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对生死向来都看得不重,人生自古谁无死?活着只是走向死亡的一个过程而已。
隔壁的女孩在我肩膀上哭了大半夜,才放我去睡觉。一夜无梦,醒来的时候,发现才上午9点多。躺下来打算再睡一会儿,却再也睡不着了,心里记挂着如烟的店子今天开张,便干脆穿好衣服走下楼去。
在楼下却碰到了我那漂亮的房东。我搬到这里半个月,一共只见过她三次,第一次是租房子那天,第二次则是我送如烟下楼,刚好在楼梯口碰见她,跟她打了个招呼,告诉她说如烟就是我那住在对面25楼的女朋友。她当时微笑了一下,也没多聊就走了。
漂亮房东给我的感觉,一直都是那种只认金钱不认人的女人,跟她好像没什么话题可以聊的。
现在是第三次看见她,我下楼的时候,她刚好走上楼梯,身边还有一个男人。
我客气的打了个招呼:“嗨!这么早啊!”现在是9点多,以我的生活习惯来说,确实是很早了。
房东微笑着向我点了点头:“刚喝早茶回来。”
喝早茶是广东人的习惯,其实就是到茶楼里吃早点,只不过早点的品种很丰富,各式各样的点心装在小碟子随客人自己拿,想吃什么有什么。
简单的打了个招呼,我们便擦身而过。她并没有顺便介绍身边的男人给我认识,我也不便多问。
其实我是不知道该怎么问。
那男人上身穿着一件横纹的T恤,下身一条宽松的蓝牛仔裤配一对白色的皮鞋,虽然没带什么项链手表之类的饰物,但看起来很干净整齐。
以我在娱乐圈闯荡10多年的经验来看,那男人应该是香港人。因为印象中好像只有香港的男人才会在这个年龄还穿着牛仔裤。
他的年龄或许并不算太老,但鬓上已经有了些许银霜,他的手臂或许还算粗壮,却已经多了一些松弛的皱纹。
我真的看不出他的准确年龄。其实,人只要心态不老,50岁的男孩子多的是。香港的某某歌星,都庆祝了近30次的25岁生日了,还不是歌照唱、舞照跳!
看着房东和那男人亲热的从我身边走过,我猜那男人如果不是她老公就是她老爸,但是我想一个香港的老爸很难生得出这么一个说湖南话的女儿罢。
我忽然开始明白租房子的那天,为什么房东不喜欢我说她是包租婆,尽管当时我只说她是年轻的包租婆。
除了“老婆”这个称呼以外,任何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好像都不怎么愿意跟这个“婆”字有什么牵连。仿佛一个“婆”字就会把人叫驼背了。
那男人至少比房东大20岁吧?但现代社会,讲究的是自由恋爱,年龄根本不是问题。
爱情万岁!理解也万岁!
坐公车到服装店的时候,已经是10点了,如烟居然还没来开张。旁边一连几家服装店,只有一家是开门营业的。
闲着没事,便在附近走了几圈,在一家精品店里看到有那种存钱的瓷猪,想了一下,便买了个特大号的捧在手里。然后到银行排队换了两百块硬币,全部塞进瓷猪的肚子,这才又回到如烟的服装店前。
打开门做生意,讲的是彩头,今天是新开张,送她一个装了钱的大瓷猪,祝她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吧!
抱着瓷猪蹲在如烟的服装店前,一直等到12点,才看见她一家人慢步向我走来。
2
如烟看到我在等她,显得很高兴,加快脚步走到我面前,伸手接过瓷猪说:“这是不是给我的?”
我点了点头道:“开张大吉,就送你一个招财猪了。”
如烟摇了摇瓷猪,里面的硬币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她满意的说:“嗯,这招财猪好像还蛮有内涵的。”
我喜欢看她的笑容,她的笑容很容易让我想起春天的阳光,灿烂而温暖。只要她笑,我就开心地说:“目前这猪有200元的‘内涵’。你做生意万一不够零钱,就可以动用它的‘内涵’了。”
如烟说:“你不说我差点忘记了,我真的没准备零钱呢。还是你比较细心。”
如烟妈妈凑过来说:“只听说过招财猫,没听说过还有招财猪的。”
她妈妈的话,好像是说我送个招财猪还送错了。反正她看我不顺眼,我送什么都一样。
“只要能招财,管它是猫还是猪呢!”如烟打断妈妈话柄的同时把卷闸拉开,《宝贝女》服装店便算是正式开张了。
店子虽小,但经过装修之后摆上服装,倒也像模像样。如烟坐进小柜台,拿出一个笔记本,一本正经的在封面写下几个字:2003年5月22日开张。
那字写得歪歪斜斜,我看了便想笑,20多岁的人,写出来的字比我读小学时写的还难看。
“我要把这服装店经营得很好,然后再开一个大的,然后我再去读服装设计,然后创建自己品牌,开一个10来人的服装作坊专门做我设计的服装,然后再把服装厂扩大,出口国外,同时在国内开100家属于我自己的服装连锁店。”如烟一口气把她的宏伟目标全部说出来,听得我像在做梦一样。
我不敢说她在做梦,我只能说自己在做梦,我小声地在她耳边说:“到那时候,我就什么也不干,在家吃软饭。”
“你做我秘书吧。”她说。看她那得意的神情,就好像她现在已经做了100家连锁店的老板。
每个做生意的人都希望自己的生意越做越大,越做越红火。如烟有这想法,一点也不奇怪,没有野心的人,根本不适合做生意。
我自问就不是个生意人,我太容易知足了,对我来说,搞掂三餐一宿,然后有个温暖的家,我便别无所求了。
基本上我是个没什么野心的人,或者说我是没什么大志吧,到现在为止,我的野心也就是要跨越所有障碍把如烟娶到手罢了。
我笑着对如烟说:“果然是胸怀大志啊!”
“嘿!有志者事竟成嘛!”如烟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店子本来就不大,她一家人连我共五个人挤进来,几乎把店子的活动空间占了一半。如烟的弟弟比她只小两岁,长得还算英俊,只可惜身材也不高,是她家唯一一个对我投赞成票的成员。她爸爸则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他的嘴巴除了抽烟、吃饭,基本上不作别的用途。而如烟的妈妈就不同了,她的嘴巴除了说话才是吃饭,看到我和如烟在亲热地咬耳说话,她便干咳了一声说:“这么多人站在这里,客人都不好意思进来了。”
她的话明显就是对我说的,我只好识相的对如烟说:“我是来贺你开张的,现在也该回去了。”
我这话其实是说给她妈妈听的,让她知道我不打算在这里呆太久。如烟做的是女孩子的生意,男人呆在这里,确实也不适合。
如烟对我抱歉的微笑了一下,指了指桌上的手机。
我便形式上的和她家人告辞走出了服装店,难得的是我告辞的时候,她的父母居然也都微笑着目送我走出店门。
走出了服装店,才发现街上的空气比店里清爽多了,我的呼吸刹那间就变得顺畅起来。
这条街道不是大街,并不算热闹,但现在的行人明显比刚才多了不少,难道这附近的人都是要到中午才出来逛街的?
拿出手机拨通了如烟的电话,响了几声没人接。正纳闷中,却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回头看时,只见如烟的弟弟正从后面向我跑来。
3
如烟的弟弟叫如磊,名字虽然是起得阳刚气十足,却是个内向的男孩,21岁了,也不读书,也不干活,一天到晚只在家吃闲饭,除了上网就是睡觉。
虽然我并不喜欢他,但是他叫我,我还是停下了脚步,毕竟他是如烟家唯一一个不反对如烟跟我在一起的人。
“我想跟你学电吉他。”他直截了当的对我说。
之前我到如烟家的时候,如磊也向我提过这个要求,但我只当他是说着玩的,因为那时候我还没来深圳,就算我真的愿意教他,他也没办法学。
他见我沉吟不语,马上又说:“我要跟你一样,成为一个一流的吉他手。”
他说这话,我就想笑,他的性格这么木呐内向,根本不适合学电吉他。
“学电吉他很累的,要耗费很多时间去练习,你有时间吗?”我问。
“有!我多的是时间!”他坚定地说。看来他真的是个无忧无愁的人,或者可以说他还不懂事,时间是最宝贵的,怎么能说多的是时间呢!
“你不怕影响你上网?”我其实是不想教他,因为我觉得他如果跟我学吉他,到最后很可能是白费时间。
他摇了摇头,说:“我会认真学的,大不了不上网。”
说完,他怕我不答应,又补充说:“你是我未来的姐夫呢,你不教我,可说不过去。”
他的一声“未来姐夫”叫得我心花怒放,这可是如烟的家人第一次承认我的身份,我不教他是对不起如烟了!
