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你最近……好象很累厚……”位置在宝言旁的同事小心翼翼的问,一个早上不知道看宝言打了几个呵欠了,严重睡眠不足的样子。
宝言努力睁大眼,坐直了身子,摆了摆手:“顶的住。”可不到两秒就又整个人萎了下去,真的……好想睡觉……
不该批评他的……不该问他是不是处男的……
以子霖如此认真的个性……不管什么功课都要求优秀的……就连……
只是苦了陪练的她……
向所有奥运会的陪练致敬,她现在完全理解他们的辛苦了。
可是……
满脸疲倦的小脸越埋越低,最后整个埋进了臂弯,嘴角再也控制不住了流露出了喜悦。
也好甜蜜……
完蛋了……她是不是真的好色哦……
奇怪……真的好奇怪……
顾家明摸着下巴奇怪的看着站在窗边的何子霖,子霖到底在看什么?家明终于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凑了上去。
没有啊,什么都没有,窗外一切正常,阳光普照,行人也正常行走,没有活跳尸,喷泉没有喷金币,天上也没下钞票,那……
“你到底在看什么呀?”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家明问道。
子霖回头睨了他一眼:“什么看什么?”
“不是吧,”家明怪叫,不能怪他,实在是太吃惊了,“你不会是告诉我刚才你一直在发呆吧?”
子霖不理他,走回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
家明跟了过来:“发呆也可以笑的象中了体育彩票一样?何医师,你知不知道方才10来分钟时间,你突然笑出声有36次?”
“夸张。”子霖瞥了他一眼,然后看了看腕上的表,“我到点下班了。明天见。”
子霖起身走了出去,正与一个刚回来的医生擦肩而过。
那个医生呆了呆,摸了摸脑袋奇怪的问家明:“子霖中了体育彩票吗?”
下班了呢。
宝言摸了摸肚子,好胀哦,今天喝的咖啡太多了。
“阿宝你还不走啊?”办公室里最后一个同事关了电脑,走出去前问了她一声。
“等人。”宝言甜甜的笑。
“那我先走了哦。”
“bye!”宝言心情极好抬手到耳边挥了挥,看同事的背影消失在走道,宝言再也抑制不住的笑了出声。
最近他都有接送她呢……宝言低下头偷偷的笑,然后还警觉的看看四周有没有人,之后继续偷偷的笑。
她现在整天嘴巴都合不上一样。
今天被经理批的时候还傻呵呵的笑,经理还以为她被刺激过度疯了。
手机这个时候响了,那端传来清冷好听的声音:“我在楼下等你。”
“好。”她脆脆的应着,提上包就跑了出去。
她下来了。
子霖坐在车中,看她跑出了公司的大门,然后慌慌张张的跑过马路,直朝他的车奔来。原来柔和的眼神不由冷凝了起来,眉心打了一个好看的结。
在她拉开车门的时候,他就劈头盖脸的沉声道:“你过马路都不看车吗?”
被他的阴郁俊容吓了一跳,宝言呆了呆才反应过来,笑着吐了吐舌头:“我怕你等嘛,我福大命大的,安啦安啦。”
他该拿她怎么办……
子霖挹郁的撇回了脸,她知不知道她如此胡乱的过马路让他的心悬的多高?连带想到过去的8年,她不他身边的日子曾有多少次这样不经考虑的乱穿马路……她知不知道他有多少心悸……
“HELLO~有人吗~何先生~子霖同学~死牢头~”不明白他为何忽然发呆的宝言举起身在他面前挥,“回魂啦~招魂啦~”
子霖抓下在他面前招摇的小手,微侧过头:“宝言,以后……”以后不要让我这么担心了这句话,含在嘴中如何都吐不出,百转千折才憋出了一句,“过马路要看车。”
“YES,SIR。”宝言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子霖被她逗乐,笑着回过头,发动了车。
车里的广播在放交通之声的频道,路况信息什么什么的。
不好听。宝言伸出手准备转台。
子霖却拦住了她。
“干嘛?”宝言奇怪的睁大眼。
子霖举起手盖着嘴咳嗽了声,掩饰他的不自在:“我在听。”
“哦……”宝言乖乖的放下了手。
隔了段时间,交通之声的点歌栏目开始放歌。
“猪~你的鼻子有两个孔,感冒时的你还挂着鼻涕牛牛~
猪~你有着黑漆漆的眼,望呀望呀望也看不到边
猪~你的耳朵是那么大,忽闪忽闪也听不到我在骂你傻
猪~你的尾巴是真扭真,原来跑跑跳跳还离不开它
……
猪头猪脑猪身猪以巴,从来不挑事的乖娃娃。
每天睡到日晒三更后,从不刷牙。从不大恰~
传说你的祖先有大钉耙,算命先生说他命中犯桃花。
见到漂亮姑娘就西西哈哈,不会脸红不会害怕
你还想她~
……
“哈哈~”宝言大笑,“这个人好耸了,点这样的歌。”
广播里正好停下,主持人甜美的声音:“以上这首‘猪’是一位何先生点给一位苏小姐的歌……”
下巴……下巴要掉了……
宝言惊异的张大嘴:“这个何先生……不会是恰好是我认识的那个吧……”
而她认识的那个何先生现在正非常不自在的躲闪着她的目光,假装专心开车中。
她到底要看到什么时候?子霖感觉到脸开始发烧。实在是觉得这首歌很象她……正难为情间,冷不防身边的人就扑了上来:“啊,子霖,我好喜欢你!”
