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古神仪并不能察觉约会过程中存在的危险,他充满自信,说:“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比我更好的人。”
九溟气得,连连冷笑。但是此时此地,不能跟他计较。
“是是是,你说得都对!”少神说,“那我们做约会该做的事。唔,牵手、拥抱……还有什么?”
她越想越难受:“不会真需要什么少儿不宜吧?如果真有,那我可真是太期待昼神的表演了……”想到这个,她忽又开心起来。
太古神仪眼见她从满面狐疑,到满面愁容,很快又笑出声来。
“人类有句俗语,说翻脸如翻书。初时我不明白,此刻终于懂得。”他说。
九溟哼了一声,随后,她伸出手,说:“太古神仪,我们抱一抱吧。”
太古神仪向她张开双臂,九溟缓缓靠进他怀里,浅浅的一个拥抱后,她苦着脸,说:“恒渊灵尊设置这个,存心为了恶心人吧?真的会有人在这个密境之中,随便找一个人,约会几次,就体验到什么爱情吗?”
太古神仪说:“恒渊灵尊并无伴侣。”
九溟长吁一口气:“那这就说得通了。他自己都不懂!以后本少神强烈建议,情爱试炼必须由有过道侣的尊者编设!不然真是,一朝试炼,万年孤寡。”
“咳。”披雪汀,执棋的恒渊灵尊轻咳一声。
但没人理他,少仓帝目光垂落棋盘之上,头也不抬。屠疑真君紧紧盯着水幕,如临大敌。
凶兽窟。
帝子因为实在是无话可说,她只能不断往洞穴深处行进。现在,她终于踢到了铁板。
——她惊醒了洞穴最深处的混沌、穷奇、梼杌、饕餮。
四兽本来沉睡于四个方位,乃是供历炼的孩童各个击破。
但帝子一路尴尬得脚趾抠地,哪里注意到这个?
等四大凶兽全部苏醒的时候,洞穴颤动,野兽的嘶吼声惊起层层落土。
沧歌抽出一支冰箭,才突然想起——如今她的战力,可远没有那么强悍。帝子回身,一把牵起昼神,飞快逃跑。
昼神衣袂飘飘,长发飞扬,他的声音仍然是平静的,他说:“晚了。”
果然,就在片刻间,四头凶兽自四方而来,将他们围在中间。沧歌看向昼神,问:“你……还有战力吗?”
昼神连承认自己弱小,也是坦然的。他说:“吾之力量,被禁锢千年,百姓日日消磨,已经所剩无几。”
所以……他没有战力。
也是,身为执棋人之一,他不过是个工具。
沧歌说:“退到吾身后!”
她护着昼神,自腰间箭袋中抽出一支箭矢。因为修为被天道真法所限,此时的她,箭下并无昔日神威。但准头分毫不差。
她快速估计四兽的战力,随后,一箭射向穷奇!
箭矢不偏不倚,直插眼眶,噗地一声,带起一泡黑水。
“吼——”这一击,毫无疑问激怒了凶兽!巨大的兽爪自四方拍落,洞穴一阵摇晃。
沧歌身形灵巧速捷,她快速腾挪,昼神跟在她身后,虽不帮手,却好在也能跟上。
发了狂的凶兽獠牙滴血,腥风阵阵,吹得人头昏脑涨。
沧歌第二箭出,仍是攻击穷奇!
而此时,饕餮张开血盆大口,一嘴过来。沧歌快速避让,而她身后的昼神,却被拦腰衔住!
“……昼神!”沧歌沉声道。
昼神并不挣扎,此情此景,并不值得他惊慌。他说:“吾若身死,不过重回神台之上。你不必顾及。”
——若真是如此,那可就太好了。屠疑真君片刻不敢松懈地紧盯着水幕。只等着自家陛下的劫身赶紧归位!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屠疑真君在这关头,已经开始了封建迷信。
凶悍的饕餮口衔昼神,如同含衔一颗辉光灿灿的明珠。它鲜红的舌头一卷,这颗明珠便被吞食,没入兽腹之中。
——真是太好了。屠疑真君感动得想哭。
而就在此时,在饕餮血盆大口即将闭合之时,帝子身若利箭,她猛地冲入兽口!
