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来越冷了起来,那年冬天,上海冷得邪乎,空中时不时会飘下一些类似雪花的东东。12月中旬的一天早上,大概7点多的样子,我们还都在埋头呼呼大睡呢,突然宿舍电话发出急促的响声,只是谁都不肯起床接电话,一个个装死,等着别人忍不住去接。
“石涛,肯定是你老婆找你,快去接。”听着电话一声高于一声,我快被吵得崩溃了。
“不,你去接,如果是我老婆,就说我死了。”
“MD,什么人这是?”无奈,我只得骂骂咧咧起床,浑身颤抖着冲到电话机旁。
“一草吗?我是小郭。”
“啊……”居然是郭敬明,我情不自禁地大叫了声,“怎么这么早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你能帮我个忙吗?”
“当然可以了,什么事你尽管说。”
“我‘新概念’报名表找不到了,然后我们这里又买不到《萌芽》,没有报名表我就不能参加‘新概念’了。”郭敬明的声音有点低沉,感觉像快哭了一样。
“你别急,我立即替你找报名表再给你邮寄过去哦。”
“谢谢一草,你要快点,再过几天他们就截稿了。”
“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赶不上比赛的。”
挂了电话,我立即穿戴整齐朝外奔去,已是月中了,不晓得还有没有《萌芽》卖呢,我先来到校门口的书报亭,结果被告知早卖完了。我立即赶到另外一家,结果也被告知早卖完了。一上午,我最起码找了20家书报亭,全部卖完了。
这哪里是卖杂志啊!简直就是卖金子嘛。
怎么办?没有报名表就不能参加比赛,所有的心血,所有的计划都要泡汤了。
别急,别急,一定有办法的,我坐在马路边上的栏杆上,拍着脑袋,挖空心思地想,别说,拍了两下,还真让我想出一个好办法:学校图书馆里不是有《萌芽》吗?把上面的报名表弄下来不就可以了吗?
虽说我也知道这样做有点不道德,但没办法了,事已至此,只能出此下策。我立即到教育超市买了把小刀,然后赶到图书馆,找来《萌芽》,翻开一看,报名表还在,悬着的一颗心这才定了下来。
那一刻,我真的觉得世界上没有什么再比这张小小的报名表更漂亮的东西了。
接下来,我需要做的便是用小刀把报名表裁下来,塞到口袋里,再带出去,当然了,一切要神不知鬼不觉,万一被人逮住,怎么说也是毁坏公关财产,麻烦就大了。我知道最近图书馆总是丢书,学校领导大为光火,狠狠把图书馆工作人员剋了顿,说一定要找出窃书贼,严惩不怠,所以这几天正是严打期,图书馆里加派人手看管图书,同时有两个人值班。
因为太早,图书馆里并没有几个人,值班的两个老师中有一位是四十几岁的阿姨,尖嘴猴腮,带着厚厚的眼镜,打我进去那一刻就死命盯着我研究。我被她看得快疯了,我就长得那么像坏人吗?
我从阅览架上取下《萌芽》,然后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屁股还没坐热,那个尖嘴猴腮的女人便走了过来,也不和我说话,就在我身边走来走去,像苍蝇一样,烦也烦死了,我心里急,又不敢下手,只好佯装看上面的文章,还看得很投入的样子,心里却不停骂:“死八婆,快滚开。”
门口突然一阵骚乱,原来两个学生没带阅览证,却死活要进来看书,值班老师自然不让,双方发生了争执,见另外一个老师寡不敌众,尖嘴猴腮女老师立即赶了过去,加入战团。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了,我赶紧掏出刀,沿着报名表小心裁了起来——MD,这是哪个厂生产的小刀啊,钝得要死——总算弄下来了,我刚想塞到口袋里,就听到背后脚步响了起来,不用回头也知道,尖嘴猴腮又回来了。我吓得赶紧合上《萌芽》,将报名表揉成一团,捏在手里,然后站起身,把《萌芽》放回阅览架,自己匆匆离开。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尖嘴猴腮女老师在背后严厉地叫着:“同学,你站住,别忙着出去。”
阅览室里十几双眼睛立即刷刷看着我。
我的脚不由自主停了下来,手捏得更紧了。
我回头,发现尖嘴猴腮女老师手上正拿着刚才我看的那本《萌芽》追了过来,我大脑一热,眼前一黑,心想:“这下死定了。”
“你这种同学,思想太差,道德太败坏,学校辛辛苦苦为你们买来这么多书,你们不看,偏偏要偷。”尖嘴猴腮女老师说得义愤填膺,声音大得方圆十公里内都能听到。
“这不是偷……”
“这就是偷,图书馆的书为什么会少?就上因为有你这样的害群之马,打你进来,我就知道你要干吗,果然不出我所料!”尖嘴猴腮得意极了,满脸通红地说得口水飞溅,国家没让她做间谍还真可惜了。
我还想争辩什么,但喉咙里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任凭尖嘴猴腮女老师滔滔不绝给我上政治课,讲人生道理,最后还将我送到校保安室。
还好我“罪行”不够严重,最后只在档案里记了个警告处分,算是我人生一大“污点”。
万幸的是,他们并没有问我要回“赃物”,所以我得以当天下午就将已经揉皱了的报名表快件邮寄给远在数千里之外的郭敬明。
小郭,当你看到这张小小的报名表时,你会知道背后有这么多故事吗?
我从来没有告诉你,因为害怕你会多想。
很多年过去了,每当我回忆起这件事,都会哑然失笑,我那天实在太倒霉了,不过我自己也不好,我干吗那么温柔呀?还拿把小刀去裁,直接一把撕下来不就得了吗?
没办法,人总是慢慢才长大的,而成长,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2001年1月初,听到郭敬明传来喜讯:他已接到《萌芽》杂志社通知他参加决赛的通知书。
2001年1月15号,收到他的mail,告诉我,他将搭乘16号上午8∶00的飞机,直飞上海,这就意味着,我们兄弟马上就可以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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