“喂喂喂,小姐,我在开车。”子霖忙稳住方向盘,口气却如何也凶不起来,眉眼间的笑也如何隐藏不了。如果,逝去的失落8年是上帝安排给他换取如今幸福的代价,他心甘情愿。
宝言自从写文之后似乎很久没有看过电影电视逛过街,太过于依赖网络有的时候会让人忘记如何正常生活,或者说,换了种方式正常生活。
所以和子霖在一起后,在黑夜里一起压马路,让她心里有一种很奇异华丽的踏实感。
“我们去逛夜市好不好?”宝言双手在身后交叉,跳着回过身对子霖笑。
她的开怀化解了他眉宇间向有的冷淡,他淡然的转开眼,似在研究路况,然后,一步,两步……抓到,将跳离他身边的她重新固于怀中。
她闪亮着眼抬头看他,却只看见他别扭的下巴,玩心大起扭着身子要挣脱他的手。
他加重了禁锢她的力道,警告意味十足的杀了她一眼。
她大笑出声,原来那么多年,他还是一样的别扭和闷骚。
夜市喧闹而嘈杂。因为近了学院区,所以穿梭的人群中高校学生居多,穿着时尚的衣服,踌躇满志的脸上满满写着此刻的幸福和对未来的毫无忧虑。
他和她错过的,正是那段最青春的日期……
子霖环着她的手,不由又紧了紧。
不明所以的宝言纳闷的抬头,从他紧绷的脸里看不出任何迹象。方才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他大爷就又不爽了?安抚下安抚下。宝言伸出手环着他的腰用力抱了抱。
子霖心里一动。
宝言却早在草草抱过之后放开了他,跳离他的怀抱,直接飞到了一个光碟摊前。
"老板有没A片卖?"宝言大声的问。
四周一片喷血声。
子霖在她身后用力的咳嗽了两声。
宝言全身一凛,对哦,子霖在哎,形象形象,下次一个人逛的时候偷偷买……
“老板有没有罗家英专集啊?”转移注意力!
“小姐妹,你帮帮忙哦,罗家英哪来专集啊?”老板咧着一口黄牙说。
“没有啊?那周星星总有了吧?”
“有,怎么没有,不要太多哦。”老板埋头苦找,最后丢出一盘,“抢手啊,就这盘啦。”
回去的路上。
“怎么忽然想到买碟看?”子霖抬起手理了理宝言被风吹到前面遮住眼的刘海。
宝言睁大眼:“哪里是我看的?我买给你看的哎!现代社会最需要幽默感了,我要好好培养你哦~”
她边说边抬起手,将手中的光碟举高与子霖的眼齐平:“好多张哦,可以看很多天呢!”
光碟的封套上一个穿着古代大红色新郎装的男人,含着一滴泪,微张开口,似在诉说着什么。
幽默吗?他怎么不觉得,他只是忽然想到,或许,该结婚了。
恩,等南京研讨会回来后就开始准备吧。
片子确实多的够很多天看的。
所以接连一个星期的饭后,宝言就会拉着他急急坐到电视前。
说是说买给他看的,可是每次看的前仰后翻的绝对是她。
就象现在。
“哈哈哈哈哈哈。”宝言笑的揉着肚子倒在子霖的腿上,“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有那么好笑吗?他怎么觉得还是笑倒在他身上的她比较可爱呢。子霖看了看屏幕,实在看不出这部叫“大话西游”的港剧有让一个笑倒的能力。
屏幕这时正放到一幕:
一妇人指着八戒大喝:“这个猪头我要了。”
八戒跳起:“猪头没有,猪鞭要不要。”
“哈哈哈哈哈哈。”才刚坐起来的宝言又笑翻了。
子霖淡淡的扬起了笑,拍了拍倒在他膝盖上的脑袋:“猪头在这里。”
“啊!”宝言打开他的手,“再乱说咬你哦!”
