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ullHouse”外又搭起了窝棚,但窝棚的主人却变成了落难的王子,我们的灰姑娘将怎样惩罚这个曾经目中无人的王子呢?
“快进来,今天回来晚了。”
看到大儿子面无表情地回来,母亲比平时更热情地迎接他。但是民赫看也不看母亲一眼,直接跑到二楼自己的房间里了。
父亲正坐在客厅里看报纸,看到儿子冷冰冰的态度,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自从他的未婚妻断绝消息躲藏起来之后,民赫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所以没有人责怪他。
“我回来了。”
大儿子刚回来没几分钟,小儿子也从片场回来了,他已经两天没有回家了。看到他毫无血色的苍白的面孔,母亲心生怜惜,问他想不想吃饭,他轻轻摇了摇头,默默地上了二楼的房间。
“家里……真是好看极了。大儿子、小儿子都控制不了一个女人,真是把我们家的脸都丢尽了……”
“老公!”
虽然受到了妻子的责怪,但他仍然是不满的表情。
“我心疼啊……我把他们辛辛苦苦地养大,让他们丰衣足食,什么都不比别人差,可是现在这两个家伙都为了女人,就像行尸走肉似的,寻死觅活,我看了真是心疼啊,难道不是吗……”
“那你也不能这样啊。做父亲的,哪有整天就知道训斥儿子的?这种时候不要管,他们自己不是也很痛苦吗?”
“民赫这样还有情可缘,志勋小子这是在干什么?天啊……你知道我在外边多没面子吗?总共就两个孩子,一个毁除婚约,另一个骗婚。他们到底哪里出了差错,怎么会这样?我真想把他们送到医院,做个诊断。”
他像孩子似的大发牢骚,看到妻子冷冰冰的表情,他的声音渐渐模糊了。
“你再说一句,我们就离婚。”
“怎么了……我……只是……”
“你再说一句?”
如果真像妻子说的那样,这个家里的三个男人就都要蒙上婚姻失败的辱名了,他突然意识到不妙。
“啊……我知道了,是我不好……”
他冒着冷汗给妻子赔礼道歉的场面似乎很熟悉。妻子心情不好,或者自己说错了什么话的时候,他面对妻子锋利的目光就会哆哆嗦嗦不知所措,这个样子和英宰一模一样。
英宰上了二楼,在走廊里迎面遇到了哥哥。他好象刚刚从浴室里出来。
“姐姐的消息打听到了吗?”
英宰因为绯闻爆发回到家里,这才知道惠媛和民赫从好几个星期之前就闹别扭,他也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什么姐姐,她是你未来的嫂子!”
民赫瞪着眼睛大发雷霆。看来哥哥心情不是很好,自己也没有时间管别人的闲事,英宰简单地道了歉,就想回到自己的房间。
“你不是明知故问吧?”
“什么?”
“你是不是明明知道惠媛在哪里,故意跑到我面前打探情况?”
“你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
英宰觉得可疑,他的目光也变得锐利起来。突然,民赫无声地挥起了拳头,但是英宰反应更快,民赫的拳头落了空。
“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不计较,谁要是在我拍电影的过程中把我的脸毁了,我绝对不能容忍,就算是我大哥也不行。”
“放开我!”
民赫让他放手,但是他不肯。
“我不知道你和姐姐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请你们两个人自己解决,不要把别人牵扯进来,我本来就很累了。”
英宰粗暴地放开哥哥的手,从民赫身边走过去,正要回到自己的房间。正在这时,从民赫嘴里崩出来的一句话令英宰惊愕不已。
“你和惠媛到了什么地步!?”
刹那间,英宰感觉全身的血液好象在倒流。
“你疯了吗?”
“你这个臭小子!我问你和惠媛到底是什么关系!”
民赫抓住英宰的衣领,咬牙切齿地问道。
“原来如此……现在我理解了。还没等结婚,你就开始怀疑自己的妻子,所以才像疯子似的苦苦相逼,逼得姐姐逃跑了?你现在心里舒服了?你折磨自己的女人,逼得她逃跑,你心里舒服了?疯子?”
英宰用双手抓住民赫揪紧自己衣领的手,把他推到墙角。
“你竟然想这些东西,那为什么还要决定结婚?连这点起码的信任都没有,你竟然让她爱上你!?为了不被人抛弃,你就打算这样把喜欢你的人都赶尽杀绝吗!?”
英宰本来想告诉民赫,惠媛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决定和他结婚的,但是他没有。因为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正在这时,父母亲听到楼上的吵闹声,连忙跑了上来,他们两个无法再争论下去,各自回到房间,关上了房门。
“啧啧啧,这臭小子……!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他哥哥……臭小子!”
他想追上去训斥小儿子,但被夫人掐了一把,只好放弃了。
“我让你不要管他们……”
“你看看,为了女人,家里都要吵翻天了……”
“你夫人也是女人。”
“这……这不一样……”
应该解释为什么不一样,可是他想不起来该说什么,只好遵从夫人的吩咐,对两个令他大失所望的儿子置之不理,走下楼去。
英宰回到房间,一屁股坐在爷爷用过的陈旧的椅子上,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他最喜欢跟在爷爷身后,所以他房间里的所有家具都是爷爷用过的。他被这些高档的旧家具包围着,无声无息。突然,他无奈地冷笑两声,自言自语地说道。
“说好不能爱上她的……可是我……真可笑。”
看来人在被爱情迷惑时,都会变得很固执。他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遥控器,打开了录象机。他每天回家以后都要看的。
看到录象,他又想起了网上和报纸上刊登的报道。
——李英宰“骗婚”。
——对女性的报复,李英宰“骗婚”。
——李英宰,甜蜜的风,因骗婚而终结。
——李英宰,“决定不起诉”。
——为钱,为爱,影视明星L闪电协商。
——李英宰为拍新片暂时回避?
