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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雨期

    恩昊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手中的书,用一种冰冷的声音问小心地打开门往里面探着头的智友:

    “有什么事吗?”

    “谈一谈吧!我们!”

    “我在工作,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只要一会儿就行了!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智友像没有听到他的拒绝一样,走进书房,朝那个连头也不抬,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的男人走去,恩昊带着满脸毫不遮掩的厌烦表情,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番后,起身走开,看着恩昊那副表情,智友越发感到自己的凄凉,要说的话太多了,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可又觉得应该把话说清楚,再不说的话,自己已经压抑不住的情绪就会爆炸,那时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疯狂事情来。

    “有什么事就快点说吧!我很忙,没空陪你在这儿发呆!”

    智友想大声质问“为什么这么多天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可恩昊那冰冷阴沉的声音让智友伤心地咬住了嘴唇闭上眼睛。就像多喜说的那样,他是回来了,还一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泰然地按响了门铃,但不是在他们预料的两三个小时之内,而是在阳光已经开始毒辣暴晒的上午时分。

    被恩昊的冷淡再一次伤到的智友一脸沮丧,偷偷地瞄了一眼站在书柜前挑书的恩昊,恩昊头也不回,只是面无表情地挑着书,像她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到底谁才是应该生气的人?”

    看到恩昊那瞬时定住的动作和冷冷盯住手边拿着的那本书的眼神,智友有点儿反应不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听到智友嘴里冒出的毫无头绪的问话后,恩昊终于转过头来,把视线集中在了智友身上,从未见过的冷若冰霜的眼神让智友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背部抵住书架的智友,紧张得嘴唇直打哆嗦却还是强迫自己说下去:

    “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错了?所以你才这样对我,是吧?”

    “我让你说话可不是想听这样毫无意义的问题。”

    “求求你,恩昊哥,你告诉我吧!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知道了才能道歉,才能改啊!”

    “你做得好好的,什么都没做错!”

    恩昊斜倚在沙发上,用平板毫无起伏的语气吐出这么一句,视线一直没有离开手中的书,智友那原以为只要自己祈求原谅而恩昊开口和自己说话,然后事情就可以迎刃而解,而这样的期待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崩溃了,智友跌进了前所未有的失望深渊中,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陌生人,虽然自己的心不愿意相信恩昊哥会这样冷漠地完全无视自己的存在,可理智又告诉自己,这个坐在自己前面的男人确实是玄恩昊。

    “你说话啊!”

    “我没什么话好说的。”

    自己曾经以为他是因为感到抱歉才没对自己解释什么,也曾经安慰自己他是为了不想惹自己生气才故意闭口不谈那天的事情,但是……

    “你是不是……是不是想要把我扔了?”

    听到智友那颤抖的声音,恩昊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抬起头:

    “人又不是什么东西,想扔就能扔的。”

    恩昊那不带一丝暖意的声音让智友鲜明地感觉到了他对自己的厌恶,不由得浑身颤抖起来,原以为只要自己愿意等待,就一定可以等到幸福,一直这样坚信着的智友渐渐开始怀疑自己的信念,而那个自己可能被他抛弃的想法则越来越占上风,智友忽然怀念起妈妈温暖的怀抱,想要躲到那个永远不会让自己感到冰冷的温暖港湾尽情哭泣,宣泄心中的苦闷,多希望有谁能来理解一下自己心中那份说不出来的苦,智友走到恩昊的身边跪了下来,她怀念那个敲着自己青紫淤血的额头,发出轻微嘲笑声的恩昊。

    “你知道啊,知道我的心,知道我没有你就活不下去,对不对……如果我哪里做错了就立刻告诉我吧!我一定改!无论什么都会改,我以后再不会来烦你了,也不会想出各种花招来让你注意我了,所以,求你不要……不要像对待陌生人一样对待我……”

    看着跪在眼前的智友苦苦哀求的样子,恩昊换了个坐姿,不知该怎么处理似的用手挠了挠头发。说道:

    “起来!”

