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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漆黑寂静的山路上走着,像是深夜,又像是清晨,看着无边无际的树木不断向后远去,那么自己似乎是正在往前走,抬头望了望天,郁郁葱葱的树林遮蔽住了天空,连一点儿深蓝色也见不到,尖尖的树叶密密麻麻地连成一片,一种无名的恐惧包围着智友,环顾四周,没有任何熟悉的东西可以给自己安全感,连一丝声响也没有,想大声问问有没有人,可又怕声音会刺激到隐藏着的什么东西,平白增加自己的担忧,智友加快了脚步,无法分辨是在平地还是在山坡上,只是一味地加快脚步,突然间,智友觉得一片树林向自己迎面扑来,包围在自己身边,树叶一片片的展开,挡住了出路,树枝交叉发出噼啪的声响,忽然,刚才还挂着叶子的树枝开始一枝枝地掉落下来。
“权智友小姐!”
在像要吞噬了自己的树丛中间传出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荒凉的树丛中回响着那个让智友毛骨悚然的声音。
“你,你是谁?”
智友惊恐地往后退,可是一棵树抵住了她的肩膀,就在那一瞬间,智友感到脖子后面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没有表情没有温度的庞然大物一般的树木把智友紧紧地裹住,粗糙的树皮,尖尖的针叶,像是一张大口,张牙舞爪像是要就这么一口把她吞噬掉一样,智友不由自主发出一声恐惧的呐喊
“救命!”
“权智友小姐,我认识你!”
传来的不是声音,而是一种回响!
“不要这样!别杀我!我不想死!”
感觉到像蛇一样冰冷柔软,不断蠕动着的树枝正缠绕着自己的脖子时,智友使出浑身力气,大声喊道:
“救命啊!恩昊哥!救命啊!恩昊哥,你在哪儿?快救救我!咳!咳!”
手拼命地抓着正绕着自己脖子不断收紧的树枝,可是毫无用处,呼吸越来越困难,就在这时,眼前的景象飞速地旋转了起来。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救……命!”
“我是池景善!……池、景、善!你恩昊哥最心爱的女人!他不会来救你的!”
就算没有这个不断在脑中回旋,越来越大的女人的尖锐声音,智友也已经快要崩溃了,被树枝勒紧缠绕着的脖子真实而细微地传达着皮肤被割破的疼痛,血一股股流出的湿润感觉,不知是自己在转还是整个树林都在旋转,周围的景象已经模糊不清,智友即使紧紧闭上眼睛也还是感到一阵阵眩晕,不管是脖子上勒紧的树枝还是阵阵侵袭大脑的强烈昏眩都让她越来越觉得呼吸困难,眼前开始产生黑色的光晕。
“恩……昊……哥……”
“不许叫!那不是你该叫的名字!他不爱你,他不会来救你的!”
当智友拼命告诉自己这是在做梦,用尽全力想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脚下的土地突然开始松动,然后整个坍塌,飞速坠向黑暗的深渊。
“啊!!!”
柔软的树枝终于开始松开一些了,智友失去重力的身体也一下子失去了支撑,刚才还将自己团团围住的树木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静静地站在原来的地方,一切都恢复到开始时的那一幕,只有自己,自己随着脚下的土地直直朝下掉了下去,速度快得心脏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一样。
黑压压的树木就像葬礼上表示对死者的尊敬时一样,牢牢地盯着自己,智友对着近在咫尺的那些活物般的树,朝着刚才从树丛中间发出的那个声音,尖声嘶叫:
“救命!求求你们救救我!!”
“咣”,随着这一声巨响,被伸手不见五指的无尽黑暗不断拉扯着的智友,对不断逼近的死亡般的绝望感到极为恐惧,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她像受伤的小动物一样发出临死前的最后哀鸣,尖叫着拼命呼救。
“一路走好!!权智友!!”
“不!!……恩昊哥!!!”
“智友!”
破门而进的恩昊把浑身发抖不断尖叫的智友搂在了怀里,与在门外听着智友呼救声自己却无计可施时感到的灼心焦虑和空虚恐惧相比,现在虽然还是很心疼,但已经把她抱在怀里的实在感觉实在要好太多了,低头看到智友满是泪痕湿漉漉一片的小脸和苍白憔悴的神色时,他的心像被谁狠狠揪了一下一样瞬时痛到无法呼吸,智友安静了下来,但那呆呆望着他的眼睛,完全没有焦距,她还一直沉浸在噩梦里,其实根本就没睁开眼睛醒过来。
“智友,已经没事了!那是梦!睁开眼睛看看我!”
