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以后,对于做父亲,我心理上一直是挺忄西惶的。说穿了是怕承担起那一份儿责任。因为此前做哥哥,做弟弟,做儿子的责任,早已使我忧患多多。由于我的坚决,妻忍痛割爱。“舍弃”了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妻深知我极愿有一个女儿,如今每每口出谴言:“那头胎必是女儿无疑。”
起初只当玩笑,不以为然。后来渐渐地竟有了罪过感。甚至,数次梦见我那“女儿”——一岁多的一个小裸孩儿,亦灵亦拙地朝我爬过来,其声甜甜怨怨地叫我“爸……”
妻知我陷于认真后,劝我:“想开点儿。如果对得起那女儿了,眼前这个大儿子不就不存在了吗?”
话倒是有理,可心内从此平添了一份惆怅。我的罪过感源于这样一种心理——那已然是一个小生命了啊!竟由于我的坚决,我的意志,便没有了出生的权利!我是谁?我是上帝吗?上帝即使真的存在,他漠视生命权利的做法也是该诅咒的啊!那小生命倘若出生,该在这世界上演绎怎样的人生故事呢?我的意志,对于“她”是“不可抗力”。一个凡夫俗子以仿佛上帝般的“不可抗力”,吾语即出便灭绝了一个一旦出生可以编织童年、少年、青年、老年四篇漫长故事的小生命,难道还不是罪过吗?姑且不论那故事精彩或平庸。事实上,在我看来,人的出生本身即奇迹。我破坏了一个奇迹。它永不能再次发生。我极其憎恶我曾经“上帝”过一次……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对儿子的爱深受影响。事实上我做了父亲以后,一直视父亲的责任为我人生最主要的责任之一。
我关心他的心脏是否健康。
也关心他的心灵是否健康。
我希望他将来成为这样一个男人——为人处事有原则。善良,富有同情心。不沾染任何纨绔的习气。
有时电视里播映某部打动人心的专题片,我必将他唤来,命他坐我身旁一道看。当然的,他往往并不情愿,但不敢违抗。他早已领教我此时是相当严厉的。
我欣慰的是,他的老师们都这么评价他:“这孩子特实诚。”
我做人有恪守的原则。
我当然只能按照我以为好的原则要求我的儿子。我希望他在做人的某些方面像我。
我惭愧的是——自从他升入初二以后,我在学习方面一点儿也辅导不了他了。
高一期末考试前,我郑重地对他说:“爸爸已经看到你刻苦用功的状态了,那么分数就顺其自然吧。如果你面对某一科的试卷头脑发蒙,全做不上来,我主张你干脆交白卷。谁也没理由责备自己刻苦用功了的儿子。因为这种责备是可恶的。”
考试前一天儿子睡得极酣。
我也是。
当然,他发挥得也还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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