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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我在故意避重就轻,因为我觉得,最好还是不要说出成俊等我的事。

    “这太稀奇了。不过下次你不要再坐他的车。他是受到关注的人物,不论是在演艺界还是商界。言行稍有疏忽,就会引来麻烦。即使你们是大学同学也不行。”

    这番话跟今天俊希在卫生间所说的简直如出一辙。我很想知道,这些话里到底藏着什么意思,可是我不想去惹这个麻烦。

    “瑞英,你生我气了吧?”

    善宇的眼睛里带着愧疚,可我却不想再多说一个字。等了许久,见我没有回答,善宇站起身。然后是一片寂静。

    星期六下午

    本来的计划是工作处理得差不多后,去江原道的蓬坪,可是,手里的事情却总也结束不了。因为郭京导演和美术组的朴组长,还有我,三个人各执己见,谁也不能退让。成俊从一个小时前就坐在练习室的角落里,等着我们。

    为了遵守协议的第一条,也就是是“除了睡觉,我不能从他的视线中消失”,所以,我们只能一起去蓬坪。

    “首先应该考虑整体性,这个颜色明显不合适。”

    导演继续反对组长的意见。

    “处理一下就行了,而且颜色会显得更加逼真。你说对不对?朱组长?”

    “不要问我。我现在不发表评论。”

    在这种时候,我夹在两个人中间,最好还是保持中立。其实,我根本就搞不清楚朴组长所说的“处理”是什么意思。

    “剧本上已经写得很清楚了,我们根本不需要争论。”

    导演还在试图能说服朴组长,可他仍然一直摇头。看样子,两个人的争论不会很快得出结果了。

    “这样吧,就做成两个颜色。一个导演说的颜色,一个朴组长说的颜色!”

    这是一个不得已的办法,但却可以最简单地解决问题。两个固执的男人都一脸疑惑地看着我,导演先说话了。

    “你突然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朱组长!”

    “什么?”

    我愣住了。

    “为什么到现在才出来说话?”

    朴组长也跟着说。

    “这个,你们两位都太有个性了,如果我也一直坚持的话,我们根本得不到一个统一的结果……我是这么想的,所以……”

    我红着脸为自己辩解的时候,成俊从椅子上站起身,向我们走了过来。然后他说。

    “你是不是觉得周末的下午肯定不会堵车?快点出发吧……你们两位可以进去慢慢商量,我们要先走了。”说完便拉起我的手,走出了练习室。

    “你在干什么?”

    一走出门,我小声地质问他。可是,成俊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并没有松开拉住我的手,而是推开楼梯门,向楼下走去。

    “去蓬坪干什么?”

    眼睛望着前方,专心开车的成俊先开口问道。我的眼睛注视了一会儿窗外的风景,简单地回答说。

    “去买要带给妈妈的蜂蜜。”

    “是吗?要买多少?”

    “这个,看看价格再说吧。是这里的特产,而且每年只收获一次。所以价格可能会有变化。需要砍砍价。”

    “那我们要到蓬坪哪里?”

    听到他问到哪里,我的心忽然咯噔一下。

    “哪里?啊!我只知道是蓬坪,具体的地方忘了问了。”

    我小声说,成俊没有说话,只是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学习、工作好像都挺聪明,可到了重要的时候,就总是犯糊涂。这一点怎么一点儿没变呀!”

    他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可又像故意在说给我听。不过,我并没有做出回应,而是掏出手机,打给婶婶。可她也只知道是蓬坪一个叫昌东的农庄。

    “只知道叫昌东农庄,能找得到吗?”

    汽车经过昌东路口的时候,我问。

    “在乡村,光凭地图和路标是很难找到目的地的。现在是白天,也许能找到,不过等回去的时候,我就不敢保证了。”

    路旁的农田已经是一片贫瘠的颜色,充满了秋天的萧瑟,一如我现在的心情,干枯,清冷,荒凉……我看不到收获下来的果实,看到的只是失去了水分和营养的土地。秋天的乡村,就是这样的。

    车从公司出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2点钟了,11月,白天已经变短,我们到达昌东农庄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到了山坳的那一边。农庄的商店正准备关门,成俊连忙快跑了几步。店里有两个人,一个是二十多岁,打扮朴素的女孩,还有一个是40岁左右的男人。

    成俊没有戴墨镜,也没有戴帽子,那个女店员马上就认出了他。连忙涨红着脸拿出本子要成俊签名,成俊微笑着给她签了好几张。

    “你是来买蜂蜜的吧?要几瓶?”