额头上满布的豆大汗珠渐渐冷了下来,之后就慢慢不见了,恩昊知道她渐渐冷静下来了,立即把手放到智友的脖子上,马上感受到了她拼命吸气地抽动,紊乱的气息让恩昊一阵惊慌:
“智友,已经没事了,都过去了,慢慢把眼睛睁开!”
“嗯……药……”
听到智友那由于过于急促的呼吸和刚才在梦里的大声尖叫而干涩无力的声音,恩昊终于稍稍放下心来,转头朝床头望去,只见床头柜上乱七八糟地散放着一个个盖子打开的白色塑料药瓶和几个透明的药袋。
恩昊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智友的脖子下,轻轻托起了她的头,用手指轻轻地挑开了她那由于冷汗而贴在额前几缕头发,伏在她耳边柔声问道:
“刚才吃了药才睡的吗?”
看着筋疲力尽的智友无力地点了点头,恩昊眼里不知为何湿润酸涩起来,即使心烦意乱到半夜跑到恩家去寻求安慰和建议时,也没忘了到智友房间的门前听了听,觉得她应该已经睡着了才放心走的,呆在姐姐家时也不时地担心她会不会做噩梦,衷心地希望今天晚上智友能安安稳稳睡个好觉,不会在噩梦中挣扎,进门时心里突然掠过一阵不好的预感,但进门后发现没什么奇怪的声音时还以为那不过是因为自己听完姐姐的话后内心泉涌而出的歉疚感太过浓重才会犯这种杞人忧天的错误,然而,当自己突然听到从二层传来的隐约呼救声时才知道自己的感觉并没有错,于是连找后备钥匙的时间都没有就冲上去直接破门而入:
“智友,是我,别怕,那只是梦,好了,乖,睁开眼睛看看,智友啊!”
恩昊那透着哭意的声音也没能让智友睁开眼睛,恩昊搂着智友的肩膀轻轻地让她躺回床上。
“给我药……”
“今天我们不吃药了,好不好?恩昊哥……恩昊哥他今晚会一直呆在这里陪着你,所以别怕了,好不好?”
智友一直呆呆地直视前方,毫无焦距的眼中突然流出了两滴大大的泪珠,顺着眼角流到脸颊,缓缓地滑了下来,恩昊用手指接过那仿佛会灼伤自己的心的眼泪,温柔地抚着她的眼角,感觉好像应该说些什么,应该说些什么让智友把眼睛睁开,从噩梦中真正醒过来,可自己却不知何时泪流满面,等意识到的时候,眼泪已经完全不听使唤地一个劲儿往下掉了起来,双唇颤动得让恩昊根本语不成声。
只能不停轻抚着智友脸颊的恩昊,终于在控制了半天情绪后完整地说了句:
“好些了吗?睡了吗?”
觉得无情地伤害智友那么长时间,后来又毫不怜惜地抛弃她的自己现在的举动实在算得上厚颜无耻,可又确实担心噩梦会再一次侵扰智友的睡眠。
“睡了吗?智友?”
听到他那小心翼翼地轻声呼唤,智友闭上眼微微地摇了摇头,看到智友能够听到自己的声音还做出了微弱的回应,恩昊微微松了一口气。
“刚才是做了可怕的噩梦吗?”
想到应该把智友彻底叫醒让她从噩梦中完全摆脱出来后才能让她重新入睡,于是恩昊继续用温柔的声音在智友的耳边低语着,智友沉默地听着,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嗓子好哑,要不要起来喝点儿水?”
“不用了,浑身一点儿劲儿都没有。”
虽然声音很低很小话也说得有些含糊,但仔细听的话还是能听清楚她在说什么的,恩昊脸上闪过几分安慰。
“你都不喝水的吗?看你嘴唇都干得裂了。”
恩昊心疼地看着智友干裂的嘴唇,这时恩昊才发现智友的整个睡衣都被汗水浸湿了。
“还是先起来一下吧!睡衣都湿了,很容易感冒,起来换件睡衣再睡,好不好?”
