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摊做生意的人们在夜晚的毕加乐街头奔走。阳美在街头一角占了个位置,太英蹲在旁边,正狼狈不堪地撕咬着在自行车车筐里灌了一天凉风的法国贝贵提长条面包。
“怎么连条内裤也不带就跑出来了?”
阳美一边责备太英,一边努力招呼行人过来买烟。太英像个挨了训的孩子似的蹲在旁边,嘴里嚼着面包还不忘看阳美的脸色。
“求你让我住几天吧,就住几天,阳美啊,嗯?”
“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叫我米歇尔?”
啊,她肯定会答应的。找到感觉的太英越发娇滴滴地纠缠起阳美。
“米歇尔!米歇尔,米歇尔,米歇尔!求求你了。”
“哎哎,你怎么总是妨碍我做生意啊?”
“哦,来客人了。”
听太英一说,阳美赶紧转过头去,换了副表情迎接买烟的男人。
“韩国香烟喽!3欧元!谢谢!((原文为法语。))走好!啧啧,长得还不错!”
把烟递给男人后,阳美把注意力转移到太英身上,太英正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
“那个男人怎么样?你不是说他是个大富翁吗?”
“是啊,可我没见过他的面。从衣服和家具来看,应该是个很有品位的男人,而且很有风度,小费给得很及时。不过他好像是个挑剔的人,听说我已经是第四个了。不过我这么完美,不可能被炒鱿鱼啦。”
太英讪讪地笑笑,耸了耸肩膀。阳美叹息一声,想起那被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东西堆得满满当当的房间。一个人住都翻不开身,再加上太英姐姐,天啊,她仿佛看见了今后很长时间内即将面临的重重困难,一定跑不了。
今天,基柱比平时早下班回来。他像往常一样打开衣柜门,眉头在刹那间皱了起来。蓝色衬衫中间像斑点一样夹着一件白色的衬衣,就是这件白色衬衣激怒了他。基柱不耐烦地整理好衬衣,来到了客厅。
刚坐在沙发上,他就注意到桌子上的花瓶,确切地说,是花瓶里满满的一束花吸引了他的目光。眼睛紧紧盯住花瓶,基柱把手伸向放遥控器的地方,却没有摸到遥控器,他转过头去,原来一直放在老地方的遥控器跑到露台上了。他皱着眉头走向露台,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等离子显示屏。然而事与愿违,画面上播放的电影是《罗马假日》。顿时,基柱想看电影的念头消失得无影无踪。关上电视,走进家庭酒吧,基柱把手机贴到了耳边。接通信号音响过几声,承俊接了电话。
“是我。鲍狄埃社长那边的动向你了解到了吗?”
“我现在就去,学长。”
“我是那么狠心的资本家吗?现在上班时间已经结束了,明天在办公室向我汇报。家里的钟点工还得再物色一个,最好快一点儿……怎么不说话?”
“你……不满意吗?”
基柱坐在吧台上,倒了一杯葡萄酒,边喝边说道:
“太差了。哪怕是长得难看的老太太也行,一定要找个能做好家务的人。”
“能打扫卫生的人很多,可是会做饭的不太容易找……”
“所以我才让你找嘛,再找找看。”
挂断电话之后,基柱发现了贴在冰箱上的纸条。
这所房子从早晨到正午光线最好。我把鱼缸挪到窗户边了怎么样﹖让鱼也能见到下午的阳光。
基柱慢慢地来到客厅,坐在桌子上看着鱼缸。宁静的水里,鱼儿游泳,现在看来竟然感觉有些陌生。一直住在这座房子里,却从未意识到家里有个鱼缸。他慢慢地品尝着葡萄酒,抚摩着饱含真情的便条。奇怪的女人。从未见识过的富有个性的女人。
然而当他想到混杂在蓝色衬衫中间的白衬衫,基柱又坚定了决心。他最讨厌身边的东西乱糟糟的没有秩序,何况这还是自己的家,就更不用说了。
铃声响过许多遍,对方却毫无反应。基柱挂断电话,重新拨打同一个号码。他在给外甥秀赫打电话。不一会儿,伴随着敲门声,承俊走进办公室。基柱放下电话叫住了承俊。
“进来,有事吗?”
“会长来电话了。”
“又打电话了?
“这回他好像下定决心了啊?他让你立刻做好回国准备,还说把机票寄过来。”
“这还用说吗,有没有说别的?”
“他询问了有关马赛出租汽车的事。”
这就对了,父亲不可能对这种事置若罔闻。
“然后呢?”
“我只能瞎说了:‘正在谈判中,进行得很顺利,没有任何问题。’”
“你越来越会撒谎了。秀赫有没有往办公室打电话?”