“你刚才叫我什么?我没听清楚,再叫一次。”
“未来姐夫!”
“什么?我右耳有点不好使,你到左边来叫。”
“未来姐夫!”他把嘴巴贴近我的左耳,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震得我耳膜“嗡嗡”响,但心里却像吃了蜜糖一样的甜。
我笑着说:“冲你叫的这声未来姐夫,我教你,但话说在前面,我只能保证我会尽力教你,至于到最后你能不能练好,就只能看你自己的勤奋程度了。”
“要多勤奋?”
“把你上网的时间全部用来练琴,就差不多了。”我不是在吓唬他,当年我学琴的时候,基本上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练琴,有时候还抱着吉他睡觉的。
听我这么说,他稍微犹豫了一下,便点头说:“行,我什么时候开始学?”
“你什么时候买了吉他就什么时候打我电话,到我住的地方学。”我说:“你跟我学吉他,不用叫我做师傅什么的,我是你姐姐的男朋友,免得叫乱了辈分。你以后还是叫我做‘未来姐夫’吧,如果嫌罗嗦,就简单一点,直接叫‘姐夫’好了。”
如磊见我答应教他弹琴,显得很兴奋,我说什么他都点头,好像恨不得我现在就开始给他上课。
我是为了如烟才愿意教他弹琴的,只希望通过教他弟弟弹吉他能让他父母高兴一下吧。毕竟如磊也是个21岁的人了,每天呆在家吃闲饭上网,我想他父母也不会高兴。如果能通过吉他转变一下他的爱好,让他有一技之长,也算是为如烟家做了好事。
“在家里,父母是最宠我的,有时候我说话比我姐说话还有用。”如磊看着我,语气带着一点骄傲。我明白他的意思,只要我跟他关系搞好了,他就会在父母面前为我说些好话,让他们接受我。
看着他的表情,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我忽然发现自己不再是那个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凌风了,而是一条在如烟家门口徘徊的流浪狗。爱情是我的粮食,却被如烟的家人吝惜的抓在手里。
回到房间打开电脑想写小说,却无论如何也写不出一个字来,便干脆登陆游戏中心打网络台球。
晚饭时分跟如烟通电话,得知生意还不错,开张半天就已经赚了300多元。我心里很为她高兴,虽然我知道她并不是很在意能赚多少钱,她只是闷了想做点事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而已。
忽然又想起了昨天晚上的漂亮邻居,不知道她现在回到老家了没有!她父亲故去,我竟成了她第一个哭诉目标。
想起漂亮邻居那无奈而黯然的表情,想起那句“我真的好累”,我又联想到如烟,如烟至少比漂亮邻居幸福,至少如烟在觉得累的时候,不必向别的男人借肩膀。
我的肩膀就是为如烟准备的,任何时候,只要她觉得累,都可以靠在我的肩膀上,躺在我的怀里。
“你几点关店?我接送你。”我在电话里对如烟说。
“这段时间恐怕你都不用来了,我妈说我一个人看店辛苦,打算每天跟我一起来开店。”如烟说。
“你那个小小的店子也要两个人看?”
“我说我自己可以应付,但我妈非要跟我一起,我能说什么?不过我想她坚持不了多久,这里离家远,她要是真的天天陪我来开店,身体迟早吃不消。不过,话说回来,这里确实有点不方便。”
“什么不方便?”
“就是方便的时候不方便”
“怎么呢?”
“这里没洗手间,要方便的时候,要跑到两百米之外的网吧去。”
跟如烟通完电话,我知道自己输了,原以为她开了店之后,我可以每天去店里接送她上下班,没想到现在反而更难见到她了。她不但被她妈困住,还被店子困住。
千算万算,姜还是老的辣。
4
如磊第二天就去买了把电吉他跑来跟我学琴。虽然他没有工作,但他的钱好像也不少,
我摸着他的吉他问:“你这琴买了多少钱?”
“2300元。”
2000多元买的电吉他算是中挡琴了,我插上音响弹了一下,音色还不错,比我的琴差不了多少。我的是13000元的名牌吉他。
“你的钱好像还蛮宽裕的。”
“我要买吉他,我妈就得掏钱。”如磊得意地说,仿佛无论他要多少钱他妈妈都会给他似的,而他好像也用得心安理得。
“你比你姐姐幸福,你妈比较宠你吧?”
“这你就错了,其实我妈对我和姐姐向来都是一视同仁,我妈早说了,以后家产是我跟姐姐平分的。”如磊说,“其实我们要做什么,我爸妈从来不管我们。”
什么叫不管?如果真的不管,如烟就不会被她妈妈打电话叫回深圳了。
如磊见我露出怀疑的神色,接着又说:“姐姐开服装店也是妈给的钱。”
“我知道。”如烟回家时就几千块私房钱,根本不够钱开服装店。
“她说要开服装店,我妈就支持了,那是她的爱好,而我喜欢吉他,我妈当然也要支持。”
“但开服装店太辛苦了。”
“那是我姐姐她自己犯贱,自己找的辛苦。”如磊不屑地说,仿佛有点看不起如烟。
“她是不愿意靠父母养着,想用自己的双手赚钱!”我很看不惯如磊的表情,更不乐意他在我面前说如烟的不是,“你长这么大!又给家里赚过多少钱?”
“我?我才不做那种小生意,要做我就做大的!”
“哦?”
“你不会明白的,嘿!”
我无话可说,他家有的是钱,他喜欢干什么就干什么,与我何干?
我开始教他弹琴,从最基本的指法和乐理教起,他倒也学得蛮认真。不过我很难相信他会坚持下去,一个只想做大生意的人是很难学好吉他的,练琴也一样,没学会走路就想跑步,永远只是个笑话。
但我不想给他上什么思想教育课,毕竟他只是跟我学琴而已。
上完课,如磊把琴放进琴套背在肩上,却又对我说:“你收我这徒弟绝对没收错。”
“哦?”
“你知道我妈为什么不怎么喜欢你吗?”
她妈妈不是不喜欢我,甚至可以说是讨厌我。
“我和我姐姐的身材都不高,我妈说是因为我爸爸矮。”
我明白他的意思,我的身材也不高,才一米六八。但配如烟一米五的身材,却绝对合适!难道如烟这身材还指望找个身高一米八的?
身材这个东西,是父母给的,基本上没什么办法可以改变,但我不认为身高和爱情有什么直接的关联。
“你妈到底是想给你姐姐找个好男人且有感情还是打算找一个高大、英俊但没感情的男人和你姐姐结婚?”我对他说。
如磊听了我的话,居然很赞同:“没办法,我妈就是不喜欢你,她还说了你不少坏话。”
我忽然觉得很心烦,我不想再听他说什么她妈不喜欢我之类的话了,要找原因多的是,她妈看我不顺眼,随便就可以挑出我一千个毛病来。
“我还是不说了,说多了你会不高兴。”如磊见我表情不对路,便说:“不管我妈怎么看,我绝对支持你和我姐在一起。”
他是想跟我学吉他才支持我的吧?
“不说这问题了,你回家认真练琴,让你姐晚上回家之后用你的电脑上网跟我聊一会吧!”我说。
“没问题。”如磊说着收拾好东西,便告辞了。
走到门口,他忽然又回头对我说:“未来姐夫,有一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说,想说什么说什么!”我有点不耐烦,只要想起他的家人,我的心情就不好。
“其实,我妈很疼我姐的,你也知道我姐任性,我妈根本没能力强迫她什么!”如磊认真的说,但脸上却露着诡秘的微笑。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一下子有点反应不过来。
“之前我妈虽然说了你很多坏话,也打了很多次电话让我姐来深圳,但如果我姐真的不愿意回来,我妈也没什么办法!”如磊说。
他的话把我搞懵了,我居然分析不出他到底在说什么!
“其实,我妈喜不喜欢你,是由我姐决定的。”如磊肯定地说:“真的!”
5
如磊的话,让我觉得这世界忽然充满了矛盾。
呈现在我脑海里的一切,变得不再是那么真实,我忽然发现自己像在做梦,一个飘渺而遥远的梦。
我不知道如磊为什么会对我说这样的话,为什么要用这样的口气说出来,为什么说得那么肯定。
如果如磊的话是假的,他为什么要说?是带着什么心态说的?