仅仅看到这些报道的题目,他大致就能推测出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事情过去已经两个多月了,人们还在谈论不休。英宰疲惫不堪地盯着录象画面。
“呵呵……”
最开始的时候,他真的大吃一惊。他平时就不擅长记住人的长相,所以没认出来。看着智恩身穿蓝色男式正装站在记者面前说话的样子,他想起来了,就是当时遇到的那个家伙。看了好几遍,每次看到这部分,英宰都会情不自禁地笑出来。
——这栋房子是我父亲亲手设计的。不久前我才知道,两年前父亲因为生意失败而把房子转手给了李英宰君。这栋房子是父母唯一的遗产,所以我一直对它呵护倍至。其实,这栋房子在很久以前就属于别人了,这件事给了我不小的打击,我一时无法接受。不管用什么手段,我一定要把房子收回来不可。
我已经说过了,李英宰君没什么过错。这一切都是我为收回房子而设计的骗局。为了接近李英宰君,我先是女扮男妆,导致了同性恋绯闻的发生。接着,我反过来利用这次绯闻,跟他签署了结婚协议,目的是通过虚假材料收回我父母亲手设计和建设的房子。可是经过一段时间,我开始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我正想澄清事实的时候,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虽然并非出自我的本意,但我的确又一次让李英宰君受到了伤害。
我不知道这些消息是什么人传播出去的,不过我相信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人也会反省自己的错误。借此机会,我想请求李英宰君以及他的家人,还有喜欢他的影迷朋友们原谅。我愿意接受一切惩罚,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智恩一点儿也不结巴,好象已经准备很久了。但是英宰能看出来,智恩避开记者回到房子里的时候,脸上笼罩着一道阴影。英宰倒回去,从头再看一遍。
“难道和我第一次在‘FullHouse’见面,也是她故意安排的吗?”
他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那天,他刚刚洗完澡,到外面车里拿衣服,结果却进不了家门,于是就和智恩吵了起来。
他不相信智恩为了得到房子而故意勾引男人,然后发布结婚信息,不过,他心里有个疑问。她最初真的是在故意接近自己吗?
“不是的,不可能。”
如果她是存心勾引男人的女人,又怎么会用沾满泥的脚去踢那个男人的屁股?不但没有任何勾引的迹象,她反而每天都罗里罗嗦地大发牢骚,还动不动就批判他。想起这些往事,他觉得智恩是故意要与他为敌,怎么也看不出她是想骗婚。
“呵呵……”
而且,给她买条连衣裙都那么难!吃完饭后因为他不洗碗,这个女人竟然用勺子打人。他生气说错话的时候,她竟敢打他的耳光,打得耳朵生疼。她天生就不会撒娇,比男人更像男人,如果做不成剧作家,就该趁早参军,当一辈子军人算了,他以前曾经这样取笑过她。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为了骗婚而故意勾引男人呢?这样的谎话也太离谱了。
“韩智恩小姐,你好厉害呀,比我这个专业演员演得还好……真的很了不起……”
那件事之后已经过去三个月了。心怀不安地偷过西红柿的那片农田,应该也没有西红柿了。智恩种在花坛里的花儿和黄瓜现在应该也都不见了吧。
——不管想什么办法,一定要把电影进行到底,一定要让我看到。这个角色就是为你而写。别人谁也不能完美地演绎。你还记得我以前说过的话吗?
智恩离开他们家时说过的那句话回荡在耳边,仿佛她就在他的身边。
“我很努力,真的……我真的很努力。”
就像电影里面那个每天都在幻想中与已故恋人见面的主人公,英宰盯着旁边说道,好象智恩就坐在那里。智恩似乎在嘲笑他,说他像个淘气的孩子,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哎呀,这个傻子,你自己都揽到头上了,你高兴了?你怎么可能故意接近他呢?你疯了吗……?你想彻底被人埋葬在韩国吗?”
惠晶放下啤酒杯,擦了擦嘴唇,对这个愚蠢的朋友唠叨个没完。
“过一段时间,人们就会忘掉的……”
智恩嚼着鱿鱼腿,不以为然地说道。三个月的时间,全体大韩国民对她极尽诽谤污蔑之能事,她已经没有精力考虑其他的事情了,也没有精力为未来担心。好久没有和朋友单独在一起了,她们坐在“FullHouse”的室外露台上,悠然自得地喝着啤酒聊天。此时此刻,她只想高高兴兴地度过眼前的时光。
“那个人也真讨厌。听说是他以房子为借口和你签定协议的,不是吗?他也太可笑了。因为对自己有利,就紧闭嘴巴,一句话也不说了。”
“不要骂志勋君,他没有错。”
“你疯了吗?韩智恩,你不会因为压力过多而精神失常了吧?你现在怎么帮着他说话?你的名声彻底被他搞臭了。”
智恩嘴里叼着鱿鱼腿,呵呵笑了。也许是喝酒太多的缘故,两个女人的脸都红扑扑的。
“我嘛,倒是觉得这样很好。”
“什么?”
智恩喝醉了,她的身体左右摇晃,兴高采烈地说。
“我总是接受他的帮助,总想为他做点儿什么……我该为他做什么,才能让他开心……才能让他幸福……我不知道。我总是接受他的帮助,惠晶啊,我感觉自己好象变成了公主,可是心情却好不起来。童话书里的那些公主们,真的……够坚强的。”
“什么……?”
智恩开始吐露自己的心里话,惠晶也就不好再发牢骚了。
“看那些公主……灰姑娘,还有白雪公主,她们都受尽屈辱和打骂,每天都吃苦受罪,突然有一天,王子来了,于是她们一夜之间身价倍增,变成了高贵的公主。”
“苦尽甘来嘛。”
智恩不同意惠晶的说法。她使劲摇头,打死了一只叮在腿上的蚊子,继续说道。
“可是她受苦并不是王子的过错,而是她自己的命运。”
“听你这么说,还真挺有道理的。”
“是吧?她们为了得到王子,只付出了自己的美貌和善良?好象只有这两样吧?”
“是啊……”
“我不喜欢这样。王子给予我的,我也想如数还给他,不,我为他做的要比他为我做的更多才行。他帮助过我,我也想在他面前挺直腰板。只索取不付出的话,我的自尊心会受到伤害的,心情也不好……反正我不喜欢。”
惠晶能理解智恩的心情。以前她因为身材较胖,而且长得不漂亮,经常被同学们嘲笑叫做“米泽丽”。当时,看着别人因为脸蛋漂亮身材苗条而容易得到理解和让步,她曾经有过深切的虚脱感。
“看来你真的喜欢他?”
“哦……喜欢……嘿嘿嘿。”
智恩喝多了,总是不停地傻笑。看到她这个样子,惠晶感到心痛。
“是啊,怎么办呢……这样一来,你不是无法和他在一起了吗?”
“哦……也许吧。”
智恩点了点头,身子又开始摇晃起来。她喝醉了,好象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惠晶更加心酸。
“那个人他……会不会真的把你当成那种女人?”