“我去过他的公寓,只有一堆邮件。好像很久没看见他了。”
听承俊这么一说,再加上秀赫不接电话,基柱不由得担心起外甥来。秀赫就像吉普赛人一样四处流浪,突然断绝联系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如今他已经长大,不需要再为他担心了,可是基柱还是不能不为他操心。
裙子本来就很短,还总是向上卷,太英不高兴地噘起了嘴巴。任她怎么往下拉,却都遮不住露在外面的大腿。阳美正好关上大门往回走,太英赌气地对她说:
“没有长点儿的裙子吗?”
“哎呀,你把裙子当成麻花糖啊?别再往下拽了,绝对不会变长的。你不喜欢就脱下来。”
“我的裤子都穿了一个多星期了,还怎么继续穿啊?”
“别啰嗦了,走吧。”
太英几乎是被阳美推着走在前面,不由得叹了口长气,不过她很快就振作起来,精神抖擞地去了她做家务的别墅。今天一定也有美味的葡萄酒和名画在等着她吧。当她看见陈列柜里的一大串目录时,情不自禁地咧嘴笑了。
“《天伦梦境》、《路》、《热情如火》、《欲望号街车》、《日瓦格医生》、《上帝创造女人》,看来这人还挺有品位的?
太英清清嗓音,在录音机里留下了今天的记录。
“那个男人,品着葡萄酒看老电影。深夜里独自欣赏老电影的人是浪漫而……嗯……孤独的人。那个男人怀念的是……初恋?初吻?”
她正自言自语地沉浸在想像中,突然听见门口传来有人旋转钥匙的声音。太英大惊失色,赶紧把录音机藏到桌子下面,然后扑腾站了起来。来人是第一天来这里见过的那个男人。
“哦,您好,好久不见了。”
“这个时候你在这里干什么?”
太英悄悄避开男人满是疑惑的目光,找了个算不上借口的借口——
“浴……浴室……打扫的时间稍微长了些,到处都乱糟糟的……”
“本来我也正想联系你呢。房主说他不大满意。我雇你的时候不是说得很明白吗?他是一个很敏感的人,需要格外留心。”
“不大满意?怎么可能……”太英心里猛地一沉。
“哦,那他到底对哪部分不满意,请您说得具体……”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虽然不知道你能做到什么时候,但还是请你多费心。”
望着深受打击似的耷拉肩膀的女人,承俊问道:
“你还有什么事要做吗?”
“什么?啊,不,我正要走呢。”
想到自己很可能又要被解雇,太英的眼眶里热乎乎的,她茫然地来到大街上,使劲蹬自行车。因为她知道,要想不让自己哭出来,就必须拼命运动。为了忍住大哭一场的欲望,她只能借助电影的力量。她在书店里欣赏电影杂志和海报,直到太阳落山。
“把钥匙给我。没在花盆下面啊?”
看着突然伸到面前的一只手,阳美抬起头来,正好撞在太英的手掌上,太英看上去很憔悴。
“冤家,呆会儿一起走吧,今天我早点儿回去。”
太英又夹着一本电影杂志。阳美咂了咂舌头,一把夺过杂志责怪道:“怎么总买这种杂志,你又看不懂?”
“我就是想看上面的照片,怎么了?”
两人正在争吵,阳美的男友来到她们身边。阳美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冲着太英挤了挤眼睛,然后就跟男友一起消失了,把摊子留给太英自己。临走只说了一句话:“如果想上洗手间,可以用旁边酒吧里的。”
太英独自留在小摊上,一边往下拉着不停卷起的裙子,一边环顾四周。几个男人瞟着太英走过去,他们的视线让人感觉很别扭。太英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努力回避他们的目光。这时,她听见一声刺耳的汽车喇叭声。太英吓了一跳,转头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哎呀,吓我一跳。”
太英嘟哝道。突然,车窗落了下来,一个面目狰狞的中年男子搭讪道:“不错啊!小姐多少钱一晚?”
“多少钱?什么多少钱……哦,您是说香烟吗?”
太英想起自己是在卖摊床上的香烟,于是赶快回答。
“3欧元,韩国香烟!”
男人顿时变了脸色,仿佛听见了难以置信的事,索性走下车来。
“真的这么便宜吗?”
“便宜?别装大款了。你买不买?”
“我买,跟我走吧。”
男人大步走过来,无拘无束地摸起太英的头发,然后狰狞地笑笑,感叹不已:
“东方女人真像娃娃似的。”
直到这时,太英才发觉不大对劲,胆怯地后退了一步。
“你干什么,你疯了吗?你干什么?”
“你怎么了?我不是问过你多少钱了吗?”
太英用力甩开男人抓住自己的手,往四周看了看,衣着性感而怪异的女人排成了长队。天啊,什么多少钱!
