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我被那帮孙子扔到了一条不知名的马路上的垃圾堆边,和垃圾混杂在一起,不分彼此。两个小时候,在被一个扫马路的清洁工人成功发现后,我被送到了医院进行急救。
福大命大,我再次活了过来。我的主治医生居然是上次抢救过我的黄医生。他还是那么胖,以及爱唠叨,见我醒来他一如既往地安慰我:“放心、你只是骨头断了几根,脑袋有点儿震荡,内脏出了点小血,也就半年生活不能自理,没啥大事。”
我没说话,我恨自己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不被那畜生打死,好让警察把他逮起来,判个死刑为我报仇。
我闭上眼睛,泪水又流了出来。
“小伙子,你哭什么呀?这不活得好好的吗?快别哭了,和我唠叨会吧,这么多天没见你,怪想你的,对啦!我和我老婆离婚啦,现在和那个暗恋我的护士在一起同居了,你还和那个哑巴在一起吧,我刚才给她打过电话了,她应该马上就会来了,哎呀,我说你别哭啊,听我唠叨好不好?”
从头到尾,我一直紧闭双眼,一言不发。我懒得和他讲话,事实上,我懒得和所有人讲话。
黄医生到也坚持,我这边一声不吭,他那边说的叫欢快。吐液喷溅在我的脸上,以此证明他肺活量的强大。
很快,可可冲了进来。先是抱着我咿咿呀呀地叫唤着,见我没反应又拉着黄医生不停比划。黄医生向她简单交待了一下我的伤势后,可可最后趴到我的身上痛哭了起来。
“唉……真是的,本来一个人哭,现在两个人哭,又没死人,这么伤心干嘛?”黄医生边罗嗦边从椅子上站立起来,“好了,我去其他病房查房了。对了,你们得赶紧把医药费补上,否则医院要把你赶出去的。”黄医生指着我,看他那样子,好像医院要赶我出去的不是医院而是他,可可吓得赶紧拼命点头,黄医生这才一晃一晃地摇了出去。
手术费加医药费一共八千块,住院费另算。医院果然比黄医生还要狠,一个瘦如竹竿的女人告诉我,如果三天内凑不全钱,就请我滚蛋。人是死是活,与医院无关。
说实话,当时我真挺绝望的。要知道,家里所有钱加起来800块都没有,现在一下子要拿出这么多钱,就算让我抢银行也要等我身体恢复了吧。那天夜里,可可抱着我不停哭,我被她哭烦了,昏昏沉沉睡了过去,醒过来时候她居然还在哭,后来我又睡着了,再醒过来时,天已经亮了,可可不见了。
我没有问可可去哪里,没有人会告诉我,再说,此时此刻她去哪里都可以,都比留在我身边强。
走吧,让一切都从我生命中消失,我本是无根的浮萍。所有对我的恩赐都将烟消云散,天煞孤星的终极命运注定是孤独。沉沦与毁灭是无法颠破的诺言。与其让俩个人痛哭,不如一个绝望。
脆弱时刻,任何风吹草动,都是永别。
然而,可可很快回来了。而且带够了所有医药费。我没有问她这么多钱是从哪里来的,我知道我问了她也不会说,我更知道,在这么短时间内,凑齐这么多钱,她一定付出了我无法想像的代价。
可可给我买了很多昂贵的营养品,一口一口喂我吃下去。从早上八点到下午五点,分分秒秒陪在我身边。天天如此。五点后她会消失,到第二天早上八点才会再次出现。亦天天如此。
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人却一天比一天憔悴。
她没有告诉我夜里她去哪里了,我也没有问,因为我知道,问了她也不会说。
我们之间绝少交流,我的抑郁史无前例的强烈。可可也不勉强我说话,她只要我能够吃饭就心满意足,她只要我眼睛能够睁开就心满意足,她知道我能听到她咿咿呀呀就心满意足,她只要触摸到我的鼻息就心满意足,她头发蓬莱,衣衫不整,她丝毫不顾忌自己的形象,守候在我身边,给我喂食,为我歌唱。
我身体移动不方便,拉屎拉尿是问题,可可端盆倒水,背我去厕所,汗流浃背,气喘吁吁,毫无怨言。
我长期缺乏运动,身体浮躁,关节僵硬,可可便给我按摩推拿,几小时做下来,脸色惨白,眼神迷离。毫无怨言。
我脾气越来越暴躁,稍有不适,对她又打又骂,她毫无怨言。
……
黄医生说我上几辈的祖先做牛做马修来的福分才修来我这辈子遇到可可,被可可这样照顾,死人都能变活。
我觉得,黄医生总算说了句人话。
我不是死人,自然恢复得更快。一个月后,我已经能够下床走动。
窗外的桂花开得好浓,我渴望有一天能够摘下一朵,为可可戴上。
然后在她耳边轻语:可可,我爱你,嫁给我好吗?
这一天或许很快就会来到。到时候,我会给可可穿上世界上最美丽的婚纱,和她步入神圣的教堂,对着伸许诺,一辈子将她照顾,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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