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人高的杂草里鸟兽绝迹,薄野景行可苦了,先踹了江清流几脚:“喂喂,还说什么武林盟主,听着牛逼轰轰的。就算没给你解药吧,你才吸了多少一点,就这么不中用。”
江清流全无反应,他竭力逃命,又带着薄野景行,气息难免加快。这一进林子,就数他吸得最多,他都不倒,其他人也就不当回事了。
江隐天等人一进密林就觉出有异,几个人一运功,立刻不敢再追了。百里天雄不甘心,派人往后山堵截二人。但是这时候,大家也都不抱希望了——真等绕到后山,他们又不知道已经逃向何方了。
而苦莲子、穿花蝶等人还在前面布置下一处阻断追兵的陷井。薄野景行一屁股坐在江清流身上,从怀中摸了解药让他服下,眼下也只得等他醒来了。
百里天雄等人绕到后山,果然不见薄野景行等人。无奈之下,双方只得一路往前追。越追越觉得不对劲,前面是官道,问遍了所有人,也不见有这么一男一女经过。
百里天雄等人俱是一头雾水——打死这群人,他们也想不出来二人愣就没走出过那片密林!
百里天雄本来是有些犯疑的,但随即他们遇到了下一处陷井——那是一条小溪,小溪水只是齐膝,其上却冒着蒸腾白雾!百里天雄用银针一试,果然剧毒。
原来有些起疑的他瞬间深信不疑——薄野景行等人必是已过溪而去,不然何至留下此处陷井阻止追击?
于是一群人开始绞尽脑汁想法绕过小溪!
密林里,江清流醒来的时候,只见月朗星稀。胸口如被巨石重压,让人喘不过气。他目光向下一看,顿时大怒——只见薄野景行正坐在他胸口歇息。
他一脚将薄野景行抖起来,声音沙哑:“我中毒了,你有没有人性!”
薄野景行啧啧有声:“小娃娃忒没气度,还好意思称什么武林盟主!”
江清流懒得理会,左右一看,才狐疑道:“这里……”这里分明还是他昏倒时的那片密林,连他倒地时压倒的杂草还是原样!他也不明白了:“百里天雄等人为何还未追来?!”
此处虽然有毒,也不是什么剧毒,如今天都黑了,百里天雄等人不会因为这么点毒耽搁到现在吧?
薄野景行耸肩,也是十分不解:“老夫也正琢磨着呢,你说他们会不会已经把整个林子包围起来了,准备来个瓮中捉鳖?”
江清流也顾不得再休息,起身就四处查探。然而他看了大半夜,发现周围根本就无一兵一卒留守。然后一看足印,他明白了:“他们往前追去了。”
……
这个时候,说什么也不能再向原定地点逃跑了。江清流几番思索,他目前最重要的事,当然是洗清自己的恶名,将江隐天绳之于法。但是第一步先从哪里着手呢?
薄野景行倒是有气无力地坐在旁边的杂草上:“小娃娃别想太多啦,先找点吃的是正经!”
江清流低头一看,才发现她脸色极差,简直是有气无力的样子。他眉头紧皱——养活薄野景行,需要大量的胭脂花。如今沉碧山庄回不去,他只得向商天良买入。
但是以商天良的为人,岂会白白给他胭脂丸?
来不及多想,目前最紧要的是找个地方先行安顿下来。然后赚点钱,保障薄野景行的胭脂丸供应不缺。
当时的战乱连年,人丁并不兴旺,要找个人烟罕至的地方并不困难,难就难在如何赚钱。江清流长这么大,虽然干的事、博的名都不少,但是真正赚的钱可谓是少得可怜。
他几番思索,也没办法,只得干点掉节操的事了。
江湖上若说是安全的地方,还真是不少。但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怕只有一处了。晚间,江清流就将薄野景行秘密带到了一个地方。这里牌楼上写着三个字——小三村。
但看其讲究程度,绝对不像是个村庄。薄野景行同江清流竟然是从一条地下通道进去的,进去之时,两个人都发了一身黑色宽袍大袖的衣衫,脸上还罩了个面具。
薄野景行一路走一路左右张望,前面引路的人彬彬有礼,不一会儿就将二人从地道中带了出来。
外面天高云淡,阳光洒在地面,秋花如被贴上了一层金箔。两个人喜笑颜开地迎了上来,一个是一身脂粉香气的中年妇女,另一个是个干瘦男子,一看就是个武艺不凡的练家子。
江清流并不多说,只是指指薄野景行。中年妇女脸上笑开了一层又一层的褶子:“大爷请跟我来。”
薄野景行由她二人领着,很快就进了一座精致的小院。小院里已经准备了两名哑妇,女人未语先笑:“她们都不识字,也是再不能说话了的。找到我们这儿啊,爷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江清流很严肃,半天才开口:“地方不错,但银子我要过两天才能付。”
女人顿时面露为难之色:“公子既然能找到这儿,想必规矩是肯定懂的。我们这儿都是先银后货,从无赊欠之理。”
江清流也不多说,突然抬起她的手,在她掌中写了一个字。女人顿时笑靥如花:“爷是我们家公子的朋友啊,您早说呀,我再帮夫人换个地方。”
江清流摆摆手:“不用,这里就可以。她身怀有孕,需要找有经验的下人,好生照顾。”
妇人笑得风情万种:“这位姑娘一进来我就看出来了,当是有孕两三个月了吧?爷您放心,这两位您别看着又聋又哑,伺候孕妇最是拿手。”
江清流点点头:“银子五日之后必会送到。”
妇人连连摆手:“爷您言重了,您既是我家公子的好友,我断不能跟您计较这点银子。您且宽心。”
江清流也不再多说,挥手示意她先出去。两个哑妇也确实非常干练,这时候已经准备了热水,准备先让薄野景行沐浴。薄野景行赶了这几天的路,能洗个热水澡那是再好不过了。但她如今体力不济,也不能多说什么,由着两个哑妇扶到木桶里。
江清流在外面站了一阵,知道胭脂花的事再不能拖延了,也不多说,自离了这里。
江清流很愁,这个江湖要杀谁抓谁他还算是擅长,但要赚钱,他可真是一筹莫展了。
思来想去,他还真想到了个主意——打劫。这附近有个追云寨,里面有一窝山匪,约摸三五十号人。平时若有商旅经过此处,要么就是主动向这窝贼人奉上所携货物的一半,要么就只有任他们全部抢去。
官府也曾几度追剿,但这贼人狡猾得很。一遇剿匪,他们撒腿就跑。军队不可能长期守在此地,等人一走,他们再回来,继续干这无本买卖。而这小地方,也不会有多少油水,一来二去,官府也都懒得来了。
官府自己不来,却已经委托了沉碧山庄多次,武林人士毕竟是武功高强,不需要出动太多人手。如果不是出了这档子破事儿,江清流没准已经带人过来了。
这次自己来虽不是什么大恶之举,但是目的实在是难以启齿。江清流也是无法,分钱逼死英雄汉。
第一次干这种事情,江盟主很是拉不下面子,只得找了布巾蒙住脸!