尖利的兽齿立刻就要闭合,凶猛地野兽,想要将入口的敌人拦腰切碎!沧歌一手撑住凶兽上颔,随即,她紧握手中冰弓,猛地将它插进兽口。
冰弓如柱,牢牢地撑住了即将闭合的利齿。
——就算她战力被削弱,这神兵却威力不减。
沧歌头也不回,在满地粘液之中,她顺喉头下滑,很快,她看见了被吞落的昼神!
哪怕自己一身狼狈,可昼神仍是洁净的。
凶兽的粘液不能玷污他,他发如丝藻、法衣圣洁,人若明珠般无瑕。
沧歌飞快握住他的手,随后以脚尖死死卡住兽喉。昼神不再下滑,他抬头注视她。目之所见,那个人狼狈却执拗。
“放手吧。”他轻声劝,“吾之力量,并不能帮助你什么。”
说完,不知为何,他给出了另一线索:“孩子的父亲并不固定。你可以为沧雨另外找寻一位父亲。只要时限之内,便不算失败。”
可是,那个人并没有放手,非旦不放手,她反而将他抓握得更紧。
“我会带你出去。”她承诺。
而此时,饕餮激烈地跳跃翻滚,它的身体强烈地震动。
喉道湿滑,沧歌脚尖一松,整个人与昼神一起,向下坠落。随后,她如一片绿叶,紧紧地抱住了他。
昼神一怔,沧歌一手环抱他的手,一手握着一根箭矢,箭矢牢牢地插入食道之中。
然后,她就这么抱着他,一点一点向上攀爬。
饕餮痛得发了狂,这世界剧烈震荡摇晃。
沧歌薄唇紧抿,终于她带着昼神,一路爬到兽口。光亮就在眼前,锋利的兽齿如同延绵山峰。可透过稀微的光亮,可以看见外面其他三头凶兽。
昼神沉静道:“没用的。就算出了兽口,以你的战力,很难同时对付四头凶兽。”
他右手掐诀,说:“吾将以最后的力量,助你离开此地。”
沧歌右手擦拭自己的脸,很快将一身粘液尽数净化——她出出身水源。水源神灵,最喜洁净。
她抿着唇,说:“不必。我会带你出去。”
话落,她抓住昼神的手,足尖借力,如箭矢般飞出兽口。在离开的瞬间,她右手握住撑住兽口的冰弓,蓦地一声沉喝!
血肉飞溅,冰弓被她拔起!
四兽一声爆喝,再次向二人围拢!
沧歌毫不慌乱,一箭一箭,仍是攻击已经双目失明的穷奇!只是这一次,她很注视保护身后的昼神。
洞中石块脱落,整个洞府似乎即将在咆哮声中坍塌。
梼杌一掌拍来时,混沌猛冲过来,犬齿森森,再次咬向昼神!
沧歌不得不调转箭矢,一箭逼退混沌。而梼杌的兽爪,带着千钧之力,拍打在她脊背之上。只闻骨骼咯吱作响,沧歌一口血喷出来。
但因为混沌退去,昼神无恙。
她的血沾染着圣洁的法衣,昼神目光低垂,半晌问:“已入死局,何必执拗?”
沧歌再次一箭射出,仍是瞄准穷奇。穷奇再中一箭,它仰头一声惨嚎,发疯般冲向沧歌。沧歌这才道:“同时杀死四头凶兽,目前我并没有这等战力。但是,杀死穷奇,取其皮,我们可以出去。”
昼神微怔,沧歌又是接连两箭射出。
其他三头凶兽拼命攻向她,她衣裙破裂不堪。额头的血流下来,粘染了她的鬓发,但,这对她而言毫无影响。疼痛并不能动摇她,她目之所见,只有即将得手的希望!
