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小橙跟周渔急匆匆地走出来,周渔去开车,说:“户口本呢?”
“啊?”乔小橙不明所以,周渔说:“回家拿。”
“干什么还需要户口本啊?”乔小橙莫名其妙,想了一下,突然愣住。半天,她问周渔:“你……”
周渔说:“你不是说过了吗?出了时间夹角,我们结婚。”
乔小橙半晌没反应,如同石化。周渔将车开出院子,见她还是没反应,说:“我数到3,如果你不反对的话,现在就去民政局。”说完,补了一句,“3。”
乔小橙:“……”
现在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周渔却没犹豫,先开车到自己家,很快拿了户口本、身份证。他回到车里,乔小橙这才小心翼翼地问:“你……真的决定了?”
周渔说:“嗯。”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车一路驶向乔小橙家里。乔小橙心头如小鹿乱撞,我……就这么结婚了?
周渔把车当成玩具一般,一路开得风快。很快带着她回到家里。乔小橙木偶一般呆呆地翻出了户口本。周渔把她的户口本和身份证都收到自己手里,说:“走。”
乔小橙任由他牵着手,两个人一同下了楼。
外面阳光正烈,温度很高。周渔一边开车,一边说:“查查需要带什么资料。”
乔小橙还是感觉不真实,她只听见自己哦了一声,然后打开手机网页,开始查办结婚证需要准备什么资料。
“要先准备照片。”乔小橙说。周渔嗯了一声,直接把她带过去拍照。
民政局。
乔小橙听见周围闹哄哄地一片人声,但是自己却是木然的。周渔很快填好申请表,让她签字。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他是真赶时间。
乔小橙接过笔,默默地签上自己的名字。两个人都是单身,资料没什么问题。周渔拿了两个人的申请表交上去,正在审核,突然电话响起。他掏出手机,顿时皱了眉头。
乔小橙看见了,问:“怎么了?”
周渔说:“我接个电话,在这等我。”
乔小橙点点头,看他走出去。
周渔一直走出她的视线,才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一个略带磁性的声音不疾不徐地说:“就这么着急?结婚连爷爷也不通知的吗?”
周渔心上乌云盘集,他不说话,那头的人可不会沉默。他仍然是微笑的,说:“何必这样防着我呢?我说过,我毕竟是你爷爷。看着你成家立业,我也是老怀大慰的。”
周渔沉声说:“真的吗?”
龙正说:“我一直就满怀真诚,可惜你从不相信。”
周渔说:“如果你这通电话,只是向我道喜,那你可以挂了。”
龙正失笑,说:“你总是这么没有幽默感。哪有孙子结婚,爷爷电话道喜的?”
周渔心里一沉,又不说话了。龙正沉默了一阵,才又开口说:“无能为力的感觉,会让你愤怒吗?”
周渔没有回应,他也不以为意,说:“上次我找的人,死了。看来,这些人的体质,还是不行。”
他说的没头没尾,周渔却知道,上次二十三人的时间夹角,龙正一直带着一个孩子。孩子看上去年纪幼小,不过三四岁的样子。
但是时间积累却显然已经非常多。龙正也一直非常注意对他的保护。但是他还是死了。龙正刻意保护的人,不会死在时间夹角里,那是死在哪里?
原因是什么?
龙正为什么要带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过时间夹角?
问题繁繁复复扑面难解,龙正没有说。周渔也不想问。说起来,他是龙正唯一的孙子,他父母早已去逝,如今他也是龙正唯一的血脉至亲。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祖孙二人早已离心。
小时候龙正对他很好,不管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是第一个想到他。他也曾真的像个慈祥的爷爷一样,抱着他到处玩耍。
可后来,父亲不知道为什么,跟他大吵了一架。从此以后,只要祖孙二人一亲近,他父亲必然对他厉声喝斥。
他虽然还小,却也记得二人屡屡争执。直到后来,父亲死了。死因不详。
母亲随后也死在了时间夹角里。他由陈一桥一手带大。
他不知道父母的死因,周围也没有人敢在他面前主动提及。他当然好奇过,一个从四岁开始就出入时间夹角的孩子,有什么想法都不奇怪。
就在他调查父母死因的时候,陈一桥把他送到了国外。
再后来,就连陈一桥也死了。
周渔问:“你到底想干什么?还想组织别的时间夹角?”
他还是问了出来,电话那头,龙正似乎犹豫了一下,说:“暂时不想了,没有合适的人选。”他想干什么,他还是不愿直说。
周渔说:“我没有时间陪你聊天。”
龙正说:“我知道,今天是你大喜之日嘛。怎么能用来陪一个老人家说话闲聊呢。只是……算了。晚上把我的孙媳妇带回来吃饭吧?”
周渔说:“不用。”
龙正说:“听话。我已经让人做饭了,你要是不赏脸,我只能派人过来邀请了。”周渔沉默,龙正说,“你总是忤逆长辈,但我的孙媳妇看起来乖乖的,很听话的样子。我对她的期待值,远远超过你。”
周渔说:“你不希望我结婚?”