子霖缓缓的伏下头:“咬吧……”
……
铃铃铃~~~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很不识相的响起。
“喂?”宝言坐起身拿着手机急促的说了声,气息还没有完全平复,脸红红的,有些不知所措的单手顺了顺头发。
“我是展眉啦……跟你说一声……准备红包吧……我被终生监禁了……”
“常开颜这个小人~~~~~~~~~~~~~~~~~~”展眉一脚踏凳,双手在腰间握拳,头向上仰45度,做怒发冲冠状。
宝言忙拉她下来:“同学,你注意下形象好不好,你现在可是穿着婚纱哎!”
展眉扶着她的手下来,还是很不甘愿的嘟囔:“他阴我哎~宝言,他居然阴我哎~可怜我小小年纪,如花似玉,就这样送进了坟墓。”
宝言笑着拉她到沙发坐下,问她:“展眉,难道你不想嫁开颜?”
展眉不响了,眼珠在垂下的眼睑了无助的动了动,最后点了点头,几不可闻的说:“想。”
“你呀~”宝言掐了掐她嫩嫩的脸,“口是心非的小笨蛋,好好准备下,该你扔捧花了,很漂亮的捧花哦。”
展眉顺着宝言的手看见了那捧花,海芋主打,束成球球的形状,真的好漂亮好漂亮……开颜都没送过她花的……真的要扔吗?好舍不得啊……
“新娘出来啦~~”
不知是哪里的一声呼喊,水池边的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平顶建筑的2楼。
一个小红毛从栏杆里探出了脑袋,向下面的人挥了挥手,脸上的笑容可与天上的骄阳媲美。
“我要开始扔啦~”她用一只手圈在嘴边大声的喊。
“展眉这边~”
“给我给我~”
下面的人拥挤着朝上伸出双手。
展眉眯着眼朝下笑了笑,背过了身:“一、二、三!”
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一个黑忽忽的东西落了下来。
“天哪,是花盘!”又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原来下面济济的人连忙四面八方的散开,只有一个凉凉蹲在旁看风景的长发男子来不及起身。
咚。
直接命中。
展眉恰好转过身来看,忙吐吐舌头退了回去。
盆花王子顶着大包徐徐起身:“平——展——眉——”
“人家只是舍不得扔捧花啦,觉得盆花也差不多——”平顶上有急急的脚步声和一句天外解释。
啊,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可怜的粉身碎骨的盆花和可怜的头顶大包的盆花王子。
婚礼的晚宴是自助餐形式的。
“这样的形式比较有利的是新人不需要一桌桌打通关,比较痛苦的是客人必须走着去拿东西吃,老娘砍死这对杀千刀的狗男女。”一个女子咬牙切齿,横眉冷对餐桌。
呃,展眉的嫂子好有精神哦。宝言笑着拉着子霖离开大放厥词的“老娘”。
“其实我觉得这样的婚礼也很好啊。”宝言边走边笑着说着自己的看法,“好象很自由很开放的婚礼,大家都很自由,然后这样结婚也会不觉得被束缚,然后大家都很开心啊。好象是很年轻化的婚礼哦。”
又走了几步,宝言的头歪了歪,好象觉得自己方才说的不大对,皱了皱眉:“其实也不一定就非常好。太自由散漫了好象不够认真。中式的婚礼很热闹,很温情。中国人嘛,还是围成一圈吃饭好。而且,婚礼太轻飘感觉上很容易分手的样子哦!当然事实不是这样啦,可是感觉上会觉得好象很容易分手。老土点的婚礼好象长久点……”
宝言白细的手指扣在子霖西装的衣袖上,低着头一直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人专著的听着,将她的一字一句都铭记在心。
两个人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到了窗台,春天的暖风扶起白纱帘布。