“嗯……这个嘛……我也不知道。他要是那样想,我也没什么办法。我是自己喜欢才这样做的,并不是为了让他知道。只是……看到他那么痛苦,我想替他承受……仅此而已。啊,他为那部影片付出了太多努力,如果因为这种事情泡汤了……那就太委屈了。而且又挨了父母的打,我觉得他好可怜……反正只要是我能做的,不管什么事情,我都愿意为他去做。”
最后,智恩又补充道,“他理解也好,不理解也好,反正我无所谓”,然后咕噜咕噜地喝起了啤酒。
“这个……智恩啊,这不是喜欢。”
惠晶很难过,她咬着嘴唇勉强忍住了眼泪。
“这个……智恩啊,这不是喜欢,这是爱。你爱上他了,你这个傻子。”
突然,惠晶产生一种错觉,智恩是不是变成石头了?刚才还左右摇晃着身体,不停地嘿嘿傻笑,现在突然停了下来,眼睛也不眨一下。
“……哎呀,怎么可能呢……!”
智恩若无其事地摆了摆手,笑了。
“看你的样子好奇怪……”
她停顿了大约三分钟,然后不以为然地咯咯笑着喝起了啤酒,她的样子真的很反常。
“傻瓜温达真是幸福啊,有平冈公主从物质和精神两方面给他做后盾*(韩国历史故事。高丽时期第二十五代平原王的女儿‘平冈公主’小时候总是哭个不停。为了哄她,平原王就吓唬她说,你要是再哭,等你长大了就把你嫁给傻瓜温达。长大之后的平冈公主不顾平原王的挽留,偷偷地溜出了王宫,找到温达并嫁给了他。她亲自教导温达,把他变成了杰出的人才。温达在国家射箭比赛中取得第一名,成为一名将军。后来,温达在和北周、新罗的战斗中立下大功,作为平原王女婿的身份得到了大家的认可——译注)。”
看着朋友的样子太过可怜,惠晶叹息着说。
“我不希望你成为平冈公主……傻瓜温达做了保家卫国的将军,可是公主呢?做为公主,又不擅长搞政治……为人妻子,拼命地照顾丈夫,照顾家庭,最终除了沦为寡妇,还有什么?”
“哦……”
“什么骗婚,你夹上了这条难看的尾巴,现在打算怎么办?因为傻瓜温达,聪明的平冈公主不是彻底毁了吗?”
“我知道,我知道。”
望着举手投降的智恩,惠晶连声叹息。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不过是往她的伤口上撒盐罢了,她觉得还是什么也不要说的为好。
“你嫁不出去,也无法成为作家了,那么……我养活你吧,你好好写东西。”
“什么?”
“我也知道我性格古怪。不过,我仔细一看,你和我都不是那种平凡命,我们就互相帮助,相依为命吧。不用担心!韩智恩!有朋友在呢!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嘿嘿嘿,对,朋友……!”
智恩和惠晶使劲碰了碰啤酒罐,一饮而尽,然后倒过来在头顶摇晃了几下。两个人仰望着漆黑的夜空,“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个……智恩啊,这不是喜欢,这是爱。你爱上了他,你这个傻子。
喝完了酒,智恩去睡觉,可是怎么也睡不着。惠晶说过的话一直停留在她的脑海里,她感到头痛欲裂。
“我爱他?这是爱情吗?怎么可能呢……爱情怎么会让人如此心乱?”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了……陷入爱情的时候,整个世界都是美丽的,万事万物都发出耀眼的光芒,钟声响起,两只云雀在天空飞翔,难道不是这样的吗?可是现在,自己的处境却完全不是这样。整个世界都对自己指手画脚,不但没有耀眼的光芒,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伸手不见五指,耳边没有钟声,有的只是哭泣。
“即使他不理解也无所谓,话是这么说,可是……”
她没有信心理直气壮。她好象从来没有表达过自己的心意,也从来没有得到过对方的爱。智恩躺在床上,隔着床头的窗户,凝望着皎洁的月亮。
“闵志勋君……电影进展顺利吗?感情理顺了吗?你一定瘦了很多吧,平时按时吃饭吗?不会因为饿肚子而得上肠胃病吧?”
常言说得好,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他过于沉浸在电影中了,所以没时间和自己联系,这也是可能的。但是,她有很多问题想问英宰。
当“FullHouse”的转让合同到了她的手上,当她终于收回了期盼已久的房子,她记得自己不但没有喜悦,反而流下了眼泪。随同文件交到她手中的还有一张白色的纸条,上面的字让她心痛。
——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因“FullHouse”而痛苦了。
这句话仿佛预示着终生不再相见的诀别。她和他之间,那个连接点消失了。
——啪!
刺耳的声音唤醒了冰冷的早晨,是送报纸的声音。捆得结结实实的一团报纸撞在门上,可怜巴巴地摔了下去。
“FullHouse”位于远离都市的郊区,早晨冷飕飕的空气格外清爽。智恩拿起掉在地上的报纸,伸了个懒腰,冻得浑身发抖。
“啊……好冷啊……”
梅雨般忧郁而潮湿的心情也渐渐变得干燥了。
“哎呀,我总是慢半拍。”
小时候,她对初恋男孩也是这样。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不知道那就是爱情,只是觉得很开心,后来分开以后,才明白那是怎样的感情。十年之后的今天,自己愚蠢的性格好象没有一点长进。
“呃?这是什么?”
一个白色信封落在报纸下面。偶尔会有猪手店发来宣传单,所以智恩也没当回事,漫不经心地打开了。奇怪,现在猪手店的广告竟然不是彩色宣传单,而是手写的白色信纸。看完以后,智恩的脸上浮现出不快的表情。
“不是……猪手店……的宣传单?”
这是一个令人不快的人写的信,告诉她一个令人不快的消息。
——你竟然想这些东西,那为什么还要决定结婚?连这点起码的信任都没有,你竟然让她爱上你!?为了不被人抛弃,你就打算这样把喜欢你的人都赶尽杀绝吗!?