    “恩昊哥……”

    “快起来,坐下!”

    看着恩昊那稍微缓和一点的眼神,智友偷偷舒了一口气,这个时候的自己就像站在悬崖绝壁的边缘快要掉下去一样,她伸出手惟一能抓住的只有恩昊的手,这就是她的救命稻草,如果没有这双手,自己肯定会从这个悬崖上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恩昊扶起智友,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沉默了一会儿后艰难地开口说道:

    “我们不要再这样继续下去了,智友!”

    听到恩昊的话,智友突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对不起!”

    “我妨碍你做事了,对不起!我去拿点儿点心过来,你工作吧!别管我!”

    “智友!”

    智友避开了恩昊的视线,若无其事地拿起放在门口的点心盘子放在了桌子上,逃也似的走了出去。不应该去听恩昊的话的,自己其实什么话也没有听到。

    也许太依赖熟悉的人就是这样吧!在大雨倾盆的路上呆呆地站着的智友,这才意识到那个亲如哥哥的准秀外出不在,7个月的婚姻生活里让智友感到熟悉和安慰的不是恩昊,而是准秀,在准秀那张总是挂着亲切微笑的脸上,自己一直看到的,一直找寻的其实是那个直到现在也丝毫也不能接受这个婚姻的恩昊。

    智友开始后悔,居然毫无准备地随手抓起了放在桌上的钱包就跑了出来,不知道该和谁联系,也想不起来能去什么地方,站在冰冷的雨中,妈妈温暖的笑脸一再在脑海中闪现,智友那被淋得透湿的身子忽然感到了一阵寒气。

    耳边似乎能听到妈妈常挂在嘴上的那句口头禅“就算给我整个世界也换不走我的女儿”,不能让妈妈看到自己现在这副凄惨的样子,她一定会受不了的,一想到这儿,智友立刻感到一阵茫然,接下来闪过的是慧因的脸,可智友马上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自己虽然是她的朋友,可在这之前,自己更是玄恩昊的妻子,虽然和慧因关系很亲密,可智友却不想从别人嘴里听到任何对恩昊不好的评价,浑身湿透的智友抬起手招了一辆出租车,狂猛冰冷的雨似乎不是打在她身上而是打进了她心里,寒冷和彻心彻肺的痛让她紧紧地蜷起了身子。

    “我想喝咖啡了,所以就……”

    看着浑身湿透而又失魂落魄的智友站在大门口,一脸惊讶的恩连忙把智友拉进了屋里,智友浑身抖作一团,恩惊讶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到智友幽灵般站在客厅的中间,苍白冰冷,身上的水很快滴成了一滩,恩连忙跑到浴室拿了条大毛巾出来。

    “我很想喝咖啡……”

    “知道了!我知道你是想喝咖啡才过来的。来,先把身子擦一擦吧!”

    恩拿毛巾帮智友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握住智友的手说道:

    “你看你现在浑身都湿透了,怎么喝咖啡呢?先去洗个热水澡,把衣服换了,我去把咖啡煮上,一会儿热热乎乎,清清爽爽地喝,好吗,智友?”

    智友点了点头,心里非常感激这个什么也不问的大姑姐,不,有人亲切地呼唤自己的名字,这已经让智友感动得要掉眼泪了。

    “这雨下得还真大!”

