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那国商银行的原副行长吴渡老实,是可以说得通的,因为,入狱后,他几乎主动交代了自己全部的经济犯罪行为,但是,却没有人给罪恶深重的他以改过自新的机会。他的口供直接把他自己送进了死囚牢房,等待他的恐怕只有一颗正义的枪子掀翻他的后脑壳了。
要说吴渡不老实,也是应该的,因为他自始至终没有交代被毛贼偷走的那张存折和小笔记本,因为,他认为这张存折和小笔记本不重要,不交代也不应该算他不老实;而且,他宁死也不愿意得罪钱副市长,因为他家乡里整个宗族的兴衰还要看钱副市长的官运走向呢。
钱副市长倒没有因为吴渡的被捕而慌乱,因为,他没有什么把柄抓在他吴渡的手里,作官混到了他这个级别,平日里虽然少不了一些应酬,但也都是看得见的钱物过得少,看不见的利益交换得多了。至于他送给吴副行长的那个存折和小笔记本,即便是有人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关系,那完全是自己揭露水泥集团老底的义举!
吴渡直接换给自己的利益,只是阻止了水泥集团的贷款核销,而且,从表面上看,这也完全是正义之举,没有任何可怕的事情。当然,从实质上讲,意义倒还有二:一是避免给原水泥股份抹黑,使水泥股份顺利融资三千万元;二是给自己的政治对手向明书记悄悄地穿了一个小鞋子,让他的那丑名昭著的“百千万工程”,逃废银行债务的计划,不能够顺利实施。
其实,吴渡能够换给自己的潜在利益应该还是很大的,直接的就有国商银行给新股份公司的八千万低息贷款。资金到手之后,由钱亮亮他们适当运作一下,无限期地用下去,又可以为光照市开发出多少新的高附加值项目呀!更重要的是,自己还打算利用国商银行的牌子,与其合资搞一家股份制信托公司,玩一玩真正的资本运营,为钱亮亮未来开创中国第一家民营银行打下基础。如果这些目标实现了,自己退了休,也不会后悔,也可以安渡晚年呐!因为,他明白,不管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还是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只要是完全的市场经济,那就一定是资本说了算的经济!他现在的副市长之官,只是一纸空文,如果不为自己积累足够的资本,自己在未来的完全的市场经济体制下,就没有说话的份!这是人类经济社会发展的必然!因此,他一定要在自己在位和有生之年,有所作为!如果自己自比李嘉诚,那他就一定要让儿子可以比作李泽楷!只是现在可惜的是,好不容易投资培养出来的金融界大干部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倒了,自己的宏伟蓝图也可能就此泡汤了!
要说钱副市长自己交换给吴渡了多少利益,那可是真不好说了!整个吴氏家族在光照市可谓因吴渡一人得道,而鸡犬升天。一个光照市最贫穷山村里的最贫穷家庭,现在除了不再世居穷山村茅草棚、户口全部农转非、提前进入了超小康社会之外,还培养和造就出来了两个企业界的精英人物:一个是股份公司名义上的办公室兼财务部主任,实际上的副总裁——吴侬;一个是原R区百货公司总经理,现是民营企业——光照市一江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的吴宇。
钱副市长虽然办事大气,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在客观现实的压迫下,他还是不得不调整了自己与吴氏家族的利益关系。他决定不再吸呐一江公司对天堂墓地的投资了,主要倒不是舍不得分走这一瓢羹,而是要规避“吴氏风险”。
钱副市长正在办公室里一边圈阅文件,一边深思着大是大非的问题,突然,有人轻轻敲门了。
“咚咚咚”连续三下,“咚咚咚”又连续三下。钱副市长感觉不对劲,急忙回头看门口,因为,每次有人找来,都是秘书,“咚”——“咚”——“咚”间隔着敲三下门的。
还没有等钱副市长对来访的不速之客说“请进”,门却已经被轻轻地推开了。一个尖脸、大眼、悄模样的女子悄悄溜进来:“爸,打扰您,我来汇报一点事情!”
钱副市长一见是洪梅,心里放松了,可脸上依然严肃:“你怎么自己来了!也不经过秘书!”他虽然心里很喜欢这个吃苦耐劳、精明能干、模样又俊俏的儿媳妇,但是,却从来没有在洪梅面前放下过大市长的架子。
洪梅是个鬼机灵的女子,虽然钱副市长对自己总像对娜娜一样的严厉,而却从来没有像对娜娜那样的亲昵,但是,她还是知道老公公对自己是充满了好感和信任的。因此,任你钱副市长怎么严厉,洪梅的小嘴可从来就是一样的甜蜜,直把个钱副市长哄得在心里常常感叹:“看来媳妇比女儿强!”当然,钱副市长由此也希望,将来的女婿比儿子还要强!
洪梅见钱副市长依然一副气哼哼的样子,就撒娇道:“爸,我知道规矩的!只是今天事情紧急,必须赶快给您汇报嘛!”
钱副市长脸色一沉,怕吴渡引火到光照市来了,就问:“什么事情?”
洪梅坐在了钱副市长的办公桌旁,这个办公桌旁的椅子,换上县长、区长的来了,若不是有钱副市长的示意,也是断无人敢坐的!
钱副市长望一眼俊俏的儿媳妇:“有事快说!”
洪梅清清细嗓,直截了当:“天堂墓地让工商局给封了!”
钱副市长一惊,站起了身,本想说:“谁有这么大的狗胆子!”可在儿媳妇面前,他还是以官场上几十年的功力控制住了自己,重新坐下来,平静地问:“什么原因?”
洪梅见一派学者风范的老公公不温不火,自己也静了静心,平静地回答:“他们说我们没有民政局的经营许可证!”
钱副市长用一只手把自己银白色的寸头梳理了几下,再推一推鼻梁上的眼镜:“民政局的批文不是已经办了吗?”
洪梅终于焦急起来了:“我去办了许多次,可葛局长总是说让我先干着,批文马上就发!一等没有结果,二等还是没有结果!”
钱副市长也终于说了实话:“民政口是向明书记亲自主抓的,我不好直接过问。”他重新站起来,洪梅也只得跟着站起来:如果娜娜在,肯定还会我行我素地坐着的。唉!媳妇毕竟不是女儿,在长辈面前顺着撒娇可以,逆着撒娇就会被视为不懂规矩了。
洪梅低声解释道:“这里面有深层次的原因,据说向峥嵘要参股百分之四十九。”
钱副市长沉了沉,问:“亮亮怎么看?”
洪梅一听老公公问,气就不打一处来:“亮亮居然做出高兴的样子,说‘向大公子看得上这等小生意,给他就是了!’而且,还说:‘其实不是他向峥嵘看上了这个生意,而是向峥嵘新找了一个相好的,那女人没有工作,想在这里找找作事业的感觉!’”
钱副市长终于没有斯文气了,他“啪”地拍了桌子,洪梅反被这一声拍桌子的巨响吓得一哆嗦。
洪梅低声支吾道:“爸,虽然向明书记是从企业来的,资历比您浅得多,但是,人家毕竟是班长呀,咱们何必跟他们拧着!不行,就按亮亮说的,就让他们参股吧。比例,我跟向峥嵘谈,最多把计划给吴宇那部分让给他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