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朝轩相信,只要陈富忠不开口,自己还有机会,他已经意识到封住陈富忠的嘴是头等大事,必须想办法“探望”一下陈富忠。
丁能通正在为罗小梅被双规的事闹心,他想打听一下罗小梅的事到底有多严重,但是,由于自己与罗小梅的关系太敏感,不敢轻易找市纪委的熟人打听,他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人可以帮他打听,这个人就是林大可。
丁能通刚与林大可通完电话,就接到了贾朝轩的电话。
“能通,什么时候回东州?”
“贾市长,家里有点事,我明天就想回去一趟,有事吗?”丁能通觉得贾朝轩的口气阴森森的,有些怪异。
“回来后,到我这儿来一趟,我有事求你!”
贾朝轩“求你”两个字说得很重,以至于丁能通挂断电话后还在琢磨,贾朝轩求我能有什么事?莫非又要搞什么古玩往北京送?丁能通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对了,中央巡视组在东州,该不会是想见刘凤云吧?
丁能通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但是,目前中央巡视组在东州是最敏感的话题,这里面悬念太多,决不能着了贾朝轩的道儿,他顿时警觉起来。
丁能通太精明了,他抛家舍业到驻京办当主任,就是不想深趟东州官场的浑水,但是丁能通忘了一句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现在,这句话开始应验了。
丁能通这次回东州其实是为了罗小梅,因为自从罗小梅被双规以后,他心里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紧张,似乎自己也会有什么麻烦。
丁能通老想打听明白罗小梅的事到底有多严重,虽然林大可答应帮助打听罗小梅的情况,但是丁能通知道林大可作为花博园建设指挥部建设部部长,目前是东州最忙的人,因为离花博会开幕还有四个多月的时间,这样一场东州市有史以来最大的国际盛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建园,又赶上冬季施工,难度可想而知,林大可肩上的压力也可想而知。
丁能通回到东州后,最先见的就是林大可,两个人只谈了五分钟,在这五分钟里,丁能通得知市纪委也找过林大可。
林大可告诉丁能通:“我了解罗小梅,你也要相信她。她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从花博园回来的路上,丁能通接到贾朝轩的电话,两个人约好在草河口森林公园见面,贾朝轩如此神秘,让丁能通觉得像跟贼打交道一样。
冬天的田野特别空旷、辽阔,前几天的一场小雪还没有消融,白茫茫的一片,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光亮。
丁能通开车进入风景区,森林一片沉寂,甚至有些神秘莫测。落叶松的秃枝正挂满银霜,摇摇欲坠,太阳柔和的光辉穿透树巅沿树身照下来,忽而照出一块积雪覆盖的林中空地,忽而照出半截埋在雪里的巨大枯木,枯木像尸体一样在地上腐烂着,好在林中穿插着一些松树苍葱地立着,发出尖刻刺耳的呼啸,像是有意在蔑视冬天。
丁能通的车正在林间的柏油路上行驶,忽然身后驶上来一辆红色宝马,一直跟着自己,丁能通正纳闷时,红色宝马急速驶了上来。
宝马车窗打开,苏红袖探头喊道:“能通,我们在前面森林公园的后门等你。”
苏红袖说完一踩油门超过了丁能通的车。丁能通也知道,贾朝轩就坐在苏红袖的车上,这还是丁能通第一次见贾朝轩如此神秘地见自己,好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丁能通愈发警觉了起来。今天的见面不安排在办公室,也不在宾馆酒店,更没有带司机秘书,而是由情人开车,秘密召见,贾朝轩显然不想让人知道这次见面,为什么怕别人知道?丁能通反复问自己。