不料龙正却说:“不,我说过了,我很高兴看到这一天。”
周渔是真的看不懂他了,龙正却是说:“快回去,别让新娘子等太久。晚上早点回来,爷爷等着你们。”
周渔挂了电话,心上的阴云却并未散去。龙正突然在这时候打电话,像是道喜,又像是阻止之意。但无论如何,有了小乔,他只会有更多弱点拿捏在他手里。
周渔回过头,看见乔小橙还坐在窗口,这时候正回身向他看。
他大步回到她身边,乔小橙眼里有一丝担忧,问:“怎么了?”
周渔说:“没事,审核通过了吗?”
窗口里面,办事员答应一声,让周渔交了九块钱的工本费,钢印盖下去,一本鲜红的结婚证就这么发了下来。
乔小橙直到这时候都很懵,她盯着那本结婚证,怎么看怎么像是在作梦。周渔把结婚证收好,问:“晚上吃什么?”
乔小橙这才问:“我们……结婚了?”
周渔带她走出民政局,说:“是啊。”
乔小橙像是突然回了神,问:“那……就没个婚礼什么的吗?”
周渔打开车门,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乔小橙顿时什么都想起来了:“也没求婚,天啊,还是我求的婚!!周渔!”
周渔趴在方向盘上,乔小橙用力捶打他。等到笑够了,他终于抓住她的手,喊了一声:“小乔。”面前的姑娘,从此以后就是他的人。全身上下,每一根发丝都为他所有了。
乔小橙从他的眼睛里,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她慢慢停下手,周渔说:“小乔,我真不敢相信,真的。”
乔小橙的心瞬间柔软成了云朵。
两个人一起回到乔小橙家里,一想到从此以后,面前这个人就是自己的丈夫了,乔小橙还是觉得无所适从。
周渔见她手足无措的模样,说:“我先出去一下。”
乔小橙说:“现在?”
周渔摸摸她的头顶,说:“很快就回来。你换衣服,化个妆,我们一会儿出去吃饭。”
乔小橙哦了一声,还是不放心,问:“你去哪里啊?”
周渔回过身,乔小橙忙又退了一步,说:“对不起,我可能不应该问的。我并不想像以前一样,让你觉得……”
周渔低下头,轻轻吻上她的唇。乔小橙倏然无声。
周渔的吻温柔而绵长,并没有多少侵略性,只有寸寸温情。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我去跟我爷爷打个招呼,马上就回来。”
他爷爷?哦,龙正。
乔小橙立刻想起上次打个照面的老爷子,那看起来可不像是个省油的灯啊。她咬咬唇,说:“周渔。”
周渔准备开门,闻言复又回身,问:“嗯?”
乔小橙说:“那个……当时,我妈妈确实有个工作的地方,就离这里不远。”
你可算是愿意说了。周渔说:“继续说。”
乔小橙说:“那个地方,她好像不是专门留给我的。她一直以为发现那里的会是你。”
周渔说:“嗯,你选在这时候提起,是因为觉得我爷爷可能会对我不利?”
乔小橙顿时语塞,这个人的思维,怎么会联想速度这么快?
周渔一看她的神情,已经了然于心。他轻轻拍拍她的脸,说:“放心,他虽然难缠,但要想杀我也不容易。更何况……”
他话没说完,就准备走。乔小橙还在原地等着呢。周渔拉开门,又回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更何况此时此刻,我怎么舍得死。”
“……”乔小橙真的安心了,周渔这种人,估计也不会轻易就死。不都说祸害千年在吗?
她回到房间里,真的去化妆了。
然后对着镜子看了半天,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今天结婚哎!她居然什么都没准备!没有戒指!没有婚纱!
甚至连化妆都是领了证之后,自己一个人默默地在这里化!
这个周渔,自己好像从认识他之后就一直被他吃得死死的!
凭什么还要担心他的安危啊!她恶狠狠地把粉扑搁在梳妆台上。
周渔下楼,进到车里。一直犹豫了十几分钟,终于开车,向龙墅山庄驶去。这里是龙正的私人别墅,里面处处绘纹都是龙形。
地底更是埋着无数铜、铁浇铸的龙。这些东西,在普通人眼里都是死物,但是这里可是住着生肖大师龙正。
只要他心念一动,这些龙,不用片刻就会破土而出,成为极为难缠的凶兽。
周渔行走在山庄里,生平第一次,他有一个大胆的念头——如果攻击这里,有几成把握?
他站在喷泉旁边,看见里面的锦鲤长有一米,悠闲来去。身后有人说:“我的话,你果然是从来不听。”
周渔头也没回,说:“有话快说。”
他身后当然站着龙正,这时候,他面上有怒容,目光里却隐约带着一丝慈爱。周渔从水里看见他的倒映,一时之间,也分辩不出他真正的情感。
龙正说:“你以为,只要她不出现在我面前,就是对她的保护吗?”