“原来是这样?1000欧元!但是,我不愿意!10000欧元也不行,No!No!恶心死了!”
太英越想越气,就算自己的衣服有些过分,可也不能把我当成那种人啊!太英一把推开目瞪口呆的男人,飞快地冲进阳美所说的酒吧。
遭到东方女人臭骂的男人站在街道中间,望着女人离去的背影,一股无名怒火涌上心头。他环顾左右,发现了女人卖的东西,大骂一通之后,往乱糟糟的摊子上狠狠地踹了一脚。摇摇晃晃的摊子倒在了路上。男人仿佛还不解恨,又把车往后倒了倒,散落一地的货物被轧得粉碎。
“满嘴蒜味的东方女人竟敢蔑视我,倒霉的女人!还有上次在鲍狄埃社长面前鄙视我的韩国鬼子,黄皮肤小眼睛的东方人都是这么讨厌!”
“咣当”,车体微微晃了一下,车轮底下好像压住了什么东西。开车还从没听见过这种声音,再说这么光滑的路上也不能有什么垃圾啊?基柱感觉很意外,打开车门下了车。看见一个挂着“玫瑰人生”招牌的酒吧,便走了进去。
“先生今天没有来。”
侍者向用完洗手间离开酒吧的女人眨眼示意,一边把酒杯递给基柱。
“一直联系不上啊。”
基柱喝光了整杯酒,强忍住失望从钱包里掏出一沓钱和一张信用卡,对侍者说道:
“你把这个交给他。”
“是”,侍者连连点头,又给基柱递过来的酒杯添满了酒。
在“玫瑰人生”酒吧上完厕所后,太英小心翼翼地来到大街上,她想看看刚才那个恶心的男人是否已经离开,不料展现在她面前的情景远比那个男人更加残忍。就在她上洗手间的短暂时间里,阳美的摊子倒在地上,变成了破烂。惊讶过后,太英眼睛里直冒怒火。当太英发现那辆把摊子轧成碎片的汽车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是怎么回事?谁呀?哪个家伙干的好事?”
太英高声叫嚷着往车里一看,里面没有人。
“你今天死定了!不过,当务之急是证据,保留证据!”
太英疯了似的翻找背包,掏出一次成像照相机,刚要拍照片,她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又在背包里翻了起来。
“录音机,跑哪儿去了?录音机!”
她把背包翻了个底朝天,又抖落一遍,还是没找到录音机。平时总带在身上的,到底跑哪儿去了呢?啊!在别墅时,秘书突然进来,自己吓了一跳,藏在桌子下面忘记拿了。
但她没时间责怪自己的愚蠢行为。匆忙拍完照片后,太英把一次成像照相机里吐出来的照片叼在嘴上,使劲摇晃着闪闪发光的车把手。果然不出所料,警报器顿时发出嗡嗡的叫声。“只要他不是聋子,就不可能听不见!”
“怎么了?
身后传来一个男人冷冰冰的声音。你来了就好!太英等待已久似的,猛地转过头去,寻找声音的主人。哎呀,没想到这个法语流利的男人竟然也是个东方人。太英的惊讶没有持续太久,狼狈的摊子又点燃了她的愤怒,她大声叫道:
“你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看没看见这个?”
“看见了。”
男人回答得泰然自若,太英不禁瞪大了眼睛。天啊,韩国话?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大声喊出的也是韩国话。
“你是韩国人吗?太好了。你好好看看,你的车到底做了什么。你这漂亮的汽车把我的饭碗砸了!”
“我的车现在停在路上,而在路上的经商行为是违法的,所以要是论起过失来,你也应该承担百分之五十的责任。”
面对这种饭碗能否保住的局面,他竟然谈什么违法不违法。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男人入时的打扮更让太英怒火中烧,她恶狠狠地叫道:
“你没听懂吗?这是我的饭碗,我就靠这个摊子吃饭睡觉,你赶快赔我钱。”
“我不能赔你全部,只能赔一半,多少钱?”
“哼,又是这句话!多少钱,这话最近我听过很多次了?我很讨厌这句话。你真的那么有钱吗?那就赔吧,我想要你赔一亿,怎么样?”
男人默默地注视着她,不无失望地说道:
“你开玩笑吧?”
“哈,你这个人!非要我使出江陵女人(江陵,位于江原道中部地区的城市。江陵女人素以性格泼辣著称。)的性子来吗?大叔,道德课上你都学什么了?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先说一声对不起吗?你却先问多少钱?你说话的语气真差。”
“你说话的语气也不怎么好听。一亿我不能给你,找个差不多的数额吧。”
看来男人不想继续跟她纠缠下去了,他摇了摇头,拿出钱包来。可是现金没有了。
“你会开车吗?”
