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师阁下,午安……”
“伟大的魔法师阁下,您有什么吩咐吗?”
“魔法师阁下……”
“……魔法师……”
“伟大的……”
一路走过,走廊上遇见伊达的侍从、侍女们都深深行礼,类似上述这样的称呼也就不绝于耳。伊达始终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目不斜视的径直走了过去。
两名侍从为伊达推开他专署图书室大门,伊达才发现里面已经有人在了。
谷莠子转过身来,看到进来的是伊达之后微笑着行礼。
这间图书室伊达本来不允许任何人不经他的允许进入,可是谷莠子出现在他身边之后,进入这里似乎是理所应当就发生了的事情,而伊达也没有去特别的吩咐她不能进来,于是,大家很快就将谷莠子的这种特殊性看作一种习惯了。
看到谷莠子正把手中的书稿放下,伊达装作随意的问:“你看完了?觉得怎么样?”
谷莠子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再次行礼说:“能够阅读这份书稿我很荣幸,伟大的魔法师阁下。”
伊达的动作僵硬了一下,然后挥手示意,于是谷莠子保持着笑容退了出去。
伊达做倒在椅子里,很不优雅的靠在椅背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魔法师”这个阶位对于魔法师们来说,是一个重大的分水岭。
魔法师之下的阶位,一般被视为低级魔法师,魔法师的身份则表明,法师已经跨入了真正的魔法大师的境界。低级的魔法师们依旧要求受到老师的指导,他们不能独立进行魔法研究,不允许独自建立魔法实验室,在魔法师以上的法师面前,必须以学生的姿态出现。而进阶成为了魔法师,则表明了法师的独立能力,表明了他们在魔法方面的高超与权威。
十个魔法师学徒中,到最后能够进阶成为魔法师的,仅仅有一个,其他的只能一生在低阶魔法师的阶位上徘徊。按照物以稀为贵的“自然法则”,魔法师们所受到的尊敬也就不需言说了。
一般来说,只要成为了见习魔法师,便有资格被称为“就是魔法师大人”,不过那样的称呼就象世人将副将被称为将军一样,是一种带着客气与讨好意味的夸大了的称呼。但是“魔法师”作为魔法师们的一个阶位,其实是只有达到了这个阶位的人,才有资格名正言顺地被称为“魔术师阁下”的人物。佩带着魔法师阶位徽章的魔法师,和一名只佩带着初级魔法师徽章的魔法师,被称为“魔法师阁下”时,旁观者的心态可是不一样的。
伊达自从进阶见习魔法师之后,便有人开始称他为魔法师大人,不过在法兰公国人们还是称呼他为子爵大人为主,毕竟作为未来的法兰大公,子爵才是他现在的爵位。但是当他以十九岁的年龄就成为了魔法师之后,深感荣幸、脸上有光的大公夫人便下了命令,要求大家都称呼伊达为魔法师阁下。法兰大公虽然表面表现的对魔法师的阶位没什么兴趣,不过听到别人这样称呼自己的儿子,还是会露出十分欣慰的笑容。于是这个称呼便在公国境内飞快地流传开了,而大家出于拍马屁或者别的目的,很快的就在“魔法师阁下”这个词汇的前面,加上了“伟大的”这样的形容或者说是定义。
伊达本人很不喜欢这个称呼。
他确实是个魔法师,这个阶位是他通过自己的学习与努力得到的,要是仅仅有人称呼他为“魔法师阁下”他不会有什么别扭的感觉,但是当“魔法师阁下”这几个字总是被带着重音咬出来的时候,当其被某些有心人当作戏弄他的武器的时候,当魔法师前面前上那个无聊的定义的时候,他很难让自己心平气和的接受。
伊达从来不认为魔法师这个称号是用来炫耀的,这只是一名魔法师在探寻魔法奥秘的道路上所经历的一个阶段而已。但是在这里,在法兰公国,他根本没有抗拒的力量,只能苦笑着忍受这一切。
目光投向窗外,远远的殿堂中音乐声音依旧隐隐传来,热闹的宴会并没有因为伊达?法兰的悄悄离开而受到什么影响,反正宴会的主角也不是他——伊达深深为这一点感到庆幸。
越过殿堂的屋脊,伊达的目光继续沿着山势,奥兰山那终年笼罩在云雾中、千年不化的积雪覆盖的山峰看去,白塔耸立在那皑皑白雪和云雾翻滚之中,不仔细看,甚至会把它和白色的背景混为一体。
