头子怎么了?”
“什么人。”区雅芙有点好笑,这鲍志杰明明很关心双惠集团,很关心他们家老爷子鲍臧德,可嘴里却又不承认,还违恐鲍家知道他很优秀,知道他有了自己的事业。他宁愿让整个鲍家误认为他是不成器的人。
“我嫂子。”鲍志杰语调中有丝嫌恶。区雅芙收了笑,暗叹口气。鲍志杰的哥哥头脑灵活,人亦睿智机敏,有乃父之风。可他嫂子却相当能折腾,其经常出现在网络新闻上,不是前往欧洲狂扫珠宝店,就是往日韩、香港置衣。鲍臧德是老国企领导出身,亦有三十余年党龄,对于儿媳妇作风十分憎恶,但亦无可奈何,总不能让儿子离婚吧,这样他会更接受不了。
香港知名品牌‘彼岸’登陆A市,还是唯一的一家,他嫂子肯定会出现。区雅芙几乎可以肯定。
“我不……。”区雅芙不想参合别人家事,理智上想拒绝,可感情上她说不出口。毕竟她是鲍志杰唯一的朋友。
鲍志杰目光从电视屏幕上收回来,“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时间到了,该关火焖了,焖半小时,记清楚了。”
鲍志杰预料得十分准确。‘彼岸’开业不到半小时,他嫂子张小娴就出现在了店里。
“志杰,你不是去香港赛车了吗?这里女装店。你怎么会在这?有女朋友了?”听着一连串的问话,区雅芙特佩服这女人语言表达能力:巨强大。
每逢家里问起去香港干什么,鲍志杰总回答赛车赌马。前阵子去香港时接到大哥电话,大哥希望他回双惠集团,他推脱正参加赛车,没时间,随即便挂断电话。想来,现在整个鲍家都知道他又去香港败家了。
鲍志杰笑容淡淡,“朋友的店开业,来捧个场。嫂子消息挺灵,据听说,彼岸开业,并没有在媒体上宣传。”张小娴的目光定在区雅芙身上,蔑视中带着丝惊艳,“老板这么年轻漂亮,身上这件衣服是彼岸的非卖品吧?志杰,你朋友?”鲍志杰‘哦’一声,“区,你帮我嫂子挑衣服,我帮你招呼顾客。”
区雅芙心里哀叹,分明是她帮他,现在居然成了他帮她。
为朋友两肋插刀,忍住满腔不耐,区雅芙陪着张小娴开始挑衣服。
“该称呼你什么?”
“我叫区雅芙。”
“这店是代理?”
“不是,所有‘彼岸’店都属一个老板。总店在香港,你应该知道。”
“你们家的企业。”
“不是,我不是老板,今天纯属帮忙。老板不喜应酬。”
“那你干什么工作?”
“省粮食局工作。”这分明是调查户口,放在平日,区雅芙摞头就走,可今日不行,她必须把这个忙帮得圆满些。心里虽明白,可现实又是另外一回事,她恨恨瞪向鲍志杰,可他根本不往这边看,正领着一位身姿较好的靓丽女人介绍衣服。背影很眼熟,区雅芙不由多看两眼。待看清,不由有些失笑,人生何处不相逢,原来是杨樨。
“具体做什么工作?”张小娴没有住口之意。
“没什么具体工作。”
“普通科员。”
“……算是。”区雅芙心中的不耐巨增。
“你知道志杰身份吗?”
“知道啊。”
“就这几身。”张小娴把挑好的十余套衣服扔给区雅芙,走向收银台。
鲍志杰走过来接过衣物,递给售货员后声音压低说,“对不住了。”区雅芙瞟一眼张小娴,苦笑说,“以后这种差事不要找我,巨难侍候。”张小娴似也一直注意着鲍志杰,此时见两个人凑到一起交头接耳,瞟过来的目光中便多了丝鄙夷。鲍志杰浑然不在意,仍小声赔不是,“你若有麻烦,我帮你。我记得欠你一场子。”区雅芙略感担忧,“她有些误会,刚才差点连我祖宗八代都问一遍。估计是想偏了。”鲍志杰轻哼一声,“不用理会这些。”
“很巧,区小姐。”
区雅芙转过身,脸上涌出丝笑,“杨小姐,有中意的吗?”
杨樨的目光从上到下快速扫过区雅芙,“区小姐形象真是多变,见你三次,次次都不同。庄重、可爱、优雅,不知下次相见,你又会是什么形象?”
杨樨的声音听着柔和,但隐着的挑衅不止区雅芙能听出来,就是一直淡淡笑着的鲍志杰亦有所觉察。他笑而不语,静静等待下文。女人说醋味十足的话时,通常是为了男人。只是这个叫杨樨的女人是为了哪个男人?三次,就是说区雅芙除了今天外,有两次跟那个男人在一起,这让鲍志杰好奇又担忧,同时心里又有点难受。
见身侧的鲍志杰依着店中央摆设的沙发边,有闲闲瞧热闹的意思,而眼前的金麦美人不但不走,双眼里凝起的嫉恨亦越来越重。区雅芙有点烦闷,于是,唇边漾出丝嘲弄的笑,“杨小区看起来很聪慧,理应知道爱屋及乌是什么意思。”
杨樨一怔,小声重复了句‘爱屋及乌’后,脸上稍变,“区小姐做的也是爱屋及乌吗?”