“什么?”
“我现在没有现金。我刚刚喝了酒,所以你来开车,费用一起算给你。”
男人不等她回答,就把钥匙扔给了太英。太英稀里糊涂地接过钥匙,注视着男人坐到副驾驶位子上闭着眼睛的样子。他理所当然地坐在座位上,双手抱在胸前。太英看见他这副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然而拿在手中的钥匙却总在诱惑她。她仿佛听见心底有个恶魔摇着尾巴诱惑她的声音:
“喂,姜太英,你什么时候能有运气开上这么好的车?何况人家还付给你驾驶费!你还犹豫什么?”
“好,好吧,走。”
“车不错啊,是你的吗?”
基柱眼望前方,不置可否。女人悄悄瞥了他一眼,又问道:
“这不是你的车吧?”
基柱不愿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太英曲解了他的沉默,嘴里不停地嘀咕,甚至还轻率地摸了摸他的衣服,本来她的平语(相对于尊敬语,一般对平辈说平语。)就已经让人难以接受了……基柱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就对了,你看看,你看看,不懂的人还真让你蒙过去了。这衣服也是冒牌货吧?我一看就知道了,摸上去果然不一样。真不知道你是从哪儿搞来的。”
“喂,哎呀,真想把你的嘴封上。”
“在下一个十字路口向左转。”
“哎哟,好可怕呀,你的话里插刀了?你家到底在哪儿,在哪个小区啊?”
“拉德芳斯郊外。”
自言自语的太英一听“拉德芳斯”,立即面露喜色。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正好有事要去那边,我可以先去那边一下吗?”
说完,不等基柱回答,她就加快了车速。女人停车的地方正是基柱家门前。难道如此凑巧?他摇了摇头。
“你说先去什么地方,就是这儿吗?”
女人把背包放在驾驶席上,痛快地回答说:
“我马上就来,你稍等一会儿。我先把丑话说到前头,你的车牌号我已经记下了,你就不要打什么主意了。”
“你真的住在这儿?”
“是的,我就住在这里。你不要动,在这里等着。”
然后太英头也不回地跑进房子。望着女人消失的背影,基柱犹豫片刻,也跟着进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基柱咬牙切齿地从大门进去,推开半掩的门找到了灯。伴随着啪啪的开灯声,偌大的客厅里,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来。他看见女人惊恐地蹲在桌子旁。他的出现让女人大吃一惊。太英不停地吧嗒着嘴。原来真是这样!基柱愤怒不已。到底是谁拿着自己家的钥匙如此随心所欲?他感觉自己的额头正因愤怒而冰凉,便冷冰冰地问道:“你在干什么?”
女人猛地站起身来,大喊着朝他走过来。
“你为什么要进来,我不是要你在车里等着我吗?”
“我问你在干什么?”
“赶快出去!你竟敢私闯民宅!”
“这种话好像不应该对我说!”
女人没明白他的意思,匆匆忙忙地把灯关掉。
“我不管你是爬、还是走,赶快出去!”
基柱重新把灯打开,压抑着心底的愤怒一字一顿地问道:
“你怎么会有这个房子的钥匙?”
“既然我拿着钥匙,就说明我有这个资格。”
“我问你怎么会有这个房子的钥匙!”
“你没看清楚吗?这,这里是我,我的家!”
“你的家?真不要脸!”基柱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么说你就住在这里了?”
他盯着这个开口就是谎言的女人,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录音机和照片上。基柱一把夺了过来。
“你干什么?放下!”
太英挥舞着手臂,想把被基柱抢走的东西夺回来。基柱紧紧抓住太英的手腕,将她制止住了。当他看见抢过来的照片和便条时,他惊呆了。就像写信一样,精心写在记事本上的便条,难道是她写的?
“是你吗?”
“你说什么?放下,我们走吧。你不是要回家吗?赶快去你家,把钱给我。我必须拿到钱。”
女人急匆匆地走到门口。基柱叹息着坐到沙发上,解下了领带。女人转头看着他,扯着喉咙喊道:
“你干什么,还不快走?”
“坐下,喝杯咖啡。”
“你疯了?”
“如果你不喜欢咖啡,那就喝点儿别的?”
“别开玩笑了,赶快起来。我没有时间了。”
“没有时间?好!那我们就进入正题。你连蓝色和白色也区分不出吗?衬衣混在一起,我看着很别扭。”
女人瞪大眼睛。基柱狠狠地盯着她的眼睛,继续说道:
“我喜欢我看过的电影碟片和遥控器都放在原来的位置上,而且我对那花儿一点兴趣也没有。”
女人就像被锤子击中了似的,脸色铁青。
“还有便宜咖啡和蕾丝窗帘,我不喜欢那些东西,你好像没有资格改变主人的生活方式。你觉得呢?”
