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亲爱的老公,要不我们请个住家佣人吧?”
看到这条莫名其妙的短信的恩昊,忍不住郁闷地用手挠了挠头,越来越猜不透智友到底想做什么,却又没办法马上给她打电话。
这10天以来,智友就像她那天宣称的那样,别出心裁地搞出各种花招,还不断翻新绝不重复,让恩昊疲于应付,真的已经烦不胜烦了,可能的话他简直想以公司为家,所以尽量能不理会她就不理会她,可是智友却就是能想方设法地让恩昊无法彻底忽视她的存在。
“看来会议已经结束了,我们一向以工作时的严肃认真出名的总经理大人竟然在走神儿?!”
“准秀,我问你,最近智友跟谁走得比较近?”
“走得比较近?”
恩昊突然打电话让自己过来这件事已经让准秀很是惊讶了,走进房间见到不知低头在想什么的恩昊时,猜想他可能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所以才开了个玩笑来活跃一下沉闷的气氛,没想到恩昊抬起头后却蹦出了这么一句,大大出乎准秀的意料,他一脸迷茫地看着恩昊。
“我是说,她在学校里面有没有跟什么人关系比较好?”
“是嫂子她说什么惹到你了吗?”
“她现在不知抽的哪门子风,总是做些让我感到莫名其妙的事情,花样百出简直要烦死我了。对了,准秀你什么时候改叫她嫂子了,我的事你又不是不清楚,干吗跟着起哄?我不是拗不过智友嘛,你知道她倔起来谁也没办法的。”
“对了,她到底做了什么事啊,让你烦成这样?”
看着依然是一脸茫然的准秀,恩昊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
“你自己看吧,这还只是最近她干的荒唐事儿里最简单的一种而已,她每天都会给我发些乱七八糟不知所云的短信,一天最少五六条,简直像骚扰一样。”
“住家保姆?……可能是因为这次大病了一场,身体没调整过来,体力不足,所以才提出要请保姆的吧?”
“如果真像你想的这么简单就好了,唉……”
“你赶紧说发生了什么事情吧?我好奇死了,能把你烦成这样也不是件容易事。”
“就是因为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我才这么烦的,就是那种你明明知道好像有什么事正在发生,闻得到阴谋的味道却不知道到底哪儿是陷阱的感觉,让我怎么都静不下心来,对了,你来我这里,智友呢?她现在在哪里?”
“说是要跟学校的学姐一起去图书馆,所以我把她送过去之后就过来了。”
“哪个学姐?”
准秀看了一眼变得比以前敏感得多的恩昊。
“你真的很不正常哎,到底出什么事了?”
“如果我知道的话,还叫你过来干什么?我只知道好像我姐跟智友说了些什么,可是不管我怎么问她都咬紧牙关一句也不透漏,我自己也没办法说清那种好像正在被人算计的感觉。”
“你是不是担心恩姐跟智友说了景善的事情,所以才这样坐立不安的?”
听了准秀直截了当的问话,恩昊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唉,人真是奇怪,不管活得是好是坏,至少大部分人都是拼了命地想活着,而活着却也不过就是这样的,有的时候真的会觉得生命的存在,自己正活着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可实际上像自己这样的人都多了去了,那么自己的存在又好像什么都不是。听起来‘沿着已有的宽广大路好好走下去’要比‘自己披荆斩棘地去闯一条路’要来得轻松明智,可为什么每次想起是却总是会有一个声音在问:为什么必须这样?你真的喜欢这样吗?于是只能很郁闷。”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呀?你今天真的很不对劲,怎么和平常的你这么不一样?”
“唉!”