区雅芙无语望向天花板,“杨小姐,对不住。小店正在营业,不多聊了。”杨樨已被爱冲昏了头脑,多谈无益,区雅芙的提示听在她耳中亦成了另外一种意思,如今的区雅芙是她情感路上的假想敌。
杨樨挥手招来售货员,报了下货号尺码,把现金交到售货员后便走向门口,站在那等待结完帐后离开。
“区,你也是爱屋及乌?”鲍志杰问了相同的问题,他显然也听出来两个人所指的人是谁。
区雅芙胸中郁积一点一点升起,正欲开口说难听话,眼睛余光瞥见张小娴走过来,硬忍下去,挤出笑意站在原地。
“志杰,下月妈的六十大寿,可别忘了。”张小娴眼里根本没有区雅芙,“不三不四的人别往家领,气倒了两老,你哥可饶不了你。”
鲍志杰微笑顿僵,怔了一瞬,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我的朋友都跟我一个德兴。嫂子,你慢走。”
张小娴笑容依旧,“有空回集团看看,老让你哥一个人撑着。他太累了。”
“嫂子的话有理,改天是得回去看看。”鲍志杰嘴角噙着丝嘲弄的笑,如愿看到张小娴仪态万千的身姿趔趄了下。张小娴身影消失后,鲍志杰的脸色慢慢恢复正常,样子依然慵懒,笑容依旧淡漠。
区雅芙心中怒气渐褪,“鲍志杰,今天你开业。别因不相干的人生气。”
鲍志杰面色一暖,自嘲的笑说,“连累你被说成不三不四的人。”
区雅芙拍了把他的肩膀,“你以为我在意?”
“你若在意这些,你就不是区了。”鲍志杰情绪一下好转。
晚上鲍志杰带前来捧场的香港设计师及附近省区专卖店负责人逛A市夜店,他(她)极力邀请区雅芙一同前往,她推说很累,才得以回家。
站了一天,腿脚发麻,整个人觉得困顿不堪。连晚饭亦懒得煮。
手机震动。
“区,我在门外,开门。”凌柠浩不待区雅芙开口,就简短的说明自己的位置。
打开门,贝玺率先进门,凌柠浩紧随其后。
“区,去幼儿园接贝玺时买了芘萨、冰奶茶,我们两个人吃不完。就上来一起吃,没打扰你吧?”凌柠浩一贯先做事再询问,区雅芙早已见怪不怪。不过,今日正好没有精力煮饭。
区雅芙去厨房拿刀出来,一大一小俩男人已席地围坐于茶几旁。凌柠浩笑着解释,“边看电视边
吃,方便。”
看贝玺两只大眼睛盯着芘萨骨碌骨碌直转,区雅芙笑着点头后切开了还热着的芘萨。
正是新闻联播时间。
……XX市委书记前往XX省调研。并在今日下午与XX省李省长洽谈农产品入……
区雅芙慌忙抬起头盯着电视画面,心里暗呼糟糕。老爸区达明的老搭档李国强来了A市,现正与李省长在一起。
凌柠浩虽不露声色,内心其实焦急无比。泽楷的父亲来了A市,势必会见区雅芙,若两家的老爸一拍板,李泽楷如果对区雅芙有意,再来个顺坡下驴,纵是区雅芙不愿意,相信也不会执拗不允。这点凌柠浩笃定,区雅芙对于父母的话处于服从状态,一个很明显的例子就是:她虽不喜欢省粮食局的机关工作却一直坚持工作在那里。想到这里,他顿觉头大。
芘萨尚未吃完,区雅芙便接到了李泽楷的电话。
“区处,看新闻了吗?”
“叫我区雅芙。看了,你爸爸来了,你对他提过那事吗?”
“还用我提,他和李省长都见面了。他们俩和你爸的关系,不用我提醒了吧。这会儿,他不知道才怪。我们俩今晚是不是见一面?我爸后天回XX市,刚才来电话说,明天中午去你家聚一聚。你爸没打给你?”
“还没有。不如对他们实话实说,这不是长久之计。”
“能拖一时是一时,难道你想被逼得日日相亲?”
区雅芙当然不想,于是,无奈叹口气,“在哪见面?”