    洗完澡后,智友换上恩拿来放在浴室前面的衣服走到客厅,一阵香醇的咖啡香气迎面而来,看着坐在落地窗前的恩,智友走过去把身子埋进了柔软的沙发。

    “我加了一勺糖。”

    “好的,我也喜欢在咖啡里加点儿糖。”

    “甜的东西可以缓解人的紧张情绪。”

    “恩姐……”

    听到智友那一下子低下来的无精打采的声音,恩把头转向了她。

    “喝点儿咖啡吧!虽然我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事让你这么伤心,就这么淋着大雨过来,但既然你愿意到我这儿来,就说明你相信我能给你答案,所以先喝杯咖啡,再慢慢说吧!我会认真听的。”

    看着一点儿也不吃惊,也不着急问自己发生什么事情的恩,智友发觉自己真的还很稚嫩,遇到事情一点判断力都没有,咖啡的香味慢慢渗进被忧伤惊恐冻伤的五脏六腑,已经毫无感觉的心似乎温暖了一些。

    “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特别想出来,但出来才发现好像没什么可以去的地方。”

    “你还能想着把钱包带出来,比我强多了。”

    恩把眼光停留在智友那被雨淋得湿漉漉的钱包上。

    “智友,现在看来,你真是没意思。”

    “啊?”

    “我还以为你是既主观又坚持的人呢,现在真是失望啊!”

    智友觉得自己的脑子可能被冻住了,一点儿也听不明白恩话里的意思,双手握着暖暖的咖啡杯,脸上茫然一片。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我们家恩昊真的很了不起啊,竟然能让你这个9点之后从不出门的人伤心到跑出来淋雨,还是这样的瓢泼大雨!你肯定是忍了又忍,最后实在受不了了才这样跑出来的吧?”

    “不是那样的……”

    “如果我是男人的话,我也不会喜欢那种没有性格的女人,真是没意思!”

    智友使劲地握着咖啡杯,暗自埋怨自己为什么要跑到这里自取其辱,虽说她是大姑姐,虽说她是从小就认识的姐姐,可她怎么可以这样毫不在意地说出这种伤人自尊的话?

    “恩姐,你的话有些过分了。”

    “你敢对恩昊这样说吗?”

    恩似乎把智友看透的目光让智友哑口无言,耳边又响起了恩昊今天冰冷的话语。

    “爱情这种东西是两个人的得失,天平绝对不能失去平衡,相爱的两个人无论多么深爱对方,也应该是平等的,你不要替恩昊找借口,连自己都顾不好了,还凭什么拿所谓爱情作借口庇护别人?这些都不是你应该做的事,也不是你能做得了的,你就应该把你自己管好!”

    恩的话让智友倍感受伤,于是她站了起来,想找个借口离开这个地方,恩的那些话对于从小被宠着惯着听别人的夸奖长大的智友来说,无异于一种侮辱。

    “无论是谁,听到这些话都会是你这种反应的,但你自己想清楚,要不要继续这样傻下去。”

    恩刻薄的话像长了手一样一把拉住了智友那朝玄关走去的脚。

    “可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听恩姐你对我讲这样谁听了都会走的话呢?”

    “哟,跟我吵起来还是挺有精力的嘛!刚才那副马上就要晕倒的落汤鸡模样又是为什么?”

    “我要走了。”

    “想把刚刚换好的衣服再淋湿吗?别任性了,到客房去睡一会儿吧!睡不着的话,就在床上躺着闭目养神,你就算长骨气走出去,又淋得透湿能去哪里?你明知我这张不饶人的嘴还要跑过来不就说明你根本哪儿也不能去吗?无论城北洞或是你娘家,你敢去吗?真亏你还白吃了这20年的饭啊!”

    “恩姐,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我?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恩似乎很享受智友难得的反抗,脸上掠过了一丝几乎算是邪恶的微笑。

    “对啊!你就应该这样精精神神地活着,你这小笨蛋!”

    “你走啊,回你妈怀里去!想想还真是不错啊!自己独一无二的宝贝女儿淋着雨跑回娘家来!”

    “恩姐!”

    恩走到智友旁边,挽住她的手臂看着她:

    “你觉得你是为了相信恩昊才出生的吗?”

    “……”

    “像你这样的人真不多!去学那种已经被研究滥了的专业?朋友也没几个,父母赋予你那么漂亮的脸蛋,难道就是为了让你在上面堆满愁容挂满眼泪吗?你看看你现在这副德行,像是在享受爱情的人吗?你都没听说过吗?沉浸在爱情里的人只会越变越漂亮!”