如果如磊的话是真的,那如烟又是带着什么心态回深圳的?如烟现在又是以什么心态对我?我发现自己跟如烟同居了五年,竟越来越不了解她。
她到底在想什么?到底想干什么?到底还爱不爱我?如果说她已经不爱我,为什么要我跟她一起来深圳?为什么还躺在我的怀里享受我的温柔?到底为什么?
我又想起了一年前的那个夜晚。
一年前的那个晚上,也是飘雨的季节,窗外雨丝连连,房内却情意绵绵。菜是我炒的,四个小菜,两荤两素,都是平时两人爱吃的菜。酒是我买的,青岛啤酒。
两人边喝、边聊、边看电视,开始聊得很开心,后来酒就喝多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聊起了李欣。
我已经不记得俩人是怎么吵起来的,我只记得那天俩人的酒品都很不好。
吵着吵着,如烟忽然就哭了,忽然就站起来把李欣的骨灰盒举起来砸在地上,灰白的骨灰洒了一地。
那天我也确实喝多了,同时也很愤怒,随手就打了如烟一耳光。
然后如烟就呆住了,然后就放声哭了出来。
“我长这么大,我爸妈都没舍得打我一下!你凭什么!凭什么啊!凭什么啊!”她一边哭,一边用小拳头拼命捶我的胸膛。
我不知道我凭什么打她耳光,或许是凭着酒意吧。我没有打女人的习惯,那是我人生第一次动手打女人,虽然只是一耳光,但也是打了。
我站在那里,任由如烟哭着闹着用拳头捶着,就是一言不发。
我知道,自相识以来,那是如烟最伤心的一个晚上。但无论如何,她都不该砸李欣的骨灰盒。
那天晚上,我也哭了。
自李欣去世之后,我把所有的爱都放在如烟身上,我不忍心看她伤心,她伤心,我就难受,但这所有的伤心,却是我造成的。她不该动李欣的骨灰,但我更不该动手打她。
看着她娇小的身子在我怀里抽泣,我的泪水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我记得她那天晚上流着泪跟我说的话:“总有一天,你会为你打我的这巴掌后悔!”
我清楚的记得她当时说话的语气和盯我的眼神,仿佛那一巴掌已经把我们四年的感情全部打到九霄云外,仿佛我忽然间就由她的情人变成了她的仇人。
那天晚上,同时也是我活得最不像男人的晚上。她躺在我怀里,一直哭,一直哭,无论我怎么道歉、怎么哄、怎么劝,她都只是哭,除了哭,她不再说别的话。
我不知道自己要为那一掌付出多大的代价,但我必须先止住她的哭声,她哭得我心都碎了。我不断的吻着她的眼睫,用力的把她拥在怀里。
然后我们就开始亲热。
我止不住她的泪水,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来让她知道我多爱她。
那天晚上,我们借着酒意极尽疯狂,天亮的时候,她才沉沉的在我怀里睡去。
我偷偷爬起来收拾李欣骨灰的时候,她却轻轻的走到我身边,陪着我小心地把李欣的骨灰拨进骨灰盒里。
我们把李欣的骨灰分别洒在她曾经陪我去过的地方,整个过程,如烟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陪着我。
回到家里,我抱着她说:“原谅我好吗?我发誓,昨天晚上是我第一次打女人,也是最后一次!”
如烟一脸落寞地看着我说:“我现在跟你在一起,不原谅你又能怎么样?只希望你真的记得你的誓言。”
此后的一个多月,我都是拼命的为我打她那一巴掌赎罪。她提出来的任何要求,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努力的做到了。如烟的脸上也渐渐的恢复了笑容。
跟如烟同居五年,如果说我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也就只有那个晚上。
女孩是用来宠的,不是要来打的。
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喝过酒。
我不敢完全相信如磊的话,但他无缘无故为什么又要对我说这样的话呢?
到深圳来,是为了能跟如烟在一起,我们说好一起努力去让她妈妈接受我,然后就结婚的。但如磊的话,竟让我忽然迷失了方向。
我忽然不知道跟我同床了五年的如烟到底在想些什么!
但无论如何!我爱她!真的爱!
踏着夜色在深圳的街头游荡,想着我们的过去,竟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如烟的服装店前。
夜色下,《宝贝女》的招牌亮着霓虹,闪烁着青春的光芒。
我在问自己,如烟到底是她妈妈的宝贝女还是我的宝贝女?我忽然对自己没有了信心。
或许如烟真的是只“天鹅”,而我只不过是只“癞蛤蟆”罢!
就算我会弹吉,会唱歌,会写作,会做家务事,会炒一手好菜,我还是一只“癞蛤蟆”。
再好的“癞蛤蟆”,终究也只是“癞蛤蟆”。
手机有信息传来,打开看时,是如烟发来的:“老公,你在做什么?我有点想你了。”
“在房间写东西。”我给她回了信息。
然后我借着路灯往房间的方向走去。
真开心,我还是如烟的老公。
6
挂着QQ玩游戏,将近12点的时候,如烟才上线。
“我弟弟好像真的挺认真在练琴,连电脑也让给我玩了。”
“嗯,希望他能坚持了。”同居的时候没有什么机会跟如烟在网上聊天,现在上网,竟不懂得怎么打开话题。
“弟弟说你有事找我,是吗?”
“没什么特别的事,我只是想和你闲聊一下而已,想你了。”
“我还以为有什么事呢!今天看了一天的店,有点累了,想洗澡睡觉。”
“那好吧!”
“老公,我也想你!”
“真的吗?”
“嗯!”
“老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到底有多爱我?”
“为什么会这样问?你自己难道不知道答案?”
“我只是想你亲口说而已。”
“无聊!同居这么多年,你竟还问这样的问题,不理你了!我去洗澡了!”
“老婆,我希望你知道,无论如何,我不想失去你!”
“你今天说话怎么怪怪的?别胡思乱想!我睡了!”
“睡吧!做个好梦,梦里有我!”
跟如烟在QQ聊完之后,心头多了一种说不出的落寞,到底是什么?却说不上来。来到深圳之后,我一直守在这个小房子里,感觉离人群很远很远,唯一的感情依靠,都放在如烟身上,如果失去了她,我还剩下什么?
那一刻,我有点恨如磊,他不跟我说那句话,我就不会想这么多。不管他的话可不可信,我的心里都多了一丝对如烟的怀疑,她对我的爱,到底是不是还像当初那么单纯?
来深圳一个月不到,我发现如烟明显的长大了,不再是当初那个只懂得在我怀里撒娇的小女孩。如果说她当初只是一只小天鹅,那么现在她的翅膀正在渐渐的丰满。难道长了翅膀的天鹅就一定会飞么?如果要飞,她又能飞去哪里?这世界上懂得爱她的人,除了我,还能有谁?
我不能失去如烟,因为我确定我能给她幸福,而她离开了我,这一辈子也不一定快乐!
爱情的基础是双方的互相信任,如果我凭如磊的一句话就开始不信任如烟,那还是爱吗?
我的心头闪过一丝内疚,难道我真的开始不相信如烟了?如磊的话,只是片面之词而已,我又凭什么相信他?
我甩了甩头,对自己说:“如磊并不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他对我说那样的话,只不过是用另一种手段来拆散我和如烟罢了!他的话不可信!如烟还是爱我的!我不能因为她不在身边就对她产生怀疑!”
拿起吉他走出阳台,弹着我最喜欢的古典曲目,这是我的习惯,每到心情烦躁的时候,我都会用古典音乐来使自己平静。
月光如水,琴声也如水,幽雅的琴声从我的指头流出,渗进了我心里,我的心情渐渐回复了恬静,脑海里忽然又想起老和尚的话:“皆有因果。”
又想起那个飘雨的傍晚,跟老和尚谈话时的情景。
老和尚问:“如何是禅?”
“顺其自然。”
“如何是禅?”
“用心弹琴。”
琴就是禅,琴在手上,韵在心中,一曲宁神,再曲静心,心静则不乱,如磊区区一句话,又怎么可以扰乱我跟如烟五年的深情厚爱?
“你的吉他弹得很棒!”隔壁阳台传来女房东的声音,她住在我对面的套房,但两家阳台却是相邻的。
我抬头望向她,只见她轻轻的拍着手掌,对我露出赞许的目光。
“你会听?”
“我以前也曾经学过一阵子,但嫌辛苦,没有坚持下来。”她隔着阳台看着我的吉他,“我还听得出你好像有不少心事。”
“之前是有心事,但现在没了。”我指了指手中吉他说,“因为我弹了琴。”
她笑了笑,问:“你会唱歌吗?”