“上次见面的迪诺。”
区雅芙挂了电话,歉意看了眼凌柠浩,“不能陪你们吃了。我要出去一趟。”
凌柠浩抓张面布纸,站起来,“你先换衣服,我去帮你取车。对了,换完衣服后再喝点冰奶茶。你下楼时带上贝玺,钥匙呢?”凌柠浩说的很自然,做得很顺手,但区雅芙有点过意不去,“你们可以在这吃完再走。”凌柠浩笑说,“啰嗦,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早去早回,回来可以多睡会。”
区雅芙牵着小贝玺走到已等在楼下的凌柠浩身边时,小贝玺不愿跟着凌柠浩回家,闹腾着随区雅芙一道走。凌柠浩好说歹说,小家伙都不愿松开区雅芙的手。无奈之下,凌柠浩看向区雅芙,“我们一起去,我在车里等,贝玺跟着你。”
区雅芙累惨了,他的提议像给溺水者的那根稻草一般。于是,她欣欣然点头,“好主意,有司机。谈话谈闷了,还有小贝玺解闷。”
贝玺早已拉开后座钻了车里,并对区雅芙打着手势,让她坐前面副驾驶座。
凌柠浩站在区雅芙身后,悄悄向儿子亮出了大拇指。这么一来,小贝玺情绪更是高涨,“区,快点,快点。”
区雅芙带着疑问坐上车,还未及开口询问,小贝玺已开始指挥凌柠浩,“爸爸,放低座位,区累了,让她躺躺。”
凌柠浩一手打方向,一手行了个不怎么标准的军礼,“遵命。”
一路之上,欢声笑语不时飘到车外。
晚上的迪诺咖啡,灯光调得很暗,而里面的客人亦是清一色的一男一女。服务生见区雅芙领着个孩子,显然吃一惊。当然,等候的李泽楷同样一愣。
“下班跟上班差别很大么。”李泽楷笑着赞区雅芙,“现在的你不像二十六,倒像二十刚出头。”
“你爸……。”区雅芙直接切入正题,但刚说两个字,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雅芙,这几天联系上锦曦没有?”区达明的声音传过来。
“还没有。”一来没见面,二来已知道了曦姐的决定,区雅芙不想给爸爸说得太过仔细。
“明天中午回家吃饭,家里要来客人。”
“好,我明天十一点半到家。”
李泽楷静静打量着区雅芙,“你爸爸?”区雅芙点头,喝了口咖啡,“你爸对于你找对象有没有要求?”李泽楷苦笑,“咱们这种家庭,要求你应该知道。”
黯淡的灯光,贝玺倍觉无聊。很快,他的头慢慢低了下去。区雅芙往里面坐了点,把小家伙的腿脚放舒服。
“你哥好像没有孩子?”李泽楷还是没有忍住,问了出来。
“你不知道他是谁?”
“不知道。”
“哦,他是我们小区一个朋友的孩子。李泽楷,明天他们会问些什么?”
“肯定先是含蓄的问,我们谈到哪个地步了。如果我们一副甜蜜状,顺理成章他们就会问我们想什么时候成婚。毕竟,我们俩在他们俩眼里也算根红苗正。”
“那我们谈到哪种地步了?”
“工作之余吃个饭什么的。他们碰面的机会不多,只要过了明天那一关就行。明天饭桌上你要注意,酒类,我不喝白酒,只喝红酒。肉鲜类,不吃羊肉,偏爱墨鱼和牛肉。青菜,不吃油麦,偏爱娃娃菜、西兰花。”
区雅芙好笑的挑挑眉毛,暗道,‘大男人,毛病还挺多。’李泽楷似是了然她心中嘀咕的内容,轻咳一声掩饰住自己的窘状,“咱们这代根红苗正的孩子,哪一个不是毛病挺多。”
区雅芙笑容一僵,李泽楷说得不错,虽说区达明当年退出政界,可生活的优越,仍非普通人家可比,她也有许多这样那样的毛病,只是自十六岁知道身世后,她逼着自己慢慢改了。在内心苦笑一番,淡淡的开口,“我自己单过,凑合惯
了。没有不吃的东西。你只要记得在我家,不能提孩子。”
“他?”李泽楷皱眉望着熟睡的贝玺。
“不是,不要提我哥哥为什么还不要孩子。”
李泽楷点头应下,“还有其他的吗?”区雅芙摇头,“没什么了。只是希望你能早日找到心仪的姑娘。咱们都解放了。”没有遇到合适的对象,爸爸区达明不会逼她相亲,她太清楚爸爸对她择偶的期望了。“为什么不是你找到可心的白马王子?”李泽楷觉得区雅芙态度转变得蹊跷,且论调相当奇怪。区雅芙唇边漾出丝若有若无的笑,“因为我是独身主义者。”李泽楷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为什么?”“希望你不要告诉别人。”区雅芙相信他能明白自己口中的别人是谁。李泽楷默默坐着,不知该如何继续谈下去。区雅芙却已掏出电话,拔通凌柠浩的电话,“结束了,你不用上楼。在门口等着就行了。”李泽楷怔怔望着区雅芙吃力的抱着那小男孩,有心想说帮忙,可一想刚才区雅芙眼里闪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便老老实实坐在原处,不敢开口,违恐遭到冷言拒绝。