“这个,我……”
看着女人张大了嘴巴,基柱冷冰冰地说道:
“简单说吧,你被解雇了。”
令人窒息的沉默。女人铁青着脸,呼吸也不通畅了。基柱一边看着太英,一边从书桌抽屉里取出现金,扔到桌子上。
“这是我对你的赔偿,应该够了吧?”
女人呆呆地站着,不置可否。
“少吗?”
“不,很多。”
女人双手颤抖着,从一沓纸币中拿了一半。
“那些东西不是我的,所以我收下您的钱。未经许可擅自进来,我很抱歉。如果您不想因为我私闯民宅而叫警察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是不是先把钥匙留下再走人呢?”
女人紧紧咬着嘴唇,很快就把手中的钥匙放在桌子上,然后慢慢地离开别墅。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基柱仍然未能从座位上站起来。保持着送走女人时的姿势,他坐了许久。一抬头,他看见了女人留下的钥匙。女人好像被别人抢走圣诞节礼物似的失望眼神,还有放下钥匙时的样子,一一浮现在基柱眼前。想到这里,他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里生出隐隐的刺痛感。
他的处理方式非常正确,女人和他都会这么认为,但他心里却与大脑说着不同的话。基柱咂了咂嘴,转过头去,突然发现女人留下的便条:
“您还没有回来,我落了东西在这里,所以未经允许就进来了。灯是我打开的,请您不要吃惊。哦,对了!明天气温反差较大,多穿些衣服。”
简短的字句再次刺痛了基柱的心。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仿佛错过什么重要东西似的心情。是,似乎又不是。女人那泪水盈盈好像马上就要夺眶而出的眼睛紧紧揪住他的心,不肯放开。
他不喜欢。
这种自己也无法理解的感情,他真的不喜欢。
第二天早晨,基柱走出别墅,打开车门准备上车。刚刚坐上驾驶席的刹那间,他意外地发现座位上有个东西,他顿了顿。一个黑色的背包占据了驾驶席。他随即就意识到背包是姜太英的,于是他一把扔到副驾驶的位置上,朝办公室开去。基柱想着那个女人,心里像虫子蠕动似的瘙痒起来。但他果断地抛弃了这些情绪,开始埋头工作。
午饭时间刚过,承俊带着好消息走进他的办公室。看着笑嘻嘻地走来的学弟,基柱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便把正在审阅的文件推到面一旁。
“莫非有什么好消息?马赛汽车?”
“鲍狄埃社长正式邀请我们共进晚餐,今晚7点。”
下在游泳池里的赌注终于如愿以偿了。基柱把笑埋在心里,打听起了另外的问题:
“看来他也不是没有头脑的人,听说他夫人还是韩国侨胞?”
“这倒是真的。这是鲍狄埃夫人的履历,那么找谁做搭档呢?”
基柱看了看承俊递过来的履历,目光停在其中一行。
“1960年生于江原道江陵……”
江陵?忽然之间,有个声音掠过基柱的脑海,那是面对粉碎的小摊子撕声裂肺地呼喊的声音。
“哈,你这个人!非要我使出江陵女人的性子来吗?”
“你有姜太英的电话吗?”
听见这个意外的要求,承俊面露惊讶之色。基柱不对秘书做任何说明,顾自陷入了沉思。这次晚餐他要带的礼物是鲜花,而且不是普通的鲜花,是从韩国空运来的花儿,她应该会喜欢的。是的,鲍狄埃的夫人没有理由不喜欢,能够唤起人们回忆的花儿总有着特别的香气。
上完语言学校的课,太英有气无力地离开教室。她平时听课很认真,今天却是似听非听,有些稀里糊涂。讲师似乎看出了太英的走神,差点儿没让她当众出丑。今天上课的内容是用形容词描写自己认识的人。太英不知就里,只顾埋头想事。讲师点名让太英起来描述,恍恍惚惚中浮现在脑海里的正是那个男人,那个冷冰冰地将自己解雇的男人。
如果用形容词来描述这个男人,她想到的只有怪僻、可恶、暴躁,还有不满!尽管对男人做出如此残忍的评价,心情仍不能有所缓和。好容易找到一个维持生计的工作,现在却被解雇了,就算发泄完了心里的愤怒,生活状况也没有丝毫的改观。
太英哼哼呀呀地走了好久,又来到她常去的广场,在喷泉前停了下来。她习惯性地掏出一枚硬币,对着紧握在手心里的硬币悲壮地说道:
“如果把这些硬币攒起来,几乎能买十个贝贵提长面包了。这是最后一回!”