“会一点。”
“能唱吗?”
“现在?”
“嗯!”
“好久没有人听我唱歌了,有听众,我就唱!”我笑着说,“想听什么歌?”
“你唱什么,我就听什么!”
“好!我唱!你听!”
我调整了一下握琴的姿势,拨了几下和弦,就开始唱:“昂然踏着前路去,追赶理想旅途上。前行步步怀自信,风吹雨打不退让。无论我去到那方,心里梦想不变样。是新生是醒觉,梦想永远在世上。前路那怕远只要自强,我继续独自寻路向。常为以往梦想发狂,耐心摸索路途上。怀自信我永不怕夜航,到困倦我自弹自唱,掌声我向梦想里寻,尽管一切是狂想。途人路上回望我,只因我的怪模样。途人谁能明白我?今天眼睛多雪亮。人是各有各理想,奔向目标不退让。用歌声,用欢笑,来博知音的赞赏……”
一曲既完,她一边拍掌一边说:“这是林子祥先生的一首《谁能明白我》,你唱得很好!”
“你听得懂粤语?”我好奇地问。
“我来深圳四年了,不会说,但会听。我平时听的也都是粤语歌,这首歌我也经常听,所以你一唱,我就知道了。”
我微笑着点头道:“我很喜欢这首歌。”
“听得出来,你还是有心事。”她看着我,像在讥笑,“能说吗?”
这世界上,谁没有心事?有心事就一定要跟别人说吗?她是谁?房东而已!
“你有心事吗?”我问。
“有,我的心情其实也不好,所以才到阳台来听你弹琴。”
“我有没有要你把心事告诉我?”
“没有。”
“那你也别问我!”我冷冰冰的说。我不喜欢好奇的女人,也不喜欢多管闲事的女人。
“那我不问你了。”她被我抢白了一下,似乎有点委屈,“你还可以再唱吗?”
“你想听,我就唱。”心事不想说,但歌可以唱,我今天本来就想唱歌,虽然无酒,但对月当歌,也是乐事!
“好,你唱,我听。”
我想了一下,便唱起了BEYOND乐队的《不再犹豫》:“谁人没试过犹豫,达到理想不太易,即使有信心,斗志却抑止,谁人定我去或留,定我心中的宇宙,只想靠两手,向理想挥手……”
我还没唱完,就被楼上阳台传来的“砰砰”两声巨响打断了,好像是有人用重物砸在地板上。然后就听到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在吼道:“半夜三更的!唱什么唱啊!让不让人活的?你们不睡觉老子要睡觉!”
7
早上睡得正香的时候,如烟来了,她的出现让我有点意外。
她的疯狂也同样让我意外。半梦半醒中,我有一种被强xx的感觉,她摧枯拉朽狂风扫落叶搬蹂躏着我。
等我从梦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一声欢呼满足的躺在我的怀里了。我抱着她,纳闷的问:“你吃了春药才来找我的?”
如烟躺在我怀里,小脸的红晕渗着汗珠:“我妈今天有事,没陪我去开店。我见时间还早,就先来看看你了。”
她的话,让我几天来所有的顾虑都消失弥尽,毕竟她还是牵挂着我的,连开店前的这一点点时间,她都要先来看看我。
“现在才9点多,我要在你怀里躺到12点才去开店。”她抱着我,倦缩在我的怀里,叹道,“我好想你,想你的怀抱。”
我抚摸着她滑嫩的肌肤,满足地说:“我也想你,想你像宝贝一样躺在我的怀里。你睡一会儿吧,到时间我叫醒你。”
“嗯,要你像以前那样拍着我睡。”同居的时候,每次睡觉她都要我轻拍她的后背,呵着她,她才会安静地睡着。而我,也习惯了她在我怀里睡着之后,才轻拥着她,闭上眼睛。
看着她在我怀里安然入睡,安静平和的脸上露着幸福的微笑,我的心里就觉得很充实。我的身体不敢有任何动作,生怕我的动作会把她吵醒。
从如烟今天的表现看来,她对我的依恋丝毫没有减少,看来如磊真的是不怀好意,故意挑拨我和如烟的关系。
如烟还是我的。
11点多的时候,我把她吻醒。她睁开眼睛,伸着懒腰说:“在你怀里睡觉太舒服了,真不想起来。”
我轻轻的甩着被她压地麻木的右臂,柔声地说:“你要开店的,你现在是老板娘了,可不能偷懒啊。”
“现在几点了?”
“11:15分。”
“我12点才去开店,才11:15分你就把我叫醒了!”
我吻着她,柔声地道:“我平时是下午才起床的,但你9点就把我摇醒了。现在该我来做点什么了。”
如烟想说话的时候,嘴唇已经被我的吻堵住了。她本能的抱着我,也回吻着我,我们陷入了下一轮的温柔。
将全部的柔情送入她的体内之后,我抱着她,轻声说:“老婆,我想和你结婚。”
“怎么结?你过得了我妈那一关?”她看着我,深情的眼神中带着忧虑。
“我想过了,其实要过你家人那关,根本不难。”
“你有什么好方法?”如烟问。
“其实关键还是在你,你是女孩子,女孩子是要出嫁的,如果你立场坚定的话,我大可以直接跟你父母坐下来谈。”
“真的坐下来谈,你又怎么去说服他们?”
“如果你立场坚定,我大可以告诉他们:如果答应我们的婚事,那么他们就多了一个好女婿,如果不答应,他们很可能连女儿也失去。”我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关键还是看你,你是怎么想的?”
如烟看着我,眼神闪烁着犹豫的光芒,小声地说:“好像还没有必要走到这一步吧?你要为我考虑一下,我还不想和父母闹得太僵。如果闹僵了,就算我嫁给你,以后与我父母很难相处的。”
“没什么难相处的,我对你好一点,对你家人好一点,既成事实之下,他们也会慢慢地接受我。”我坚持我的想法。
如烟摇了摇头说:“我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如烟的回应让我多少有点失望,但我能理解,毕竟她比较熟悉她的家人,她认为不妥,肯定有原因。
我想了一下便说:“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先上车后补票,你先怀上我的孩子,然后你的父母就无话可说了,就会让你嫁给我。”
“我想你是疯了。我家人是很要面子的,如果我们真的是‘奉子成婚’的话,我父母在亲戚朋友面前永远也抬不起头来!他们会怪我一辈子!”
我听着如烟的话,却没有继续和她讨论下去,只是阴沉着脸看着她微笑。
我的微笑让如烟仿佛觉察到什么,她紧张地说:“你不会做了什么手脚吧?”
我还是不说话,只是阴笑着。
她看着我,紧张得几乎要流出眼泪来:“别吓我啊!老公!”
看着她紧张的表情,我终于忍不住笑道:“看你紧张的,你老公是这样的卑鄙小人吗?跟你开玩笑而已了!”
如烟这才放心地松了口气说:“老公,你真的吓倒我了。”
“其实,只要我用针在这小‘雨衣’上扎几个小洞,愿望就达成了。”我抱着她说,“但这样没意思,暗算人的,不是英雄好汉。”
如烟拿起刚才我们用过的‘雨衣’,留心的检查了一下,才说:“嗯,我老公果然是个正人君子。”
我亲着她:“所以我希望你能珍惜这个正人君子。”
“我会的。”如烟一边穿衣服,一边说:“我要去开店了。”
“我送你。”
“不用了吧?你还是在家写你的小说吧,早点写出来,就算不能卖多少钱,也让我能在家人面前炫耀一下。”
“你家人真的这么要面子吗?”
“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哎!我送你去开店之后回来再写吧!”
送如烟去店子,竟是我来深圳之后第一次跟她并肩走在深圳的马路上。深圳是个好地方,如果能一辈子跟如烟走在深圳的马路上,今生也无憾了。
跟她一起走路,觉得这条马路特别的短,才一会儿光景就把她送到店子。她拉开卷闸,对我说:“你回去吧,我自己开店就可以了。”
“关店的时候要我来接你吗?”
“看情况吧,如果我妈没来,我就打电话给你。”
走出如烟的店子,我留意到隔壁店子的门前贴着一张转让广告。上面简单的写着几个字:因全家移民国外,吐血跳楼价急让此店。
我心里一动,信步走了进去:“谁要跳楼?”