不止李泽楷有点不适应,凌柠浩更是不安。回家的路上区雅芙一直默着不语,脸色很平静,看不出她内心情绪。可很明显,她不想说话。原因,当然和李泽楷一样,他猜不出来。
其实,连区雅芙自己也困惑,十年了,为什么自己还是这样。李泽楷仅提了下他自己的成长过程,自己有必要这样吗?于是,她压下烦躁的心情,状似随意闲扯,没话找话,“贝玺这孩子晚上没吃进什么。”
凌柠浩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区,不想说话就不要说。靠着休息一会儿。”区雅芙心里一暖,“哦。”
李泽楷交待的很仔细,但他却少说了一样:他对狗过敏。
而区雅芙的母亲,那位恬静娴淑的女人为打发时间,正好养了条蝴蝶犬,名叫冬冬。冬冬自小跟人黏糊,有个不好的习惯:人来疯。往往来人一进院,冬冬就扑上去‘亲热’一番,常来的人都知道。
可李泽楷第一次来区家,根本不知道有冬冬的存在。后果虽不很严重,但满身红斑却不怎么好看。
饭桌上,区雅芙、李泽楷虽状似关心对方,可看在过来人的两家长辈眼里却不怎么像。毕竟,热恋中的男女,居然不知道对方对狗过敏。
家里冷气开得很足,区雅芙却满额头细汗,心里更是七上八下,毕竟她在区达明面前没怎么撒过谎,况且这次的谎言似乎有点大。而李泽楷若无其事说,“雅芙,处里小王说对狗过敏的人要常常接触它们,时日久了会慢慢适应的。”
李泽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解除了众人的疑虑。
“不科学。”区达明率先开口,“,素影,以后泽楷来了,别让冬冬出来乱跑。”区雅芙妈妈孙素影柔声音应下。李国强脸上的狐疑渐褪,含笑打趣两个撒谎的人,“看样子,这俩孩子好日子不远了。老区,明年国庆节前把事办了,怎么样?”一口汤呛在区雅芙喉中,还未及开口阻止,就听见区达明朗声笑说,“当然可以。”
“可有个条件,你家丫头要跟着泽楷去XX市。舍得吗?”李国强哈哈大笑。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只要我家丫头幸福,去哪我和素影都同意。”区达明笑得更开怀。
“老区,别怪老兄我。A市虽是省会城市,比起XX市来,还是有距离。泽楷在这锻炼两年就差不多了,雅芙也是好苗子,待在这里,可惜了。”
“是啊。泽楷自不用说,跟我在一个大院里。不是我夸口,我家这丫头的工作能力,一般人可比不上。”
“虎父无犬子。”
“唉,如果建业也这么听话,我会更省心。”
……
两人并没有摆出一副甜蜜状,可依然提到了婚事。昨晚谈的一切根本没有用上。相反,没有提起的倒无意中起了大作用。
‘臭冬冬’,区雅芙在心中悄悄埋怨完蝴碟犬后开始埋怨李泽楷,‘看模样也是挺机灵一人,出的什么馊主意。’可她却忘了,别人出馊主意时,她不止没有反对,还记得挺认真:李泽楷不吃油麦,爱吃娃娃菜和西兰花;不吃羊肉,偏爱墨鱼……。
区雅芙只觉得乌云罩顶,早忘了自己脚上穿的是尖头脚,重重踢向桌子底下李泽楷的腿。李泽楷疼得倒吸口冷气,悄悄打个手势,示意她少安毋躁。丰盛的午餐,可吃在区雅芙嘴里却没什么滋味。一直等着李泽楷扭转局面。可等到最后,区家一家三口送别李国强时李泽楷依然沉默是金。
区雅芙忍耐不住,含笑对李国强、区达明说,“我和泽楷约好了,下午要去个地方,李伯伯,我和泽楷一起走。爸,我先走了。”两老爸交换了下眼神,大笑着说,‘去吧去吧,泽楷,老爸等你的好消息。’、‘雅芙,你李伯伯走时,记得和泽楷约好,去机场送别。’
李国强的车子疾驰而去,区达明俩口亦回了院子。区雅芙含笑和迎面而来的邻居打了个招呼后,快速坐进车子,车门没关之前摞出一句话,“咱们迪诺见。”
“不如你坐我的车子……。”
李泽楷还未说完,区雅芙已快速调过头,风云电掣般驰出他的视力范围之内。他笑摇了下头,自己对自己说,“不同的女人要用不同的追求手段。有时候父母之命亦是种好的方法。”
连续几天频繁出现在同一家咖啡厅,服务生已有印象。因此,李泽楷刚走到吧台位置,那声音甜美的美女服务生便笑指了下区雅芙,“你迟到了哦,你女朋友来了五分钟了。”李泽楷耸耸肩,作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快步向窗边的区雅芙走去。
“你什么意思?”区雅芙语调淡淡,但脸色口气均不佳。
“不是昨晚商量好的吗?”李泽楷作无辜状,“今天真是意外,我不知道你们家养狗。我如果不说那句话,咱俩的事当场就得露馅。”
区雅芙静静打量着李泽楷,“我是不是幌子?如果是,我觉得还有点成绩,最起码成全了一对恋人。如果不是,请坦诚一点,我不想被人当傻瓜耍。”