    “……不要再说了!”

    “什么都以恩昊为中心,什么都不考虑就按照恩昊的意愿去做,你这样只会让你的人生出现更多问题,如果我有女儿像你这样的话,我绝对不会允许她这样,我宁可把她的腿打断关在家里。”

    “到底为……为什么这样?我怎么了?我觉得自己这样挺好!”

    听着恩那践踏自尊的话,一股傲气在智友的眼中燃烧。

    “如果真不明白我说什么的话,那你就去看看镜子,看看镜子里的那张脸像不像20岁女孩儿的脸,然后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刚才那句话,你说得出来我今天就什么都不说了。”

    恩无情的责问让智友的呼吸变得有些沉重。

    “就算我年纪比你小,恩姐你也不能这么说话啊!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的,但是这是我自己的脸,我自己会负责的。”

    “你就会嘴上逞强,有本事你去真的做出点儿什么事儿来让我开开眼?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变,跟小时候一样!负责?你说你自己会负责?你能对谁负责?你能负什么责?还对自己负责,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知不知道什么才算是负责?你这黄毛儿小丫头!”

    就连结婚前自己总是被人叫着的外号都知道的恩,劈里啪啦地说出了这样一番话,让智友马上就要失去理智,两手紧紧地握成拳放在身体两侧。

    “为什么要这样说?这算什么呀?我让你说这样的话了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呜呜……妈妈……”

    智友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愤怒委屈,一下子坐在地上,嘴里叫着“妈妈”,稀里哗啦地哭了起来,恩看着大声嚎哭的智友,慢慢地蹲下身子坐在了她旁边。

    “好!哭出来就好!比忍着强多了!”

    坐在地上伸着腿专心哭泣的智友转过头来狠狠地瞪着恩,完全不知道自己哭得鼻涕眼泪满脸的模样有多滑稽。

    “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看起来最让人不爽吗?就是明明还是小孩子却故意装出很老成的样子,虽然偶尔会觉得很可爱,可如果像你这样,满脸鼻涕眼泪的还硬要装出一副狞恶的样子,那就真的看起来很不爽!”

    智友推开了恩想要帮她擦眼泪的手。

    “你要活得像你自己,谁也不能代替你生活下去。大有集团长孙媳妇的地位没办法代替你——权智友的存在,当然恩昊也一样。”

    恩一点都不受影响的冷静话语慢慢让智友冷静了下来。

    “恩姐,你根本就不了解我的心情!”

    “那你自己呢?”

    “我才不会随便就对别人的事情发表意见,因为我知道我不了解内情。”

    “我觉得你不是不了解别人的事情,你是连你自己的事情都不能了解!每次看到你,我就觉得你简直无知到愚蠢!难道不是吗?”

    “你!”

    又快要哭出来的智友紧紧地握住拳头,如果眼前这个人不是恩昊的姐姐的话,智友真的就会一拳挥过去。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才不会跑到这里哭。”

    智友真想问问恩,为什么要这么恶毒地对待所有人,包括她自己,但又忍住了。

    “快起来吧,你不是说自己已经是大人了吗?你见过像你这样坐在地上大哭大闹的大人吗?这是谁家的女儿啊?真是了不起啊!了不起!!”

    嘲笑完智友的恩发出了一声低笑,不是因为眼前这个根本还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的弟媳,而是因为自己,刚才那番话其实是对自己说的,心中不禁一阵空虚。

    “恩昊哥,他、他说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恩有些意外地,有点儿结巴地问道:

    “然……然后呢?”

    “我也不知道!听了一点儿我就找借口出去了,然后就跑出来了。”

    “真是没心没肺的家伙。我不是说你,我是说恩昊那臭小子!”

    “我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智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向刚才还恨得咬牙切齿的恩说起这些,恩没有焦点地看着半空,突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智友,你给我好好听着!”