“一会儿再说。”
恩昊看了看被自己大力踹开的门板,已经躺在地板上,与门框完全分家了,又看了看躺在床上浑身无力软得跟面条一样的智友,便从床边站起身,弯腰抱起了像棉花一样轻飘飘的智友,疲惫不堪的智友终于睁开了眼睛,无力地瞥了他一眼。
“我抱你到楼下去睡吧,门被我踹坏了关不上,风会进来,会很冷的。”
恩昊原以为智友可能会反抗,但出乎意料窝在自己怀里的智友却只是温顺地点了点头,看着怀中凋谢的花朵一样憔悴的她,恩昊的心痛得更厉害了。
神智很清楚已经到了该起床的时间了,可却怎么也不愿睁开眼睛,不知是因为那比平时更松软的被子,还是因为房间内温暖的空气,智友闭着眼睛伸出手摸索着自己习惯抱着睡觉的那个枕头,忽然手里感到一股温热的气息,大惊之下赶紧睁开眼睛一看。
“我的天啊!”
智友低头看到的是有一只手放在自己的手背上,她抬头看过去,发现是恩昊,他靠在床边睡着了,这时智友才依稀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
每一次从噩梦中挣扎着醒来的时候,总有一种死而复生的感觉,总是撕破喉咙地呼唤着恩昊的名字,却一次都没有得到回应,每次醒来自己都感觉像是要虚脱了一样,但那只是噩梦的一部分,自己用尽全力呼唤的也不过只是一个即将和自己成为陌路的男人而已。
每一次筋疲力地尽醒过来,无力的连动一根手指头都觉得困难,那个时候总是希望他能够陪在自己身边,温柔地轻声呼唤自己的名字,把自己抱在怀里安慰,那种只是想像就觉得让人很安心的感觉应该会让自己很快平息下来,就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觉得应该赶紧离开他的卧室的智友,艰难地掀开了被子,却被自己光裸的双腿吓了一跳,连忙重新用被子盖住了,就在这时,恩昊迷迷糊糊地醒了,看了她一眼,就闭上眼睛躺了下来。
“再睡一会儿吧!”
在恩昊的嘟嘟囔囔的咕哝声中,智友目瞪口呆,无措地望着恩昊那闭着眼睛的侧脸。
“再睡一个小时吧!智友,昨晚都没睡好。”
恩昊自然地仿佛从来都是如此似的伸出手把智友搂住了,在智友还意识到怎么回事时把她压到了怀里,等智友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脸已经贴在了他那温热的胸口上了。
“嗬!”
虽然曾经无数次地期望着这样事情的出现,可是当真的被他那样亲密地拥在怀中的时候,当真的触碰到他的肌肤的时候,智友却完全不知所措了。
“不要,不要这样,你放开我。”
“我说了再睡一会儿。”
感觉到智友在自己怀中的不断挣扎,恩昊用力搂住了她的腰,一股温热气息带来的奇妙触感让智友反抗般的挺直了腰。
“就这样睡吧!别乱动了!”
恩昊的手温柔地从背后搂住了智友,他的呼吸轻轻扫过智友的颈项,让智友感到一阵酥麻轻痒,第一次和男人这么亲密接触的智友,有些尴尬地皱起了眉头。
“别碰我!”
恩昊的手顺着智友的腰往上摸到了背部,受惊把头转过来的智友,差一点就碰到了他的唇,惊慌的她连忙又把头转了回去,恩昊把头埋在她的后颈,轻声说道:
“怎么?不好意思了?”
“你,你真不要脸!……都让你不要这样了!”
从对他说出无论怎样也要和他结婚的那个时候起,就再也没有听他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跟自己讲过话。
“拜托,就这样吧,我五点多才睡的,累死了。”
“……现在几点?”
“那我就不知道了。”
“你,你今天不用去上班吗?”
“整晚都要照顾一只受惊的小鸟,哄她睡觉,都快累死了,哪儿还来的精力去上什么班?今天不去了。”
惊讶的智友转过头来看着他,恩昊像等到了期盼已久的机会一样,赶紧把腿压在了智友的身上。
“把你的腿挪开。”
“不!就这样!”
“太重了!”
不知道是什么让他感到那么高兴,恩昊脸上挂起了满足的笑容,也睁开了眼睛望着她,与嘴边的微笑不同,恩昊的眼睛里布满了细细的血丝。
“你昨晚一夜都没有……睡吗?”