李泽楷盯着五官相当精致的区雅芙,抑住心底的那丝慌乱,“本意是想少些麻烦。毕竟相亲是一件特费工夫、费精力的事,正好你我都没那份时间。如果你觉得不妥,我爸走时,你不用去送。到时候我会单独向他解释清楚。你爸爸那边,我亦可代为解释,毕竟这个主意是我提出来的。”
少些麻烦,区雅芙求之不得,可如果这事弄假成真,亦不是她心中所愿。她想了会儿,带着丝笑说,“机场送行,我就不去了。可也没有必要在机场说出真相,毕竟你爸爸不常来A市,能拖多久是多久。只是从今天开始,除公事外,我想咱俩没有必要再单独见面。经过今天的确定,相信我爸爸近期内亦不可能过分关心我的个人问题。如果他们问起,我们打个哈哈,过去就行了。如果有一天,涉及到实际问题,再说咱俩性格不合,或者其他什么理由,总之就是在一起不合适。”
今天李泽楷没有要咖啡,而要了清茶,他按了下桌上的提示铃,“听你的,反正咱俩是互相帮助。本来是减少麻烦,如果因此生出麻烦来,你我都不想。”
“以后咱可就是战友了。”区雅芙的心这才放松下来,话语也调皮起来。
李泽楷抬眼默看她一眼,对走来续水的服务生说了声‘谢谢。’
“战友,有一件事很好奇,为什么你出国选择贫瘠落后的津巴布韦,而不是美国、意大利等。”区雅芙一直心存疑惑,但自制力极强的她甚少打听别人的私事,今日心情猛然间转好,竟暴露了身为女儿家的隐蕴的好奇心。
李泽楷端杯欲喝的动作停下,继而把杯子放在桌子上,“经济发达的国家大都已没有原始的自然风貌,而且定律就是发展的越快,自然的东西消失的越神速。别小瞧这些不发达的国家,它们绝对值得你去看看。看过维多利亚瀑布吗?”
区雅芙含笑搅着咖啡,“你不会是因为那条瀑布才去的吧?它很美很壮观,在A市旅游台看过介绍。”
李泽楷脸上现出丝激动,“真正美的不是瀑布本身,而是其中像巨帘一般的那条彩虹瀑布,它上空的水点折射阳光,从而产生美丽的彩虹。在20公里以外就能看到它。彩虹经常在飞溅的水花中闪烁,并且能上升到305米的高度。这还不算最美,最美丽的时候是在月色明亮的晚上,水气更会形成奇异的月虹。我不是为那条瀑布去的,但却在那条瀑布旁的村落里住了三个月,等待每个有月的夜。”
区雅芙想像不出月虹是什么样,但看李泽楷沉溺于自己思绪里回味的神态,心里不禁有些向往,“可惜在非洲,离咱这里远了一些。”
“可惜约定到期了,不能再出去。其实我心里还有个最想去的地方。”李泽楷略感遗憾,“芒特哈根值得一去。”
两个人都有‘可惜’,区雅芙有些好笑,“你可惜的是没有去完想去的地方,我可惜的是根本没有机会去。差别太大了。芒特哈根……。”区雅芙侧头望向窗外路上的车水马流,想了会儿,才意识到为什么觉得这个地方有点耳熟,拼族近期组织活动的目的地,她收回目光,笑问,“巴布亚新几内亚的小镇?”
李泽楷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嗯,回XX市前一定找个机会去一趟。感受一下原始丛林文化的气息,跳一次热情奔放的sings-singsDance。有兴趣没有,如果有,可以考虑同去。”
“有兴趣,但没有时间。”区雅芙含着丝浅淡的笑回答,其实嘴里虽这样说,心里真正的想法却是‘即使去,也不会和你一道。’
李泽楷身子稍后仰,靠着椅背上,静静打量着区雅芙,“如果有时间呢?”区雅芙心里一警,抬起头看他一眼,“我不会有这份时间。你有约定期,可以随处游玩,我没有,情况不同。”“约定期是我向老爸争取的,条件是我从政,但二十六岁前的时间我自主掌握。其实你也可以争取,毕竟你哥哥从商,能随你爸爸意的只有你了。”李泽楷似乎不知道区雅芙的情况,这多少让她有点意外,李国强不可能不知道她身世。
区雅芙默然一笑,抬腕看了眼时间,“我该走了。公事之外,我想我们没有必要再见面。”
从没有在同一个女人面前接二连三的遭拒绝,李泽楷笑容有些勉强,“区小姐不必重申,我的听力很好。”
乍听李泽楷忽然转冷的口气,区雅芙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但又觉得这样的结果最好,于是,淡然说声‘再见’后便起身离去。
李泽楷默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神色凝重而复杂。
迪诺咖啡无意中挑起的话题,一直旋在区雅芙脑中,搅得她心神不宁。于是,在工作之余查看了拼族群里跟贴欲往芒特哈根的人名单,寥寥几人,看来对原始丛林感兴趣的人并不是很多。这正合区雅芙的心意,只是不确定不到十人,行者还会不会组织去?