8
店子转让费3000元,简单装修2000元,店租1800元,进货10000元,电视机影碟机和音箱1500元。花了不到两万块,我就拥有了一个影碟店。
我的想法很简单:投资最小的生意。开影碟店,一张影碟进货才4元。两千张影碟就把整个店子铺得满满的。一半是最新的故事片,出租用的。一半是市面流行的音乐碟,零售用的。
我自问不是做生意的料,所以根本没打算这个店子能赚什么钱。开这样一个店子,能做到收支平衡就不错了,哪怕是亏一点,也无所谓。
开影碟店有个好处,不用怎么装修,所有的硬件都是能回收的,有朝一日不想做了,转手就可以卖掉。
接手、装修、进货、开张。一共只花了我几天的时间。
开张那天,我也买了个本子,认真的在本子上写下几个字:2003年6月4日正式开张。
我没有拿任何牌照,据这条街管理处的人说,这条街上任何一家商铺,都没有牌照。原因是这一排商铺都是临时建筑。等商铺后面的大楼盖好了,这一排商铺全部要拆迁。至于什么工商管理费和税收之类杂七杂八的费用,一律由管理处负责上缴。每个店子每月另外交500元就可以了。
其实,要不要牌照、要不要税收、生意好不好这些我都不关心,对我来说,开店最大的意义只不过是因为这店子就在《宝贝女》隔壁。
我开影碟店,如烟并不赞成:“你不是打算靠写小说为生的吗?跑来开什么店啊!”
“呵呵!我喜欢。”我说,“这店子便宜,不用两万块就可以开张了。”
“你是没事瞎折腾,浪费钱!”如烟知道我不是做生意的人才。
“你能开服装店,我就能开影碟店。”我说,“白天开店,晚上回家写小说,两不耽误。”
“你现在还有多少钱?”如烟问。
“全部家当就29000元,上个月连租房子在内用了3000元左右,现在开这店子用了将近两万。大概还有五六千吧。”
“什么叫大概?你自己还有多少钱,你不知道?”
“我知道啊,但都在卡里,我没仔细查啊。”
“真搞不懂你,好好的在家写小说不行吗?开什么店啊!”我能理解如烟的感受,一向以来,我投资做生意都是有亏无盈的。
“呵呵,这店子好,就在你的店子旁边。”我说,“可以天天看见你,我们同时开店,同时关门。夫妻档啊!爽!”
“哎!”她叹了口气,无奈地说:“你弹吉他这么多年,为什么就这点积蓄吗?因为你喜欢乱花钱。”
“什么叫乱花钱?我这是开店!”我对她的说法很不以为然。她能开店,为什么就不许我开店?
“不说了,既然开了,就好好经营吧。”如烟拿我没办法。
“其实你心里应该高兴的。你明知道我开这店子只是为了陪你,可以天天看见你。”我多少有点委屈,“难道你一点都不感动吗?”
“感动是放在心里的,说出来就没什么意义了。”如烟说:“难道你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做给我看的?”
“哎哟!”我觉得她的话让我十分郁闷,“不是做给你看的!是为你做的!”
“你只不过是想监视我吧?”
“不是监视,是陪伴!”我强调地说。
“你信不过我!所以开个店子守着我!”
“大小姐啊!我不是信不过你,我是真的想陪着你!”
“陪我,就要乱花钱?”
“我没有乱花钱啊!钱是花了,但多了个店子啊!”
“你开店子,跟乱花钱有区别吗?”
“大姐,姑奶奶!今天是我第一天开张,你进门好话都不说一句。”
“好了,不说了,我那边有顾客来了,我回去看看。”
有时候我真的搞不懂如烟的小脑袋里都是些什么想法。我开个店子来陪她,她不但没有丝毫感动,反而怪我乱花钱。不过我也习惯了她对我的看法,在她眼里,我就是个乱花钱的人,或者是说我不会省钱。
当年她回柳州探亲,回来的那天中午打了个电话告诉我,说她坐晚上8点的卧铺车回来。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觉得一个女孩子单独坐800多公里的车,不安全。于是便叫她多买一张车票,我去接她。
她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是中午12点,我还在佛山。挂电话之后,我马上安排好工作请了一个晚上的假。然后打出租车赶到广州白云机场,谁知道当时广州到柳州的飞机一星期只有两趟,那天刚好没有直达柳州的班机。我只好买了到桂林的飞机票。飞到桂林之后,又坐了近三个小时的大巴从桂林赶到柳州。终于在晚上7点钟赶到柳州,吃了两口饭,才陪她坐上8点的班车一起回广东。
我清楚记得赶到柳州找到她的时候,她的第一句话竟是:“你又乱花钱了!”一句话就让我楞了半天。原本以为我的出现会让她惊喜而感动的,我甚至以为我们会像电影里的镜头那样:定格,浪漫的音乐响起,然后是深情的凝望,然后我们招着手奔向对方紧紧的拥抱在一起,最好还来个特写或者慢镜头什么的。
而当她说“你又乱花钱了”的时候,我的脑海里马上就跳出了《大话西游》里唐僧的光辉形象,就像在说:“悟空!你又调皮了!”
有时候觉得如烟真的蛮像唐僧的,她喜欢对我的生活小节唠叨。比如早上起床一定要洗脸、刷牙后才可以吃早餐,出门的时候要穿什么衣服和鞋子才衬得起她,抽烟的时候烟灰不要总是弹在矿泉水瓶里。诸如此类的提醒,听多了,未免就产生了免疫力,之后我就学会了沉默,她的唠叨,我通常都是听了就算的。
我感觉男人这一辈子都很难逃脱女人的唠叨,小时候被母亲唠叨,长大了被女朋友唠叨,结婚后被老婆唠叨,再然后可能要被女儿唠叨。而她们在唠叨的时候,都习惯用堂而皇之的理由说:“说你是为你好!你改正了,我就不唠叨了!”
这可能吗?女人都是不知足的,当你改正了某些缺点的时候,她很快又会找到你另外的缺点,然后继续她的唠叨了。我老妈唠叨了老爸几十年,到现在为止,照样还是花样不断,奇招百出。
如烟对我唠叨得最多的,还是我的不够浪漫。在她眼里,我永远是个不懂浪漫的人。
记得有一年情人节我送给她的玫瑰花是塑胶的,她接过之后竟当着我的面随手就丢在地上。当时我很不高兴,我个人认为塑料花虽然不香,但可以保存很长时间,永不凋谢。不像鲜花那样才几天就变成垃圾。当我跟她评理的时候,她居然不再理我,只说了一句:“我怎么会找一个这么不懂浪漫的老公!”
直到我又跑到花市去买了新鲜的玫瑰花给她,她才心满意足的接过来插在我们的床头。
至今我还是没弄明白为什么女孩子都喜欢鲜花?难道真的如书上所说的那样,只要灿烂过了,就可以永恒了?我是个追求永恒的人,几天的灿烂对我来说意义不大,再好的鲜花,也有凋谢的时候,人也一样,再漂亮的女人,也会老的。
鲜花凋谢了,可以丢掉。人呢?人老了,又将如何?
或许,玫瑰花真的很适合情人节,夫妻是一辈子的,情人呢?有没有一辈子的情人?
玫瑰花送给情人,当花凋谢的时候,情人还在吗?
或许吧!我真的不是个浪漫的人,我只知道我爱如烟。钱并不重要,浪漫不浪漫也不重要。关键是谁将陪她走完这一生的路程!
从她母亲脸上的皱纹,我可以想到如烟以后的样子。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陪着她。等她变成她母亲现在这个样子的时候,我再告诉她:塑胶花是永远不会凋谢的。
9
如磊依然跟我学琴,每天下午都准时出现在我的店子里。对于那天下午他说的话,我没有追问下去。也不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心态,很多东西,不知道比知道好。
如磊好像也明白我并不喜欢他说姐姐的坏话,所以也没再说什么,他学得很认真,只可惜天资有限,很多时候,一个吉他指法,我要讲很多次他才明白。
而如烟妈妈的反应则有点奇怪,好像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却又说不出口一样。影碟店开张那天,她也在场。那天她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有点怪异,好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一样。但她最终还是没有跟我说什么,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之后的几天,她就没有再陪如烟来开店了。
我想大概是因为她知道我不会放弃如烟吧,所以无能为力之下,只好放弃了她的护花行动。
这几天基本都是如烟自己来开店,然后在收店后由我将她送到回家。当然,我只是把她送到楼下而已。
无论如何,我觉得开这个影碟店是值得的,至少我已经取得了护送如烟回家的权利,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我暂时“战胜”了她妈妈。
能在每天收店后送如烟回家,是我到深圳以来最大的收获,我仿佛又回到了刚开始跟如烟谈恋爱的日子,花前月下,如影相随。
影碟店的生意也还不错,平均一天可以赚一百块钱左右,虽然不多,但我很满足了。第一天营业下来,我就把当天的利润全部用来请如烟吃了夜宵。至少我要让她知道,我开店不一定就是她说的瞎折腾。
晚上回家的时候,我就趴在电脑前写小说。我想只要影碟店能继续有点小利润,能维持我的日常开支。等我把这书写出来的时候,应该可以让如烟在她家人面前炫耀一番了。说不定她家人从此会对我改变看法而答应我们的婚事呢!