明明知道不能这样,不能因为他眼睛里的那点儿血丝就让自己努力建设了好久的决心崩溃,可智友却无比悲哀地发现理智在自己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叛变了,现在掌控自己的是完全无法压抑的深情,原来不管自己怎样做都是无法离开那个位置的,因为自己的心丢在了那个地方,这样的自己真是可悲又可怜,这时,恩昊的手轻轻地抚上了她的头发,在上面缓缓地摩挲着。
“又做噩梦了吗?整晚翻来覆去的,我一直在担心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都不敢睡着。”
“谁,谁让你替我操那种闲心啊?”
发出低沉的笑声,恩昊又用力把她拥进了怀里,不知所措的智友又一次触碰到了那温热的胸口。
“谢谢你!智友!”
“别这样,你搂得我透不过气来!”
“谢谢你,谢谢!”
不能对这个男人再有一丝一毫的迷恋,可是这样偎在他怀里的自己却是如此安心,贪婪地享受这个时刻,不知这样的回忆在以后会怎样地折磨自己,智友在心里不断地后悔着。
“你起来吧!别睡了,去上班。”
害怕自己说话时嘴唇会碰到他的胸口,智友微微把头转开了,恩昊没有回答,却在她的额头上留下了淡淡的一吻。
“干……干什么呀?”
“向睡个好觉的智友表示一下谢意。”
“……花招真多!”
“哈哈哈……”
“把你的眼屎弄干净了再笑!”
“昨晚到底做了什么梦?”
“你干吗一直问个没完?知道了又怎么样?想干吗?”
“我就是想知道你到底做什么梦,能让你喊破喉咙似的不停大叫着恩昊哥。”
忽然智友眼前变得一片模糊。
“别哭,智友!你别哭啊!我不问了,好不好?你别哭啊!”
“我没哭!”
“好好,没哭没哭!没哭就好,好了,不要再哭了……我的小智友,不要再哭了!”
可是他的一句“我的小智友”让智友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立刻又倾泻而出,恩昊轻轻地搂住智友,抚摸着她的背。
“放开我!”
“不!我不会放开你的!……也许到死都不会放开你!”
也许是自己听错了,也许现在还迷失在噩梦的残骸里,太过吃惊的智友只能这么想来解释刚才听到的话,可是,随之再次传来的话语,让智友感觉到自己并不是在做梦也没有听错。
“留在我身边吧!”
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宽容地笑一笑吗?或者应该毫不留情地回以一个冰冷的毫无笑意的微笑然后痛骂他一顿吗?可为什么自己哪个都做不到,只有不争气的眼泪又一次跑出来捣乱。
“要不然干脆起床好了。”
每次做完噩梦,总会有三四天,整个人都浑浑噩噩,迷迷糊糊的,看来今天早上是最严重的一次。
恩昊伏在智友的耳边,轻声而坚定地说道:
“我们,重新开始吧!”
智友看着恩昊,本来想问“那个女人怎么办?”可是狂奔不已的心让智友根本没办法开口问这个问题。
“我考虑了一个晚上,觉得不能就这样和你分手。”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需要我。”
一早就应该知道了的事实,可听他言下之意是说他到现在才真正意识到这个事实,到底该怎么去理解这样陌生的他,还有他突如其来的话呢?看到的与不知所措的感情不同,理智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正在努力找回冷静,智友体会着自己的矛盾,很清楚自己的自尊心已经崩溃到什么程度,因为这个男人,傻瓜一样的自己已经变得如此冷静,如果是在以前听到这句话,仅仅是他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能让自己幸福的仿佛要飞到天上去,会让自己完全无法掩饰地表露出内心感情。
“还是去上班吧!”
“我们重新开始吧!”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明明知道不能这样子的,你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请你告诉我原因吧!”
“智友!”
“如果是因为我昨晚的表现吓到了你的话,实在对不起!”
“不是因为昨晚看到你做噩梦才决定的。”
智友甩开了又想搂住自己的恩昊的手,抬眼望着他。
“那么那个女人,那个池景善又该怎么办?”
“那个我们以后再谈!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虽然很感谢毫不犹豫就回答自己问题的他,却又因为他没有直接否定掉那个女人而感到伤心。
“请你不要同情我!”
“我不是同情你!你应该知道我不会因为同情一个人而做到现在这个地步,你再多躺一会儿吧,你昨晚翻来覆去的,只睡了三个小时不到。”
“你为什么要这样?”