“哇,今天是十五啊。”宝言惊叹。
月亮好圆,天空上细细的云仿若薄薄的雾,怎样也遮不了满月的清光。
花好,月圆。
这样的日子,果然是适合结婚的。
宝言感觉心头有什么期望一点点一点点的探出头来。别瞎想,她暗斥了自己一声。现在的生活,现在的气氛,她已经很满意了。
有轻柔的华尔兹音乐响起。
宝言心漏跳了一拍,侧抬起头,看子霖。
子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竖领中山装,俊秀的面容在清冷月光下清癯无比,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天生下来就是适合穿白色的。
他原本与她一同观月,在发现她的目光下,也微垂下了视线,对上她凝在他脸上的目光。
8年的光阴如穿月而过的薄雾,她从他的瞳孔中看见自己的影子,还有,8年前那个夜晚那个别扭的小女孩的身影。
“他欠我一个舞伴……”他淡淡漠漠的眼锁定她,微掀薄唇,轻轻的说。
宝言觉得自己的心狠狠的抽了一记,然后放开,于是有水涌上眼眶。怎么会呢,他只是说了一句好普通的话而已,一句……相隔了8年的话而已。
“很抱歉,”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好象很遥远一般,“他好象丢给你一个不会跳舞的舞伴。”
原来那夜的种种在记忆中都如此清晰,只是一曲华尔兹罢了,就让两个人同时忆起了是夜所说的字字句句。
她还记得呢。子霖垂了垂眸,暗暗叹了口气,成长至今2次败仗,都是输在她的手里。而那夜,当她在他怀中,他满怀绮梦的时候,她却在第二天一声不响的跑离了他所在的城市。
“我们跳舞好不好?”她攀着他的手臂,期待的看他。
他的嘴角漾开轻轻的嘲讽微笑:“你会?”手却早已揽过她的腰。
她只在那夜跳过一次华尔兹罢了,而现在居然合着音乐没有任何提示就跟上了他的脚步。
他给予的,她的记忆都如此清晰。这样的依赖,又开始让她害怕。
轻柔美丽的华尔兹也有曲尽的时候。
而他和她,又能一起走过多久……
周星星也开始走下坡路了,到了少林足球,已经很难让人很由衷的笑。
宝言看片的时候开始走神,不再笑倒在子霖的膝盖。
然后终于有一天,周星星的专集也放完了。
“我们明天晚上做什么好?”宝言轻轻的问子霖。
子霖深深的看她,不是不知道她这几天不对劲,却又不知从何问起,最后只淡淡说了句:“随你。”
“不如~”宝言打起精神,两眼亮亮的看子霖,“明天我们自己做饭吧,天天外面吃很浪费哦!”
子霖脸上出现很古怪的表情:“你确定要自己烧?”
“当然确定啦!”好象很好玩的样子。
“……好的。”
第二天子霖照例去接宝言,然后一起去了超市。
“恩,这个菜好象很漂亮的样子。”宝言抓起几株绿油油的菜丢进子霖的推车里。
“宝言你拿的这是什么菜。”子霖对那不知名的青菜皱了皱眉。
“啊,”宝言回过头看了看推车里的菜,也皱了皱眉,“不知道哎。”
子霖无力的停下脚步:“稍微等等,苏小姐,我想确定一下,你会不会烧饭?”
“会啊!”鼓舞人心的回答,可是只限前半句,“不过不会烧菜。”
“那你还说自己烧?”
“我不会,你会啊!”宝言理所当然的抱起他的胳膊,在话出口后才发现不对,“莫非……”
子霖松开抓着推车车把的手:“还是去外面吃吧。”
“不要不要,”宝言抓回他的手,“不会可以学啊,我们买本菜谱回去研究研究就可以了,要有学术精神。”
学术精神?“确定?”
“确定!……不过买些饼干牛奶备备也好……”
厨房中。
两人对着面对着一大堆买回来的菜和一本厚厚的菜谱无语。
“子霖……你什么都那么厉害……你来钻研下下!”
子霖脸上又出现那种古怪的表情:“不如我给你说说我的历史。”
虾米样的光荣历史?
