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何有乡 正文 第八章
现场静了五秒左右。
胡绫说：“你大早上没睡醒？”
Nico冲她抻脖子：“我精神得很！”
那目光像激光炮一样，胡绫下意识躲开了。
这表白来得太快，简直猝不及防，胡绫一点浪漫旖旎都没体会到，脑子先乱了起来。她抓抓脖子，决定把这口锅甩给赵老父亲，跟他说：“要不你俩先聊聊。”说完溜了。
Nico看着她钻到外面的背影，说：“真可爱。”
赵路东终于开口，缓缓道：“……可爱？”
“对啊。”Nico一脸陶醉。“啊，她的脸一定超软，想掐。”
赵路东：“……”
顺手在兜里摸摸，没带烟，于是又一叹气。
Nico碰碰赵路东：“哥，你跟小绫熟，她有男朋友吗？”
赵路东含糊道：“没有吧……”
Nico：“那她喜欢哪种男生？”
他怎么知道？
赵路东觉得被人这么追着问胡绫的问题，莫名的尴尬。
“这我不太清楚……”
“这样啊，没关系，没男朋友就行。”Nico说完，又改口了，“有也无所谓。”
赵路东下意识皱眉，两侧苹果肌带着整个下半张脸往上挤。他维持着这个表情看向Nico，充满疑惑地问他：“就有这么喜欢了？你才认识她几天？”
Nico说：“第一眼就喜欢。”
赵路东忍了忍，又问：“你喜欢她什么啊？”
Nico理所当然道：“漂亮啊，你不觉得她很漂亮吗？”
赵路东无言以对。
静了片刻，他瞥向窗外。
胡绫在外面等着他们谈妥，正无聊地踢地上的石子。她的腿很长，腰很细，上半身更不用说，加上几年播音专业的锻炼，客观来讲，这女人不发疯的时候整体气质确实是比较拿捏的。
她踢了一会石头，好像察觉到什么，忽然抬头看向这边。
赵路东明知这是单向玻璃，从外面看不到里面，还是下意识往后靠了靠。
胡绫的正脸更漂亮，她的美很有进攻性，跟她的性格很像。尤其是化妆之后，有那么点拉丁美人的感觉，一看就是不好惹的类型。她的脸庞小巧但骨相分明，长了一双又大又深的眼睛，眉毛很低，有一张饱满的嘴唇，嘴角边还有颗淡淡的痣。
听她自己说，她在大学里是系花，校花没评上，校花走的是清纯风。
就在这时，胡绫走近了一点。
然后，她拿玻璃当镜子抹了抹眼屎。
赵路东：“……”
Nico拍着手大笑：“太可爱了！”
赵路东对他这种自带五米厚的滤镜审美也不好评价什么。
Nico看向赵路东，认真道：“东哥，你帮帮我吧。”
赵路东现在脑子里就一个念头，他闲的没事出来撒什么尿呢？
“哥……”Nico推他，赵路东皱眉道：“你磨叽我有什么用？”
“那你不是跟她熟嘛，你帮我捧捧场呗。”
“追女人还要人帮，你就这点出息？”赵路东恨铁不成钢。“你把这心思花在提高成绩上不好吗？”
Nico耍无赖：“我需要激励，不然没劲头。”
赵路东深吸一口气，也不知该从哪开始劝，想了半天憋出一句。
“你是认真的吗？”
Nico重重点头。
赵路东心说她把我留在这跟你单唠，什么意思你还品不出来吗？
可Nico看他的视线过于信任，赵路东待他一直以来就像是亲弟弟一样，根本狠不下心泼冷水。
沉吟几许，赵路东无奈地叹了口气。
“哥？”
赵路东最后妥协道：“这事跟我没关系，你要追就追，我最多答应不拆你台。”
Nico努努嘴，又问：“那你觉得咱俩配不？”
配个屁！
赵路东往门口走：“别问我，不知道。”他推开门，冲已经溜达到马路边的胡绫喊：“老胡！进来！”
胡绫小跑过来，小声问：“处理好了吧？”
赵路东深沉地嗯了一声。
Nico见胡绫进来，坐在桌子上冲她高高比划了一个爱心手势，撒娇道：“小绫，给我点动力好不好？”
这怎么好像没太聊明白呢？胡绫挠挠脸，Nico看她这样，越笑越开心。