    男店员问道,成俊没有马上回答,却反问他说。

    “现在你们有多少?”

    那个男人有些惊奇地打量着我们两个。

    “因为价格比较贵,所以我们的存货不多。礼品装是一盒两瓶,目前大概有三十一二个吧。2.5千克包装的是5万韩元。”

    “麻烦您清点一下一共有多少,然后全部帮我包起来。”

    成俊没有问我,就自做主张地买下了全部蜂蜜。两个店员,还有我,都睁圆了眼睛,惊奇地看着他。

    “全……部?”

    男店员大概以为自己听错了,又追问了一句,当成俊问有什么问题的时候,男店员才慌忙摇了摇头,马上开始往成俊的车上搬箱子。到两个店员把箱子全都搬到车上,我一直一言不发,只是站在一旁,看着成俊的脸。

    成俊的脸上没有任何特别的表情,可在我目不转睛地注视下,还是发现了隐藏在他嘴角和眼角的轻轻笑意。向两个店员道过谢以后,我们俩重新上车,时针已经过了晚上7点。

    上车之前,成俊向他们询问附近可以吃晚饭的地方,店员告诉他,往洪城方向有一个香草农场,往横城方向,则有一个会尼克斯公园。我忽然有个发现,只要见面就会互相伤害的我们俩,今天竟然出奇得谁都不说话,只是都在悄悄地观察对方。

    我们来到香草餐厅,选了靠窗的一个桌子坐下,窗外是一大片叫不出名字的香草田。成俊熟练地点了一道加了鼠尾草的俄式传统鱼肉料理,我点的则是用迷迭香烹制的小猪里脊,另外,我还叫了葡萄酒。

    “你为什么买那么多蜂蜜?”

    我喝了一口酒,忽然问道,然后便抬头等待着成俊的回答。

    “还用问!这个地方难得来一次,当然要多买一些了。”

    他想当然地说,我不禁笑了,又问:

    “可是我们又不拿去卖,那么多谁能吃得完呢?”

    “送给妈妈吃呀。”

    成俊好像有些厌烦了我的这些问题。可是,我仍然笑着说:

    “我妈妈又不是蜂王,她一个人怎么能吃掉这么多?再说,怎么把这么多蜂蜜带到京都去呢?”

    我继续问,他也为难地眨眨眼睛,然后有些生气地说。

    “那就这样!可以带多少就带多少,剩下的扔掉!”

    不出我的所料,他开始有些冒火。我一直以为他是一个很复杂的人,可其实,作为男人,他也有着纯真、孩子气的一面。我低声笑了,他大概也已经猜到我是在故意耍他,拧了拧眉毛。今天的他,让我觉得很亲近,但有些也让我感到紧张。不过,我现在不想去理这些。

    此时,她正微笑着坐在成俊的面前。柔软的手指在切割盘子里的肉,沾着葡萄酒芬芳气味的嘴唇在说着什么。缎子一样的黑发柔顺地垂在白皙的脖颈上,又滑到柔若无骨的肩头……她的样子比六年前成熟了许多。与她重逢后的这一个月里,两个人的相处让成俊感到痛苦不堪。一些无心的话语和行动,让成俊自己也承受着伤害。为了治疗这些伤痛,他把善宇作为诱饵抛了出去,要求与她达成协议。而瑞英也接受了他的要求。可是,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就在瑞英同意接受协议的那一刻,他却对自己妹妹的未婚夫,被他看做诱饵的善宇产生了深深的嫉妒。

    餐厅经理认出了成俊,特意送过来一瓶红酒。成俊说要开车,拒绝了他的好意,于是经理就把酒包好,作为礼物送给了瑞英。这是一顿令人愉快的晚餐。

    车越往首尔的方向开,天空便越来越红,鼻子还闻到了呛人的味道。当汽车驶到进入横城的路上时,便看到道路已经被消防车和警车堵住了,一些警察已经封闭了道路。

    “山上着火了!”