“前年我曾经直接用米炒过一次饭。”
哗!宝言后退了一步。
“去年我用开水泡蛋以为蛋汤是这样做的。”
哗!宝言又退了一步,狠狠点了点头,卷起袖子,壮烈地:“还是我来吧。”这个世界上果然没有什么都会的天才,言情小说都是骗人的。
仔细研究了下菜谱,宝言决定放弃,什么几克几克,写书的真当是学术研究哈?靠!放弃放弃,全看她烹调天才一手抓,反正煮菜用水,炒菜用油的准则抓着准没错就是了。
好象很顺手的样子哦,蛋炒的黄黄嫩嫩,豆腐白白,鱼儿香香,宝言满意死自己的手艺了,虽然不知道尝起来怎么样,起码包装不错,哈哈。
“宝言。”子霖出现在厨房门口。
宝言转过脸笑了下:“再等一下哦。我最后做个青菜就可以吃了。”
“我马上要回医院,有个手术。”
宝言炒菜的手停了停,回过头依旧是灿烂的笑:“好的,路上小心。”
卡嗒。
子霖离开的关门声并不重,宝言还是震了一震,手里的铲子随便翻了翻菜,就盛了起来。
铺陈了满满的一桌菜。
宝言托着下巴对着菜发呆。
医生和警察一样,总是行色匆匆的。理解啦,都理解啦。
只是,这是她第一次作菜呢……
她挟了些菜到碗里,一个人还是边看电视边吃饭好,拿起遥控按下开关——都是新闻!好无聊,转了好几个台终于有不是新闻的了,放的居然是“手机”!
看的她要吐血。
最后寂寂端着碗去了阳台。
今夜微凉。
看万家灯火,看车流行川。
有的时候幸福来的太快太浓烈了,也容易让人产生不真实的怀疑。
就象一场盛大的宴会,觥筹交错间忽然寂静无声,肯定是被怀疑在梦境中的。
心,好空……
深夜。
子霖走出电梯,西装挂在臂弯,取出钥匙打开了门,习惯性的要去开灯,手摸到了开关却因为想起了什么而放下,摸黑将西装挂上衣架,然后走回卧室。脚步尽量的放轻,直到看见卧室的电脑屏幕闪着幽蓝的光才放心的回复正常步伐。
宝言并不在电脑前,也不在房间里。
子霖的眼迅速在四周捞了一圈。
洗手间的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传来细细的水声。
在这一刻,子霖才发现原来之前都是屏住呼吸的,边举起腕解开袖扣,边坐到了电脑前。
电脑里正在运行的是一个winmap,一个WORD,一个QQ.
QQ的群在状态栏中死命的晃。子霖扫了一眼,之后的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WORD上——“不是霸王也上弓”。
子霖笑着摇了摇头,怎么改了这么耸的名字,之后逐字逐句看了下来。
——第一次宿醉的感觉,头好晕。我抚着额角摸闹钟,天那,都10点了,糜烂的毕业生生活。
——起身那刹那,脑海中电光火石的闪过昨夜最后的记忆。
——“我也是……”他清清冷冷的落在风中的声音。
——不对不对,一定是做梦,绝对是做梦。死牢头如何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
——可是我却好想这是事实……莫凌!你有点出息好不好!我在心中狠狠的骂自己。
……
一声尖锐的抽气声在他身后响起,然后有人手忙脚乱的夺光鼠标关掉WORD.
“怎么可以乱翻我东西嘛!”宝言不是很有底气的埋怨。
“不如你给我解释一下,什么是‘昨夜最后的记忆’?”子霖抬起冷静漂亮的眼看她,用手指敲了敲屏幕的边框。
“呃……小说啦……什么解释,小说都是瞎编的。”
“抱歉,为什么我会觉得那对白如此熟悉?”子霖的声音愈加冷清。
“……有一点点借鉴……”宝言嗫嚅。
“那你还给我装什么都不记得?”子霖几乎是低吼着站起身。
宝言被他气势吓到,干脆破罐子破摔:“哎呀,都过去十一年了你还翻什么陈年帐啊!”
