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天,程汶收到了一封信,说汶大太太病了,让吴宝璋回乡侍疾。
如果这封信是在程汶的铺子里还没有事的时候送来,程汶二话不说,定会催了吴宝璋回去。可这封信偏偏却在他的铺子里出了事之后送过来,程汶心里就带着几分怨气。他问那送信的小厮:“是驿站那边送过来的还是托了程家老爷们的六百里加急送过来的?”
那小厮笑道:“是通过驿站送过来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程汶已经把信揉成了一团丢在了地上,暴喝道:“你给我退下去……既然病得快死了,不用六百里加急却托了驿站送信,想来这病也不打紧,就让她自己受着好了。要是实在忍不住,她身边不是还有那些知心贴己的丫鬟婆子吗?让她们好生服侍着就是,等到百年之后,给她摔灵打盆,也算是完了对她的忠心,她无端端地折磨自家的媳妇做什么。你去让管事给她回信,就照着我说的话一句不落地告诉她,听明白了没有?”说完犹不解恨,上前几步,用脚把丢在地上的纸团狠狠地踏了几脚。
小厮吓得飞奔而去。
原本听说母亲病了急急赶过来的程诺看着这一幕,又悄悄地退了下去。
他们再不好,也是生了他养了他的人,他不想掺和到其中去。
吴宝璋知道了肠子都悔青了。
她千算万算却漏了程汶对汶大太太的恨意。
这下全完了。
她白白花了二十两银子。
吴宝璋的贴身丫鬟也后悔不已,道:“早知道这事就让弄封六百里加急了!”
“你知道些什么?”吴宝璋皱眉道。“六百里加急是专给各地官府衙门用的,一般的官吏都没权利,更别说像我们这样想混进去的了。”她说着,握了握拳头,“这条路现在算是堵上了,我们得另想办法了……”
丫鬟就忍不住抱怨道:“要是我们当初忍着不给他二十两银子就好了?“
“给不给都是一样。”吴宝璋颓然地道,“他现在已经变了,不是原来的那个辂公子了。和他讲道理讲礼仪廉耻和对牛弹琴没有什么两样……我不给他那二十两银子,他还会有其他的法子让我给他钱。只是我有点不明白了。他怎么就知道我在京城?还一找一个准的?见到我的时候好像算准了我会帮他似的……”
他们从前也就不过是有些暧,昧,他难道就不怕她不帮他吗?
狐疑在她的心里不停地盘旋,可她实是想不出为什么。
或者是因为她比较好欺负?
吴宝璋思忖着,就想要不要写封信去给识大奶奶,请她帮着想办法把她弄回去。
可这念头一起。她又立刻丢下。
她若跟识大奶奶说了,那就更多了一个人知道她和程辂的关系,她这不是授之于柄吗?
可再拿三百两银子,她的贴己银子可就少了三分之一了。
但除了识大奶奶,还有谁能帮她呢?
吴宝璋又在屋里打起转了起来。
※
朝阳门这边,周少瑾正靠坐在床头。身上搭了床大红鸳鸯嬉水刻丝被面的夹被,望着拿了调羹要给她喂食燕窝的周初瑾拘谨地笑了笑。低声地道:“姐姐,我,我只是有了身子……这甜羹还是端着起的……”
言下之意,她的手脚还是好的。
周初瑾就恨恨地瞪了她一眼。
周少瑾立刻低下了头,乖乖地低头喝着燕窝。
周初瑾看着她这没有脾气的样子,又怒其不争,忍不住嗔道:“你说你……当初爹为什么要你晚些日子圆房。不就是怕你年纪太小,受那生育之苦?难道爹爹不知道你有了子嗣才算是真正在程家站稳了脚跟吗?我就不知道孩子对女子的重要呢?可我和爹爹更盼着你能好生生地活着。能长命百岁,能富贵满堂。你倒好,三下两下,居然让那程子川得了手……”她毕竟只是个刚刚做了母亲的少妇,话说到这里,脸不由地跟着红了起来,赧然地压低了声音,继续道,“我跟你说,你可不能由着那程子川胡来了。怀着孩子的前三个月,是绝对要分房睡的,这可不是儿戏。若是第一个孩子没有保住,以后就是怀了,多半也不顺利。就是夫妻反目,你也别心软,听明白了没有?”