    成俊停下车,望着远处的一片红光,自言自语地说。

    “刚才我就看到西边在冒烟,肯定就是这里。我还以为是烧落叶引起的呢。”

    瑞英也担心地说。她好像早就发现了着火的事情。

    “现在怎么办?火一直烧到了南边,从这儿到原州的路也封闭了。现在只能是返回洪城,或者先去英原,等火灭了再回来。这么晚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路。”

    成俊打开了车上的GPRS系统,可屏幕上显示的却是无法与卫星连接。

    无论是去洪城,还是去英原,都必须先往东走。因为,离着火的山最近的另一条路也已经封闭。虽然路上可以看到路标,不过,有很多路都与地图不一致,而且这个时间,路上连个人都难得看到。

    “已经是凌晨一点了,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现在是在几号公路上。”

    两个人开着车迷了路。长时间的驾驶,成俊显然有些累了,甚至偶尔会打个哈欠,瑞英也因为坐了很长时间的车,两腿又麻又疼。

    汽车缓慢地行驶在一条没有人烟的公路上。这时,借着车大灯的反射,一块路牌映入眼帘。上面写着“金堂度假村”,还注明了“前方50米”几个字。成俊确认了方向以后,便把车驶进一条狭窄但铺着柏油的公路上。

    “我们去哪儿?”

    瑞英有些迟疑地问。

    “你不是看见了。”

    成俊的回答很简单,好像不希望她继续再问似的。

    “去度假村干什么?”

    可是,因为怀疑成俊的意图,瑞英还是坚持又问了一句。成俊却紧闭着嘴唇。瑞英收回了盯着他的眼神,这时,成俊已经停好车,走下去敲已经关了灯的管理室的门。过了一会儿,一个睡眼惺忪的大婶打开了门。

    成俊问有没有单独的客房,管理员说因为是周末,有很多全家来旅行的客人,八栋别墅中只剩了一栋,但是比较大。

    “很好!我们就要这个。不过,在我们离开之前,请不要再收其他客人了,我可以多付给你钱。”

    女管理员好奇地望着这个大方的男人,又向外探探头,想要看看坐在车里的女人。成俊没有再跟她说话,登记好以后,便拿了钥匙,驱车来到位于度假村最里边的一栋别墅前。

    山里的温度比城里低很多。空空的客房里,温度和外面几乎没有差别,冷得让人发抖。客房的内部装修虽然和成俊经常出入的那些高级宾馆没法比,不过还算干净,墙壁和家具都是统一的白色,给人一种很宁静的感觉。

    一边墙上有一个可以用来取暖的小壁炉。不过,要想让屋子暖和起来,还需要一些时间。成俊走过去,先把壁炉里的火点了起来。

    “到这边来坐吧。地板很快就会热起来的。”

    成俊脱掉外衣,走过来拉正呆站在门口的瑞英。

    “我们俩要单独在这里待到明天早上吗?”

    瑞英凝视着蹿起红色火苗的壁炉问。

    “对不起!不过,我想最好不要让别人看到我们。那样的话,肯定更没法休息了。”

    他的理由非常充分。

    “你不会是故意迷路的吧?”

    看到瑞英仍然是一副不相信自己的样子,成俊不禁皱了皱眉。壁炉里的火越燃越旺,屋子里终于开始变得暖和起来,身上不冷了,却觉得嗓子发干。

    “这里有水吗?我好渴。”

    “这里又不是宾馆。你等我一下。”

    看到瑞英想喝水,成俊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拿着晚饭时餐厅经理送的那瓶红酒回来了。在壁炉火苗的映衬下,红酒的颜色显得越发深邃。

    “只有这个!要喝一杯吗?”

    成俊找来一支铁筷子,用熟练的动作打开软木塞。然后倒了两杯酒,并递给瑞英一杯。瑞英犹豫了一下,还是端起杯子,一饮而尽。看到她的样子,成俊担心地说:

    “这可是酒,别喝得那么快,会醉的。”

    “别担心,我就算醉了,也不会扑向你的。再说,你不就是想让我醉吗?”