周渔说:“我一直视你为长者。”
龙正冷哼:“所以呢?”
周渔慢慢回身,说:“不要逼我。”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如今强硬地正视他,毫不退让。龙正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眼神却是冰冷的:“否则呢?在没有任何把握的情况下反抗我,留下我的孙媳妇,新婚即寡?你做事,总是这么的欠缺思考。”
周渔说:“一定会输吗?”
龙正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说:“在爷爷面前夸下海口,真是天真得可爱。我可以让赵歧、孙继汉他们送死,你呢?你舍得让你的贺一山、贺一水为你拼命?你什么都放不下,又能够保护得了谁?如果你没有跟那个姑娘结婚,也许你还敢背水一战、拼命一博。但是现在,你跟她结婚了。这么匆忙,是在害怕什么?担心勇气转瞬即逝,从此再也没有走近她的机会?”
周渔沉默了,有时候龙正看他,比他自己都清楚。龙正说:“有时候我讨厌有个像你这样的孙儿,但更多时候,我又喜欢你。”
周渔终于问:“你这种矛盾的情感,从何而来?”龙正愣住,周渔逼视他,继续追问:“你眼里一直以来,对我的爱憎,从哪里来?”
平生第一次,龙正居然移开了视线,他说:“算了,既然你执意不肯带我的孙媳妇回来陪陪我这个可怜的老人,那就回去吧。到底是新婚第一天,还是不要干杵在这里了。”
周渔当然也不想在这里久留,离开之时,乔小橙的话让他心里升起更多疑云。
他驱车出来,马不停蹄地返回家里。而乔小橙没有换衣服,也没化妆。她原本倒在床上,听见开门声,心里一喜,猛地坐起来。但一听见脚步声,确定是周渔后,很快又倒回床上。
周渔进到卧室,见她模样,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任何一个女人被这样带去领了证,心情都不会很美丽。
这要是解释下去,今天晚上一整晚是别想哄好了。可……今晚良辰美景,不可以耗在细枝末节的小事上。
所以他坐在床上,面色凝重,没有说话。乔小橙等了一阵,听见身后实在没有动静,不由回头看他。原本心里有气,但看见周渔脸色不好,她还是问:“怎么了?”
周渔摇摇头,但眼里显然是有事。乔小橙顿时心头火起,这是什么爷爷啊!今天孙子结婚,他还来为难人!
她本就是个同情心较为厚重的人,对周渔更添了几分怜惜。这时候声音也放柔了些,问:“龙正又为难你了?”
周渔不动声色地打量她,见她已经收起了所有的别扭,明白今晚有戏。但他面上丝毫不露,只是说:“我不希望因为他,而影响了我们今天的喜气。”
乔小橙立刻很懂事地说:“不会。你等等,我换好衣服就出去。我们今天去哪里吃饭呀?哎呀,你也吃不惯外面的味道,要不要在家里做算了?”
真是个好哄的姑娘。周渔心里又温软,又痒痒。看着她柔软丰润的唇,真是什么坏想法都在这一刻涌上心头。
但是他面上却淡然中还带着一丝阴郁,他说:“不,今天不想让你下厨。”
乔小橙更是感动,哪怕是再不快,他还是想着自己。她说:“那你等等,我马上好。”
周渔说:“嗯。”
这样的晚上,当然还是去外面开房最好了。他打电话给贺一水,问的问题又简单又直接:“哪个酒店的房间最浪漫?”
小贺总愣了半天,似乎反应过来,勃然大怒,问:“我怎么会知道!我要是知道,我至于现在还是……还是那什么吗?!”
也是,别看这些生肖大师,听起来好像很了不起的样子。但是想要爬上去,天天泡在时间夹角里刷时间,铸炼道具。哪有那么多闲暇在外面鬼混?
特别是贺一山、贺一水和周渔这几个年纪轻的。以前大家最辛苦的时候,大家连外面四季都搞不清楚。
贺一山就一直觉得,罗川对郑婍那么痴情,是因为见过的妹子太少了。
周渔面对小贺总的怒火,也并不在意。坦白说,虽然龙正今天给他迎面扬了一把沙子,但是他的心情,不是这么点小事影响得了的——这么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
他要是事事都放在心里,郁结不解,哪活得到现在?
眼下最重要的事,当然是洞房花烛夜啊!
他问:“谁对这块知道得最清楚?”
小贺总都气得要冒烟了:“谁也不清楚,你现在在哪?!”
周渔哪里管他,挂了电话,既然大家都不知道,那就哪贵选哪吧!!
时间太过仓促,但是周先生毕竟人缘还是很好的,没过多久,还是把能想到的都准备齐全了。
乔小橙换好衣服、化了妆出来,见他还等在客厅里,顿时笑盈盈地说:“我们走吧。”
周渔点点头,牵着她的手,一路下楼。乔小橙心里还有点小害羞,周先生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已经开出了鲜花朵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