周少瑾乖巧顺从地点头,抬头朝着门口看了一眼。
周初瑾被她气得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才道:“我说的话你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听进去了,听进去了。”周少瑾忙道,“你让我和……四郎分房睡!”说着,又看了房门一眼。
她怀了身孕,四郎怕她害怕,就派了人去跟周初瑾说了一声,让周初瑾没事的时候就过来串门,陪周少瑾说说话。
周初瑾一听就炸了,直接和派去送信的商嬷嬷赶了过来。
结果进门却看见自己的妹妹正喜滋滋地半躺在床上做小孩子的衣襟。
她这火气就蹭蹭地往上直冒,好不容易把火气压下去,厨房里端了冰糖炖的燕窝进来,妹妹还像个没事人似的请她喝燕窝。她看着这个没心没肺的妹妹,恨死程池了。
要不是他,向来听话懂事的妹妹怎么会这么早就怀上了孩子。
可她又不能说程池是错的。
谁家娶了媳妇不盼着开枝散叶难道还当菩萨供着不成?
像她,官哥儿这才不到两岁,还是个儿子,婆婆都已经开始着急她为什么还没有怀二胎,更不要说程池比周少瑾大十来岁、婆婆年事已高,又刚刚分了宗。程池就更盼有个孩子了。
不然辛辛苦苦地赚下这偌大的产业做什么?
但理解归理解,这事放到她自己的妹妹身上,她心里就有些堵得慌。
可事已至此,多说已无用。
周初瑾叹了口气,拿了把靶镜给周少瑾,低声道:“我说的你可记住了。”
周少瑾不解地拿起了靶镜,就看见脖颈处红红的印迹。
她的脸一下子绯红,羞怯地望着姐姐,嘴角翕翕。好一会都说不出话来。
周初瑾看着她这样子,不禁又道:“可再不能这样了。”
周少瑾头快低到了胸前,却忍不住为程池辩解:“他没有把我怎样……”又想到脖颈间那赖也赖不掉的印记,又道,“就是很高兴……亲了我……”
“你还为他说话!”周初瑾气得不得了,照这样下去。要是闹出个什么事来,最后受委屈的还是少瑾。如果少瑾嫁的是其他人,她还可以以姐姐的身份压压她婆婆,偏偏少瑾嫁的是程池,少瑾的婆婆还是郭老夫人,那个从小就让她敬畏。甚至于连二房的老祖宗都不放在眼里的人,她怎么可能压制得住郭老夫人。
积威之下。周初瑾不战而败,只好扒开周少瑾的衣襟,低声地道:“你自己看看,你自己看看……”
周少瑾当然知道,羞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周初瑾看着,突然又没脾气了,叹息着帮妹妹整着衣襟。道:“姐姐也是关心你,你别把姐姐的话当耳边风。要过得好才是。”
周少瑾见姐姐不再盯着自己说那些事了,如释重负,神色也渐渐自然起来,道:“我知道姐姐是关心我……他待我极好,不会乱来的,他就是太高兴了,以后不会了……”
周初瑾虽然心还悬着,却也不好再逼妹妹。
她把官哥抱坐在了膝头,指着周少瑾的肚子笑着问官哥:“姨姨怀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官哥非常的聪慧,不到一岁就会说话了,只是不会走路,廖大太太为此很是自豪,每每出去串门就会把自己的孙子夸一遍,说官哥是用脑子的人,以后肯定会读书。
官哥忙道:“妹妹!”
周初瑾的脸一沉重,又问他:“你看清楚了,到底是弟弟还是妹妹?”暗示之意不言而喻。
可惜官哥还小,不懂这些,继续道着:“姨姨,妹妹!”
周少瑾咯咯直笑。
周初瑾气死了,道:“笑什么笑?一个两个都不省心。“
周少瑾就朝官哥儿伸出手去,道:“来,到姨姨这里来坐!”
官哥儿想爬过去,却被周初瑾给拦住了,道:“姨姨肚子里怀着个小宝宝,你可不能顽皮。”官哥儿就坐在那里不敢动弹。
周少瑾忍俊不禁,从床头的暗阁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九格点心盒,打开了盒子递给官哥吃。
官哥高兴起来,坐在母亲的怀里吃点心。
周初瑾却挑了挑了眉,道:“他对你可够用心的了!连这个都给你准备好了。”
“他这不是怕我饿着了吗?”周少瑾不好意思地笑道,“我现在什么反应也没有,除了想睡就是想吃各式各样的点心。四郎为这个还特意聘请了一个会做点心的厨子,姐,你和官哥今天就留在我这里吃饭吧?尝尝那厨子的手艺。”
难怪别人都说程家富裕,因为少瑾想吃点心,就给她聘了会做点心师傅,钱是小,这样的和风细雨般的关怀才是少瑾想要的生活吧?
周初瑾放下心来,打趣妹妹:“你这要是喜欢上辣了,他还不得给你请个四川厨子啊?”
“四爷也是这么说的。”周少瑾笑了起来,“他说北京很少能找到正宗的川菜师傅!”
周初瑾觉得自己被打击了。
池舅舅……这样宠着少瑾,也不知道郭老夫人知道了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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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本是世家贵女,岂容他人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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