    “要说扑过去,不是你朱瑞英,应该是我才对。所以我不喝。”

    他把酒杯放到地板上,摆了摆手。瑞英也把手里的空酒杯放在地板上,然后蜷起双腿,坐在壁炉前面。成俊坐在离她稍远些的地板上。过了一会儿,瑞英先开口了。

    “现在说说你吧,我也想知道。”

    “说在学校时候的事?”

    “对!”

    “在英国的时候?还是在韩国的时候?”

    瑞英考虑了一下,回答说在韩国的时候。

    “你已经知道了,我是学建筑的。开始的时候,我对学习一点兴趣都没有,整天就只知道玩!学校里的活动当然从来都不参加,每天都在忙着谈恋爱。这其中,让我付出真心的感情却只有一次……不过好像不是你。”

    注意到瑞英正凝视着自己,成俊继续说。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真正爱上一个女人。关于我的家世,你是不是也想知道?我是家里的长子长孙,还有一个妹妹,我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我是在爷爷和妈妈身边长大的。从上大学一直到现在,我都离开家,一个人住在伦宪洞。在英国的时候当然也是一个人住。我爷爷的家在清坛洞,我妈妈也住那儿。家里除了我以外,还有几个能干的表兄弟,所以爷爷的公司即使没有我,也可以经营得很好。还要继续吗?”

    成俊一口气说完这么多,但瑞英真正想知道的,他却只字未提。瑞英又问。

    “等等!我想知道,那个唯一让你真正动心的女人,现在在干什么?”

    成俊面无表情地望了她一眼。这真是个固执的女人!她到底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

    “你真的想知道?”

    他反问了一句。瑞英却话锋一转,说出了正允的名字:

    “你一个字也没有提到正允,为什么?”

    正允!她一直都黏在成俊的身边。但是,在瑞英和自己的关系中,成俊是不允许任何人插进来的,无论是善宇,还是正允。壁炉里摇曳的火光,在瑞英乌黑的长发上照出美丽的光泽。

    “这个嘛……你去问她本人不是更好?我对她没兴趣。她在哪儿,在干什么,都跟我没关系。”

    成俊完全否认了和正允的关系,可是,眼前却浮现出一双涂成鲜红颜色的嘴唇。

    “可是,你的家里恐怕不是这么想的吧?对不对?”

    壁炉的热气,再加上红酒的作用,瑞英的脸颊红得像个熟透的苹果。成俊不想继续在瑞英面前,讨论自己和正允之间那说不清楚的关系。在这凌晨的黑暗和寂静中,他面对的是一个曾经失去的女人,而现在,这个女人与他近在咫尺,他可以感觉到她的呼吸,嗅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清新的体香。

    成俊下意识地把手臂伸向瑞英,瑞英虽然一直都在凝视着成俊已经有些迷离的眼睛,可对于他这突然的举动,瑞英却并没有反抗。成俊拉起瑞英,在通向2楼的墙边,瑞英无力地靠在墙上,她的身体被成俊环抱在臂弯里,凝神看着成俊。成俊的手更加用力,眼睛停留在瑞英红润的嘴唇上。终于,他的嘴唇落在了瑞英有点干涩,却又滚烫如火的嘴唇上。他的舌头感觉到了瑞英嘴里醇厚的红酒香味,强烈的欲望让他完全失去了自制力。成俊另一只扶在墙上的手握紧了拳头。

    “对不起!”

    他努力地移开嘴唇说。瑞英睁开闭着的眼睛,喘了口气,冷静的说:

    “不,你不必道歉!从我跟你到这里来开始,我已经有这种准备了。谢谢你能在这里停止。”

    说完这些,瑞英走进楼梯旁边的一个房间,并关上了房门。成俊望着关上的房门,像个雕像一样,在原地站了很久。

    天亮之前终于睡着了,又看到了美嘉。在这个孩子离开后的两年时间里,我从来没有梦到过她,遇见成俊以后,随着与他的纠葛越来越深,美嘉便开始出现在我面前。在首尔安顿下来的那天,还有今天,她活泼爽朗的小脸都在冲着我笑。我以为已经永远忘记了的笑容,又一次刺痛了我的心。节拍器1/4拍子的节奏,又再次在我脑海中响起。