胡绫看向赵路东。
Nico也眨着晶亮的眼睛看向赵路东。
赵老板在两人视线夹击下，瘫着一张脸，问Nico：“你冲榜要多长时间？”
Nico说：“两周。”
赵路东说：“好。”
胡绫：？
赵路东说：“两周内你要是没冲上去呢？”
“不可能不上去。”Nico打断他，从桌子上跳下来，对胡绫说：“我今天还有课，得先走了，从明天开始算哦。”他拎起包，往背上一甩，潇洒离去。
胡绫还没反应过来，人没了。
赵路东准备去干正事——上厕所，被胡绫拉住。
“你等等。”
“嗯？”
“你说什么呢？”
赵路东反问：“你想让我说什么？”
胡绫顿了顿。
按照小时候的经验，她觉得赵路东肯定会苦口婆心把他的小弟劝住。但是现在看，好像不是这个样子。
赵路东淡淡道：“我看你这几天跟他聊得不是挺好的吗？”
胡绫：“有什么关系？我跟你还聊得挺好呢。”
赵路东：“哦，那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他？”
“呸！”胡绫突然炸毛。“别恶心我！全世界只剩一个男的我也不可能喜欢你！”
赵路东淡然道：“也就是说喜欢他。”
“你不要套路我，赵路东，没有这么比的。这不是喜不喜欢的事……”胡绫有点卡顿了。“我都没想过，我比他大六岁呢。”
“六岁怎么了，真喜欢六岁算得了什么？”
这话说的也没毛病。
可是……
胡绫总觉得有点怪，尤其是站在赵路东面前说这些，好像更怪了。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管天管地还管人搞对象？”
胡绫哑然。
她这短路的样子并不多见。
赵路东悠悠道：“Nico呢，个子虽然矮了点，但脸还行，性格也好，在学校人气非常高。哦对，他家里条件也挺不错的。”
胡绫：“跟这没关系。”
静了片刻，赵路东忽然笑了。胡绫斜眼看他，赵路东的面容在清晨的光线中，显得有些浅淡。
他终于说了句心里话。
“你怎么看着这么惊讶啊？您老人家肆无忌惮散发魅力的时候，就没想过人家小孩会动心吗？”
其实这话多多少少有点抱怨胡绫像个渣女的意思，不过赵路东的语气神态并没有什么指责性，更像是老朋友无奈的调侃。
“动不动心……”胡绫拨拨头发，嘀咕道：“也行啊，动心也挺好的，反正大家都是单身。”想想，又觉得不行。“不过，就算真的动心，这进展也太快了。玩个游戏就谈朋友……我现在连他本名叫什么都不知道。”
赵路东：“现在年轻人就是这样的，你落伍了。”
胡绫：“……”
“不知道本名你可以问，他叫钟辛鹏。”顿了顿，赵路东皱眉。“是叫钟辛鹏吧，还是钟辛铮来着……”
一直叫Nico，还真没太注意过本名。
胡绫翻白眼。
赵路东：“你不喜欢就回绝好了，不用这么纠结。”
想起Nico阳光灿烂的笑脸，胡绫不由犯了一个多数单身女生都会犯的错。
她——犹豫了。
她不想把话说太死，谁知道良缘在何方，万一以后……对吧？
赵路东看出些许苗头，微收下巴，警告道：“你要么同意，要么拒绝，你敢拿我兄弟养鱼你试试。”
胡绫烦得要死。“怎么话到你嘴里就跟放屁似的？”她把手臂一抱，义正言辞道：“这事说起来，还是怪你。”
赵路东：“？”
胡绫：“你要不提冲榜，哪有后面这些事？我好心好意给你当工具人，现在反倒埋怨起我了。”
赵路东惊了，情不自禁抬手拍了两下。
“您可真是个逻辑大师啊，胡仙女。”
胡绫觉得自己说得有理极了。
“难道不是吗？”
“是。”赵路东诚恳地感慨，“我赵某人上辈子得积了多少德才有幸把您请到我这破庙里。”
胡绫听得差点破功，轻咳一声，说：“反正是你惹的麻烦，你去解决。不过你别说得太绝了，你就劝他……嗯，我们可以先从朋友做起，慢慢了解对方，如果真合适的话……”