草河口风景区前门非常热闹,后门却非常冷清,眼前的森林生长在低山丘陵上,虽然茫茫苍苍地枯着,但不失严峻雄伟的气魄。
丁能通下了车,向红色宝马走去,刚要走到车旁时,贾朝轩下了车,手里拎着一个包。
“能通,陪我到山上走走吧。”贾朝轩说完,率先向山上走去。
丁能通紧跟在贾朝轩后面沿着一条石板小路往山上走,路边是嶙峋的怪石,不远处还能看到一条干涸的山泉,袒露着灰白的泉槽,几株枯萎的野草在石缝儿间摆动,迎着寒风,唱着生命的哀歌。
丁能通越往上走心里越发虚,好象有什么不祥的事情在等着自己,爬到半山腰时,出现一个凉亭,贾朝轩站住了,示意丁能通坐在亭栏上。
“能通,你知道,我和陈富忠是最好的朋友,如今他遭难了,我心里很难过,我这个人是最讲感情,重义气的,说实话,我是真想去看看他,可是我的身份又不允许我这样做,想来想去,我想让红袖代我去看看他,也算我和他朋友一场,不过现在想见到富忠太难了,公安局必须有朋友帮忙,你能不能求求石存山,让他帮帮忙,让红袖看看富忠。”
丁能通一路上猜来猜去不知道贾朝轩神神秘秘的找自己是为了什么,闹了半天,是为了让苏红袖去看陈富忠,丁能通一直提着的心反倒放松下来。
“贾市长,现在是非常时期,除了陈富忠的直系亲属,谁也不可能见到他。”丁能通为难地说。
“我打听过了,陈富忠目前关押在昌山市看守所,你和石存山是大学同学,又是铁哥们儿,我听说他现在正在和你的大姨姐衣梅热恋,你去求他,他不会不给你面子的。”
丁能通听罢心里好笑,心想,“这个贾朝轩像个特务一样,对我和石存山的关系还了解得门儿清,连石存山和衣梅谈恋爱的事他都知道,为陈富忠真是煞费苦心呀!不对,非常时期,贾朝轩不会搞什么鬼吧?”想到这儿,丁能通多了一个心眼。
“贾市长,石存山那小子是个特别原则的人,既然您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只能答应你试一试,至于能不能让红袖见到陈富忠,就看运气了。”丁能通佯装诚恳地说。
“好,能通,我相信,只要你肯出面找石存山,就一定能让红袖见到富忠。” 两个人正说着话,苏红袖溜溜哒哒地走上山来。
贾朝轩见到苏红袖动情地说:“红袖,我和能通说好了,他领你去见石存山,如果见到富忠,你就说,我很惦记他,能帮他的,我一定尽力,让他多保重自己,该吃吃,该喝喝,钱不是问题。”贾朝轩说完眼圈都有些湿润,苏红袖很感动。
“贾市长,你放心,我会尽力的!” 丁能通觉得贾朝轩在演戏。
“那好,红袖,去的时候,把这瓶好酒带上,就说是我的一点心意,这小子平生就两大爱好,一个是女人,另一个就是贪杯,他在号里,女人咱没办法给送了,不过好酒管够。”
贾朝轩说完,将手里的皮包递给苏红袖,苏红袖接过一看,是一瓶极品轩尼诗。
“放心吧,轩哥,至少我争取把这瓶酒让石存山转给富忠。”
“那就好,那就好,富忠从小是孤儿,又没成家,没什么亲人了,咱们是好朋友,咱不帮他谁帮他。”
其实,丁能通骨子里从未认为陈富忠与自己是好朋友,特别是段玉芬被害后,丁能通对陈富忠更是嗤之以鼻,但是丁能通是从官场旋涡里滚出来的人,凡事面上都能过得去,何况他为北京花园的事一直在利用陈富忠。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想必陈富忠离死也不远了,贾朝轩让苏红袖代他看看也无妨,就怕贾朝轩利用苏红袖,想到这儿他计上心来。
“能通,见了石存山千万别说是我让红袖去看陈富忠的,要注意维护领导形象,就说是红袖要去看他,目前我与陈富忠之间的谣言够多的了,别再节外生枝了!”贾朝轩嘱咐道。
“贾市长,我懂你的意思,我不会让石存山误解的。”
“那就好。”
“贾市长,如果没别的事,让红袖坐我的车走吧,我直接去见石存山。”
“好吧,能通,你们先走,红袖,我自己开车回去。”
在车上,丁能通一边开车一边说:“红袖,你胆儿够肥的,这种差事你也敢接!”