民赫坐在办公室里,默默地注视着窗外,回想着弟弟说过的话。每次追问他和惠媛的关系,弟弟就会暴跳如雷,现在连家也不回了。因为每次回家见到家人,第二天对角色的投入程度就会下降。父亲命令他不许再闹别扭,回家来住,但是他顽固地违背父亲的命令,住在片场附近的酒店里。就在昨天,民赫还偷着到酒店里去过,他想看看英宰是不是和惠媛在一起。令人失望的是,惠媛并不在那里。太狼狈了。战战兢兢地担心自己的女人被弟弟夺走,害怕得不到父亲的欢心而放弃自己喜欢的运动每天泡在公司,实在太狼狈了。
——哥哥你不是得不到爱,而是不会爱。
当他追问惠媛和英宰是什么关系,感情深到什么程度时,惠媛说了这样的话。当时,他说惠媛是在诡辩,但是现在,如果再听到同样的话,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正在这时,秘书通知他说,“姜惠媛小姐的朋友来了”。民赫大惊失色,没等秘书去开门,他就跑过去拧开了门栓。
“对不起,我说谎了。”
站在秘书旁边的女人不是惠媛的朋友。韩智恩,那个和英宰传出拍拖绯闻的女人。
“你来得正好,先是骗我弟弟,现在又打起了惠媛的幌子?”
民赫发现不是和惠媛相关的人,立刻气得火冒三丈。但是他并没有赶她走。智恩默默地把一张信纸放在他的面前。
“说起谎言和欺骗,志勋君的大哥好象更熟练吧。”
民赫把信抢过来,看了看。
“原来是你买通的那个男人!”
“你是不是理解错了信上的内容?你这个人,我该怎么称呼你好呢……就叫你志勋君的哥哥吧。那个人也许是因为被你夺去了报道材料,所以他要泄愤。上面不是写得很清楚吗?‘请您转告他,如果他有良心,就赶快把手册还给我,或者撕毁。’而且这个人还给我也写了封信。‘很遗憾,让无关的人受到牵连。韩智恩小姐,真的很对不起。这件事是闵民赫先生怀疑姜惠媛小姐和他弟弟之间的关系并实施报仇的结果。他使用的报道内容都是我努力的成果,他是盗取别人劳动成果的卑鄙小人’。”
智恩看了好多遍,几乎把信的内容都背下来了。写信者也是个不正常的人,他根本不想自己做了什么勾当,总是一味责怪民赫的行为。不过,她现在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哥哥竟然谋害弟弟。
“提供信息的人和志勋君的大哥都是同样的卑鄙无耻,不过,我今天来是有话对你说的。”
民赫想把弟弟的社会地位搞得一败涂地。然而他那宏伟的计划却因为这个女人而泡汤了,他正因此而委屈。竟然有这样的人,愿意把一切罪名都揽到自己的头上,以便挽救志勋,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感觉像挨了当头一棒。
“志勋君和惠媛姐姐以前谈过恋爱,你就这么气愤吗?”
智恩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劲头,民赫为了不被她的气势压倒,故做冷静地说道。
“一个男人听说自己的女人和其他男人有染,感到心情不好,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他品尝到了地狱般的痛苦。“理所当然!?”这几个字刚刚出口,民赫猝不及防,站在前面的智恩就无情地抬脚踢中了他的要害。他甚至都没能喊一声,就张大了嘴巴蜷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起了粗气。
“你知道这样的男人叫什么吗?‘心狠手辣的家伙’,还有种说法叫‘打死也不解恨的家伙’,还有更多的说法,你想听吗?”
“天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民赫红着脸争辩,却站不起来。智恩看了看他,竟然笑了起来。他说的这句话原来是英宰每天挂在嘴边的那句。
“我出事住院的时候,惠媛姐在医院里对志勋君说,‘我在民赫哥身边的时候,心里很舒服’,‘所以我选择了他’。他们两个在很早以前就结束了。难道所有女人在遇到和她结婚的男人之前都不能爱上别的男人吗?你不会这么神经吧?”
“你懂……什么……”
“该懂的我都懂。志勋君很担心你。他害怕你因为他而受到伤害,所以从来不去考虑失恋给自己带来的痛苦,他更在意的是他的哥哥会不会痛苦!”
智恩强忍住再踢一脚的冲动。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她转过身去。
“这怎么……可能?”
民赫扶着办公桌站了起来,痛苦地说道。
“爱情是会变的。惠媛姐虽然和志勋君相爱过,但是现在她选择了你。她的爱从志勋君身上转移到了你身上。他们两个都能理解这一点,只有某个小气鬼仍然无法理解,还在做着傻事。”
民赫汗流满面,他使劲摆了摆手。
“不是……我说的……不是这个。你为什么那么爱……志勋这个家伙。你为什么为他付出一切……他根本就不知道。”
智恩被所有的人戳着脊梁骨骂作“坏女人”,甚至连她爱的人以及那个人的家人都蒙在鼓里,自己却牺牲了一切。民赫对她实在难以理解。
“用我朋友的话说,这就是爱。也许这种方式不对?反正这就是我表达爱的方式。”
智恩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话可说了,于是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对了,今天我到这里来的事,你要对志勋君保密。那封肮脏的信也请你处理掉吧。从现在开始,我跟这些事情都没有关系了。”
望着突然离去的智恩,民赫茫然地自言自语。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我对你做了那么多坏事……怎么会没有关系呢……”
她真是个愚蠢的女人。她完全可以用这封信做要挟,向他要求很多东西,或者用做向别人洗脱罪名的证据,可是她竟然说现在这些事情都和她没有关系,而且昂首挺胸地走了。真不知道她从哪儿来的度量。现在,他只觉得弟弟真是个有福气的家伙。
许多东西乱七八糟地放在那里,照明线、麦克风线、摄象机线等等,各种各样的电线像蜘蛛网似的延伸,英宰站在中心处。不,现在他不是闵志勋,也不是李英宰,而是一个名叫“柳成”的虚构的人物。
电影拍摄现场被寂静包围着,好象一个只存在光线和形态,而没有声音的世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于一点,“柳成”就在那里,他抚摩着看不见的恋人,默默地流泪。搭档女演员不在面前,但是看他的表演,好象死去的恋人真的就站在眼前,他深深地投入到剧本中了。在场的人们望着他,感觉快要窒息了。大家生怕咽口水的声音妨碍他演戏,静静地站在原地,连片场里的寒冷都感觉不到了。
“cut!excellent!perfect!”
所有表示称赞的英语单词都从导演口中大声爆发出来。听到这个信号,所有的人都吁了口气,开始奔走准备下一个场面。
“太棒了!太出色了!李英宰,你是我的救世主!!很好,下面该第几个场面了?”
