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万新的第二步便是按自己的商业理念对这三家老牌的国有企业实施战略重组。在外界看来,这种重组似乎非常宏大而迷人。以湘火炬为例,这家企业原本只是一家生产“火花塞”的老企业,唐万新提出“大汽配”战略,先是收购了美国最大刹车系统进口商MAT公司及其9家在华合资企业75%的股权,从而获得了美国汽车零部件进口市场的一定份额,然后控股陕西一家汽车齿轮企业,成为该行专业的国内龙头企业。紧接着湘火炬接连发布公告,与东风汽车、陕汽集团、重汽集团等发生各种重组、合资行为。到2004年,湘火炬拥有五十多家子公司,成为中国齿轮、火花塞、军用越野车三个行业的最大规模企业,同时还是空调压缩机第二大生产厂家、汽车刹车系统的最大出口商等。新疆屯河原本是新疆建设兵团旗下的水泥工厂,唐万新将之向“红色产业”转型,先后收购和新建了9家番茄酱加工厂,一度成为全球第二大番茄酱生产商之一。沈阳合金原本是一家镍合金专业制造企业,每年只有四千多万的销售收入,德隆入主后,连续收购了苏州、上海、陕西等地的多家电动工具制造企业,使之成为全国最大的专业生产商和出口商。唐万新对自己的整合理念自视极高,认为是“天下第一”的企业战略。一些经济学家也颇为赞赏,与唐家兄弟有过密切交往的经济学家钟朋荣便认为,“到目前为止,中国的民营企业家还很少有人能做到他们这样的高度”。
德隆要完成这系列的购并,需要大量的资金,钱从哪里来?那就要靠坐庄炒作。德隆的坐庄技巧其实非常简捷,唐万新通过不断地释放利好消息和整合重组概念,将股价一步一步地抬高,然后从中倒手牟利。从1996年起,德隆旗下的“三驾马车”就撒开双蹄,股价日日上涨,到“5·19行情”来临,德隆系更是“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在中国股市上一路狂奔,创下让千万股民瞠目的飙涨纪录。到2001年3月,人们看到的事实是:湘火炬经过三次转配股,1股变成4.7股,经复权后计算,每股股价从7.6元涨到85元,涨幅1100%;合金股份经过4次转配股,复权后的股价从每股12元涨到186元,涨幅1500%;新疆屯河也经数次送配股,复权后的股价为每股127元,涨幅1100%。一个庄家控制的3只股票,5年之内全数狂涨10倍以上,举国顾盼,再无一人,德隆因此创下“天下第一庄”的显赫名号。在相当长的时间里,“股不在优,有德则名,价不畏高,有隆就灵”,几乎成了中国股民想要赚钱的不二法门。根据精通财务分析的香港教授郎咸平的计算,到2001年3月,德隆庄家从这种坐庄活动中总计获利52亿元。
唐氏战略在商业逻辑上最大的漏洞是,传统产业的盈利能力并不可能在短期内爆发,其对金融板块的反哺能力十分弱小,在效益最好的年份,“三驾马车”的净利润之和也不过2.4亿元,远远算不上是“效益奇迹”。因此,实业整合出现的绩效并不能够支持金融扩张所需要的资本流量。而为了让德隆系的股价维持在一个高位上,唐万新不得不另外去构筑一个昂贵而隐秘的融资平台。
一方面,他不断在资本市场上发布让人眼花缭乱的购并公告、夸大实业整合的绩效,以此为稳定和抬高股价的炒作手段,另一方面,德隆创办和控制了多家信托金融机构,同时在银行、证券、金融租赁、保险、基金等多个领域,通过种种合法或非法的方式开展委托理财业务。日后的调查表明,德隆通过这些手段共融资250亿元。这种灰色及不规范的运作模式,让德隆渐渐衍变成了一头规模惊人而无比危险的金融怪兽。根据计算,德隆每年用于维持高股价的费用需10亿元,用于融资支付的利息需30亿元,也就是说,起码有40亿元的资金才能保证德隆系的年度正常运作。这是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数字,其融资成本之高,让这个游戏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惨败的命运。
为了找资金,德隆几乎已经到了竭尽全力的地步。在唐万新的部署下,德隆将全国年销售收入在5000万元以上的1872家企业作为重点客户,按地域分配给旗下众多的证券金融机构,以地毯搜索的方式进行开发。当某企业需要一种综合金融服务时,与德隆有业务代理或股权纽带关系的银行、信托公司、证券公司、租赁公司、保险公司就会分别找上门去,以不同金融机构的名义却又是协作的方式展开服务。它们以委托理财的名义跟企业签订合同,这种合同都有两份,一份是供监管部门检查时用的,一份“补充合同”则注明德隆承诺的保底收益,是保密的。一般而言,德隆提供的保底收益为3%~12%,后来随着资金链的紧张,最高时上涨到了18%。为了“工作便利”,德隆还专门设计了一本《金融产品手册》,它是活页式的,“需要用到哪家金融公司出面,对方需要哪种金融服务,我们都可以随时替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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