“人就是这样,只要不是自己的东西,好像就会起贪念,无论是一个放在旁边作摆设的小玩意儿,还是那种平常一次都没有摸过,舍不得也不敢去碰一下的东西,这就是人的劣根性之一吧,很多事儿都是因为这种贪婪才发生的,怪不得上帝要把它作为‘七宗罪’之一。”
恩昊和准秀是十几年交情的老朋友了,当然听得出他话里“不是自己的东西”委婉的所指,不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从他的叹息中读出他真实心意的准秀,用一种暗含责怪的语气对恩昊说:
“不要因为自己得不到就把怨气撒在智友身上。她不是那种心地不好的人。”
“我没有!而且说实话,我现在一点儿也不了解智友!根本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我才认识智友多久,我对她能了解多少?可我就是觉得她不是那种心机深沉会去算计别人,一看就让人讨厌的人,而且正相反,她很单纯,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都挂在脸上,是天生就应该得到很多爱被人宠着的好女孩儿。”
恩昊敷衍地点了点头,沉思了一阵后终于向准秀袒露了自己的内心。
“我其实就是在担心智友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景善的事?你跟在她身边,她也不会特意瞒着你,所以你知道的可能性反而比较大……”
“你就是因为想知道这个才叫我过来的?”
“唉!这事儿智友应该不可能知道,虽然也不怕她知道会怎么样,早晚也是要告诉她的,但……但就是觉得心里特别烦。”
“你既然说不怕她知道还问什么……”
“你不知道,最近这段时间,智友的行为变得多可疑,简直是诡异,我被她弄得连家都不想回了……半夜三更我睡得好好的,突然会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抱着被子跑到书房来了;有的时候莫名其妙把我叫醒说要吃什么宵夜,还有就是像刚才给你看的每天没事儿就给我发无聊透顶的邮件和短信,说实在的,真是连看都不想看,直接删掉都觉得费事儿,又不能直接把她的地址列为垃圾邮件地址……”
“收到信却连看都不看就直接删掉,有没有想过那个写信的人心情是什么样的?而且还一直是她在做单方面的努力!”
“听你的语气好像对我很不满!”
“我是不满,因为你这样做真的不对,也不合适。”
“已经到连你都看不过去的程度了吗?”
恩昊看着准秀,脸上泛起自嘲的笑容。
“如果你想知道智友是不是从谁那儿听说了什么又真的不怕她知道景善的话,那很简单啊,你自己亲自告诉她真相,这是个很两全的方法啊,既让你摆脱智友的骚扰又可以就此和景善光明正大地交往。”
“这什么烂主意?我怎么可能自己主动去跟智友说这些,那不是自掘坟墓吗?”
“你啊,你还记不记得你当初结婚之后跟我说过的那些话?你说不管怎么样,你都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维持这段婚姻,即使它并不是你想要的!”
“所谓尽自己的最大努力,是最最主观的东西,也许在你看来我做得很不好,但对于我来说,现在的状况已经是我所能尽的最大努力了,我做不到智友想要的那样,我能维持的就是一个表面的婚姻而已,如果她能试着放手或至少不要做什么所谓努力,会让所有人都好过一些。”
“这是你们俩的事,我不好再多说什么,不过不管怎么样,我都相信玄恩昊不是那种脚踏两只船的男人。”
“怎么连你也这么说,我真的无话可讲了。”
恩昊和准秀是大学的同学,关系亲密得都有人怀疑两人是不是同性恋,两个人有很多只有彼此才知道的回忆和秘密,恩昊无言地看着自己最亲密的朋友,觉得很有些众叛亲离的感觉。
“你那什么表情啊,不是‘怎么连你’都怎么样,而是正因为是我,才会对你说出这样的话。”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越来越朝着最不期望的方向发展下去了,所以我没办法给你什么回答。”
“应该摊开来讲的问题就不要窝着了,那只会让事情越来越难办!”
“可我怕……”
“你知道吗?阿姨最近总跟我提到景善的事情,连我都觉得有点儿神经质的那种提法。”
“什……什么?妈妈她……”
“多喜在你刚结婚那会儿就跟我说过,有的时候觉得智友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女人,也许在有些人看来,她哪里不幸了,该有的东西她都拥有了,美貌、金钱、地位,可实际上她真正想要的却一个都没有,还不如那些每天辛苦工作还要照顾丈夫孩子的穷人,跟智友接触多了,有时看到她小小年纪就失去快乐的眼睛,我就会觉得特别心疼,觉得多喜说得很有道理,她确实很可怜,我想阿姨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这似乎是个再怎么都找不出最好解决方案的问题,恩昊摇了摇头,似乎想把这几天积压在头脑中的不快统统甩出去。
“我真的很郁闷,虽然这是我自己的人生,我应该能把握的,可是就是这个婚姻,从开始到现在,我没有一件事是觉得有把握说自己做的是正确的。”
“那我问你,就一个问题,你觉得原则这种东西,到底是为了坚持才有的,还是为了破坏才有的?”