    不知什么时候,成俊已经穿好了外衣和鞋子,在我起床之前,他好像已经洗了澡,头发梳得很整齐,脸也干干净净。只是没有刮脸,下巴上有胡茬,眼睛也因为疲倦而有些充血。即使是这样,他的样子依然英俊得让人心跳,而心跳的人……就是我。

    “我去发动汽车!你穿好衣服就出来吧。”

    成俊站在门口,只能让我看到他的侧影,用有些生硬的口气对我说,然后就走了出去。我忽然觉得,他的个子好像比以前高了。

    夜里的山火已经被扑灭,可以看到山上被熏黑的石头。汽车穿行在山路上,成俊和我,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一路沉默着回到了首尔。

    汽车驶进小区的停车场,停在了楼门口,成俊为我拉开车门。我的身体有些站不稳,成俊伸手扶我下车。

    “明天见。我八点钟来接你。”

    这是协议中的第二条“一起上下班。”他在严格的按照协议去做。

    “不要迟到。”

    听到我这么说,他轻轻地笑了一下。他的脸与早上看到的美嘉的脸重叠在一起,我的心一阵紧缩。

    走上楼梯再回头时,忽然看到善宇正站在1楼的台阶上。善宇和成俊互相对视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那么站着。

    换好衣服以后,我从阳台向楼下望去,看到成俊的车依然停在那里。

    善宇知道瑞英昨天一夜都没有回来,一直到太阳升起的时候,他都在专注地倾听着楼下的动静。因为是星期天,出来进去的汽车并不是特别多。他打开冰箱拿出一罐果汁,可能是因为没有睡觉,11点的时候,又把早饭和午饭并在一起吃了,所以肚子里觉得有些不太舒服。这时,打开的阳台门那里,传来一阵熟悉的越野车的马达声,向下一看,果然是成俊的陆虎。

    善宇连外套也顾不上穿,就快步地跑下楼去。正看到瑞英从成俊的车上下来。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钟了。善宇觉得全身的血好像都涌到了头上,他盯着成俊。瑞英一脸疲倦地随口跟他打了个招呼,就上楼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

    善宇问,眼睛仍然注视着成俊。

    “我为什么要向张室长你进行解释呢?”

    “是的!”

    成俊扬起下巴,抱着双臂,靠在车上。一副不合作的架势。

    “她是我继父的女儿。不管别人怎么说,她现在都是我的妹妹。我当然有理由担心她昨天夜里去了哪儿,做了些什么。”

    或许是“担心”这个词让成俊很不满意,他冷笑了一声。

    “她一直都和我在一起,有什么可担心的!她不是小孩子,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即便她是成年人,作为哥哥,这种担心也是很正常的。”

    “我可不认为你是朱瑞英的哥哥。你和我一样,都是对她居心不良的男人。”

    两个人的情绪都越来越激动,话语之间的火药味也越来越重。

    “你也知道你是居心不良就好!你可以对瑞英负责吗?你能摆脱崔正允,还有你妈妈吗?”

    善宇的话让成俊攥紧了拳头,好像要动手,可是,他的拳头最后重重的落在车身上,并停在了那里。

    成俊转身上了车。

    “你!你还是好好想想自己的事吧。在俊希发现之前,你最好想清楚,真的像你说的是兄妹情,还是爱情?!”

    说完,成俊发动汽车,驶出了小区。

    成俊最后的话给了善宇重重的一击。爱……是的,他不能否认,这种感情或许真的是爱情。

    在英国的时候,大约有一年时间,正允,成俊,还有善宇一起待在伦敦。当然,他与成俊的接触并不多,不过,从其他留学生那里,却听到了很多关于成俊的不好的议论。善宇不是那种喜欢打听别人事情的人,可是,当他发现那份连自己也无法确定的感情以后,也同时发现了成俊和瑞英的关系不寻常。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他觉得瑞英正在一步步走向不幸。

    善宇十分相信自己的直觉。所以,每次看到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心里就会感到更加的不安。

    回到家以后,我先放了一缸热水,舒舒服服地泡了40分钟。把身体擦干以后,纷乱的心绪平静了很多,冰凉手脚也开始热乎起来。窗外透进来橙色的光亮,为窗框镶上一层金边,已经是黄昏时分了。美嘉!一直在我嘴边缠绕,现在终于叫出来的是女儿的名字。谷尾美嘉!我焦急地希望完全从脑子里抹去的我的孩子。这时,忽然响起门铃声。

    “我是崔正允。”

    通过对讲,我看到了正允站在门口,开门的时候,我的脑子还有些迷糊。

    “你找我有事吗?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她站在门口望着我说。

    “不请我进去吗?”