英宰避开耀眼的灯光,化妆师和设计师正在为下一个场面设计造型。导演兴奋地对他极尽赞美之能事,然后立刻向下一个镜头移动。
“第89场。”
听助理导演这么一说,英宰松了口气。终于可以休息片刻了。失明的钢琴师和他死去的恋人,还有住在隔壁的少女,这三个主人公之中,英宰的出镜频率最高,所以别人演戏的时候,他也不能离开片场。
“要不要喝点儿热饮?”
刚才演绎的情感还像残骸似的留在心中,英宰忧郁地点了点头。工作人员把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递到他的手里。
“下一个场面是第98场钢琴戏吧?”
“对,是的。”
“给我拿个暖炉,我想暖暖手。”
拍摄现场的所有人都毫无怨言地为英宰服务。影片的时间背景是从夏天到秋天,所以他只穿一件薄薄的衬衫,拍起戏来当然要吃很多苦头。自己排戏的时候,如果把握住感情,就感觉不到寒冷,这自然很好,但是在等待下一场戏的空闲时间,就有残酷的寒意扑面而来。他围着毛毯,靠着暖炉,坐在椅子上。看着下一场面的剧本,他在思索着自己的表现方法。
“英宰大哥,你大哥来了。”
“什么?”
“你大哥来了,英宰大哥的大哥。”
英宰正把椅子扶手当键盘,手指在上面滑动。这时,逸俊带着民赫走了进来。民赫第一次来到弟弟工作的地方,显得很尴尬,英宰赶紧站了起来。
“没事的……”
“不,我是站起来放松一下……马上就是我的戏了。”
英宰披上逸俊递过来的又大又厚的毛外套,和民赫一起去了人少的地方。
“你怎么突然来了?”
“我想问你一件事……”
“如果你还想问些奇怪的问题,你就回去吧。我不想因为和你打架而把脸弄破。下一个场面是……”
见英宰好象要谈电影,民赫摇了摇头。
“我不是为这个来的。”
如果不是为这个,那是什么风把他这个小心眼吹到这里来了呢?英宰百思不得其解,呆呆地望着哥哥。
“惠媛可能去什么地方呢……如果你知道她可能去哪里,请你告诉我。岳父岳母都很生气,什么也不肯告诉我……我来找你并不是觉得你一定会了解……我现在是想把死马当活马医,你好好想想。”
他不知道哥哥为什么突然改变了态度,沉思了一会儿。
“好几个月都没想起来,现在怎么可能突然想起来呢?我想姐姐的父母亲一定知道。你再恳切点儿,告诉他们你有多么着急。如果连她的父母也不知道的话,早就报警了。”
以前民赫也问过类似的问题,但是当时他很生气,兄弟二人的谈话不欢而散,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英宰感觉自己可以心平气和地说出来了。
“英宰大哥!”
逸俊在片场里冲他摆手,叫他过去。看他在片场里急得手忙脚乱,很可能是到了拍摄的时间。
“我得走了,哥哥你大老远来的,可是……”
“没什么,我也是到分公司检查工作,顺便过来看看。”
英宰知道哥哥是找借口而已,但他假装不知道。
“我是主动喜欢她的,而大哥你不同,是姐姐主动喜欢你的。你比我强,你再努力吧。”
民赫呵呵笑了。三十多岁的大哥特意出来,找到比自己小六岁的弟弟,询问关于恋爱的事情,真是可笑至极。
“韩智恩不久前来找过我。”
“什么事情?”
民赫从他的表情和语气中感觉到了波澜,悄悄地把手插进口袋,走了。
“以后再问吧。”
民赫想起了在医院里看到的场面,他暗自耍了个心眼。
“啊,是吗,我知道了。”
没想到,弟弟的反应竟然那么单调。
“这家伙果然是个花花公子。”
民赫心想。否则,他不可能对一个为了自己说那种谎话的女人反应如此漠然。
“你怎么了?”
英宰的心思都在片场,问了民赫一句。
“你不想知道吗,不想知道智恩小姐为什么来找我吗?”
“你不是说了以后再问吗?那就以后再问呗。我得走了,路上小心点儿!”
说完,英宰走向拍摄现场。这家伙的反应实在太冷淡了。
惠晶的车开进了“FullHouse”院子,智恩穿着一件旧外套,连忙跑了出来。
“怎么也不先打个电话~?”
“天啊,韩智恩!你的头发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惠晶望着智恩的短发,抑制不住心里的惊愕。即使在三伏天,智恩也都留长发,因为她不愿意让自己像个男人,可是现在数九寒天的,她竟然把头发剪短了,脖子都露到了外边,惠晶当然不能不吃惊。
“这是吹的什么风啊?你怎么也来这一套了?”
智恩把东西从车上搬了下来,就逃回了房间。惠晶觉得她是假装开心。
“喂,韩智恩——你不会趁我不注意,又闯什么祸了吧?”
“闯祸?没有,我只是想换换心情,哦,头发太长,洗头太麻烦,所以就剪短了。”
“喂喂,你在我面前还装什么蒜呀,反正你要是惹了什么麻烦,我早晚也会知道的。”
智恩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才好,她略微思考了一会儿,终于把剪头发的原因告诉了惠晶。
“我现在不想再做……平冈公主了。”
“怎么突然……改变注意了?”
智恩故意不让惠晶看到自己的脸,转身去泡茶了。
“总得有傻瓜温达……平冈公主才能发挥作用啊,不是吗?现在傻瓜温达不在了……我当然要放弃了。”
煤气炉的火不容易点燃,厨房里不时传来“嗒嗒嗒嗒,嗒嗒嗒嗒”的响声。
“这个煤气炉真的用了很长时间,这不还是我小时候在你家见过的那个吗?大概有二十年了吧?”
“哦……还没到那份上,好象有十年吧?”
两个人轮流打火,终于打着了,她们又回到餐桌边坐下了。
“我以前总到你们家吃烤全鸡,你还记得吗?”
“嗯,我爸爸说,如果你赶在星期天来,那就是吃烤全鸡的日子。你说‘我奶奶家有鸡,我带着鸡去你们家!’我以为你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你真的带了只生鸡过来,还把我吓了一跳呢。”
“哈哈哈,是的,我特别喜欢吃鸡肉,可是我妈妈说吃鸡肉会长胖,不让我吃。所以每次我到你们家来的时候,就从奶奶家的冰箱里偷一只鸡,然后赶紧往你们家跑。”
“真好吃……”
“啊,我要是买只鸡过来就好了……!”
