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进入知天命之年的栗致炟,做梦也不曾想到他能登上汴阳市市长的神圣宝座。得悉这个令人振奋不已的消息,是公元二〇〇二年的三月十五日,农历正好是二月初二,一个无比吉祥的日子,民间称之为二月二,龙抬头。是的,栗致炟就属大龙,这天正是他昂首仰头的大吉之日。
说没有想过自己能做市长,应该是十年之前的栗致炟。那时他在钟南省钢铁公司做炼钢分厂的厂长,如果要套级别,分厂厂长也就是相当于县处级。不过,企业总归是企业,是自己打天下自己坐、自己挣钱自己花的地方,政府并不给他们啥。干企业的人并不这么说,人家说企业是纳税人,是干活挣钱的主,是养活社会各级人物的经济基础,哪里是自己挣钱自己花,挣的钱绝大部分都上缴国家了,自己花那一点点还不到九牛之一毛哩。这话说得不错,特别是对钟南省钢铁公司。
这家直属省管的企业并不在省会汴阳市,而是坐落在钟南省北部的德府市,之所以把厂建在远离省府二百公里的城市,在四十多年前还没有想到环境保护的因素,只是因为德府市的周边有丰富的铁矿、煤矿,还有丰富的水资源,电力和交通也有优势。就这样,一个省的经济支柱就夯实到那里了。钢铁公司也真争气,特别是自改革开放以来,德府市每年财政收入的百分之八十都是钢铁公司上缴来的。德府人说,倘若德府没了这家企业,德府人就没饭吃了。省里领导说,像钟南钢铁公司这样的特大型企业,能够数十年稳定中见发展,它是钟南省的骄傲。
大概也是这种缘故,上级组织对这家企业的人物们就相当器重。企业已有三四任的一号人物被直接委任为市级领导了。然而,让栗致炟和他的同仁们没有想到的是,十年前的三伏盛夏,正是栗致炟四十岁生日的那天,一纸调令,把他从炼钢分厂厂长的座椅上调到了德府市人民政府任副市长了。为什么?因为德府市的工业生产好长时间萎靡不振,疲软下滑,上上下下一片呼声:得找个懂工业的人主管工业啦。寻觅人才的慧眼终于聚焦在了栗致炟身上。栗致炟是一九七四年就以工农兵学员的身份进入钟南省工业大学学习的,那时的同龄人还颓废在无所事事的呻吟中,徘徊于一条没有目标的人生迷途里。而他却幸运地进入已停办多年的大学学府,尽管学校还不正规,尚有颇多弊端,但那毕竟是在学习,是在进步。对一个年方二十有二的青年来说,还有什么比求学更重要的事情吗?更为幸运的是,当他拿到工农兵大学生毕业证书时,全国恢复了高考,所有的大学在冬眠了十年之后,一个个揉揉惺忪的眼睛,伸一下懒腰,醒了。不能再睡下去了,再睡下去就太危险了。他顺理成章地成了这所大学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硕士研究生。更为幸运的是,当三年研究生生涯过去之后,他又顺理成章地被公派到美国堪萨斯州州立大学读博士研究生了……毕业之时,玫瑰花簇拥而来,美国一家大公司以高薪聘用这位已具有博士学位的中国人,母校诚挚地期待他回来大显身手,还有一些机关、大学、企业,也向他投来了渴求的微笑。他却果断地选择了下企业之路,下到钟南省钢铁公司。实践证明,他选对了。是的,对年轻人来说,首要的不是得到了什么,而是做出了什么。企业里虽然充满风险,但也充满了希望。它为年轻的博士提供了广阔的用武之地……
炼钢——是钢铁公司的重中之重,它是衡量钢铁企业实力的主要部位,可谓钢铁交响乐的华彩乐章。栗致炟没有辜负众望,他同炼钢分厂一起走过了一段辉煌里程,就坐上了副市长宝座,只是过去了三个春秋,一届尚未到期,他又荣升为汴阳市副市长了。虽然都是副市长,可汴阳市是钟南省首府,又是计划单列市,级别自然比一般地市高半格。两年后,他进了汴阳市委常委,成为最年轻的常务副市长。这时候,他变了,变得想当市长了。因为在市政府里,他已经坐上了第二把交椅,距第一把交椅也就一步之遥。也许,由于他的学历的光环太耀眼,太有冲击力;也许,因为他有做过厂长、又做过副市长的实实在在的经历;也许,他的年龄是更大的优势;也许,汴阳市太需要懂工业的大人物了。正是这么多也许,使栗致炟美梦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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