看着恩昊完全不受自己的话的影响,有条有理地说着话,内心焦灼不堪的智友烦闷不已。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们重新开始,从头开始,过新的生活。”
恩昊知道自己平静的外表下掩饰的紧张,比平常剧烈的胸口的起伏泄露了一点这种情绪,而智友却没有发现,只是用手揉了揉太阳穴。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会这样,但是我会当作没听到今天你说的话。”
“不,你已经听到了。你也明白我的意思,你只要回答是或否就可以了,不过我不接受除了是以外的回答。”
“玄恩昊!”
“以后不能再这样直呼姓名了,知道吗?你家里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你不要拿这种事来和我开玩笑。”
“这不是开玩笑!还有,我对以前的事向你道歉。以前用言语折磨你的事情,还有所有那些让你伤心的事情,全部都道歉!”
“你是不是吃错药了?要不就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我曾经对你说的那些伤人的话,我全部道歉。”
“那个女人,你那么想得到,那样……深爱的女人该怎么办?”
“这段时间我会尽快处理好的,我会努力稳妥解决的。”
“!”
恩昊那满是血丝却清澈坚定的眼睛,比他刚才说的那些话更能让智友感到心痛,如果不是因为握得太紧以致指甲都嵌入手掌,让她感到了一阵真实的疼痛,智友还会以为自己仍是处于梦境中。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
“厚颜无耻也罢,浪子回头也罢,你就答应我吧……反正我现在还是你老公。”
“你……疯了!”
“我知道你需要我,所以我不能就这样放你走。”
“谁说过我需要你?如果就是因为昨天晚上做噩梦的事,那就算了吧!没有你我照样能过得好好的,也许会需要一段过渡时间来让我适应,但我肯定能做到的。”
“不!我知道你不行!我虽然不能做你的好哥哥,但是我会努力做你的好老公!”
再也听不下去的智友,掀开被子往床下的鞋伸出脚的时候,恩昊迅速伸手拉住了她。
“放开我!”
“我说了现在开始再也不会放开你了!”
“我是让你现在把手放开。”
“以前总是你耍赖,现在总该轮到我来耍赖了吧,你实在接受不了的话就先这么想吧!”
智友立刻连想都不想,抓起恩昊脱下的衣服就往他脸上扔去。
“厚脸皮的混蛋!”
“因为以前犯下的错误太多了,脸皮不厚就没办法继续下去!”
“哈!”
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智友,发出一声干笑,接二连三地抓起裤子和T恤衫扔向了恩昊,结婚之后受到的委屈就像潮水一样,一阵阵涌了上来,不!确切算来,应该是从结婚之前他所说的那些伤人的话语开始,那些话仿佛又重新回荡在耳边。
“你这个大混蛋!你知不知道我是因为谁才过着现在这种神经兮兮的生活的?又是因为谁,才会每天要吃药才能睡着的?”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恩昊弯腰拾起智友扔过来,掉落了一地的T恤衫裤子什么的,走到智友身边,跪了下来。
“这样做的话,你能相信我吗?”
“……什么?你在干什么?”
“我知道这件事不可能在一两天之内就彻底结束,但是我会处理好的,请你相信我,是,我不否认我爱过景善这个事实……我想了一夜,不!其实从你晕倒被送到医院的那个时候我就开始认真在考虑这件事情了,也许……是从你第一次看到我却没有露出笑容的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开始在考虑这件事情了,你对我来说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我对你又是什么感觉,后来,我终于发觉,能够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一直守在我身边的人好像只有你。”
“然……然后呢?”
智友的声音已经开始发抖了。
“可是,那好像又不是全部,我好像也没办法想像真的没有你会怎样……”
“真的吗?”智友心里默默地想着。
“当我想明白这一点后,景善……对不起,我其实想尽量在你面前不提她的名字,但又不知该怎么称呼她,其实那天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和她见过面了,不是因为你不让我见,我才不见的,是我的良心不允许我那样做了,虽然……虽然在特别难受特别压抑的时候,我也曾想过去找她跟她倾诉一下,可当我拿起电话的时候,你的脸就会出现在我的眼前,让我连电话号码都按不完就挂上电话,因为觉得如果在你因为我而病倒在床的时候,还要去和她见面的话,自己就真的不是人了,总是甜美微笑的智友是因为谁才失去了笑容的,我心里比谁都清楚,所以不能再去和她见面,真的不行!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变成我姐姐那样,这样还不明白吗?……听着你昨天晚上撕心裂肺地叫我名字的声音,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眼中似乎又泛起了泪光,恩昊咬着牙把脸别了过去。
智友感觉到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点点建设起来的决心似乎在瞬间就会崩溃,她向恩昊伸出了手。
“起来吧!……我让你起来啊!”