过去11年?为什么他会觉得好象就发生在昨天?每每她不在身边,过往的种种就会纠缠,高一的失落,大一的绝望,她都没有看见,没有听见,没有想见……
子霖闭了闭眼,平息自己的情绪,并不是第一次看见这段话,却是第一次将一切摊开来问她,可得到的却只是这样的回答。
“子霖……”这个时候该说什么?他们是不是算吵架?宝言忽然觉得心里好乱。
子霖睁开眼:“我后天去南京。一个星期。”
“南京啊,我熟哎!”宝言强笑着,故意用轻快的语气说话。
“我很清楚苏小姐走南闯北多年,不必要强调。”
他这是怎么了?宝言讨好的:“我帮你收拾东西去。”
“不用。”子霖抢在她之前走出了卧室,“我自己有手。”
“那我帮你拿衣服……”
“我说不用就不用了!”一声怒吼阻住了她所有的动作,也吼出了她眼角的湿润。
静默。
尴尬的静默。
“对不起,我情绪有点不对。”子霖先打破了沉默,“我只是……”只是不想看见你收拾行李的样子,只是怕你又离开……
“我明白我明白。”宝言扯出一个笑容,打断他的话,“你收拾,我先睡觉了。”之后便象身后有什么追赶一般火速跳上了床。
子霖收拾好上床的时候还感觉到她肩膀在微微的抽动,张开口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从背后将她拥入怀中,紧紧,紧紧。
南京的温度和杭州差不多,只是空气明显干燥一些。
从机场到市区需要一个小时,8年前他就再也没有用过火车做为交通工具,他痛恨一切带走她的东西,火车,考试,所以也在毕业那年推了保研的机会。
“啊,何医生,真高兴你能来。”研讨会的主办人董老一看见子霖便上前握手。
“有机会聆听董老的教导,怎么会不来呢。”子霖有礼的回握,“叫我子霖就好。”
“子霖客气了,这方面你可是近年来最亮眼的新星。”董老由衷的感慨,“今天下午并没有安排在会议日程里,子霖之前有来过南京吗?需不需要我给你找个向导?”
子霖的眼很不明显的闪了闪:“不必了……曾经来过。”而且还不只一次。
子霖走在南京的街上,淡漠的眼轻轻的扫过周遭的建筑。
研讨会恰好就在东南大学附近举行,这一带的建筑似乎是从来都不会变的。
曾经有几年,他经常一个人在周末飞到南京,在东南附近的旅馆住一晚,也不知道自己想干吗,或许是想看见她吧。
事实上,他也看见过她,在最后一次。
她从东南的校门出来,和一大票的朋友,笑的何其灿烂,却一直没有发现他。
他知道自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中的怒气越烧越炽——凭什么她活的那么开心,而他却要象个小偷一样偷偷摸摸!
那年回到杭州,他将自己好不容易补起来的她的模拟考卷又撕了一遍。
她总是能那么容易的挑起他的怒气,故意的不故意的,都让他烧的理智全无。
如果可以选择,他还会爱上她吗?
子霖苦笑,只怕,还是会的……
叫了辆TAXI,子霖决定去中山陵,多次来南京却没有去过中山陵,对孙老先生多少有些不敬。
中山陵的设计非常合理,那层层的阶梯,只有这样弯腰爬梯,心里的一种尊敬的感觉才愈加容易升华吧。
子霖爬到中途的时候回过了身,朝下望去。
其实成长也如同中山陵的阶梯吧。
走的时候是一步一步的,等回过了头,便只看见一个个平台。
他看见了十七岁冰寒的自己,因了她的忘却;二十岁崩溃的自己,因了她的离开;二十四岁狂怒的自己,因了她的欢笑;却看不清二十八现在这个因了她的不言不语而失落的自己。
不论看的清的,看不清的,都是她一手缔造。
这样不明不白的走下去,只怕要折寿多年了,或许,该下山买个戒指了。
好闷哦~
宝言鼓着嘴巴玩弄着桌上的玩具乌龟。
为什么他是出差一个星期呢?
虽然子霖也不是非常爱说话,可是少了,真的觉得空空的。
他回来后她一定乖乖的!大不了就是承认下错误啦,当年她也是不大相信那不是做梦的嘛!
明天,明天他才回来呢……可是为什么越接近他回来的日子,越觉得难熬……
啊~~~不行了,还是出去走走散散心吧。
可是……怎么会走到他的医院呢……
宝言还是鬼使神差般的走了进去,医院里大家都很忙的样子,有医生和护士急急的从过道走过,有人在取药,有人在等待。
宝言到过道旁的一个位置上坐下,看人来人往,想象子霖也是如何急急穿过走道,自己一个人偷偷的笑。
某一个瞬间,宝言猛的抬起头,然后眼攸的睁大,全身僵硬。
一对男女在二楼的过道上微笑着说话。
他不是说明天回来吗?
心里一半在震惊,另一半,被敲入了8个字,当年宴会看见姐姐与他一起时,心里冒出的那八个字——如斯璧人,天作之合。
——“啊,院长的女儿真是漂亮。”
——“是啊,听说何医生和她明年就结婚了。”
身边走过的护士匆匆的谈话。
宝言闭上了眼,高高的昂起头,据说这样眼泪不会流下来。
只是为什么,心还是会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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