“这个?!这么哲学的东西啊?我应该是会尽力去遵守原则,但如果有必要破坏的,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确实是玄恩昊会说的话,不过就我所认识的恩昊来说,你是一个会固守已有原则的人,除非原来那个原则已经让你觉得没必要不值得遵守了,才会舍弃,这种情况到现在好像也没怎么发生过,你比自己想像的要心软很多,不是个会去主动破坏原则的人,原来你自己也没怎么认清自己嘛,不过你现在的问题是很难解决,换做谁都很难找到答案。”
“也许掉到迷宫就是这种感觉吧?”
恩昊的话里隐隐透出了一丝后悔,而对他隐忍了很久的准秀终于说出了自己从他结婚就想对他说的话。
“本来这是你的私事,我不应该多嘴的,关于景善的事情我就问你一句,如果当初景善接受你的求婚,你是不是肯定不会和智友结婚?”
“是!”
“可事实是景善拒绝了你不是吗?智友毫不知情地接受了这样的你,我觉得以她对你的感情之深,就算知道了,估计也会毫不犹豫地嫁给你,说不定还会想方设法安慰你,而你却觉得她烦,从来没给她什么好脸色看,还把心放在那个已经明明白白拒绝了你的人身上,不管景善是为了什么拒绝你,她既然不愿意嫁给你,就说明对你的感情没有深到要和你一起面对一切的地步,不管是苦难还是幸福,我没跟景善接触过,说这样的话当然有偏颇之嫌,那么至少我认为你现在这样两边都拖着的做法不好,很不负责任,无论对智友还是景善都不公平,我建议你在让智友伤得更深之前把话说清楚,这样她才有可能放手。”
“!”
那天晚上恩也讲过类似的话,当时并没有怎么在意,可是这次这话是从准秀嘴里说出来的,这让恩昊不得不正视起来,因为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沉静稳重的准秀评价过其他任何人的生活,他的这种一反常态让恩昊突然很好奇自己的婚姻生活在准秀眼里是什么样的。
“你应该也知道,智友她不是那种我说什么就会回到原位或者干脆放弃的人。”
“你根本就不想接受她,却又不自觉地给她希望,至少你不告诉他你已经有深爱着的人就是一种变相的欺骗。”
准秀直直地盯着恩昊,那似乎能看穿他所有心思的视线让恩昊不禁叹了一口气,转头望着窗外。
“你找个时间好好想想吧!虽然我毕竟不是你这个当事人,也没经历过这样的事,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心情,但看你现在就因为一个短信,就情绪这么不稳定,就知道你也已经相当厌烦现在的状况了,所以这个问题必须尽快解决,不然不仅智友、你母亲,连你也会变得神经兮兮的了。被欺骗的人当然很可怜,可是骗人的人心里也不见得会很好受。”
恩昊同意地点了点头,虽然并没有什么确定的办法,可跟准秀倾吐了一番,听听他开导自己的话之后,恩昊似乎看到了前方的一线光明。
晚饭之后,恩昊坐在书房静静地思考着白天和准秀的谈话,这时电话响了,恩昊顺手接起电话。
“恩昊哥,可以到浴室来一下吗?”
听筒里居然是刚才还提着吸尘器在屋里东翻西弄,把整间屋子都弄得吵闹不堪的智友的声音,恩昊拿着话筒突然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出了什么事吗?怎么在自己家里面还打电话?”
“是啊,恩昊哥,是出了很急的事啊,真的很急,你就快点儿过来吧!”
“你是不是又闯什么祸了?”