看着一动不动的恩昊,智友站了起来,用力拉着他的胳膊。
“谁说想看到你这样子了?……快起来!”
“重新开始吧,我们!”
为了不让泪水流下来,智友使劲地闭上了眼睛,不知道应该怎样来处置那些狂涌而出的痛和伤,他的一句轻轻的对不起,就让她的心像烈日下的冰雪一样丝毫无法抵抗地融化了,他睫毛上挂着的一滴泪就让她的心完全崩溃了。
泪水似乎就要狂奔出来了,智友用手按了按眼睛,然后向恩昊伸出了手。
“起来吧!再不起来我就要生气了。”
“我对你以前所做的一切,你都可以原封不动地还给我,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就可以!”
想和他在一起的欲望曾经让她不顾从他口中说出的话语有多么尖酸刻薄,一概接受,现在回想起来,那些话却像是尖锐的匕首一样深深地插在智友的心上,可看着眼前的他,却一点儿也恨不起来,为了把不断侵袭而来的痛苦回忆甩开,智友使劲地摇了摇头。
突然朝他用力挥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响。
“好了,起来吧!”
智友没勇气去看他的脸,但脚步却还是朝着他走去。
“这样就可以了吗?这样就可以起来了吗?”
“你是不是想再多挨一巴掌啊?我可没力气了。”
恩昊摸着微微发热的脸,把头转向了智友,却不知道他脸上那清晰无比五指俱全的手掌印让智友多么心疼,忽然,就在恩昊转过头的这一瞬间,智友双手捂着脸瘫坐在了地板上。
“智友!”
“你以为我是想看到你这副模样才忍到现在的吗?……呜呜呜呜——”
“对不起,对不起!”
恩昊连忙搂住智友,慢慢地摩挲着她的头发。
“哭吧!哭到心里舒服了为止。今天就尽情地哭吧!今天以后再不会让你哭了……”
看着双肩轻颤,低声呜咽着的智友,恩昊终于感觉到了一丝轻松。
过去虽然深深地爱着景善,可望着在自己怀中沉沉睡去的智友,忽然意识到的想法却带给自己一个崭新的世界。
看着这个没有自己人生就不完整的女人,恩昊隐约明白了自己的牵挂到底是什么,当他意识到自己可以为这个女人做些什么的时候,这反而成为他心里的安慰,也帮他做出了决定,为了这个在噩梦中仍不断呼喊自己名字的女人,为了这个在最绝望的瞬间也希望自己去救她的女人,自己什么都能做,现在终于能够为她做些什么了,不是用理性,而是用感情。
虽然昨晚智友的痛苦呓语和辗转反侧让自己一直难以入睡,但事实上,自己想了整整一夜,从没有对自己说过一句“我爱你”的景善和不断对自己表示爱意的智友反复地出现在恩昊脑海里,让他无法入睡。恩昊非常后悔自己这么晚才意识到自己的真正选择,整晚的心都是沉甸甸的。
也许智友根本不会重新再接受自己,恩昊内心充满了不安和惶恐,这让他想起了以前的智友,自己以前的异常冷淡,完全像对待陌生人一样对待智友,对她说了那么多狠毒刻薄的话,智友却一直默默地忍受着,这是一份多么厚重的爱,恩昊感到一阵揪心。
“哭够了吗?花脸猫?”
恩昊故意在妻子的耳边低语,让敏感的智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把头埋在他的肩上。
“那就这样定了,我们重新开始,从最初的起点开始。”
“不要!”
“智友!”
恩昊知道,搂住自己脖子的智友那微微发抖的身子意味着什么,虽然刚才狠狠打向恩昊的那一巴掌总在折磨着自己的心,可现在的这一瞬间,智友却忍不住在心中高呼万岁。
智友那仍然残留着哽咽的呼吸,仿佛声声都能够感受到她内心深处不断涌出的爱的存在,恩昊更加用力地搂住了这个瘦弱纤细的妻子,整颗心都沉浸在尝试接受着“开始”这个词所带来的激动不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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