这几天,我的心情都在舒畅之中,就连看到那野蛮邻居,也主动打起招呼来。
野蛮邻居是在我开店一星期之后才回来的,我回到家的时候,正好看到她在用我的煤气炉煮方便面吃。
这个厨房原本是空溜溜的,我搬到这里来之后,才买了厨具放在这里。她未经我的许可而动用我的东西,好像并不礼貌。
当然,我不会跟她计较,远亲不如近邻,再怎么说,她也是个曾在我怀里哭过的女人,跟她计较不是大丈夫所为。
但她看到我的时候,却显得很不好意思,讪笑着说:“我饿了,借你的煤气炉煮点东西吃。”她的容颜似乎憔悴了不少。
我看得出她的尴尬,但我心情很好,便逗她说:“没关系了,肩膀都借了,也不差这一点煤气。”
想起她父亲病逝的那个晚上,我还是她找人哭诉的第一个目标呢。
她笑了笑:“你饿吗?你要吃的话我再多煮一点。”
我摇了摇头:“不饿,饿了我也不吃这东西,防腐剂多,对身体不好。”
她便没再说话,低头专心煮面去了。
趴在电脑前刚要开始写作,她轻轻地敲响了我的房门。
这家伙,没准又是没烟了。
“又没烟了?”我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看着她。
她摇了摇头,从身后拿出一条烟来,对我说:“这是我从老家带来的‘白沙’烟,很顺喉,很纯的,送给你。”
“白沙”是湖南名烟,我也抽过,确实很好入口。难得她居然专门从老家给带回来给我,我便却之不恭,道谢接过了。
她一共抢了我两包烟,却还了一条,也算蛮大方的。
“那天晚上,谢谢你。”她低声说,感觉怪怪的,看在眼里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滋味。
“不用客气,你不要想太多就好了。”我说,“节哀顺变吧。”
“不节哀又能如何?”她长叹了口气说,“人都有那个时候,强求不来。”
我发现她回来之后好像有点变了,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听过她叹气,现在听她这一声长叹,竟多了不少沧桑。人是不是都这样?在经历一些事情之后就会逐渐变得老成起来?
“别想太多了。”我说,“过去的,终究会过去的。”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忽然说:“对了,住在隔壁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凌风。”我问,“你呢?”
“你的名字好有性格啊!我叫李欣。”她说。
李欣!一个永远活在我心底深处的名字!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颤声问:“什么?你叫什么名字?再说一遍!”
我对她名字的反应可能是超出了她的想像范围之外,她有点吃惊,看着被我抓住的手臂,她轻轻的皱了皱眉头说:“你抓疼我了。”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连忙放开她的手说:“对不起,可以再说一次你的名字吗?”
她看了我一眼,仿佛想从我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然后她说:“我叫李心,李白的李,心灵的心。”
10
我感觉老天爷在跟我开玩笑,把一个温柔善良的李欣从我身边夺走,却又安排了一个刁钻野蛮的李心住在我隔壁。
心和欣虽然是不同的字,但读音却是一样的。我在叫李心的时候,觉得自己就是在叫李欣,这让我很不自然。
那天晚上,我一个晚上都没睡好,一会儿起来写几行字,一会儿跑到阳台抽闷烟,一会儿又靠在床上弹几下吉他。
我不但想到逝去的李欣,还想到隔壁的李心。我知道,以后只要跟邻居打招呼,就一定会想起李欣。而我爱的人,却是如烟。不能继续想了,要这样长期想下去,我迟早会精神分裂。
一晚没睡好,开店的时候,竟趴在柜台上打起瞌睡来。如烟跑过来把我摇醒:“你昨天晚上做贼了?”
“没有。”
“那你干嘛打瞌睡?肯定是昨晚没睡觉!”
“我睡了,只是觉得有点困,小睡一下而已。”
“别睡了,帮我留意一下我的店子,我上厕所。”如烟说完就跑了出去。
这时候是吃饭时间,两个店子都没客人,我站在门口,同时留意着两个店子的情况。
一对男女亲热的挽着手走进如烟的店子,我连忙丢下自己的店子,跑到服装店里招呼客人,定神看时,这对男女却是我那房东和她的香港男人。
我跟她打了个招呼之后她才发现我。大家微笑了一下,我问:“买衣服?”
明知道是废话,我还是只能这样问。
她点了点头,打量了一下店子:“这服装店是你的?”
“我女朋友的。”我说,“我的是影碟店,在隔壁。”
“夫妻档,不错嘛。”
我跟她身旁的男人点头打了个招呼,问房东:“这位,你先生?”
她笑了笑,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但神色却颇不自然。其实我觉得这年头老夫少妻的多得很,他们既然能挽手走在大街上,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还想说话的时候,如烟已经回来了,之前如烟跟房东也见过一面,算是认识过了,我便走回自己的店子,让如烟招呼他们。
回想房东刚才那不自然的神色,我猜那男人不一定就是房东真正的丈夫。
正想着,却见那香港男人走进我的店子来,我连忙微笑着迎了上去:“随便看一下,有合适的就挑两张回家吧。”
“我看一下。”说着,他便浏览着我的碟片。
其实我觉得这男人看起来虽然年龄比较大,但挺有气质的。他虽然没说什么话,但举止间却有成熟男人的风度,很容易让人产生亲切感。
没想到漂亮房东是个有恋父情结的人,或许吧,成熟的男人比较有魅力,也比年轻男人更有安全感。但这男人似乎也太成熟了一点,可以说是已经熟透了。
不一会儿,女房东就走进我的店子,对那男人埋怨说:“每次和我买衣服你都要开小差的!”
那男人慈祥的说:“我看一下有什么碟片,你自己选衣服就行了。”
“已经选好了!”房东的表情不是很高兴。
那男人从碟架上拿了一套全集的阿诺舒华辛力格电影VCD问我:“这套碟多少钱?”
“180元,里面有39张碟,舒华辛格所有的电影都在里面了。”我说。
他也不讲价,赶紧付了钱,然后便挽着房东的手走进如烟的服装店。
我一向都看不惯“老牛吃嫩草”,女房东这么年轻漂亮,配上这么个老头子,我看着就是不怎么爽。刚才碟片的报价我故意开高了,一套碟片赚了他110元,算是小宰了他一下。
把账记好,走过如烟的店子,只见她也在记账。我问:“人呢?”
“走了啊!”
“这么快?没帮衬你的生意?”
“帮衬了啊,你那房东先选好了8件衣服两条裤子,然后才跑到你那里去把男的叫过来付钱的。”如烟说,“那男的也豪气,什么也不说,马上就掏钱付钱了。”
“难怪走得这么快,你赚了人家多少钱?”我问。
“总数是1300元,我赚了他700元。”如烟眉开眼笑地说,“以后让你房东多来我这买衣服啊。”
“哇!你砍人家这么狠啊!”我说:“你还想人家以后再来买?”
“所以说你不是做生意的人,8件衣服两条裤子,我才赚她700元,很多吗?平均一件才赚70块钱。”如烟不屑一顾地说,“我开价跟平时是一样的,只不过平时别人都杀一下价,你的房东大方,不讲价而已。”
我说不过她,于是便和如烟猜测起房东跟那男人的关系来:“你觉得他们两人是什么关系?”
“这还用问?”如烟看着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你的房东百分之一百是那男人的情人!”
“这么肯定?”我说,“凭什么?”
“如果他们真的是夫妻,就算是男的掏钱,女的也一定会跟我讲半天价的,而你的房东根本没讲价。”
“或许是人家有钱,不在乎呢?”
“你见过几个男人结婚之后还带老婆出来买衣服的?而且还一次买这么多!”
“我想起来了!”我说:“好像也没几个女人结婚之后还由老公管钱的。”
想起那天在阳台弹吉他的时候,漂亮房东说她也有心事,不知道她的心事是否跟这香港男人有关呢!