“这附近就有卖鸡的地方,一会儿我们出去买吧。只有我们两个人,一半蒸着吃,一边煮着吃就可以了。还有点儿糯米,啊……我得先把米泡上,熬粥吃最合适了。”
智恩猛地站起来,从米柜里取出糯米,泡在凉水里。惠晶望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悲伤。她知道智恩说的“不想再做平冈公主”是什么意思,所以她没再提那件事。今天她们只谈论晚上吃什么,怎样做菜的问题。
“他不是傻瓜温达……所以,他不喜欢平冈公主。”
和朋友一起吃着晚饭,智恩心里想道。
她本来还期待英宰拍完电影之后,能把所有的感情全都清理干净。现在看来,这种期待本身就是错误。他从来没有说过,把那段感情理清之后,他该怎么办。
“没关系,韩智恩,你活了二十五年,没有他,你不是也过得很好吗?”
惠晶喝着热乎乎的汤,连说好喝。智恩冲她笑了笑。一切都像从前一样平静。“FullHouse”也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怀抱,搞乱自己生活的奇怪男人也不在身边了。自己仍然是一名贫穷的明日作家,一个并不是特别可爱的女人。
“现在,我也该收收心了,这只是我自己的梦罢了,是单相思……”
即便是在冥王哈得斯身边,如果能和他做着同样的梦,珀尔塞福涅大概也能感觉到幸福。可是,她和他共同拥有的东西,只有初夏时节那段短暂的回忆。
之所以误以为两个人拥有同样的梦,就是因为那段短暂的回忆。
“大哥,新闻发布会的票出来了。”
逸俊推门进来,脸上洋溢着喜悦和兴奋。英宰躺在床上,手腕上打着吊瓶。他的脸上充满了疲惫的神色,点了点头。
“你看着分吧。”
“反正这件事一直都是我来做的。除了以前那些人,有没有新添的?”
“没有,还是按照以前的名单分吧。”
电影拍摄期间堆积的疲劳一下子把他包围了,他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兴趣。逸俊觉得他好象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故意不让他睡觉。
“对了,大哥,是不是也得给智恩小姐送张票去?”
“……为什么?”
英宰不耐烦地翻了个身,逸俊看不到他的脸了。但是在逸俊看来,英宰真是可恶之极。
“我知道了,我会看着办的。”
“不要给她……”
英宰漫不经心地回答,然后就沉沉地睡着了。逸俊没有回答,默默地走了出来。
“英宰大哥不像是这样的人啊,他怎么变得这么可恶了呢?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智恩小姐?”
英宰没有控诉她的诈骗罪,而且还把“FullHouse”转让给她,看来他并没有相信智恩小姐的话。可是,真的很奇怪,他不给智恩打电话,即使打听她的消息,也只是简单地问一句“她还好吧?”在这之前,逸俊还以为他是因为拍电影日程太忙而抽不出时间,但是现在他竟然不让自己送新闻发布会的票给她,看来他是故意回避智恩小姐。
逸俊为英宰做了很长时间的生活助理,还从来没有违背过英宰的意思,这次他觉得不能听他的话了。
“好久不见了,逸俊君。”
电影拍摄结束,正式的宣传活动已经开始了,但是英宰一直没和她联系。智恩以为在拍电影的过程当中,他把对惠媛的感情,还有关于“FullHouse”的所有回忆也都清理干净了。正在这时,意外的客人来敲门了。智恩高高兴兴地迎接了他,看上去很开心。逸俊又一次在心里责怪着英宰,同时把手中的东西递给智恩。
“给,我很忙,马上就得回去,你把这个拿好了。”
“这是什么?”
那是个很高档的信封,智恩暗暗期待这是英宰写给自己的信。她激动地打开信封,不料却是英宰新片发布会的入场券。
“是志勋君送……给我的吗?”
智恩已经决定放弃这场梦了,但是手里拿着没有只字片言的新闻发布会入场券,她仍然像个接到圣诞礼物的孩子似的欢天喜地。逸俊不能把事实告诉她。
“志勋大哥现在身体不大好,不能外出……所以也无法和你联系……我就……”
说着,逸俊担心自己是不是没必要说谎。
“不会的,英宰大哥不是那样的人,肯定是有什么原因,他不可能忘记智恩小姐。”
逸俊决定相信他心目中的英宰。
“我知道,我在电视上看到了。身体很不好吗?现在怎么样了?”
“他家里有钱,照顾他的人很多,有什么好担心的!?”
看到愚蠢的智恩一门心思为英宰担心,逸俊情不自禁地大声喊了起来。
“已经好了,吃得很好,过得也很好,你不用担心了。”
智恩惊讶得闭上了嘴巴。逸俊发牢骚似的补充了一句,然后转身就走了。
惠晶认为,他没亲自来送票,只是派个人来,看来他只想来个表面的形式,尽尽礼仪罢了,所以强烈劝阻她不要去。但是,智恩还是决定要去,她已经好久没有离开“FullHouse”了。
她怕被别人认出来,就戴了顶帽子,围上围巾,遮住了脸。等到新闻发布会的灯熄灭了,她才悄悄地走进去坐下。
也许是他太忙了,所以没有亲自来送票;也许是身体不舒服,所以没有亲自来送票,智恩决定抓住最后的希望,绝不放弃。
“啊,闵志勋君!”
导演、制片公司社长等与影片相关的人士纷纷出场,和来宾打招呼。接着,演员们也逐一登台亮相。英宰的身影出现了,智恩的心里七上八下。别人并不像她这样,当女演员出场时,大家的欢呼声似乎更加热烈。虽然智恩把那些虚假绯闻的罪责都揽到了自己头上,为英宰开脱,但是他最近总因为不良事件频繁在媒体亮相,形象还是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不会的,他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畏缩的。”
智恩的信任很快就变成了现实。英宰坐到大屏幕前面的大型钢琴前,演奏起了影片中插入的肖邦小夜曲。人们立刻就惊呆了。大家都以为影片插曲的演奏肯定出自著名钢琴家之手,绝对想不到这就是演员本人的真实水平。智恩听着他的演奏,心里满足地微笑。她想起了那些夏日,在阳光炽热的客厅里,英宰大汗淋漓地练习弹奏钢琴。
她学习剧本累了倦了,转头看去,总能看见他一边思索一边弹钢琴的身影。智恩还记得他偶尔也会拿着剧本过来,纠缠她读对手女演员的台词,也记得他们曾经散步的狭窄的土路。
演奏结束以后,他开玩笑说自己只会演奏为数不多的几首曲子,所以请大家不要喊“再来一曲”。他开玩笑的时候,人们放声大笑;他谈论电影的时候,人们认真聆听。他偶尔也把麦克风递给导演或者其他的演员,但是不知不觉间,人们的注意力已经集中到他一个人的身上。他很会说话,语气和内容既不沉重,也不轻浮,既不很短显得没有诚意,也不很长令人厌烦。发布会之前的公开活动结束了,终于放起了电影。观众们这才想起本次活动是电影发布会。
电影结束以后,打出片尾字幕的时候,智恩擦着眼泪看了看旁边座位上的人们,到处都是抽泣的人。
“电影比剧本还要美,真的太厉害了……”
剧本也很好,电影更融入了所有创作人员和演员们的心血,以及他们出色的感觉。观众席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智恩也拼命鼓掌,手心都拍疼了。很多人觉得仅仅鼓掌还不够,他们站起来欢呼,大声喊出鼓励的话语。
演员、导演和编剧纷纷走出来,一起向观众鞠躬行礼。制作电影的人们,还有欣赏电影的人们,无不露出了幸福而喜悦的微笑。
“太棒了!好样的,李英宰,加油!!”