    “是!”

    “我知道我这样问很傻,但,你真的爱恩昊吗?”

    智友不知道恩为什么会提出这样根本不需要问的问题,但还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如果没有恩昊的话,真的就不行吗?”

    “是的!”

    “恩昊也认为没有你不行吗?”

    智友一脸哀凄地摇了摇头。

    “真是厉害的人物啊!你和恩昊都是!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也该回头看看了。你想和恩昊再重新谈谈吗?”

    “我……我不知道……”

    “怎么能不知道呢?这难道是别人的事吗?你怎么连你自己的长期饭票都顾不了?都已经结婚了,还弄不清楚状况吗?”

    “……”

    “起来!快点!”

    性子像火一样急的恩一把把智友拉了起来。

    “你听着,你现在这种性格,不要说恩昊了,世界上哪一个男人都不会爱上你的,刚才不挺厉害的嘛!跟我吵起架来也一句不肯认输!那怎么还会让人抢了老公?你就只有跑到我这儿哭这点儿本事吗?”

    看着发火的恩,智友小心翼翼地问道:

    “恩姐,你拉我这要去哪里?”

    “还能去哪儿啊?当然是回去谈判了!”

    “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

    “如果恩昊哥知道我跑来跟恩姐你说这些,他肯定会生气的!”

    “哈!我都快疯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他会不会生气?!我简直服了你了!不要废话,快跟我来吧!”

    “不行!那是绝对不行的!恩姐!!!”

    看着惊慌失措的智友,恩突然明白恩昊和智友的婚姻生活可能连自己所想像的都不如,这也让恩想到了不久前自己那段失败的婚姻,她开始有些后悔刚才对智友说出的那些尖酸刻薄的话了,眼前这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让恩有些心疼,智友从小就一直像爱护自己的生命一样爱着恩昊,看着智友那恳切哀求的目光,恩的语气温柔了许多。

    “智友,那我们现在去城北洞吧!”

    “不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们干什么呢?”

    “反正就是不行!”

    看着没有答案却又固执己见的智友,恩问道:

    “不能继续的理由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

    “你是不想说,还是根本就没有问?”

    智友轻轻地咬住了下唇。

    “看来是问都没问就逃了出来!你简直是天下第一的笨蛋!”

    “……恩姐,我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得先去看清楚那饭票上盖的到底是不是你的章,说不定别人老早就盖好了,然后再找答案呗!”

    恩的话里透着一层说不出来的意味。

    “恩姐,你的意思是恩昊哥在外面有其他女人吗?不会吧?”

    “这我可不敢打保票!虽然她是我弟弟,可他更是个男人,不是说了吗?男人就和上天一样,做了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

    “不……不会的!不可能有那种事情的!肯定只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让恩昊哥生气了,所以才会变成这样的!”

    “呵呵,这只是你自己安慰自己的希望吧?”

    看着面如土色的智友,恩心中掠过一丝怜悯。

    “智友,那你想怎么样?你说说看吧。”

    “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我觉得我现在像是在做梦,噩梦。”

    “你怎么可以这样没出息!你可要打起精神,咬紧牙关!你要打一场硬仗啊!这可不是什么梦!权智友,所有的一切都是发生在你面前的活生生的事实啊!”

    “恩姐!我知道,可我该做些什么呢?”

    “是不是不想让你爸妈知道?”

    “是,如果让我妈知道的话,肯定会把事情闹大的,说不定会闹得尽人皆知!那恩昊哥就会离我更远了。”

    “唉!你的所有想法都是以恩昊为中心的,还好我没有女儿!”

    “恩姐,你说我跟恩昊哥心平气和地谈一下会不会好一点儿呢?刚才我什么话也没说就跑出来了,可能恩昊哥又得生气了!”

    说完智友便径直向放着电话机的桌子走去,恩轻轻地抓住了智友的肩膀。

    “不是现在!”