仔细想了一会儿,最后做出了决定,太英大声喊道:
“给我一份工作!谁给都行!就算那个倒霉男人给也无所谓!”
她用力一扔,硬币落进了喷泉池。太英吸了口气转过身去,突然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前任雇主正呆呆地盯着她。这男人怎么会在这儿!哎呀……哎呀……等一等,刚才许什么愿来着?
“为什么这么吃惊?”
“哎呀,早知道这样我就许别的愿了。”
“什么?”
“没,没什么。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难道你跟踪我?”
“你看我像那么无聊的人吗?我想找个凉快地方,跟你重新签定雇佣协议。”
“雇佣协议?”太英轮番打量着男人和喷泉,嘴张得有瓢大。
根据太英的要求,基柱提议的“凉快地方”最终定在曾经解雇过太英的那家露天咖啡厅。太英像个凯旋的将军,理直气壮地走进咖啡厅,傲慢地坐在座位上,哗啦哗啦地翻看菜单。她挑出一样最费时间的食物,指着菜单理直气壮地说道:
“这个!五分钟!”
咖啡厅老板面露难色。
“这个很费时间的。”
“不,不,就五分钟!OK?”
老板无话可说,紧皱着眉头离开了。太英痛快极了,瞪着老板离去的背影,然后把目光转向对面的前任雇主。
“你说过我可以随便点我想吃的东西,是吧?”
“可这里并不怎么好啊?”
“我知道,不过刚才你说的事,我为什么要答应呢?”
突然出现在身边,还要求共进晚餐,怎么想都觉得这个建议难以理解,于是太英又问了一遍。
“首先这事比你卖烟要好得多,而且你私闯民宅也是重罪啊。”
“你在威胁我吗?在我这里可行不通。把包给我。”
“除去准备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他根本不听别人说话,显得既无奈又认真。于是太英改变了主意,反正自己也没事可做,只要不是犯罪,没有理由拒绝,何况她又想起了曾经愉快地工作过的那幢别墅。葡萄酒和家庭影院仿佛又在某个地方召唤她。
“那么我能得到什么呢?”
“在适当的范围内,我会付给你报酬的。你说吧,要多少钱?”
“你让我重新工作吧。听起来好像很奇怪,不过我很喜欢到你家里工作。有好多好多的书,还有好多DVD,空调的风也很大,而且还不用我花钱。”
女人小声说道。基柱哈哈大笑,原以为她只是有些吵闹和卤莽,看来她还是个没有经济观念的女人。
“这就是全部吗?我还可以给你钱的。”
“那么,你愿意为我交房租吗?我被房东赶出来了,现在挤在一个朋友家里。”
“这个当然。”
“这个当然”。这话听来真像福音。太英感觉聚集在胸口的什么东西刹那间统统融化了,于是朝着对面的男人轻轻地笑了笑。
“你的领带和衣服好像不太搭配呀。”
“怎么可能?很贵的。”
“很贵的?你用的东西哪样不贵?可是贵不贵跟搭不搭配一点儿关系也没有,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太英撇了撇嘴站起来。
“吃完了,走吧。”
就在他们离开座位的瞬间,咖啡厅老板急匆匆地跑过来。
“嗨!就快好了!”
“我改变主意了,不想等了。OK?再见!”
太英不无嘲笑地说道,看也不看尴尬地站在一旁的咖啡厅老板,便走了出去。旁边的基柱再次发现今晚雇用的这个女人的确没什么经济观念,但他还是从钱包里掏出钱来结了账。不管怎么样,雇主都应该为雇员的失误承担责任。
基柱带她去了一家名牌专卖商场,一看就知道里面全是贵重商品。到底要去什么地方吃饭,竟然要到这里买衣服,太英心里暗自嘀咕。太英尴尬地坐在华丽商场的某个角落,阴沉着脸环顾四周。基柱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懒洋洋地翻看杂志,仿佛对一切都没有兴趣。
很快,休息时间结束了。几个女人叽里咕噜地跟他说了些什么,然后拿出一件又一件的衣服走向太英。于是,苦难的时刻到来了。起先,她感觉自己变成了朱莉叶?罗伯茨,因此满面笑容,然而这种感觉只停留在试穿前两套衣服的时候。从来不敢奢望的衣服来回穿上、脱下,反复几十次,太英不由得烦躁起来。
基柱仍然毫不在意,泰然自若地坐在那里,朝尴尬地笑着的太英打个手势,自然是不喜欢那件衣服的意思,要她再试穿别的。霎时,太英的眉毛翘到了天上。当她看见和自己同样疲惫的店老板擦拭额上的汗水时,她的态度才有所转变,接过她疲惫而微笑着递过来的粉红色晚礼服,走进了试衣间。
“咯吱——”试衣间的门开了。基柱从杂志上移开目光,望着眼前的女人,眼睛随之瞪大了。身穿粉红色晚礼服的太英不像从前那样滑稽了,不,坦率地说,其实她很漂亮。她看上去非常漂亮,甚至让基柱怀疑她到底是不是刚才那个女人。然而,这个女人好像很疲惫,呆呆地站着,并不看他。她只是望着窗外,好像准备立刻冲出去。谁知就连这种漫不经心的表情,也和她身上的粉红色礼服形成了绝妙的搭配。轻轻向上卷起的头发下,露出了颈部和胸部的曲线,还有纤细的锁骨线。天啊!基柱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思维,立刻停了下来。当他发现女人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表情时,这才放心了。
“OK!就这件!”