说得好像是天大的事,但这段时间对如何应付智友的花招已经很有经验的恩昊知道她所说的很急很急的事,其实可能大不了就是浴室的电灯坏了,或者是洗衣机的插头掉了之类的,再厉害一点就是像上次那样,浴室地板上的下水口被头发堵住了,净是一些这样那样鸡毛蒜皮的小破事儿却一再拿来烦自己,恩昊真是不明白智友到底想干什么。
“知道了。我马上就过去。”
根据经验判断,如果找理由不去的话,惟一的结果就是通话的时间不断延长,恩昊果断地放下电话朝浴室走去。
打开浴室门走进去一看,恩昊不禁惊讶地抽了一口气。
“嗬!”
“在那儿呆站着干吗,还不快过来帮我搓搓背!”
恩昊想立刻转身离开,可脚却像被粘住了一样,一动不动,只好把头扭向一边,不去看赤身裸体躺在浴缸泡沫中的智友,没好气地问道:
“权智友!你又玩儿什么把戏?你到底想干什么?”
“看了还不明白吗?因为没有浴盐了,本来想好好地洗一洗的,可是我又够不到背,所以就想叫恩昊哥帮帮忙。”
“权智友,你真是……!”
恩昊不知道该把视线放在什么地方,只好直直地盯着墙,看着他那副窘迫的样子,戴着浴帽的智友却露出了一脸灿烂而又带点狡猾的笑容。
“你穿上衣服,到我书房来一趟,我想我们该好好谈谈了。”
“你敢就这样走出去试试!”
恩昊终于把头扭了过来,却只是轻蔑地瞥了智友一眼,转身就走出了浴室,可就在他迈出浴室门的那一刹那,身后一阵哗啦的水声,之后便是咣当一声巨响。
“啊——”
“智友!”
恩昊连忙转身一看,只见智友一头栽倒在浴室的地板上,连忙上前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
鲜红的血一滴滴流到恩昊的手背上,一下子就把他的手指染红了。
“智友,你怎么样?还醒着吗?”
智友勉强地睁开了双眼,无力地看了一眼恩昊,恩昊赶紧拉下挂在墙壁挂钩上的毛巾,帮她擦去了流下来的鼻血。
“不要低头!等一下……等一下……”
恩昊已经无暇顾及怀中的智友一丝不挂的状态,用一只手轻轻地扶着她的头。
“哇!”
忽然刚才还昏昏沉沉的智友感觉一阵恶心,哇地一声开始吐了起来,恩昊赶紧抱着吐完后陷入半昏迷的她冲出了浴室。
“你父亲自豪地跟我说起你已经能帮他搓背的事就好像昨天才刚刚发生,时间过得真快啊!你都已经长大成家了!”
听了姜医生那透着善意嘲笑的话,恩昊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刚才急匆匆开着车把慌忙之间只给她套上了一件外套的智友送到医院,现在终于结束了,一股空虚异样的感觉包围了他。
“这小脸儿真是越看越觉得漂亮,所以才会受到新婚丈夫如此的疼爱吧!”
低头看着额头贴着创可贴、已经入睡了的智友,姜医生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出来。
“哈哈哈……对不起,对不起了!我是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好像也干过这样的糗事,所以才忍不住笑出来的,你不要介意啊!”
“怎么会呢?我才真是觉得抱歉,其实也没什么大事,还打扰您休息,让您专门跑来医院一趟。”
“没事儿!我这辈子在医院里看过无数这样那样的患者,像今天这样心情愉快的病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其实其他的东西都不能算是孝顺,像你们夫妇这样相亲相爱就是对父母尽的最大孝心。”
强忍着笑意的姜医生轻轻地拍了拍恩昊的肩膀,离开了病房。
门刚一关上,恩昊就大大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
“唉!总算走了,简直丢死人了。”
耳边传来了智友细微地呼吸声,看着智友额头贴着创可贴的那张沉睡的脸,恩昊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只觉得啼笑皆非,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他拉了拉刚才因为水气而皱巴巴的衬衫,抬手整了下智友额头前的头发,他的手情不自禁地轻轻抚过那贴在雪白额头上非常不协调的创可贴,又轻轻地摩挲着智友那有点儿淤血的脸,看着智友刚才因为磕碰到地板而留下伤痕的嘴唇,恩昊自言自语着:“权智友,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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