终于,穷奇一声哀嚎,倒地抽搐。
沧歌自袖中取出一把匕首,这匕首乃是星月髓锻造而成,耀若星辰。沧歌迎着三头凶兽猛烈地撕咬,一刀剖开穷奇胸腹!
血仍是温热的,溅了她一身。
她顾不得其他,一把抓住昼神,将他塞入穷奇腹中。
里面是黑暗的,浓烈的血腥气和热气,让这方天地闷得人心慌。昼神眉峰微蹙,很快,沧歌就钻了进来。
剧烈的打斗声几乎瞬间平息,只剩黑暗与血腥之中,紧紧依靠的二人。
昼神轻声说:“你知道此间的真法规则。”
沧歌说:“我幼年时参与过和这一模一样的洞穴试炼。那一年……我刚刚拜入师尊门下。他将我丢进洞穴,我吓得一个劲儿地呼喊他。”
昼神皱眉,说:“他会回应你吗?”
沧歌耸耸肩:“他回应了。他说不能战胜四兽,就不必出来。”
……
回忆像是已经十分遥远。以至于,正在执棋的少仓帝都是一怔。
——两千年前,他处理浮月之事,来到弱水。彼时,九溟才三岁,一眼望过去,便知未来堪忧。
而沧歌六百岁,形如十五少女,身姿挺拔、眼神坚毅。更重要的是,她身怀极品化生骨。无论这化生骨是否天生,高居玄穹的陛下,却在一瞬间,就决定给她这个机会。
他带走了沧歌,从此以后,她不再是代水神凝华上神的女儿。
这个孩子,是五源所有幼神共同羡慕、仰望的存在。她是少仓帝唯一的弟子,这注定了她必须一枝独秀、出类拔萃。她的失败,就是少仓帝的失败。
而少仓帝素来不喜欢失败。
穷奇腹中,伸手不见五指。因为空间狭小,沧歌与昼神靠得很近。
她说:“我在快被打死的时候,终于发现,穷奇皮,能藏匿气息。让其他三兽失去目标。”她喘着粗气,好半天才道:“待我缓过气来,我们剥了穷奇皮,披裹全身,离开此穴。”
昼神没有说话,外面三兽仍在吐息,却果然停止了撕咬。
黑暗中,一阵悉悉索索。昼神感觉到身边人的动弹,他问:“你在做什么?”
沧歌说:“我身上有一件宝衣,乃母亲所赐。名叫水绫罗。此衣贴身穿着,万法难伤。我将它脱给你穿。就算……”她略一犹豫,说,“就算我保护不力,你重回神坛之上,民间百姓,也很难再窃取你的力量。”
昼神怔住,随即,在狭窄腥气的空间里,身边的女子摸索着褪尽衣衫。最后,她终于触及那件水绫罗。这是水族至宝之一,其地位仅次于水神冠和风雨杖。因为凝华乃代水神,方才可以动用。
她将此物交给自己女儿,不得不说,着实有失公平。
但此时,大家都顾不上这个。
沧歌以手按住这贴身穿着的法衣,动作略显犹豫——此次试炼,有日月眸和水心符同步。这她可是知道的。
她可以脱下这衣衫,然而,被众人围观这样的嗜好,帝子毕竟是没有。
犹豫许久,她缓缓凑近昼神:“抱歉。”
话落,她灵巧地钻进他白色的法衣之中,日月眸纵然同步,却总不能穿透衣衫。
她躲在这圣洁法衣之中,缓缓解开腰间水绫罗的系带。
黑暗是无声的,四周温热血腥。
而同一件法衣里,贴近的身体却是洁净的,软玉温香。
她躲在他的法衣之下,已经尽量远离他,更竭力避免着触碰他。
但是,披雪汀内,执棋的少仓帝在那一刹那,杂念密密麻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