就这件?就要这件把肩膀完全裸露在外面的放荡衣服?太英大吃一惊,赶紧反对道:
“这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这是我喜欢的类型,穿上!”
基柱的语气非常果断,仿佛他什么都不想听了。这个暴君!太英嘴唇翕动着,却也无话可说,她放心地松了口气,然后对老板轻轻耳语道:
“我原来的衣服……给我包起来。一定哦!OK?”
一辆配有司机的豪华轿车等候在外面。轿车飞驰在平坦的公路上。一直盯着窗外的基柱终于忍受不了旁边女人烦躁不安的蠕动。从刚上车,她就像供奉神仙似的紧紧抱着她的购物袋。
最后,基柱终于抢过太英的购物袋,扔到角落里。
“难道谁会给你抢走吗?”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太英感觉惊慌不已,连忙用双手捂住胸口。
“太……太暴露了。”
“别自做多情了,就算再暴露,我也没兴趣。”
太英脸上红得像着了火,盯着旁边的男人。男人只是目视前方。许久,豪华轿车里只有尴尬的沉默。还是太英忍受不了,开口说道:
“你犯了个错误,你知道吗?”
“愿闻其详。我平常不太犯错误的。”
“我的房租已经拖欠好几个月了。”
“这是一笔很重要的生意,就算你要我给你买房子,我也会答应的。”
基柱闷闷不乐地回答道,然后把早已准备好的项链盒递给太英。太英伸手接过来,立刻就打开看。一条在灯光下闪闪发光的钻石项链,看得太英目瞪口呆。
“干什么?炫耀你有项链吗?”
“这可是借来的,别弄丢了。”
“我真想把它卖掉。”
话音未落,男人凑过来把手伸到她裸露的脖子后面。她知道男人是给她戴项链,但这种近似拥抱的动作还是让人心里七上八下。如果安静坐着不说话,这感觉恐怕会被他看穿,太英就活动起来。转过头去,发现车里竟然有电视机。太英立刻凑了过去,轻轻地摸了摸,问道:
“这是真的吗?一定很贵吧?”
男人还是沉默,不置可否。太英看了看他,然后打开汽车一角的微型吧台,从里面拿出了饮料。
“我可以喝吗?”
男人仍然不回答。太英就把他的沉默理解为肯定,把饮料一口气喝光,又拿出一瓶,然后跟司机搭话。她用力敲打着隔在他们和司机之间的玻璃窗。
“师傅,你喝不喝?师傅!师傅!”
“这是隔音玻璃。”
基柱实在受不了了,便回答道。太英有些难为情,嘴里嘟哝着:
“我说什么了?我就是想看看是不是真的隔音。”
豪华轿车停在一座中世纪风格的古堡前,执事过来为他们打开车门。太英拖着长长的晚礼服的裙裾下车,立刻被周围的气氛震撼了。天啊!只有电影里才能看到的场景!她真不相信自己竟然也会以这样的形象站在这里。站在入口迎接他们的,是一对与城堡氛围极其协调的中年夫妇。
“欢迎光临。”
基柱握住鲍狄埃社长伸过来的手,回应道:
“感谢款待。”
“从那以后我再没玩过扑克牌。”
鲍狄埃社长哈哈大笑,并对基柱身边的太英产生了兴趣。
“很高兴见到您。”
英俊十足的中年男人向她伸出了手,太英握着他的手答道。
“我也,哦,不,我也很高兴见到您。”
太英把韩语和法语混合起来,说得极不自然。鲍狄埃的夫人看着太英,表情立刻变得明朗了。她与太英目光相对,用韩语笑着说道:
“我很高兴。”
对面的东方女人竟然说起了韩国话,太英也无比惊讶。
“哎呀,您是韩国人?”