不知是谁大声疾呼,他的声音像波涛般泛滥开来。一个乐队里最引人注目的永远是歌手,同样的道理,这部影片中最吸引人们目光的人就是主人公的扮演者,李英宰。
“太好了!太棒了!”
随着起身欢呼的人群,智恩也猛地站起身来,一边鼓掌,一边心满意足地注视着舞台上的英宰。她高兴得流下了热泪。
电影发布会很晚才结束,智恩错过了从市内换乘郊区汽车的时间。气温从早晨开始就降到了10℃以下,现在似乎又低了。她竖起外套的衣领,蜷缩着身体走路,仍然丝毫感觉不到温暖。
“真的太了不起了,没想到他能演得那么完美,那么出色,超出了我的想象!真的太厉害了!”
沿着漫长而狭窄的小路走向“FullHouse”,智恩仍然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她没有直接见到英宰,没能和他打招呼,不过,这个夜晚已经足够精彩了。
看过他的电影之后,智恩又一次充满了斗志。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写出那样一部能够吸引优秀演员的优秀剧本。一路想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寒冷、黑暗而且漫长的道路也显得不怎么漫长了。
“啊,下雪了……说是今天可能下雪,真的下起来了?”
刚刚看见“FullHouse”的白色围墙的时候,天空中纷纷扬扬地落下了花瓣一样的白雪花。小时候,每年冬天都要下好多雪,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冬天几乎下不了几场雪了。漫长的冬寒过后,终于迎来了令人欣喜的第一场雪,智恩的心情更好了,她兴奋地朝家里跑去。她想快点儿回家,一边喝茶,一边欣赏雪景。
“呃?”
刚刚走到“FullHouse”门前,智恩猛然下了一跳,并不是因为家里出了什么事,而是旁边好象有问题。不知什么人在围墙旁边搭起了帐篷,上面落满了白雪。
“啊,好冷啊……”
智恩正茫然若失地打量着帐篷。正在这时,帐篷的门开了,一只手伸了出来,拿起放在帐篷门前的暖炉,就收了回去。智恩静静地望着映在帐篷上的黑影。一个男人的身影正从电热杯中往杯子里倒茶,然后盖上一个类似被子的东西,手里拿着手机似的玩意,兴高采烈地按着什么。不会是他吧?智恩向帐篷附近走了过去。
“啊,真是的……这是什么游戏,怎么没完没了的!到底要玩儿多少局才能结束呢?已经五十局了,难道五十局还不完?是哪个家伙编的这个游戏?简直是个虐待狂!你就没想过吗?人家本来是为了缓解压力才打游戏的,结果你让人家的压力更重了!”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有那么多不满,他冲着手上的东西嘀咕了半天。智恩觉得实在不可思议,于是推开帐篷的门,往里看了一眼。拥被而坐的男人大吃一惊,抬起头来看她。
“闵志勋君,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露宿。”
他惊讶地眨巴着眼睛,简短地回答。
“为什么要在这里露宿?”
“我想,如果我在她家门口露出一副穷酸相,房主会不会让我进去住一阵子呢。”
“现在……你这么说,好象是说我以前在你面前露过穷酸相似的。”
“难道不是吗?”
英宰理直气壮地笑了。智恩的眼角轻轻挑了起来,他也没察觉到,仍然觉得很有趣。
“你这是违法行为,你知道吗?这块地不是你的,你怎么可以随便搭建帐篷呢?赶快收拾走,否则我到区政府告你。”
这是以前英宰对智恩说过的话。英宰好象没听见似的,咕噜咕噜喝着刚刚倒上的热气腾腾的红茶,对智恩的话置若罔闻。
“今天晚上气温会降到13℃,你冻死我也不会管的。”
“真的吗?”
“没事多看看新闻吧。”
智恩把满脸惊讶的英宰扔在帐篷里,自己向“FullHouse”的庭院走去。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想笑。
“喂!!”
他匆忙叫了一声,然后翻墙跳了进来。他戴着用毛线织成的带耳朵的帽子,和一副连指手套。这身打扮太可爱了,实在和他的年龄不相称,智恩捧腹大笑,差点儿就要在地上打滚了。
“怎么了?”
“你家不是有很多空房间吗……让我住一夜吧。”
“没有空房间。”
“你说谎!”
智恩开玩笑,但是他却发火了。智恩觉得他这个样子很有趣,于是继续戏弄他。这时,他从衣服口袋里磨磨蹭蹭地掏出一样东西,递给了智恩,好象要做交易。
“这是什么?”
“电影首映的入场券!你不是说想看我演的电影吗?我送你到电影院,再把你接回来,哦?怎么样?”
智恩觉得很奇怪。不过,既然他要给,那就先接下来再说吧。于是智恩把入场券放进口袋,对着等待回答的英宰说道。
“我刚刚看完新闻发布会回来……”
英宰大声尖叫,“你说什么?”智恩问他有没有派逸俊把票送给自己,他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什么呀!?我让他不要给你的,他竟然给送来了?这算什么事啊!为什么要打乱我的计划!啊啊啊!气死我了!”