这天,忙完手头的日常工作,区雅芙打电话给行者确定。行者情绪不高,声音有些低沉,这让区雅芙多少有些不解,要知道行者身上的快乐因子取之不竭用之不完,是整个拼族最爱笑的人,亦是整天自诩最快乐的人,同时也是受人钦佩的大哥。但区雅芙并不好奇别人的私事,甚至极力跳过这些,她若无其事的问着自己想问的事,行者慢腾腾的回答着她想知道的结果,其间,区雅芙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可她心里又异常清楚,所有人的事都必须由自己亲自解决,不可能假手于人。
所幸还好,活动如常,没有取消。
‘去’,这是区雅芙下得最终决定。
但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快,区雅芙的公休假刚批下来。省里各局委干部交流开始了。所谓干部交流就是各个局之间干部互调,而省粮食局党委副书记及主管储运的副局长皆在交流人员之中。党委副书记一职还好,新来的书记会很快上手,但储运副局长一职则成了烫手的山芋。主抓业务,又恰逢储备总局清查库存,原来的省粮食局郑副局长接到任命文件的第二天,连送行宴都推后几日就去新单位农业局报道了,而本该到职的新副局长却迟迟不愿报道。
新副局长理由特充足:业务不熟,不能轻易接任。话外之间亦特明显:清查库存之后再交接。
而郑局的理由同样充分:任命文件已下,离开是理所当然的。
王局长气怒之下,向省里打请示,要求分管储运的副局长不要外来户,需由省局内部提升。省里考虑到特殊时期,不易这么晾着,以极快的速度批复下来,同意省粮食局的请示,并派工作组协助省局的收粮工作。
众人皆以为这是储运处处长的菜,不成想,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王局长提议组宣处处长区雅芙。由于她的工作能力、态度非一般人可比,几乎没有什么反对意见,一致通过。区雅芙惊诧之下,思路却越发清晰,心中亦明白了省里为什么会派工作组前来协助工作。现在的她找任何人都无济于事,因为省里的任命文件自宣布起,不过一个小时便已下发到省局,快得根本让她没有时间作出反应。
她在局里各色眼光的注意下走马上任。
省里的工作组第二天派驻局里,工作组负责人人选更出乎区雅芙的意料之外,居然是李泽楷。这么一来,不管是工作组,还是省局的储运工作,全成了外行领导内行。区雅芙无奈,只得用极快的速度熟悉工作,接触储运处处长及处里每个科员分管的工作。上班八小时没有一刻闲暇,下班的时间全和储运处李处长待在一起。这个四十开外的男人有抵触情绪。拉拢必不可少,毕竟这个阶段的工作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李处,我不可能在这个位子上常待,后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你自个儿考虑。是咱们团结一致做好储运工作,还是你固守自己的阵地,都随你。”区雅芙开山见山,因为她知道在这样的人面前无须废话,“我可以不把话挑明,不用你,而从处里挑一个熟悉业务的人,我想这不困难。”区雅芙虽不喜欢机关工作,但这节骨眼上,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在检查之前摸清全省粮食动态。
略胖的李处脸色凝重,默思良久后说,“区局,是我肤浅了。目前局里储运工作,待在局里看文件解决不了实质问题,必须走下去,随机抽查……。”
两人边喝边聊,两个小时瞬间而过。李处已有些微醉,区雅芙给局里司机打电话,安排好后,取了自己的车子,坐到驾驶位子上才觉自己也有些多。
趴在方向盘歇了会儿,仍觉头重。打给鲍志杰,他居然关机。打给凌柠浩,所幸是通的。
“喂,是我,区雅芙。贝玺睡了吗?”
“才睡下,你的声音……你喝多了?”
“估计开不了车了。”
“你在哪?”
“一景洒楼。你来了,贝玺怎么办?”
“在那儿等着,可千万别逞强自己开。”
她能听到四周的动静,但身子却一点也不想动。她的酒量已相当惊人,但储运运长常随着原郑副局长检查省辖各粮库,上酒场的次数比在家吃饭的次数多,喝的酒比普通人喝的水还多,酒量称海量亦不为过。虽有心理准备,但她仍没有料到会喝这么多。但久已没有出现过的醉后头脑微懵多少有点让她兴奋。此时的她虽分析不出来为的什么,但她清楚自己心里确实兴奋。
这种兴奋持续到凌柠浩驱车来后,仍没能消失。
凌柠浩把副驾驶位放平,扶她坐下。她这才发现小贝玺坐在后座异常精神。
“贝玺,你不是睡了吗?”区雅芙侧着头,笑看着贝玺。
小贝玺从后座上拿出瓶水,“爸爸冲的蜂蜜水。我本来是睡了,……。”凌柠浩自后视镜里笑看儿子一眼,“贝玺听我说接你,嚷着跟来。”贝玺点头,“区,我一周没见到你了。我们什么时候去马拉湾游泳呀?”“哦,这周日如果区不出差,我们就去,好不好?”答应过孩子的事不能食言,可眼下去各地市随机抽查亦是刻不容缓,因此区雅芙的话没有说死,只是实话实说。
“出差?外地市粮食系统有人事调动?”
