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DR.CANG的回信倒是来得很及时,但内容上了无新意,纯属炒现饭,新瓶装酒酒,换汤不换药。安洁恨不得给他批个“自己抄袭自己——DISHONESTY!”,然后打回去叫他重写。但他的回信里有这么一句:“正值期末考试阶段,希望你集中精力,好好复习应考”,她就不敢放肆了,因为他已经把导师的架子端起来了。
她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考试,怕考得不好丢了研究生院的奖学金不说,还让他瞧不起,如果他到时也不给她RA了,那她就真的惨了。她有好几门课有FINAL,编程的作业也积压了不少,她感觉自己不能再这样一天到晚情情爱爱了,搞不好会拿F的。她也相信他就跟姐姐说的那样,一时半会不会跑掉。于是她埋头于复习和编程,一旦钻进去了,心里似乎不那么难受了。
因为是FINAL阶段,DR.CANG那里的每周例会也停开了。这样也好,她就不用每周一次地见到她,不然的话,她真怕自己忍不住,当着众人的面就揪着他拷问。
一直到学期结束,她都没有再见到他。她不知道下学期又该怎么办,早知道是这样,就不该找他做导师的。不找他做导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她还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一心寻觅轰轰烈烈爱情的女生。现在她不知道她成了什么了,即使不算疯疯颠颠,可能也算得上痴痴呆呆了。
她在思考要不要转学到D大去,如果要去的话,是夏季去还是秋季去呢?D大那边的学籍只能保持一年,如果她过了秋季还不去,学籍就作废了,以后想去还得再申请。她一想到木亚华和崔灵对DR.CANG的分析,她就想逃到D大去,换一个新环境,把他彻底忘掉。但当她想起姐姐的话,她又觉得他是真心爱她的,于是她又想留在B大,慢慢地感化他,说服他,让他相信他配得上她,只有他才能让她幸福。
刚刚考完,乌钢就打来一个电话,问她暑假会不会到她姐姐那里去。
她冷冷地说:“你问这些干什么?”
“我现在有两个暑假INTERN的选择,一个在D市,一个在B市,我想问问你暑假去哪里,我好决定去哪里做INTERN---”
她听乌钢的口气,不仅没有负疚的意思,反而象跟她把关系搞定了一样,一厢情愿地在那里计划他们两人的暑期活动。难道他以为有了那一次,就在她身上盖了章了?还是他以为她要将报复进行到底?她说:“你可不可以别把我编到你的BUDGET里去?我暑假去哪里,跟你有什么相关?”
“你为什么---这么大的火气?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你---做下的事难道还指望我表扬你?”她由着性子发了一通脾气,就挂了电话,心想如果乌钢再这么没眼睛,又打电话来烦她的话,她就要吓唬他一下,说你再烦我,我就要去告你。
过了一会,乌钢这个没眼睛的又打电话来了,她烦乱地说:“我被你毁了,你怎么还敢给我打电话?”
乌钢好像是做好了吵架的准备一样,回嘴说:“如果你真的被毁了,也是被你那个导师毁的。”
她听乌钢的口气,好像已经知道DR.CANG跟她分手了。她说:“那还不是因为你吗?如果你不做---那件事--他怎么会--”
“你醒醒吧!你以为没那件事他就会要你了?我早就说了,他只是在欺骗你--在玩弄你--的感情。”
“他没有欺骗我,他一开始就说了他不--会再结婚的--”
“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你要这样--作贱自己,既然他已经说了不会再结婚,那不就表明他--没打算跟你天长地久吗?你怎么还会--难道你真的是这么CHEAP吗?爱你的人,你不爱;不爱你的人,你追着他去爱--”
一个“CHEAP”又把她的头气昏了,她狠狠地说:“是的,我很CHEAP,但是我至少还是听他说了他爱我才--跟他--在一起的。你不CHEAP,又怎么样呢?你明知道我不喜欢你,你还要这么死乞白赖地——缠着我,还用——那么卑劣的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我告诉你,如果你不做那件事,可能有朝一日我还会——回心转意,既然你连那么卑劣的事都做得出来,你还指望我——爱你?”
“我做什么卑劣的事了?”
“你不卑劣吗?就算我叫你帮我报复他,那也是因为我喝醉了。你趁人之醉,做出那么——恶心的事,你那不是卑劣吗?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乌钢好像被打哑了,好一会才说:“我承认我CHEAP,我死乞白赖。但我不卑劣,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我那天并没有跟你做什么!”
她没想到乌钢居然可以这么一嘴两舌头的,今天这样,明天那样,好像那事是可以随便翻烧饼的一样。她厉声道:“你不要太投机了,你听我说如果你没做,我还有可能爱你,你就说你没做?”