    “?”

    “你现在这种状态不能打电话!”

    “那我该怎么办呢?”

    “先坐下!坐下好好想一想!”

    就像恩昊就站在面前一样,智友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电话不放,恩轻轻地把智友按在了沙发上。呆呆地望着智友的恩,忽然用手指敲打起桌子,心里一阵沉重!

    迫切希望找到答案的心情,还有那根本就是无解的,其实恩自己比谁都清楚,智友现在跟当时的自己一样,想从别人身上找到帮助得到支持心灵的力量。

    “智友,我现在所说的话,你可要好好地听着!”

    “嗯!”

    “我不知道你想像中的爱情是什么样,但是不能不承认,爱是绝对主观的东西,所有人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爱,也许说每个人用不同的方式去爱这样更正确,有像你这样长时间无怨无悔地爱着一个人,也有那种突然就爱上一个人的情况,爱情是不能用时间去衡量的,不是说爱的时间越长两个人就爱得越深,对于每个人来说,自己的生活才是最宝贵的。跟我离婚的那个男人,虽然是通过相亲认识的,可他真的曾经是我最爱的人。”

    “!”

    “有那么惊奇吗?”

    “我,我不是那意思……”

    “我不是说过吗?每个人都认为自己的生活才是最宝贵的,爱情也是生活中的一部分,当然也是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之一了……我们认识了3个月就结婚了,但这并不等于我和他之间就是随随便便没什么感情基础,我喜欢他说爱我时的那种眼神,只要看到他看我的那种眼神,我就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不知道是因为从结婚不到一年就离婚的恩嘴里听到关于她前夫的事感到有些生硬,还是因为从恩嘴里说出毫不带讽刺意味温柔的“爱情”这个词,感到十分迷惑,智友呆呆地望着恩,觉得可以用很多词汇来修饰恩,像敢作敢为啦、冒失啦……可自己却怎么也无法把“懂得爱情的”这个修饰语和眼前这个大姑姐联系起来。

    “你想想看!我这么爱那个人,可他却从结婚后不久就开始不断与这个女人、那个女人见面幽会,当时我的心情会是怎么样的?”

    “恩姐!”

    “现在想想真是觉得荒唐得没话好讲!女人们聚在一起,就总是兴致勃勃地谈论关于男人们的事,说什么昨天看到他和哪个演员到某某宾馆去了,前天又看到他和某某离婚的过气模特儿在什么地方做了什么呀……所有人都在说这样的话题,哈哈哈……现在看起来,没有比人更加残忍的动物了……他的爱情到底是什么,就算我听到无数关于他的传言,我还是告诉我自己,那不是真的,因为觉得应该相信他,相信那个深情款款地说着爱我的男人是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的,所以那些都不是真的……到后来我才知道,那个人在和我结婚之前竟然已经在外面和其他女人生了一个孩子。”

    听到这里,智友情不自禁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天呐!这种事情怎么!……”

    “本来早就应该一一问清楚的,可是我却没有,因为害怕,害怕一旦开口问了,他就会离开我,现在想起以前的这些事情,睡得好好的也会忽地坐起来,爱情是什么?爱他就得连他杂乱的生活也一起包容在内吗……智友,你没听说过我为什么离婚吧?”

    “嗯!”

    “我和他就这么一直彼此心知肚明地拖着,就在我们离婚前的两个月,有个女人抱着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找上门来了。”

    智友眼睛瞪得大大的。

    “也就说明一件事,该死的!在我忍受别人嘲笑的目光天真地相信他最终会回到我身边的时候,那个人竟然在外面花天酒地,为所欲为!”

    “妈妈也知道吗?”