这土匪窝也是第一次遇上这等大胆狂徒前来黑吃黑,四五十号人齐齐出动,围着江清流就是一通群殴。
江清流虽然内力只恢复了七成,倒也不会把这些山头小贼看在眼里。一人一剑,杀得这群山贼四散奔逃。江清流也顾不得其他人,只捉住了领头的寨主刑追风:“追风寨的钱财放在哪里?”
问出这句话,江大盟主还是很是汗颜。刑追风哭丧着脸:“大爷,我们就是一帮小打小闹的,平时兄弟们饭都吃不饱,哪里挣得了许多银子。爷您万万饶命啊!”
江清流一脚踢在他腿弯上,将他踢得跪倒在地:“马上交出银子,不然断了你的狗头!”
邢追风大惊,老大不情愿才拿出自己私攒的四锭银子,每锭五十两。江清流是真的汗了,一共两百两银子,若是平时掉地上他也未必会弯腰捡上一捡。如今却为了这点银子大动干戈,这实在是……
邢追风何等样人,一看他的脸色也知道他瞧不上,连忙磕头道:“小的知道爷瞧不上这点银子,要不爷看上哪一处,小的们愿追随爷,一同挣点钱花。”
江清流气得一脚踹过去,毕竟是武林盟主,这厮把自己当成江洋大盗了不成?邢追风半天没敢再吭气,见他脸色实在是不好,方才小心翼翼地道:“爷您这身武艺,何愁没有银子,小的给您指个地方。这里往东不到二十里,就是洛阳驻军的营地。他们的粮草、军饷,大都屯在营地旁边四五里远的地方。以爷您这身手,若要银子,那还是手到擒来?”
江清流一脚将他踹了个跟斗,也不敢说话,只怕有人认出自己。踹完之后,他大步往前走,走出不到十步,突然转身。邢追风只以为他要杀自己灭口,直吓得浑身发抖,站都站不起来。
江清流却只是走到他面前,一弯腰捡起那两百两银子,谁也不看,逃也似地跑了。
……
虽然苍蝇再小也是肉,但是两百两够干什么呢?若是平时,还不抵一匹良驹。而沉碧山庄,他的座骑吃的特等草料,一天就得十几两银子。
江清流也顾不得许多,先去石斛斋找到商天良。然后他发现薄野景行一天的饮食所需,是一百八十两。
二百两,也就够她吃一天的。
江清流匆忙把这一天的口粮送到薄野景行的院子里。薄野景行如同干枯的花草,简直是渐渐失了水分的样子。两个哑妇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如果夫人死亡,仆妇可是要担大责任的。
江清流把胭脂丸交给她们,她们虽然又聋又哑,却是看得懂字的。当天就把胭脂丸按正确的份量喂给薄野景行。为了份量精准,还特地弄来了一个小银秤。
薄野景行吃了两餐,脸色这才渐渐好起来。江清流却没有时间多留,这可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了。他腰里还剩十几两银子,在外面一个小面摊上吃了一碗阳春面,才花三个铜板。
然后他算了算自己跟薄野景行的伙食费差距,发觉真是人比人得扔!
而另一边,苦命的百里天雄等人沿着陷井足足追出四百里有余,这已经出了洛阳地界了,陷井倒是破了三四十处,愣就没见着两个人!
百里天雄等人实在是撑不住了,这也不分日夜地追了好几天了,连个毛都没瞧见。马都累死好几拨了。
最后一群武林名宿再见到另一个陷井的时候,决定死也不追了。大家往陷井面前一躺,死猪一样昏睡了过去。
苦莲子等人也是撑不住了,过个陷井跟破个陷井,谁都不轻松。最后苦莲子实在是撑不住,在布陷井的时候睡着了。
穿花蝶等人一看,得,陪着睡会吧……于是敌我双方隔着四个陷井的距离,睡了两天两夜。
大家都在睡觉的时候,江清流在挣钱。
小三村里,薄野景行的住宿费是一个月五百两银子,本来是可以食宿一起的,但是她的胭脂丸需要商天良特供。她的花销,以前在沉碧山庄的时候不觉得,现在看来才知道是一笔天文数字。
江盟主很无奈,但是这老贼怀了自己的骨肉,说什么也不能任其自生自灭。江盟主愁得头上都生了白头发。
再这样下去,真的得去劫军饷了。他自暴自弃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