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圣格雷戈里饭店门厅下面三层深的、通往电梯井的通道里,喧闹声、急促的命令声、呻吟声和喊叫声仍在继续。现在,穿过这种种声音,传来一阵急促有力的脚步声,一个穿着一件泡泡纱衣服的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那是一个小伙子,拿着一只医药包。
“大夫!”彼得急切地喊道。“到这里来!”
那个新来的人也踡缩着爬到彼得和阿洛伊修斯·罗伊斯身旁。他们后边,匆匆挂起的临时灯开亮了。比利博伊·诺布尔又嚎叫起来。他的脸转向大夫,露出祈求的眼神,由于极度的痛楚而扭歪着脸,喊道,“啊,天哪!请给我一点”
大夫点点头,在他的医药包里摸索着。他拿出一支针药。彼得把比利博伊工作服的袖子卷上去,握着一只露出的胳臂,大夫迅速擦了擦,把针扎进去,不到几秒钟,吗啡就发生了作用。比利博伊的头朝后倒了下去,眼睛也闭上了。
大夫用听诊器在比利博伊的胸前听了一下,说道,“我没有多带吗啡针。我是从街上跑来的。你们要多少时间才能把他弄出去呢?”
“只要救援一到就行了。看,已经来了。”
传来更多的跑步声。这一次,是许多人的沉重脚步声。戴着钢盔的救火员们涌了进来。他们带着明亮的提灯和重型装备——斧头、千斤顶、切割工具和撬棒。很少人说话,只听见简短断续的说话声、嘟囔声和刺耳的命令声。“到这儿来!在那里放一只千斤顶。把这堆重东西搬走!”
从上面传来一阵阵斧头的猛劈声。还有金属被砸开的声音。当门厅那里的电梯通道被砸开时,一道光线射了进来。只听得一声喊,“梯子!我们这里需要梯子!”长梯便放了下来。
那个年轻的大夫命令道:“必须马上把这个人弄出来!”
两个救火员拚命想把一只千斤顶放在适当的位子。等它顶起来,就可以减轻比利博伊身上的重量了。救火员边摸索边咒骂,想方设法找个空隙把千斤顶放进去。但那只千斤顶大了几英寸。“我们要一只小一些的千斤顶!先拿一只小一些的顶一顶,再把大的放进去。”通过步话机又把这个要求讲了一遍。“从急救车上拿一只小的千厅顶来!”
那个大夫又强调了一遍,“必须马上把这个人弄出来!”
彼得说,“看那根铁棒!上面那根。如果我们把它搬走,那末下面一根就可以抬高一些,那只千斤顶就可以放得进去了。”
一个救火员提醒说,“那上面有二十吨重呢。搬动一件东西,可能会全部塌下来。我们动手的时候,得慢着点来。”
“我们来试试看吧!”阿洛伊修斯·罗伊斯说。
于是罗伊斯和彼得两个人,肩膀靠在一起,用背顶住上面那根铁棒,胳膊紧紧挽在一起,拚命地往上顶!但铁棒纹丝不动。再用劲地顶!再用劲!气鼓足了,血直往上冲,头晕眼花。那根铁棒开始动了,但仅仅动了一点点。再加把劲!不做到决不罢休!他俩顶得失去了神志,视觉也模糊了,眼前只有蒙蒙眬眬的一片红雾。再顶,又动了一点,只听得一声喊,“千斤顶放进去啦!”这时他们已经筋疲力尽,倒了下去,被人拉了出来。千斤顶开始转动上升,把那些残骸抬了起来。“我们可以把他拉出来了!”
大夫轻轻地说道,“不用着急了,他刚断了气。”
死亡和受伤的人一个接一个通过梯子被送到上面来。门厅顿时变成了救护站,给那些还活着的人进行急救,已死的人也先停放在这里。桌椅之类东西都已经挪开,门厅中央放满了担架。在警戒线后面,人们——现在都安静下来了——紧紧地挤在一起。妇女们在哭泣,有几个男人也转过脸去。
门外等着一长列救护车。位于坎内尔街和格莱维尔街之间的圣查尔斯街和卡伦德莱特街业已断绝交通。街道两头,在警察封锁线的后面都聚集了许多人。救护车一辆一辆地唿哨着急驶而去。第一辆送的是赫比·钱德勒;第二辆,是那个垂死的牙医师;紧接着,是那个摔坏了腿和下巴颏的新奥尔良妇女。其他的救护车则慢慢地驶往市殡仪馆。在饭店里面,一位警长正在询问目睹者,打听受害人的姓名。
在受伤的人中间,多多是最后一个被送到上面的。一位大夫爬到下面,用绷带给她包扎了头上的伤口。她的一只手臂也绑上了塑料夹板。奇开匙·米尔恩没有理会别人对他的帮助,呆在多多旁边抱着她,指点那些救援的人来到她躺着的地方。奇开匙最后一个出来。那个“金冠可乐”会议的出席者和他的妻子走在他的前面。一个救火员把多多和奇开匙的手提箱从电梯的残骸堆里递到上面的门厅来。一个身穿制服的市警察接过来把它们放好。
多多被送出来时,彼得·麦克德莫特已回到门厅里。她一动不动地躺着,脸色苍白,身上浸透了血,包扎伤口的绷带已经变成了红色。当她被放到一副担架上时,有两个大夫暂时照应着她,一个是年轻的实习大夫,另一个是上了年纪的大夫。那个年轻的大夫直摇头。
在警戒线后面,突然起了一阵骚动。一个只穿着衬衫的男人激动地叫道,“让我过去!”
彼得回过头来,然后向那个海军陆战队军官打了一个手势。警戒线分开了,柯蒂斯·奥基夫冲了过来。
他的脸上现出发狂的神色,跟在担架旁走着。彼得最后看见他时,他在外面街上恳求让他坐进救护车里去。那位实习大夫点头答应了。门砰地关上了。救护车响起了警报声,急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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