    “人真是一种可笑的存在!当某一天,爱情这一层皮被剥掉之后,剩下的就只有理性了,每天就想着到底要依靠法律来解决呢,还是高呼伦理道德之后不了了之呢,但是后来我突然发觉也许说开了的话就等于躺着让人往我脸上吐唾沫,我怕那些肮脏的东西也会溅到我的父母和家人身上,所以我当时决定忍下来。”

    智友入神地听着恩的故事,觉得自己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像她这样真正看明白人生。

    “后来我知道我错了,那个人根本就是按照自己的方式自己的愿望随心所欲地生活着,我自己的幻想美化了他,一厢情愿相信那就是幸福,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对你说这些话,这些连我妈都没有告诉的话?”

    “……恩姐是不是担心我也会和你一样,所以……”

    “你从小就是那种特别机灵,有时机灵到可恶的孩子,如果你是那种听不懂别人话的笨小孩儿,我也不会跟你在这儿这样费口舌了,你知道分手之后最让我难受的是什么吗?是看清我自己。只知道应该幸福地生活,可却不知道怎么样做才能幸福地生活,总是在人前装出一副幸福的样子,其实哑巴吃黄连苦在心里,离婚之后我才明白,那根本就不是爱,想在别人面前表现得很幸福的绝不是爱,想要承认自己因为爱而长时间地放弃了自我,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想想看,为了去爱一个人而连自己的痛苦都不承认,这不是很矛盾吗?”

    恩的话像一把锋锐的匕首直直插向了智友胸口,痛得她无法回答。

    “现在别光想着要得到恩昊的爱,在这之前应该先想想怎样才能做回你自己,先爱自己才能爱别人,你明白吗?先把自己找到,其次才是恩昊。你存在了,你才能去爱!才能有你爱和爱你的人。你明白我话里的意思吗?”

    “明白!”

    “我觉得你是太长时间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恩昊身上,才会像现在这样失去自我,对他言听计从,我不也说过吗?这样的女人没有魅力,吸引不了男人的。”

    “可让我不看不想恩昊哥,这太难了!”

    “不要总是妥协!每个人都活得很累……你现在心里还在想着恩昊吧?”

    “……”

    “‘恩昊哥现在会想些什么,是不是在担心我呢’……你是不是这么想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可能只是你单方面的希望,事实可能根本不是你想的这样,虽然我说这话你听着心里肯定会很难受,但是也许在恩昊的眼中,根本就没有你。男人都是这样的。”

    “恩姐,那你觉得我怎么做才算明智呢?才能让他看到我呢?”

    “先把你以前那种根本什么都没想好就想站在恩昊面前的想法丢掉!根本就没有整理出自己的思路,就想站在他面前跟他谈一谈,觉得好像只要说话就能得出什么好结论似的,你必须把这样的幼稚幻想丢弃掉。恩昊是不会把钥匙给你的,不,不是不会给,而是根本就不想给!”

    “什么意思?”

    “恩昊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种所谓的成熟的的大人,应该说你以为的那种人是根本不存在的,恩昊他也和你一样,受到伤害也会感到心疼,所以回头想想看,所有的一切可能都是因为自己没有把幻想出来的东西和现实区分开来,或者说没有把现实中的人真正当作一个完整的有血有肉的人来对待。”

    就像站在镜子前才能梳理好头发一样,恩的话帮自己一点一点地整理出头绪来了,但是知道和了解并会应用又有着很大的差异,模模糊糊地明白大姑姐想对自己说些什么,可烦闷的心情却一点儿没有因此改变。

    “问这样的话很不好意思,可是很想知道恩姐你后来怎么做了?”

    “我?我不是说过吗?像傻瓜一样否认了自己相信着的爱情,当然有时候我也会想像,如果那个人爱上我的话会是怎么样的,因为我爱他,所以他也有可能会真正爱上我,但我也知道爱是不能解决一切的,因为即使他真的爱上我,我们俩对待爱情的方式也不一样,所以也只能是想想而已,我还想过即使那个人让我真的完全绝望了,我又能怎么样?”

    “那我应该怎么做呢?”