11
晚上收店,把如烟送回家之后,我回到自己的小窝,在客厅却被漂亮邻居叫住了。
我不喜欢她的名字,她的名字总会让我不经意的想起李欣,所以我只管叫她做漂亮邻居或野蛮邻居,何况她确实很漂亮,也很野蛮。
阳台没有亮灯,却有月色,今夜的月亮很圆,月光如水银般泻在她的长发上,让此刻的她竟多了一种朦胧的美。
她抽着烟,烟火在黑暗中随着她的呼吸明灭着,烟雾飘散,使她明亮清澈的眸子里竟添了一些迷离的魅力。
“还没睡?”
“嗯,在等你。”她吐着烟雾,看着我。看样子她回来也没多久,连衣服都还没换,以往几次看见她的时候,她都是穿着睡衣的。而今天她穿了一件白衬衣,一条牛仔裤,一对白色的运动鞋,虽然简单,却显得很精神。
“等我?”我有点意外,这邻居向来都是刁钻古怪、花样百出的,我警惕地问,“有事吗?”
“有!有事。”她的目光透过烟雾,抓住了我的眼神,“我想你做我男朋友。”
这家伙真是一天一个花样,真受不了她。我觉得她这玩笑开得有点过份了,我说:“别逗了,你知道我有女朋友的,开玩笑找别的说。”
“谁跟你开玩笑了?”她盯着我:“我是认真的。”
“还逗我?”我早已领教过她的演技,“小丫头,装得还挺像的。”
“你相不相信一见钟情?”
“相信,我和女朋友就是一见钟情的。”当年我和如烟才认识一个星期就在一起,同居了五年,至今仍然热情不减。
“我以前不相信一见钟情,但现在相信了。”她猛地吸了一口烟,两指轻轻一弹,烟头便飞出阳台外,一点微光顺着圆滑的抛物线没入了虚空,“我要你做我男朋友。”
“你乱丢烟头,小心着火。”我受不了她炽热的目光。
“别废话,我要你做我男朋友!”她抓住我的手臂。
“大小姐!我跟你说过,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就住在对面的25楼。”我有点不耐烦了,“我爱她!”
“你们结婚没有?”
“没有。”我摇了摇头,“但我相信我们很快就会结婚。”
“别说你没结婚,就算你结了婚,照样可以离婚。”她抓住我的手丝毫没有放松,“我要你做我男朋友。”
“你今天严重不对路!”我甩了甩手臂,想把她的手甩开,“你吃错药了,还是怎么回事?”
直觉上,我认为她是因父亲的病逝而引发了严重的精神障碍。她父亲是她最爱的人,现在忽然离去,使她的精神大受打击,从而想让我来代替她父亲的位置。
从她的表情看来,我知道她并不是在跟我开玩笑。我忽然有点害怕,当年跟李欣和如烟之间的三角恋爱曾让我头焦额烂,现在忽然又跑出这么个李心来要我做她男朋友,看来老天爷是不打算放过我了。
“我什么药也没吃。”她说,“我清醒得很,我等你,就是要告诉你,我喜欢上你了!”
然后她忽然用力一推我。我冷不防地便往后退了两步,身后是阳台的墙壁:“你推我干什么?”
她没有说话,忽然就吻上了我的唇,她的唇温软而湿润,她整个身子把我逼在墙角,我明显感觉到她骄人的胸脯正透过衣服挤压着我的胸膛,她的长发被风飘起,丝丝发梢带着迷人的清香诱惑着我的呼吸。
那一瞬间,我竟有点不知所措,我从来没有碰到过这么大胆的女孩子。从她那醉人的体香中清醒过来之后,我马上抓住她的双肩用力把她推开,我喘息着说:“别这样,我有女朋友了!我爱她!”
月光下,她逼视着我,诱人的舌头在唇边缓缓的舔了一圈:“你亲过我了,就是我的人。”
“是你亲我的!”我有一种被人冤枉的感觉,这女孩子其实是个不讲道理的典型。
“一样。反正是亲过了。”她扬起的嘴角在微笑中带着胜利的光芒,“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男朋友。”
这世上,每天都有男人因为强吻女人而被女人打耳光,却从来没听说有男人因为被女人强吻而打女人耳光的。我满心愤怒,却拿她没办法:“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别装了!”她不怀好意地笑着,“刚才,你的本能已经出卖了你的思想。”
只要是男人,被一个这样的女人紧贴着身子亲吻,都会有本能反应的,除非是他某个方面的功能不正常。我有点恼羞成怒地说:“我回房间了,不和你胡扯。”
说完,我便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她却拖住了我:“我要你做我男朋友!”
我甩了一下手臂,却没能将她甩开,我终于愤怒了,吼道:“我再说一次,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她就住在对面的25楼!”
“我要你做我男朋友!”她抓着我的衣服,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那神情就像一个正在向爸爸撒娇要糖吃的小女孩。
“放开我。”我抓住自己的衣服,想将她甩开。
“我要你做我的男朋友。”她重复说着这句话,就是不放开我的衣服。
我还真拿她没办法,推她又不是,拽她也不是,这女孩子真难缠,毫无办法之下,我只好哀求道:“我求你放手了,我帮你买保险行不?买两份!”
“不要,我要你做我男朋友。”
我觉得她今天很反常,反常得近乎变态,哪有人这样找男朋友的?简直就是一只饿狼在觅食!能碰上这样的女孩子,也不知道是我的幸运还是我的倒霉。三十六计里面,有一招叫缓兵之计,于是,我无奈地说:“就算你要我做你男朋友,也要给我有个心理准备吧?至少要我跟目前的女朋友说清楚之后你才能做我女朋友吧?”
她看着我,想从我的表情上找出破绽来,犹豫了大概有半分钟之后她才说:“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你就是我的男朋友。”
这一刻,我确定她上一辈子一定就是个山贼,连说话的口气也是十足的强盗口径,她看我的表情就像在看着她的“压寨男人”一样。
趁她分神的时候,我一扯衣服,飞快的跑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靠在门背上喘气,想起刚才她吻我时的场面,竟感觉自己心跳快了许多。
“砰!”她在门外踢了我的房门一脚,大声说:“我喜欢你!”
我隔着门背,喘息着问:“你喜欢我什么啊?我有女朋友了!我爱她!”
“喜欢是不需要理由的!我喜欢你!所以要追你!”她在门外喊道。
我无言以对,一样米养百样人,这年代,什么性格的人都有。她喜欢我是她的事,我喜欢如烟是我的事,谁也勉强不来。
我怕她在门口打埋伏,连澡也没洗就爬上床睡觉了。把被单蒙在头上,想起刚才的一幕,竟有点害怕。女人胆大的时候,真的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12
躺在床上,想着漂亮邻居刚才的行为,百思不得其解。以她的身材相貌,追她的人应该不少,她怎么会无缘无故地看上我呢?看她的样子,也不像在演戏,至少她真的亲了我。
这五年来,除了如烟,我没有亲过任何女人。现在被这邻居强吻了一下,竟有点异样的感觉。是不是跟如烟接吻多了,竟麻木了?而邻居的吻,仿佛比如烟的吻多了点什么,竟如此热烈滚烫。让我的心底竟不知不觉的有点回味。
搞不清楚现在的女孩,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难道是我随着年岁渐长,跟她们这一代人竟有了所谓的代沟?
毕竟我是将近30岁的人了,而邻居才20岁。爱是什么?追求的又是什么?漂亮邻居一句“喜欢不需要理由”就可以把我逼到墙角。难道这就是现代人的爱?
我是不是落伍了?当年那种缠绵含蓄的爱情,在今时今日已经不再适用?
胡思乱想中睡过去,却做了个怪梦。迷糊中我跟如烟手牵手走进了结婚礼堂,嘉宾席上,她的家人跟我的父母正在谈笑风生的商量些什么。然后我就听到了钟声,然后就看到了牧师。我是信佛的人啊!怎么会举行西式的婚礼?我什么时候改奉基督了?然后我发现主婚的牧师竟是李欣,我吓了一跳,转身看时,却发现身边的新娘不知什么时候竟变成了李心。如烟呢?如烟去哪里了?正纳闷中,却见李心又开始变化,瞬间就变成了一个横眉大嘴的壮汉,满脸大胡子,睁着铜铃般的眼睛在向我哈哈大笑……
猛的从梦中惊醒,发现天色竟已大亮。我拭去额上的冷汗,呆在床上抽了两根烟才回过神来。
听人说在梦中醒来的时候,梦中的情形如果能记得很清楚的话,那么这个梦就一定会暗示现实中的一些事情。昨晚的梦,我记得很清楚,这代表什么呢?