仅凭被招待者中有太英这么一个韩国女孩,气氛就已经很好了,晚餐气氛也相当热烈。在遥远的异国土地上,已经好久没见过韩国女孩了,这让鲍狄埃夫人很高兴,何况刚才又知道了,她和自己出生于同一个地方。进餐过程中,鲍狄埃夫人仿佛找到了水的鱼儿,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密切关注着太英的一举一动。基柱坐在一边,默默地注视着一切,暗自高兴。照这样进行下去,合同轻而易举就能拿到手。
“江陵好啊。看见太英小姐,我想起了读女校时的情景。校服领子熨得板板正正,左胸前佩戴着镶有木莲花的校徽。”
看到鲍狄埃夫人沉浸在遥远的回忆里,太英也跟她一起微笑。听到她说到校徽,太英眼前一亮,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
“难道您是江陵女高毕业的?”
“是啊,你怎么知道?”
“我也读过江陵女高啊,也戴过镶嵌着木莲花的校徽,每周一早晨开会时都要检查呢。”
“对,不戴校徽的人还要扣操行分数!我跟别的同学借了一枚,保存了很长时间,不过现在早就丢了。我很怀念那段时光。”
鲍狄埃社长望着两个兴高采烈地窃窃私语的女人,忍不住插话道:“女士们,你们谈什么呢,说得那么有趣?”
听见丈夫温柔的询问,鲍狄埃夫人转过头去回答说:
“我们在谈女子高中时代的事。”
“看来我是拦不住了,又聊起这个来了?”
鲍狄埃夫人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哈哈大笑的丈夫,突然若有所思地看着太英。
“一个名叫‘新荣’的电影院,现在还有吗?我读女子高中时,有时会跟大家一起到那里看电影。”
“当然了,我也经常去啊!考试的时候不是结束得很早吗?其他同学都回家去复习功课,我马上跑到电影院去看电影。”
“不知道为什么,十七八岁时看过的电影记忆特别深刻。总之今天真的非常高兴,真想把这些事情都说完……”
夫人转身望着丈夫,做了个可爱的表情。
“希望你经常给我们创造这样的机会哦!”
“这不难。”
鲍狄埃社长痛快地回答,然后转过身,笑着对基柱说:
“只要提起故乡的事情,她就像个女高中生似的。”
“那您可太幸福了,一个女高中生妻子,一个中年妻子,两位美丽的妻子跟您生活在一起。”
基柱流利的法语让在场的四个人都欣然大笑。鲍狄埃夫人逗趣似的眨眨眼睛,把问题的焦点转向基柱。
“韩社长怎么还是独身呢?身边就有这么出色的女孩子。”
“我正在等待机会。这位朋友对别人是春天,对我却是冷冰冰的冬天。”
基柱坦然地回答道,然后抓起太英惊慌不已的手,又补充说:
“看来是要提高出场费,达到企业家准新娘的标准了。”
餐桌上又爆发出阵阵笑声,这次只是三个人愉快地笑。太英的心怦怦狂跳不已,惊慌得不知所措,只用眼睛余光望着旁边的男人。这个男人却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他到底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太英百思不得其解。
华丽的大厅里流淌着浪漫的音乐,鲍狄埃社长和鲍狄埃夫人伴着音乐翩翩起舞。基柱和太英在一旁观看,鲍狄埃冲他们使个眼色,示意他们参与进来。迟疑片刻,基柱还是很快拿定主意,向太英伸过手来。太英呆呆地望着男人伸过来的手,当她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猛然转过头去,但男人也不甘示弱。太英回过神来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拉着男人的手置身于舞池之中了。他们自然而然地踏着音乐的节拍,两人都被彼此的默契配合惊呆了。太英总想着男人揽在自己腰间的手,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出。男人不解风情,轻轻地把头低下去,俯在太英耳边窃窃私语:
“你跳得真棒啊!”
“不过如此,是在舞蹈课上学的。”
“调整呼吸,如果在跳舞的时候晕倒可不好收场。”
“这都是因为谁啊!”太英心里这么想着,男人在耳边窃窃私语时的口气却让她心里痒得更加难受。她想抽身出来,但男人围在她腰间的手上用了力气。
“不要开玩笑。”
“谁开玩笑?我是在跳舞。鲍狄埃夫妇在一旁看着呢。”
她轻轻抬头一看,鲍狄埃夫妇正面带微笑看着他们。刹那间,她感觉一切都是虚幻。美丽的古堡,漂亮的礼服,还有帅气的男人,太英突然感觉其实一切都很简单。为什么不好好享受呢?尽情地享受这一生中难得再来的机会,又有什么不好呢?太英终于抛开烦恼,紧紧握住了男人的手。尽管从梦中醒来会有无限失落,但现在不应该担心这些,她只希望想些愉快的事情,以便度过这愉快的瞬间。心意已决,舞步也变得更加轻盈了。流淌在大厅里的音乐仿佛打湿了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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