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很简单,将即墨放松一步就是了。齐人多智,看透了乐毅的本心,乐得将计就计,拖一天是一天。”。
“照你这样一说,齐人是欢迎乐毅在那里?”
“也可以这样说。不过论齐人心里的想法,是唯恐换了别的将领去指挥,那即墨就靠不住了。”
这番言之成理的说法,一传十、十传百,传到燕惠王耳朵里,认为分析得太透彻了。于是下令把乐毅调走,改派了个饭桶骑劫去接替。
这二来,得到两个完全不同的效果,即墨城中的齐人,民心大振,而即墨城外的燕军,士气颓丧,都为被迫改投赵国的乐毅不平。同时由此开始,田单把骑劫玩弄于股掌之上。
他的第一步行动是,下令即墨城中的百姓,每天吃饭之前,先要把饭菜陈设在院子里,告祭祖先。那时被围已久,城外的鸟雀,无处觅食,一看城里有机会,纷纷飞来,回翔上下,盘旋不去,城外的燕军大为诧异,彼此相询:“这是怎么回事?”
田单给了他们答案,这些鸦雀,是神所凭依。而且公然宣示于即墨的百姓:
“一定有一位神人出现,来做我的师父!”
这似乎荒唐可笑,于是有个小兵,一时冲动,开玩笑地说:“我可不可以做将军的师父?”
话一出口,那小兵才发觉,这是自己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军中无戏言;而况是对将军无礼!所以赶紧开溜。
田单那容得他逃?把他追了回来,但不是以军法从事,奉他东宫上坐,向他叩头,真的当他师父了。
一看玩笑越开越大了,那小兵心里害怕,不敢不说实话,“将军恕罪!”他说:
“我实在……”
田单不等他说完,抢着摇摇手打断了他的话,低声说道:“你不要响,我都知道。”
田单多智,人人晓得。料想他必有道理在内,那小兵的胆子本来也大,便跟他合作,假扮为“神”,做田单的师父。田单也装得很像,出入之间,把他的“师父”
敬如天神,而号令之际,一定宣称是“神”的意旨。
这种新闻,很快地传入燕军,相信确有其事。田单看看时机成熟,便叫他的“师父”向大家说:“燕军不足道哉!我只怕他们用齐国的降卒作先锋,跟我们作战,即墨就保不住了。”
骑劫毫无头脑,辗转听得这话,信以为真,下令攻城,把齐国的降卒,摆在前面,燕军押后。城上的人一看,血脉偾张,悲愤不已——因为齐国的降卒,都让燕军把鼻子割掉了。即墨守军一看,同仇敌汽之心,陡然而兴,而且也有了极深刻的觉悟,倘或兵败投降,就会受到这样的残酷的待遇!因而奋力坚守,燕军无功。
此是田单激励士气的一个策略,然后他又用同样的策略来激励民心,派遣间谍到燕军中去散播流言,说即墨城中的老百姓,就怕他们葬在城外的先人坟墓被掘,尸首被戮,那一来,他们精神上禁不起这样沉重的打击,就会崩溃。
骑劫又上了当。下令掘齐人的坟墓,掘出枯骨来堆在一起烧。这一手做得太绝太毒了。即墨的老百姓痛不欲生,无不要求田单,开城出战,与燕军排个你死我活。
土气高昂,民心可用,田单知道反攻的时机到了,下令“总动员”,准备决战。
田单把即墨全城的军民组织成一个一元化的战斗体,不分男女老幼,包括他自己的妻妾在内,都纳入军事体制。首先挑出五千战斗力最强的士兵,在一个隐蔽的地点,施以特种战斗训练,而守城的责任,交给老弱妇女去担任。同时,他以身作则,不但尽献个人私产,作为军用,并且亲自跟士兵在一起,从事任何需要吃苦耐劳的操作。田单的威信声望,本来就很高,这一下越发进入一个新的巅峰,没有一个人不是心悦诚服,自动自发地在自己的岗位上,献出最大的力量。
可是在围城的燕军看起来,完全不同,“即墨完蛋了!”他们都这样在说。壮了怕已死光,所以只好用老弱妇女来守城。然则,不降何待?田单针对燕军的心理状况,派出一名使者去见骑劫,说即墨愿意投降。
骑劫欣然接纳。燕军得知消息,欢呼“万岁!”,因为出师数年,乡思日重,如今凯旋班师,与家人团聚的日子快到了,自然万分高兴。
他们不知道,就在这一刻,田单解除了他们的精神武装。这还不够,他又收集了一千错黄金,派即墨出名的几个富豪去献给骑劫,同时提出请求,说即墨已经投降,燕军人城以后,希望不要掳掠他们这几家的妇女。被“胜利冲昏了脑袋”的骑劫,满口应承。
第二天就要进城接收了!这一天晚上自然大行犒赏,正当燕军酣饮高歌之时,田单在城里安排“火牛阵”,即墨城里所有的牛,一共一千多头都被军方征用。这些牛经过一番修饰和装备,身上穿一件“龙袍”——用红色的薄绸子,画了五彩龙纹,缚在牛身上。角上缚了白刃,刃口向外,一条尾巴用芦苇裹好,灌足了油。然后在城墙上打了无数的洞,让牛在洞口“待命”。
另一方面,即墨城里全体动员,老弱妇女都上了城墙,五千经过特种战斗训练的劲卒,也进入战斗位置,跃跃欲试。到了夜半,燕军醉饱酣睡,田单一声令下,引火点燃了牛尾巴,这些蛮牛负痛狂奔,直冲燕营。城里的人,敲锣、敲铜盘,敲任何可以发出噪音的东西,同时狂喊鼓噪,就像发了疯似地。
燕军从睡梦中为惊天动地的声音所惊醒,出营一看,无数从未见过的怪物,尾巴是火炬,一千多个火炬的照耀,亮如白昼。怪物身上画着五彩龙纹,角上雪亮。
这时便自然而然想到田单的师父,是一天神下降”。不用说,这些怪物,就是特遣的天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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