    正允的眼睛有些红,居高临下地看着瑞英,然后走进了房间。

    “没什么家具啊。你来的日子也不短了吧?”

    她的声音沙哑,但却很响亮。眼前的正允,和一个月前,在全州的画展上与她交谈的那个正允,完全判若两人。回韩国后的这一年里,唯一取得联系的大学后辈正允,现在也完全找不到了。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没有说话,先去端来一杯柠檬茶,然后又一次问她来这里的原因。

    “一定要有事才能来找你吗?我们可是大学的校友啊。”

    虽然已经猜到她肯定是为成俊的事才到这里来的,可是,我又不想从我的嘴里先说出那个人的名字。我把托盘放到茶几上,然后端了一杯茶放到她的面前。正允好像平静了许多,笑了笑。

    “工作有意思吗?在日本的时候,你就做这方面的工作,应该已经很熟悉了吧。”

    虽然我从来没有说过,但她好像什么都知道。

    “下周,你们要一起去外景地拍摄?”

    正允直视着我的眼睛说。

    “和谁?”

    “成俊呀!”

    她终于说出了今天来的目的。

    “哈……不只是他,准确的说,应该是很多人一起去!”

    我不自觉地提高了声调。可是,她却仍然表现得很冷静。

    “是吗?对不起。不过,我还想要跟你确认一件事。无论是6年前,还是现在,成俊他都是属于我的。不管前辈你怎么纠缠在他身边,这个事实也是无法改变的。而且,前辈现在的处境比以前还糟,跟他就更加不合适。无论是现在,还是那时候,成俊和前辈都是不可能克服身份的差异的。”

    正允最后这句话,才是今天这场谈话的核心。身份!在这两个字下面,我只能紧闭着嘴唇。

    “我很感谢你装作不认识成俊。今后你最好能继续这么做。这是我给前辈你的忠告,你还记得吗?6年前。”

    说完这些,正允站起身。

    “青森见吧。”

    正允走后,我开始努力回忆过去。和美嘉一起被忘记的成俊,一直存在于我生命里的成俊,就是现在身边这个人。6年前的他,和美嘉一样,让我深深地伤心,只想忘记一切。正允的突然来访,带来的结果,就是让我确认了成俊的存在。

    成俊从夜里就开始发烧,头痛欲裂。早晨的时候,永佑给他送来了药,吃了以后,又睡了一会儿,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8点零5分了。成俊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连忙拿出手机,拨通瑞英家里的电话号码。

    “啊!对不起……今天我不能去接你了。再联络吧。”

    由于感冒,声音有些沙哑,不过,他尽可能表现得很正常,不想让瑞英察觉出来。不知算不算幸运,瑞英什么也没问,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瑞英的漠不关心,让成俊有些难过。虽然她并没有拒绝,可是一相情愿的吻,还有比吻更伤他心的瑞英的那些话,都比身体的不适更让他痛苦。那一夜,带给他的,只是一些新的伤痕。

    “成俊,成俊啊?”

    围绕在耳边的声音让成俊撩起沉重的眼皮。他立刻嗅到一股熟悉的化妆品和香水味道。是妈妈。

    “啊……妈……你怎么来了?”

    “打你的手机不通,家里电话又没人接,只好打给你的经纪人……你这个样子怎么还往外跑呢。”

    “现在已经没事了。“

    妈妈冰凉的手摸着他的额头,点点头说。

    “还是有一点儿烧,你好好睡一觉,别的事先不要想。”

    “可下午的安排怎么办?”

    “别担心,我已经通知你的经纪人全部取消了。阿姨也一起过来了,给你煮些热汤,吃了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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