虽然智恩早就预料到了,但他亲口说出这句话,还是让智恩感觉心情很不爽。她不愿再理会他了,只想自己赶快回家。这时,英宰抓住了她的衣角,放肆地纠缠起来。
“我想等电影彻底完成的时候,再让你看的。通过发布会上的反应,还可能再做修改呢……我想让你看到彻底完成的作品……怎么搞的,你为什么要去看还没拍好的电影……”
精心策划的精彩重逢因为一个意想不到的插曲搞砸了,他的心里无比委屈。
“我想亲自送给你的……”
听着英宰喋喋不休的牢骚,智恩仰望着下雪的天空。天空中布满了乌云,然而看上依旧美丽。
“你进来吧,不过只能呆到雪停的时候。”
“干什么,这么小气……”
英宰似乎不记得自己以前说过的话了,他气咻咻地领先智恩一步按下了玄关密码。
“我问你,电影怎么样啊?”
“太冷了,先进去再说吧。”
“怎么了?你怎么这么没有诚意?”
开门进去以后,他又发起火来。本来以为能听到智恩的称赞,结果没能如愿,他感到气愤不已。
“我说什么了吗?太冷了,我只是说进去再说。”
“所以我对你的这种反应不满意,我问你怎么样?你应该马上说,‘真好’,或者‘太精彩了’,说出你的感想才对。可是你竟然说‘太冷了,先进去再说’……真没劲……一个女人,感情怎么这么迟钝呢?”
英宰自吹自擂,大放厥词说什么“真好”、“太精彩了”。智恩觉得他真可恶,闷闷不乐地推开英宰,走了进去。
“你不进来吗?听说今天要下暴雪呢。”
“暴雪?真的吗?”
不知道他听了“暴雪”这两个字为什么那么高兴,脸上笑开了花儿。
“听说是百年不遇的暴雪……五十年吧?反正听说要下得很大的雪。”
“是吗?要下一百年吗?”
他抖了抖落在帽子上的雪,兴高采烈地说。
“……谁说要下一百年了?”
“我听你说‘要下一百年雪’啊?”
“可能是你的耳膜冻了吧。”
“真的,我真的听你说‘要下一百年雪’。”
英宰又来了顽固的劲头。每次他这样,智恩就不理他;他因受到轻视而生气,智恩就反过来气他,然后脱下外套,开始烧水泡茶。
“反正我听你说‘要下一百年雪’,所以我要在这里住上一百年。”
他仍然坚持,拿出两个圆杯子,并排放在一起,又拿出了红茶和咖啡。然后,根据智恩的口味,他熟练地调起了咖啡。
“我又接到了好几个剧本,但是有些犹豫,满意倒是满意,不过……”
“怎么了?”
红茶泡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往里倒了白色的牛奶,悄悄地打量着智恩的轮廓。他的视线又转向杯子,脸上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比起前面那部作品来,气氛可差得太多了。看了这部电影,观众必然会要求我保持某种形象,如果在下一部作品中……完全把这个形象打破……所以,我有些担心。剧本在我手里,你想看看吗?”
英宰讲解电影的时候,智恩非常高兴。虽然他没有直接对她提什么要求,但他隐隐地请求自己的帮助。每当这时,她总有一种被认可的感觉。
“如果你担心这个的话,怎么可能接触各种不同的角色呢?胆小、恐惧,这不该是你的性格。”
智恩这么一说,英宰反而有点儿脸红了,好象这就是他期待的答案。
“电影完成以后,我想对你说一件事……”
他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智恩假装不以为然,故意面无表情地望着站在身边的男人。
“我可以……吻你吗?”
“什么?”
好不容易才装出来的表情顿时塌陷了。智恩轻轻地皱起了眉头,刚想反问他是什么意思,他的嘴唇已经凑了过来,轻轻地碰了碰她的嘴唇,又离开了。
“接吻……我们也来得激烈点儿。”
“什么?”
智恩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觉得他又是在胡说八道。
“我以前说谎了,我说的那句‘吻了也没用,一点儿也没有心跳的感觉’……”
智恩的脸也和英宰一样,瞬间泛起了红晕。望着彼此的桃红色的脸庞,两个人突然尴尬地避开了对方的目光。
“喂……”
英宰干咳了一声,先开口说话了。
“你,乔治桑……乔治桑……”
英宰想以这样的方式表白自己的感情,他想说的是“我要做你的肖邦,请你做我的乔治桑”。但是,他的这种多少有些幼稚的表白方式在智恩那里行不通。
“啊啊,我讨厌乔治桑。”
“什么?你为什么讨厌她!?”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智恩一口回绝了,他委屈地喊叫起来。
“肖邦生病快死的时候,她不是把肖邦抛弃了吗?我不愿意拿自己和那种无情的女人相提并论。要想甩他,也要等他病好了之后再甩。”
“我想说的并不是这个意思……”
怎么就不能和智恩演绎浪漫的场面呢?英宰感到痛苦极了。
“我这个人嘛,闵志勋君。”
智恩双手叉腰,仿佛在责怪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脸上露出了严肃的表情。可是,她的脸色很快就不合时宜地涨红了。智恩淡淡地说道。
“我会把我心爱的东西坚守到底,不管是‘FullHouse’,还是你。”
英宰感觉好象被什么沉重的东西狠狠地击中了脑袋,怔怔地望着智恩,久久地愣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直到茶杯上面飘忽着的白色水蒸气消失了,他才开口说道。
“好酷啊……你!”
英宰凝视着智恩,眼睛一闪一闪,充满了感动。
“你就像机器人TaekwonV一样酷,真的,我好感动。”
“你说什么呢?”
智恩好象听到什么怪异答案似的,撅起嘴唇自言自语。这时,英宰走了过来,双手紧紧地抱住她的肩膀,说道。
“你比蝙蝠侠、超人和奥特曼更酷,更帅!”
他把智恩拥抱在他那宽阔的胸膛里,拍打着她的后背,用全身表达着内心深处的感动。
“怎么搞的,你不是一直在寻找浪漫吗?我好不容易才表白出来,你怎么这么对我……”
英宰认为在以前自己所表现出来的所有浪漫举动中,这次的回答是最浪漫的。但是他又生怕谁不知道他是神经病似的,寻找出所有漫画中的英雄,一个个罗列出来,手还在拍打着智恩的后背。
“呼……”
虽然这并不是自己期待中的画面,但是智恩觉得这也是个不错的剧本。耳边传来英宰的奇谈怪论,“家里的事情由我来做,你不用操心家务,保卫好地球就行了!”智恩笑了笑,也拍了拍他的后背。
“FullHouse”的窗外,纷纷扬扬地飘着洁白的雪花。多了不敢说,这场雪至少还要持续一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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