“怎么了?轩哥不方便,我替他看看陈富忠又不犯法!”
“你就不怕贾朝轩送的是一瓶毒酒!” 丁能通冷冷地说。
苏红袖听罢激灵一下,“能通,不会吧,朝轩能害我?”
“红袖,你想想,陈富忠要开口,第一个进去的应该是谁?”
“你是说贾朝轩想利用我杀人灭口!?”
“红袖,你听我的,见到石存山就清楚了,贾朝轩问你,你就说存山答应把酒送进去,但人不让见,我估计存山肯定拿酒去化验。”
“能通,我听你的。”苏红袖六神无主地说。
石存山接到丁能通的电话时,刚从昌山市看守所提审陈富忠回来,陈富忠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让石存山也挺发愁,他没想到陈富忠果然是个人物,软硬不吃,打定主意不开口,又不能刑讯逼供,石存山做刑警十几年了,陈富忠是他遇上的最难啃的骨头。
就在石存山一筹莫展的时候,丁能通打电话要见他,两个人约好在刑警支队对面的川菜馆秀江南见面。
石存山预感到丁能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丁能通接触大人物多,石存山也想从丁能通那儿听到点有利于撬开陈富忠嘴的消息。
石存山走进秀江南饭店包房时,丁能通和苏红袖已经要好了酒菜,正一边说着话一边喝着茶。
“能通,让你久等了!”石存山风尘仆仆地走进来说,“哟,大美女也在,难得,难得!”路上由于丁能通对苏红袖讲明了利害,苏红袖紧张得有些木讷。
“存山,陈富忠为什么要关押在昌山市看守所?而不押在东州市看守所?”丁能通不解地问。
“能通,这你就不懂了,陈富忠在东州经营了二十多年,黑白两道他全通,异地关押是为了预防万一。”
“陈富忠有那么玄乎吗?是不是有点草木皆兵啊?”丁能通一边给石存山倒酒一边说。
“你不知道,能通,海志强被捕后,就关押在刑警支队的地下室,他手下的爪牙竟化装成干警,把枪递了进去,结果这小子半夜越狱,与看守他的干警发生了枪战,两名警察负了重伤,这小子也被击中要害,现在还在医院里昏迷不醒。”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丁能通和苏红袖吃惊地问。
“一周前,这帮小子都是亡命之徒,猖狂得很,不加小心不行啊!”
石存山说完,端起酒杯与丁能通和苏红袖碰了一下,一饮而尽。丁能通和苏红袖听得有点心惊肉跳,半天缓不过神儿来。
“存山,你跟我交个底儿,在陈富忠一案里,贾朝轩陷得到底有多深?”
“有多深,你们还不知道?你们不是经常在一起吗?”石存山讥讽地说。
“存山,不瞒你说,我这次回东州是贾朝轩叫我回来的,他刚刚找过我。”
“他找你干什么?”
“他求我一件事,让我跟你说情,求你帮助红袖进去看望陈富忠。”
“他做梦,看陈富忠除非直系亲属,谁也别想见”。石存山似乎听明白了丁能通的意思,当场封口,不给丁能通一点缝隙。
“存山,就因为咱们俩关系特殊,他才求我的,说句实话,他现在仍然是常务副市长主管驻京办,我必须听他的调遣,但是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不得不多个心眼,我觉得他是想利用苏红袖。”
“红袖,贾朝轩让你送什么?”
“一瓶洋酒。” 苏红袖紧张地说。
“红袖,我觉得你被利用了,这瓶酒肯定有问题。”
“怎见得?”苏红袖将信将疑地问。
“我还说不好,只是预感,如果我的预感正确的话,你们可帮我大忙了!”石存山兴奋地说。
“什么预感?”丁能通不解地问。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来,干一杯!”石存山干完说,“能通、红袖,你们慢慢吃吧,我得赶紧走,这瓶酒交给我,你们就放心吧。”
石存山说完把洋酒放进手提袋里,往嘴里扔了几粒花生米,匆匆忙忙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