区雅芙接过蜂蜜水喝了一口,“人事调动已与我无关。我区雅芙年仅二十六岁,现如今已是省局一副局长,我够能耐吧?”想压却没有压住的那股子兴奋,或者说是莫名愤怒,还是冒出了头。连她自己亦觉得不可思议,她是公认的言谨之人,又是有名的淡漠女人,但今天的她在酒精的作用下,还是说出了心底的话。她在心底自嘲,原来自己和局里的那些女科员一样,她也需要发泄诉说。
凌柠浩示意小贝玺靠着休息。小贝玺虽想和区多说两句话,对凌柠浩的提议并不乐意,但看了看爸爸的脸色,仍听话坐下去靠在后座闭上了眼。
“怎么回事?你的工作隶属党务口,怎么会成为主抓业务的副局长,即使升职,也应该是党委书记,不该抓业务,而且也不该在本单位升职。”凌柠浩的一席话令区雅芙诧异,看不出未涉足过官场的他对省机关的职位升迁潜规则这么熟悉。
她侧着头透过迷离醉眼看过去,“你……。”
路灯不住后退着,他的脸色随着倒退的路灯一明一暗,在这明暗转换间,区雅芙发现,他脸部往常刚硬的线条变得柔和许多,看向她的双眼亦隐着丝痛惜,“几个省直单位在酒店有长包房,所以我会知道。区,有人过问过你的工作?”他问得很含蓄、婉转。
“没有人过问过,只是我的工作作风极得王局长赏识。”区雅芙慌忙撤回目光,透过挡风玻璃看向高架桥旁的灯火闪烁的大厦,“凌柠浩,在你看来,我是不是无病呻吟,升官发财是每个人所渴望的,而我正为了其中一项烦恼愤怒。”
车子速度慢慢缓了下来,区雅芙仍仰面靠躺在座位上,一动不想动。车子完全停下,凌柠浩转身把已熟睡的小贝玺身子放平,然后发动车子径向郊外驶去,“升官和发财对每个人的意义都不同,有的人是为了生存,有的人是为了理想,也有的人是为了实现别人的遗愿,总之,不管是为了什么,他们觉得为之奋斗是有意义的。而你,说句不该说的话,你似乎总在被迫接受,你口中的升官发财没有给你带来相应的成就感。你烦恼,你愤怒,但你脑中并没有解决之法,换言之,是你的意识中根本没有考虑过彻底摆脱这些。区,你很聪明,亦很敏感,但在这件事上,你的态度很奇怪,你不喜欢你的工作,但仍付出十二分的努力,似乎……。”
“我是我爸爸的希望。”区雅芙苦笑。
“唉。有人让你孝顺也是种幸福。”他似有所指,可区雅芙哪有心情分析这些,她一直琢磨着凌柠浩的话。是的,她的潜意识里从来没有出现过摆脱这些的想法,像鲍志杰一样,彻底打破原有的生活圈子,重新开拓自己的事业,兴趣与工作结合的天衣无缝。
可她行吗?她自问不行。她和鲍志杰情况不同。爸爸区达明的搭档李国强原不如他的职位高,政绩亦不如他的好,如果没有区雅芙母女的出现,区达明不会无奈退出政治舞台,或许他的成就不会在李国强之下。虽然男女之事一个巴掌拍不响,可小时候区达明处处看她不顺眼,难道没有这个因素吗?还有区家现在的这个妈妈,虽然貌似慈爱,可每每望着她的容颜走神时的那种眼神,根本不应是看女儿时应该有的神色。所以,她不愿逆区达明的意,努力按他希望的路向前走,试图弥补本不应该由她来弥补的一些东西。鲍志杰的调侃‘出了局机关你还能干些什么’,还有今日凌柠浩的‘你的意识中根本不想彻底摆脱这些’,他们似乎都明白她目前的处境,可她又能怎么样?一个非婚生出的女儿,似乎生来就带着污痕,她只能做好人们眼中公认的应该做的事。她只有让别人觉得满意了,她那努力隐藏起来的污痕才不会被揪出来。
没有灯光的混淆,郊外的夜空中星子光芒分外耀眼。
凌柠浩打开车子天窗,继而把座位靠背放低一些。
两个人默躺着,听着车外不知名的虫鸣声。区雅芙觉得连枕在头下胳膊上腕表的‘哒哒’声亦越发清晰起来。
“凌柠浩,你的工作是兴趣吗?”
“近三年才是。三年之前纯粹是为了实现理想。”
“觉得累吗?”
“很忙碌,但说不上累。”
“真羡慕你们。”
“你们……?”
“你,我哥区建业,还有鲍志杰,甚至是李泽楷,虽然入仕并不合自己心意,可亦二十六岁之前游历了自己想去的地方,似乎只有我这么不幸运。”
“是你不幸运,还是根本没有尝试去做?”凌柠浩脑中闪出那美若女人的男人面容来,他就是鲍志杰?
“我……。”区雅芙语塞,是啊,自己根本没有尝试过,根本没有向区达明要求过。
“好好想想,你以后想过的生活,这才是重点。你是想满足别人而压抑自己活着,还是想随心所欲活着。当然,你要全面考虑,毕竟家人的意思也不可忽视。”凌柠浩分析的异常有条理,“出差去哪?”