“我只是告诉你一个事实。那天你是说了你想报复他,但你没说要用我来报复他,你只说你再也不想理他了。可以这么说,即便你当时要用我来报复他,我也不会上当。我有我的尊严,我不会满足于做替身的——”
“你以为你不承认这事我就原谅你了?前段时间我是看你态度好,没跟你计较,你怎么得寸进尺,越说越欢了?我留有证据,我可以告你的!”
乌钢以一种极为沉恳的语调说:“我们那天真的没做什么,我那天并没喝醉,所以我清楚得很---”
“那上次你怎么说--我们做了---那事?”
“那是因为我看老康不愿意承担责任,我怕你---想不开——怕你觉得没面子——怕你出事,所以想承认下来,照顾你,帮你度过那个难关--也---希望你会因此---认识到谁是真心待你的人。现在看来我---真是白白地替人受过---你对他是执迷不悟的了---我不能再帮这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扛包了!”
她没法相信乌钢的话:“我不相信---”
乌钢提醒说:“你不是留着证据吗?你把证据交出去,让法庭或者什么相关的部门找人鉴定DNA。我马上就到B市来,提供SAMPLE让你拿去做DNA鉴定--”
她听他这样说,就搞不懂了,难道乌钢真是清白的?
乌钢进一步晓之以理:“你想想,如果是我做下的,我怎么会劝你去把孩子拿掉?我一定会劝你留下孩子,因为那是我们之间的纽带---不说别的,你自己也应该知道吧?如果我对你做了什么,难道你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我连衣服都没为你脱,就是怕你以为我借机占你便宜---我也没到刘进那里去,就是怕你怀疑我做贼心虚溜掉了——”
她彻底懵了,故作镇静地说了一句“相信DNA鉴定能查明一切”,就烦乱地挂了电话,躺在床上冥思苦想,到底乌钢的话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她真后悔那时没留下一点证据,不然的话,这事一下就查明白了。
她给木亚华打电话,问:“是不是你告诉乌钢说我跟DR.CANG吹了?”
木亚华无辜地说:“没有啊,我怎么会告诉他这些事?”
“他好像知道我跟DR.CANG吹了一样——今天他打电话来——居然说他没做——那事——”
木亚华沉吟片刻,问:“乌钢来赛球是什么时候的事?”
安洁回想了一下:“是三月底,他放春假的时候---”
“你最后一次例假是什么时候来的?”
安洁回想了一阵,说:“记不清楚了,好像从车祸之后就没来过例假--我一直都不是很准的--”
“从七周这个时间来看,你的末次例假应该是三月中,因为从三月中算到你做ABORTION的时候正好是七周。但有时生活中的重大变动可以导致例假周期紊乱--所以你三月中没来例假也不算稀奇。”
“那就真不是乌钢了,因为他三月中绝对没到B大来——”
“问题是末次例假时间并不是怀孕时间,只是一个计算方法。如果你的末次例假是三月中,真正的怀孕时间正好是在三月底、四月初怀。因为怀孕时间是从末次月经算起的,而不是从做出来的那天算起的——”
“为什么要那样算?”
“因为CONCEPTION的具体时间很难确定,所以只能根据例假周期推算。你做过B超,B超应该是比较准确的。”
“但是我做B超的时候--没按医生的要求憋尿,会不会照得不清楚?”
木亚华说:“不管怎么说,医生说了是七周左右,那就只能是三月底、四月初的事,医生有可能搞错,但她应该只会往少的方面错,而不会往多的方面错,因为药物流产是有一定的时间限制的,超过七周一般就不适合做药物流产了,所以医生有可能把五、六周说成七周,但不可能把八、九周说成七周。”
“但是我的周期不准,那是不是排卵的时间也不准呢?”
“嗯——有可能,但是我觉得医生不会把时间弄错,胎儿在最初几个星期的发育应该是日新月异的,每周都有不同的变化,B超是根据这些变化来确定胎儿的年龄的,而不仅仅是根据你的周期。”
“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从时间上讲他们两人都有可能。这事可能真成了一个无头案,我是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弄清是谁了,你问问崔灵吧,她不是一向当自己是大侦探吗?看她有没有什么办法破这个无头案——”
安洁给大侦探崔灵打电话,说了乌钢翻供的事。崔灵说:“这有什么难的?我略施小计,就可以把事情搞个水落石出。”
“什么小计?”
“你告诉你那个ANDY,就说你想告乌钢,而且你留了证据,现在想做亲子鉴定,需要他也提供SAMPLE,看他敢不敢。如果他拒绝,那就肯定是他了。”
安洁觉得这样做就等于是告诉他她不信任他,那就把她跟他的关系彻底搞僵了,她有点不愿意:“我们又不是真的有证据,怎么鉴定?”