整整一天,我都在想着这个怪梦,心神恍惚中总觉得有些什么事将要发生,却想不出是什么事。
总觉得今天一切都不对劲,做什么都觉得不自在。生意不好,天气也不好,下午还下了好一会儿雨,我讨厌下雨,每到下雨的时候,我就会觉得很烦躁。如烟一天都没和我说什么话,但她的神色看起来也是怪怪的,让我觉得她牵强的笑容下似乎藏着些什么。
晚上收店,把如烟送到她家楼下,转身想走的时候,如烟却在背后叫我:“风!”
我回过身来,忽然发现她的眼神很奇怪,印象中她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我。她的眼神中竟藏着一种悲哀。
我看着她,她把我叫回来,肯定有话要说的。
“今天不想这么快回家。”她轻轻的靠在我的肩膀上,柔声说:“空气好清新,我想再走走。”
白天下了雨,空气当然清新,下午的大雨把整个城市清洗了一遍,连夜空都显得干净了,只可惜地上还是湿漉漉的。
我陪着她,在马路上慢慢地踱着碎步。
她整个身子都几乎倚在我怀里,却不说话,我们就这样安静的走着。昏暗的街灯伴着我们长长的身影,连过路的车都显得静悄悄的。
我猜她是有话对我说,但她没说,我就不问,她想散步,我就陪她散步,哪怕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我都陪着她走。
终于,她停住了脚步:“我想听你弹琴。”
“很晚了,你这么晚不回去,不怕你妈担心?”
她轻轻的摇了摇头:“我想听。”
“你想听,我就弹。”
然后我们就回到了我的小窝。
开门的时候,我真的很担心漂亮邻居会在家里等我,万一她又来胡搅蛮缠,如烟肯定会误会的,到时候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回想昨天晚上,我并没有对不起如烟,虽然被漂亮邻居亲了,但毕竟我是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偷袭的,并不是我的本意。
我一边在心里念着“阿弥陀佛”,一边把门打开。
大厅里没人,而且漂亮邻居的门缝里并没有灯光透出来。看来她如果不是睡了就是还没回来。
把如烟带回房间,关上门坐在床上,然后我拿起了床边的吉他:“想听什么?”
“轻柔的。”
夜深人静,轻柔的音乐更能醉人。
“我弹个古典曲吧,由古筝曲改编过来的。”我说,“出水莲。”
这首曲子是10大古筝名曲之一,音调古朴,风格淡雅,这时候听最舒服。
琴声悠扬,妙曲如诗。如烟闭上了眼睛细心的聆听,我则闭上了眼睛用心的弹。这曲子给人一种出尘的灵气,恍惚间,感觉自己好像已经不在这凡尘俗世,而是随着音乐走进了一片世外桃源。
一曲既终,如烟轻问:“这曲名叫出水莲?”
“嗯。”
“出淤泥而不染?”
“这曲子本来就是表达这个意思的。”我说。
如烟的眼神里忽然露出了我们刚相识时她看我的那种眼神,她一向都喜欢听我弹琴,每当我弹琴的时候,她都会很用心的去听,同时会用一种欣赏而爱慕的眼神看着我,就是现在这种眼神。
“还要听别的曲吗?”我问。
她轻轻的摇了摇头:“不要了,好曲子,一首就够了。”
总感觉她今天跟平时不同,连说话也带着禅意。
“那你现在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她看着我,忽然就扑进我的怀里。
我们亲热过无数次了,却从来没有像今晚这么疯狂这么热烈。一切形容男女间疯狂的形容词用在我们身上,好像都不适合。我们好像已经不是人类,而是两头疯狂的在用最原始的粗鲁和野蛮来宣泄彼此欲望的野兽。
良久,我们才在几近虚脱的喘息中停止了动作。
她趴在我怀里,身子紧紧的贴着我,仿佛要将整个身子都溶入我的怀中去。
“老公。”
“嗯。”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今天晚上的。”她柔声地说。
“我也一样。”
“你应该知道我今天有话对你说的。”
我抱着她:“别卖关子了,你心里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出来吧,让老公帮你分忧!”
她的唇,轻轻的吻在我的嘴角:“老公,你说过我要什么你都会给我,是真的吗?”
我点了点头:“当然,你要,我就给。这次你想要什么?”
她用力的抱着我,两行眼泪落在我的胸口。
她的声音忽然好像变了,无力,却坚持。
她的话,仿佛从黑暗地狱的深处飘出来。
“我要分手。”
13
一个爱了我五年的女人,赤裸着身子躺在我的怀里跟我说分手,感觉像在开玩笑。
但我知道如烟并不是在开玩笑,没有人会流着眼泪开玩笑的。她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
前一刻我们还在疯狂的温柔乡中,这一刻她却和我说分手。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真的不相信如烟竟然要跟我分手!
我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我希望刚才是听错了,我颤声问:“你说什么?”
她没有说话,默默的把我搂在她肩膀上的手轻轻移开,想坐起来穿衣服。
我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搂得很紧很紧:“为什么?”
她没有挣扎,只是抬头看着我,流着泪说:“为什么一定要问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有为什么?”
世间万物,皆有因果,任何事都有为什么的!我吻着她的泪:“我做错了什么?”
“你没有错,是我错了。”她的眼神虽然悲哀,却露着一种倔强,“你说过的,我要什么你都给我,现在我要分手,你就让我走吧!”
我是有过这样的承诺,她要什么,我就给什么!
但这次,她要的未免太多了!
我终于知道昨天的梦预示着什么了,也明白了为什么如烟一天的表情神色都不对路,这一刻,她虽然还在我的怀里,却让我觉得那么遥远。我不敢接受这个现实:“你错?你错了什么?我们说好要结婚!说好一起面对你家人,说好一起走完下半生的!”
她看着我,缓缓的摇了摇头,却不说话。
“是不是你妈又在逼你?是不是?”我用力地的抱紧她,生怕她就这样从我的怀里消失,“明天我就去找你妈,跟她说清楚,我要娶你!”
我开始恨她的家人!如果不是她的家人,如烟一定不会跟我说分手的!
“跟我家人没关系。”如烟挣脱了我的怀抱,“是我自己,我自己的决定。”
我不信!如烟的性格我了解,她肯定是不希望我恨她家人,所以才骗我说是她自己的决定!我抓住她:“我不相信!”
“就是我自己的决定,真的是我自己的决定,跟我家人无关。”她甩开我的手,“好聚好散,我不希望我们分手还要吵架。”
她这样说,我只好放开她:“我们没有因为吵架而分手,但现在,如果你不说清楚,我们就要因分手而吵架!”
我瞪着她!一鼓怒气从我的心头冒起:“至少我要知道原因!”
我来深圳,是为了打算跟她结婚,她一句分手就想走,我不甘心!要死也死个明白!
“是有原因。但我现在不想说。你说话这么大声干什么?现在不是吵架!”她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说,“分手以后我们还可以是朋友!”
“你说话也很大声了!”我气愤,声音当然大,“谁他妈的要跟你做朋友!不行!你不说清楚,我今晚就不让你走!”
“别逼我!”如烟擦干眼泪,“凌风!五年来,我有没有欠你什么?”
我摇了摇头。五年来,她确实没欠过我什么,也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对不起她的是我,我忽然想起一年前打她的那一巴掌:“是不是因为我打过你?”
“不是!别提那件事,提起我就不舒服!”她的眼神竟忽然变得冰冷起来,“不要再问了,明天晚上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为什么不是现在?为什么要明天晚上?”
“现在很晚了,我要回家。”她拉开门,却被我堵住了。
“不行!说清楚再走!”
“风!”
“说!”
她瞪着我,那眼神充满了愤怒,让我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就是跟我在同一张床上躺了五年的人。
我没有让女人愤怒的习惯,更不忍心让自己心爱的人愤怒。
有时候,愤怒只不过是另一种伤心,既然她决定了,我又何必再让她愤怒?
长叹一声,我松开了抓住房门的手。
她慢慢地从我身边走过,却停下脚步,看着我:“如果李欣还活着,你要她还是要我?”
女人啊!哎!分手了都还要给我这个永远无法回答的问题。我无语,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我的思维一下子变得模糊起来,仿佛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将离我而去。李欣已经成了我的回忆,想不到如烟也要离我而去。我扶着墙壁,说不出话来。
“你可以有李欣,我为什么不可以有别人?”
如烟说完,用力地关门冲了出去,“砰”的一声,关门声如枪声般敲在我的心头,将我所有的希望全部敲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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