她的计划被赵路东阴飕飕的发言打断。
“我特么是你俩的传话筒吗？”
胡绫看出他有明显的抵触情绪，神色不变，让了两分。
“那你至少跟他说清楚，我不答应玩几把游戏就谈恋爱，太玩笑了。”
说完，施施然走人。
*
往后的几天，Nico都没有来网吧。
胡绫私下有关注他，发现他现在每天都在疯狂打排位。
第三天，胡绫找到赵路东，问他是不是没跟Nico说。
“他为什么还在打？”
赵路东一边吃泡面一边说：“他马上要打高校联赛了，这小子平时懒得要死，这回正好当训练了。”
胡绫说：“你别等他上了第一再赖账啊，那我岂不是里外不是人。”
赵路东：“赖账不是我的风格。冲王者榜第一不是那么简单的，你放心吧。”
从约定的那日起，Nico就不常在微信上找胡绫了，隔几天才会发来一条消息。
每次都是他升段的截图……他像坐火箭一样爬升排名。终于，在第五天的时候，他将一张最强王者的截图发给胡绫，胜点428，排名五十多。
他把自己的id也改了，起了一个很浪漫的名字——“她在云上等我”。
第七天，Nico上到了前二十，胡绫终于紧张起来了。
她跑去找赵路东说明情况，赵路东随口道：“可以啊这小子……”
“你就想说这个？”胡绫指着图片，“已经第十五了。”
赵路东当时正在玩csgo，聚精会神准备带领小队rushb，没搭理胡绫。胡绫连说了两次全被忽视后，一怒之下上手拍赵路东的键盘。只见赵路东操作的小人一个可爱的小跳，被对方狙击手一枪爆头。
她听见一声粗粗的吸气。
这是至关重要的长枪局，赵路东死后队伍血崩，他牙关紧咬，虽没出声，但脖露青筋，血压明显拉满。
他转过来看她一眼，沉声道：“才第十五，你慌什么啊？”
胡绫捏紧手机，弯腰问道：“关键他太快了，你到底有没有办法？哎算了，指望不了你，我去跟他说清楚。”
“你别。”赵路东拉住她，“他已经冲到这个时候了，你跟他摊牌，这跟百米运动员跑到九十米裁判吹重跑有什么区别？你不是让我解决吗，那你就听我的。”
胡绫：“你不会是等他跑完了再告诉他吧？”
赵路东往椅子里一沉，“行吧，也差不多了。”说着，他退了csgo，打开了lol。
胡绫：“？”
“你要干什么？”
“玩游戏啊。”
她好像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
她试探着说：“老板，您……不会是想亲自上阵吧？”
“不行吗？”赵路东叼着烟，一边登陆账号一边说。“Nico是个输得起的人，只要没拿第一，绝对不会纠缠你。”
“你现在打来得及吗？”
“我买了个这区的高胜率王者号，打起来会快很多。”
胡绫抿抿嘴，她心里有一句话，但她没有说，嗯了一声，起身离开。
往后的几天，胡绫更加关注排名了。
赵路东给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日夜鏖战，分数上得很快，两天时间差不多就跟Nico齐分了。
之后几天，他跟Nico僵持在一起，两边来来回回，互有上下，徘徊在前十范围内。
这几天赵路东露面次数不多，偶尔几次，眼底发青，腰背僵硬，看着就是休息严重不足。
终于，最后剩下三天的时候，赵路东黑着脸从楼上下来，走向网吧角落，拍了一个人的肩膀。
“来一下。”
是白明皓。
阿津路过前台，看见胡绫两手扶着额头，低着头，身体以超高频率颤抖着。
“咋了，这是哭呢是笑呢？”
胡绫抬头时脸都憋红了，跟阿津说：“你帮我看一下，我去去就来。”随后一阵小碎步跟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