崔灵很有把握地说:“如果是他干的,他肯定不敢提供证据。我研究过犯罪心理学,所以知道罪犯的心理。ANDY那么聪明的人,肯定知道DNA鉴定比血型鉴定还确凿,绝对不会搞错。如果他并没做那个手术,他肯定不敢提供SAMPLE,因为即便乌钢做了那事,他也不敢担保那孩子不是他自己的。”
安洁虽然觉得这样做会把双方都弄得很难堪,但她急于知道事情的真相,就壮起胆来,写了一个电邮给他,说乌钢翻供了,不承认做过那件事,一口咬定是你的孩子。幸好我留了证据,现在我想做亲子鉴定,乌钢已经同意提供SAMPLE,你愿意不愿意提供SAMPLE?
这个电邮就像石沉大海一样,丢进去连泡都没冒一个。她给他打电话,他不接,响了七、八声之后就叫她留言。她打了好几次,都是这样,她知道他是在躲避她。她给他留了个言,叫他到YAHOO去查看他的电邮,说事关重大,请他看后马上给个回答。
等了两天,没有任何回音。她把崔灵和木亚华叫到一起来商量这事。
木亚华说:“你真的留了证据的?什么证据?是象莱温斯基那样留了一条染精裙,还是——什么更厉害的证据?哈哈,想不到你还很有一手呢。如果是我的话,恐怕一心想着销赃灭迹,哪里会把证据留下来?”
安洁老实说:“我也没留证据,只是用这个办法试探他一下。”
木亚华说:“那就再等等,也许他这几天没查电邮,不然的话,不管他肯不肯提供SAMPLE,总要回个话吧?”
崔灵说:“你别为他辩护了,他不查电邮,难道连电话也不用了?他一看是安洁的电话就不接,说明他早就看过电邮了,但他不敢提供SAMPLE,所以他想躲过去。”
安洁说:“让我到他的账号去看看,看他到底看了电邮没有。”她试着登录到他账号里去,但他发现他已经把密码改掉了。
崔灵说:“哈哈,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他肯定看过电邮了,所以把密码改掉,免得你登录进去发现他看了电邮不回信。”
木亚华说:“也许他只是不想闹得满城风雨,你想想,如果真的把法庭、警方什么的都卷进来了,他在B大还怎么站得住脚?不管孩子是不是他的,他都没法否认跟安洁的这段关系——”
“那有什么?学校只是不鼓励老师跟自己的学生恋爱,又没说不允许,他怎么会在B大站不住脚?”
“但是闹出去多丢人啊!自己的女朋友,被别人占了便宜,哪个男人愿意在公众面前戴绿帽子?”
安洁无主地问:“那现在怎么办?”
崔灵是强硬的鹰派:“干脆让法庭给他下个SUBPOENA,强令他提供SAMPLE——”
“但是我并没留证据啊,他提供了SAMPLE又能怎么样?”
“但他肯定不敢提供SAMPLE——我们赌的就是罪犯的这种心理——”
木亚华说:“那就不用搞到法庭去了,因为你已经证明他不敢提供SAMPLE了,还有什么必要去惊动法庭呢?况且法庭也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地方,你说叫它下个SUBPOENA它就给你下一个?你没证据,连案都不能立。”
崔灵说:“那倒也是,不过他不敢提供SAMPLE,就等于是承认了。他肯定没做过手术,心里虚着呢,所以他不敢提供SAMPLE。”
现在连安洁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了,如果他真做过手术,为什么他不敢提供SAMPLE?她不甘心地说:“我不明白,如果他——没做手术,他怎么会说他做了手术?”
木亚华也是一脸茫然。
崔灵振振有词地说:“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来看,他也是在赌博,赌的就是你一听说他是做过手术的,就会觉得孩子不是他的,因此就会急于把孩子做掉。一旦你做掉了孩子,你就没办法指控他了。但他也没想到你有我这个军师,会想出让他提供SAMPLE的高招。哈哈——妖魔鬼怪终于现了原型!安洁,你看你多幸运,有我这个学CRIMINOLOGY的朋友免费咨询——”
这次,就连姐姐这个苍教授的全权大律师也想不出什么办法为他辩护了。姐姐安慰安洁说:“别为这事难过了,连我这个大你五岁的旁观者都看不透他,也不怪你上他的当了,就当是成长的代价吧。这种事,只要自己不被它压倒,它就不能压倒你。”
2003年的夏季学期,安洁转到了D大电脑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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