“各地市有国家储备粮的粮库。”区雅芙心里感慨良多,“你的工作可以接触很多人,想来也可以见到各种趣闻。可我的工作,除了职位升迁,就是金灿灿的粮食。以前还能看看有的人升迁前后不一样的嘴脸,而以后,会更单一,整天跟口粮打交道。对了,凌柠浩,你家如果缺粮食了,跟我说一声,我去哪家粮库给你拉几袋子回来。”
他抑声笑起来,似恐扰了后面躺着的小家伙,“知道开玩笑,就证明心情平复了。酒醒的差不多了吧?”
区雅芙一怔,这才发觉头已不沉,连思维亦跟着两人的一问一答活跃起来。微微的醉意早已过去了,“醒了。谢谢你。”
听到‘谢谢你’三个字轻快的从区雅芙口中说出来,且不带一丝一毫感□彩。凌柠浩双眉稍拧,这个女人太过理智,刚意识到自己已清醒就拒人于千里之外。同时他心中升起丝悔意,早已知她这脾性,还不如不问她酒醒了没有。如果没问,他们之间随意的谈话还能多持续一会儿,而现在,只能选择调转方向回家。若让她觉察他对她的别有用心,她会迅速消失,再也不可能接近她一步。
“明天还上班,回去吧?”凌柠浩边升起靠背边淡淡的开口。
听到车子的发动声,区雅芙心底涌出丝失落,虽说不清为什么?但眼前还不想回冷寂的家是事实,可要怎么开口?毕竟凌柠浩已提议回家,难道自己开口说自己还不想回去,言外之意岂不是想和他多待一会儿。这不合适。
“开慢点,郊区路不太平坦,别颠了贝玺。”区雅芙亦升起靠背,目视着前方。“开发区工厂较多,货车来往频繁。这路是市里的重点项目,总体来说修得还是不错。不会颠了贝玺。”凌柠浩车速比在市里行驶时快了许多。“还是太快了,觉得头晕。”区雅芙口是心非。凌柠浩若有所思扭头看一眼区雅芙,“哦,那我开慢些。”
道边路灯下,一对小情侣手挽手缓步走着,他们头紧紧凑在一起,说着甜蜜的悄悄话,那神情那举彷若天地之间除了他们外再无其他。区雅芙默看着,她没有过恋爱经历,不知道初恋、热恋、婚恋这个过程中女人的心路过程,更不知其中蕴含着什么滋味。小情侣的身影慢慢被车子甩在后面,可区雅芙仍从倒车镜里望着。
直到倒车镜内没有他们的身影,区雅芙才收回目光,侧过头的一瞬间骤然发现凌柠浩默盯着她,两人视线相撞,凌柠浩脸上表情不变,但双眼却有了笑意,“初恋时都这样。”
区雅芙有丝慌乱,掩饰地按下车窗,撇过头望向车外,心里想着没有初恋不是丢人的事,可嘴里说出来的却是,“空调关了吧,郊外的空气很好。”
“你的初恋是大学时,还是工作后?”一直沉默的凌柠浩似乎打开了话匣子,并没有住口的打算,但口气又不似想刻意问什么,仅像是朋友间闲话家常一样。
区雅芙目光未收回,不答反问,“你的呢?是贝玺的妈妈?”
“不是。是我大学同窗,初恋很美好,但像镜中花水中月,她毕业后去了美国,说是会回来,可仅过半年便没有了联系。贝玺的妈妈是我第二个女朋友,陪我奋斗三年,我的事业起步了,她却遇难了。”凌柠浩声音有些低沉。
“遇难?”难怪贝玺对自己的妈妈没有印象,其实区雅芙心里早有预感,毕竟即使离婚,也该回来看看孩子的,“是交通事故吗?”
“空难。”凌柠浩的脸色柔和渐褪,恢复了惯常的硬线条,“贝玺妈妈是新加坡籍华人,A市的XX大学是她父亲的母校,所以她来这读大学,毕业后没有回新加坡选择留在A市。我们成婚后第四年,当时贝玺半岁,她的父母亲邀请我的父母亲去新加坡游玩,我工作忙走不开,她又不放心两老单独出行,而当时小贝玺正生病,她虽舍不得,但仍陪着两老前去,准备到达后新加坡后即刻返程。可惜,……。”
“对不起。”区雅芙没有想到自己的随口一问,引来了别人的伤心事。
凌柠浩唇边漾着丝浅淡至极的笑意,“没关系。已过去近五年了,再大的伤痛也被时间磨平了。只是可怜了贝玺,从小没有妈妈。”
贝玺似有所觉,不安的扭动着身子。凌柠浩速度渐降,力求减速时车子平稳。
“区,……马拉湾……。”小贝玺梦话中仍念叨着游泳,“……答应过……。”“区一定陪你
去。”区雅芙侧着身子轻轻拍着小家伙。贝玺嘴角挂笑,睡得更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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