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氏转身看向一脸苍白无力坐在族长之位上的白岐禾,道:“今日我董氏将话放在这里,若是谁再敢打我女儿的主意,扰了我女儿养病,我董氏便告罪祖宗带着白家的孤儿孤母自请出族!朔阳白氏宗族恶名已经天下皆知,就算是我携大都白家女眷告罪出族,旁人也只会认为我们孤儿寡母受了天大的委屈,届时……我倒要看看,这白氏荣耀你们打算怎么延续!这朔阳城还轮得到你们作威作福!”
“董氏!你不要太猖狂,你只是白家媳妇儿并非白家子嗣!你不姓白!你凭什么在这里说出族不出族的话!”有族老气不过,将拐杖在青石地板上砸得哐当直响。
“就凭我嫂子是镇国公主的母亲,就凭镇国公主从无忤逆我大嫂半分!”李氏气得手直抖,想到曾经白卿言和女儿回来面对的就是这样的宗族,这样的魑魅魍魉,当真的想要立时出族,“不信咱们试试!我们大都白家的媳妇儿都敢……你们这群小人敢吗?!”
李氏这话一出,已经有人忙拽自家长辈,不让长辈再说下去,以免话赶话,镇国公主最后真的出族了。
董氏冷声道:“兽中有人性,形异遭人隔。人中有兽心,几人能真识。古人形似兽,皆有大圣德。”
董氏视线扫过宗族那些倚老卖老的老东西:“今人表似人,兽心安可测。”
祠堂里因为董氏这句话顿时炸了锅似的,族老们纷纷起身指责董氏身为白家儿媳,不知为白氏一族前程打算,自私自利。
董氏转头看着紧紧将两个女儿护在怀中的四夫人王氏,示意王氏先走,王氏忙带着两个女儿朝祠堂外走去。
董氏亦是唤了三夫人李氏和五夫人齐氏一声,妯娌几人相携出门。
五夫人齐氏出门前,回过头看了眼祠堂内或震惊,或意外的白氏族人,不急不恼道:“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将宗族内的族老们气得差点儿一口气过不来。
大都白家各位夫人临上马车前,听到祠堂内乱糟糟嚷着让请大夫的声音。
说完在祠堂内发生的事情,白锦华皱眉望着白卿言:“长姐……宗族的人怎么就是学不乖呢?”
“不是学不乖,而是有人在背后撺掇。”白卿言听完倒是不生气,前族长白威梅失去了白岐云这个儿子,心中当然是恨的,自然是希望大都白家和宗族闹翻,让白卿言没人用最好。
白卿言和这位前任族长白威梅打了这多次交道,想必这位族长对白卿言的脾性已经莫得一清二楚,知道白卿言绝对不会挟恩求太子图报……来为白氏这些烂泥扶不上墙的后辈铺路,这才出了这么一个注意,想着最好让白卿言同白氏宗族闹翻,如此白卿言如今在用的白氏族人便不能再用了。
白卿言刚刚重伤回来的时候就知道了消息,按下不发作,为的是看白岐禾会如何处置,若是白岐禾能立起来,这倒不失为让他立威的机会。
“此事,不打紧让他们去闹,自会有人处理,若是有人处理不了,我们白府再出手。”白卿言显然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见春桃端着热腾腾的点心和酪浆进来,笑着让两个妹妹先用一点。
虽然此事不要紧,可晚上白卿言还是得好好安抚安抚自家阿娘,想来阿娘是让白氏宗族那起子人气狠了。
白卿言正看着两个妹妹用点心,佟嬷嬷便挑起棉帘进来,行礼后同白卿言道:“大姑娘,卢平回来了,说救治所一切都好,他将肉和菜送去之后,流民都十分感激大姑娘恩德,纷纷跪地叩首谢大姑娘呢!”
白卿言点了点头,一切都好便好。
“卢平还说,他回来时看到族长正在白府门外,说要负荆请罪。”
白岐禾来得倒快,白卿言拿起手边的书册,垂眸平静道:“嬷嬷转告族长,他是族长如何平衡族人之间关系,如何让族人戮力同心有劲儿往一处使而非自伤心肺,这都是族长的责任,他此刻要做的不是负荆请罪,而是如何平息族人和大都白家心中不平,如何在族众立威……使族人再不敢有僭越过他这个族长的言行。”
佟嬷嬷应声称是:“老奴这就让卢平去传话。”
“辛苦嬷嬷亲自走一趟,告诉族长……这是我的意思。”白卿言抬眸对佟嬷嬷浅浅笑着。
佟嬷嬷是白卿言身边最得力的嬷嬷,白岐禾只有看到佟嬷嬷才知道白卿言这是让他放手去做的意思,也会明白若是他处置不好,白卿言就要出手了。
“好!”佟嬷嬷吩咐春桃好生照顾白卿言,这才出门,撑着伞冒雪同卢平一同去了前院。
“少用一点儿点心,一会儿就要用膳了,今夜是小年夜,听说厨房准备的十分丰盛。”白卿言笑着同两个妹妹道。
小年夜的晚膳,董氏便定在梅香阁用,白卿言左右在家无事这才早早过来准备。
外间的圆桌已经收拾妥当,白卿言还让春桃折了几支红梅,用白玉高颈瓶插着摆在高几之上,那火红火红的花簇好看极了。
不多时,董氏、三夫人李氏、四夫人王氏、和怀抱八姑娘白婉卿的五夫人齐氏便都更换了常服来了梅香阁。
五夫人齐氏抱着白婉卿一跨入梅香阁的院门,就看到密密一排挂在廊庑四周的六角羊皮灯笼,黄澄澄的团团光晕将梅香阁满园红梅映得清清楚楚,火红的红梅,白白的雪,和黄澄澄的灯光。
还有立灯火阑珊廊庑之下的手拎黑漆描金食盒依序而立,指着红梅说说笑笑的婢子,莫名就让人感觉到了年味儿。
齐氏听到房内传来白锦华和白锦昭将董氏和三夫人李氏、四夫人王氏逗笑的欢闹声,瞅着映在窗棂上的人影,她眉目都被染上了一层暖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