    “怎么?没自信了?那倒也是,我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让你去做,是有点儿勉强了。我这样是不是很奇怪,很没有自知之明,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明明连自己也做不来,却还能对别人指手画脚的,但至少你可以把我当成镜子,如果你不想落得和我一样下场的话,就别走我以前的老路。”

    智友觉得恩的话就像试卷的正确答案一样,似乎只要按照她说的去做,就终会有得到自己所期待的爱一样!

    “恩姐,你慢慢告诉我吧!我怎么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你告诉我,我一定照做!”

    “算了吧!我都混成这样了,还能告诉你什么呀?”

    “就算那样,至少告诉我不能做什么吧!”

    看着迫切的智友,恩想了想:

    “你先整理一下,为什么会爱恩昊。”

    “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就因为他是恩昊哥……因为他是恩昊哥哥,所以我爱他!”

    “这个程度的话,那就属于重症病人了!”

    “啊?”

    “没什么!也就是说即使是死也不愿和恩昊分手了?”

    智友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可那只是你的想法,如果恩昊很想分手呢?”

    “……”

    “只有两条路,只能选一条,要么就是把恩昊看得更重要,或者是更多地接受你自己。”

    “!”

    “我不是说过吗?恩昊虽然比你大,但他也只是个孩子,这点和你没多大区别,其实谁都是一样的,没有人能比自己更强。要有这样的信念,才能真正地去爱!”

    “这话好像很对。”

    “这不是很对,而是万古不变的真理。你现在还是进行时,怎么就好像已经单方面的分手了呢?难道你想这样吗?”

    “不!绝对不分!不可能有那样的事的!”

    “好!那你就要做好心理准备!如果事情发展到实在无法回避的地步,你们就得正面交锋。”

    “正面交锋?”

    “在恩昊面前,不能只要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要勇敢地把你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不要刻意在他面前表现你最好的一面,你要让他了解真正的你,也许现在的恩昊还很不了解真正的你,也许他觉得你就是那种无论他说什么或者要做什么,你都会微笑着同意顺从的那种人。不到万不得已,你一定不要弯着腰过日子,这也就是我以前跟你说的话所想表达的意思,你自己想想,你到底有什么不如人的地方,凭什么就你得低声下气的?想想自己的父母,含辛茹苦把自己养这么大有多不容易也要守着自己的自尊心!如果一个人连自己都不会爱的话,他怎么可能得到真正的爱呢?你看看我吧!我当时要是能够意识到这一点,要是能够爱自己多一点,就不会在那个漆黑的臭水沟里彷徨了一年之久,肯定马上就会甩手出来了。如果恩昊指鹿为马,那你一定要坚持说出事实,绝不能任凭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如果要放弃自己的理智而跟随着别人的节奏跳舞,那就不是爱情,而是盲目!”

    智友在心里反复地咀嚼恩的话,点了点头。“盲目”这个词似乎已经深深嵌在她的心里。

    “恩姐,我会努力试试看的!”

    “我说这些话就已经很多管闲事了,不过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剩下的就全靠你自己了!”

    “……刚才我跟你顶嘴的事,实在是对不起。”

    “要是连那点脾气都没有,你还怎么活下去?你今天就在这里睡吧!明天早上再……”

    “不了,我想回去!就像姐姐你刚才说的那样,我回去之后应该跟哥哥好好谈一谈,因为刚才出来的时候,我连问都没敢问他为什么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就跑了出来。”

    智友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急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现在外面雨下得那么大,你想去哪儿?”

    “借一把雨伞给我吧!”

    “好了好了!受不了你了,说风就是雨的,你等一下吧!我开车送你回去!”

    “不,我自己能回去!”

    恩笑着轻轻拍了一下智友的肩膀,向房间走去。

    “虽然大了点,你还是把这披上吧!可别再和上次一样感冒发烧了。”

    恩从房间里拿出一件红色的开衫递给了智友。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不要说对不起,要说也应该是对你自己说吧!”

    智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拉上了衣服的拉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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