历代法兰大公居住的奥兰城堡,顾名思义就座落于奥兰山间。
第一代法兰大公选择这里作为自己的居住地,仅仅是因为这座山势的险要,易守难攻的堡垒在那个时代有着很重要的军事用途。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法兰公国、兰姆帝国的日益强大,奥兰城堡最初修建时的动机已经被人们遗忘,那些旧的、牢固而高大的建筑物除了部分有纪念意义的还在使用或者保存下来,其它的部分已经被翻建的面目全非了。
第四代法兰大公是位有着超人“气魄”的人物,尤其是在个人享受方面超越了他所处的时代。他不仅仅创造了整个法兰公国最为糜烂灰暗的三十年,而且创造出了建筑史上的一个奇迹,那就是闻名于世的“剑峰”城堡。
“剑峰”就是奥兰城堡的别称,其实从拥有这个别称之后,已经越来越少有人称之为奥兰城堡了,就连一些当地人,都不知道这座巨大的建筑群的本来名字就简单叫做奥兰城堡。
第四代法兰大公在这座城堡上花费了三十年时间来扩建和改造,他把原本险峻的山峰削平,把原始森林砍伐烧毁,他把原本坐于山脚的城堡沿着山势一路向上修建……在他在位的三十年中,这种大兴土木的状况从未改变,可是到了他去世之际,工程也刚展现出一个轮廓而已。之后的法兰大公中再也没有出现过像这样热衷于建筑的,但是开始了的工程还是在缓缓的进行,慢慢德累计之下,在四多百年后的今天,奥兰城堡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城堡最高的建筑,位于剑峰的顶端。在那终年白雪皑皑的包裹之中,一座白色的尖塔耸立在云层之上,只有天上的云特别少的日子里,人们才有幸能够看到它的顶部。尖塔之下,建筑物沿着山势扇形铺开,有的高大雄伟,有的精美绝伦,它们各自都有着不同的风格和用途以及属于自己的名字。整个建筑群一共有一千七百多所独立的建筑,从山顶一直到山下那华丽威严的城堡大门为止。
这是世界上最大的建筑群,甚至兰姆帝国的皇宫也不能与之相比。可是居住在这里,能够把这里称之为家的人,历代而来从没出现超过一百个的时候,如今更是只有不到二十个人,其中还包括了现任法兰大公那位好色的堂弟的七个妻妾。这真是一种讽刺,建造了这么大的建筑群,到了最后,里面居住的却大都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
伊达?法兰作为作这繁复华丽的建筑群未来的主人,正坐在窗前,看着远处的山颠的白塔发呆。建筑都在阳光下、在绿树的掩映中展示着各自的风采,即使从小在这里长大,有的时候坐下来仔细看看,也会觉得它们很美。
他自己从来没有走遍过整个城堡,至少最高的白塔他从没去过。据他所知,他的父亲,祖父曾祖父……总之在他父亲之前的数任法兰大公都对自己的城堡没有什么很深的了解,他们都习惯于生活在自己习惯的范围内,对于他们来说这片区域已经大的足够了。其实就好像在第四代法兰大公那里把家族血缘中的某种欲望挥霍一空了一样,从那之后的法兰家族中很少出现对于物质生活很讲究的成员。而在日记中记载对于这座城堡的抱怨则是历任大兰大公的习俗:管理、清扫、维修、未完的建设、安全设施……这些都需要财力物力人力,法兰公国虽然富有,但大公们还是认为把钱花在这上根本不合算。
可是这就是责任。
这片庞大到令人的居住地也好,这里的仆从和侍卫也好,再往外的城市以及整个法兰公国的领土,领土上的每一个居民也好,每一笔税收或者每一笔开销也好,这些就是法兰大公的责任,是每一任法兰大公必须时刻放在第一位的东西。
作为这座城堡、这个公国的主人,就连时间和笑容都不能是自己的。
伊达刚刚从热闹不堪的宴会上溜出来——从小到大他已经习惯了那种宴会,可是却总也没有办法喜欢那种氛围。不过喜欢那种宴会的也只有母亲一个人而已,想着父亲在宴会中用来唬人的那一脸严肃,伊达就会感到很好笑。因为知道自己的父亲,现任的法兰大公对于这种宴会也有与自己的一样的看法,这令伊达感到一种自己还有同盟者的轻松,也是他敢于在母亲的严厉注视下依旧公然早退的原因,相信父亲会帮他安抚好母亲的。那么自己是不是现在就要开始思索将来要用什么样的办法摆脱宴会上的困扰,父亲的那种威严自己是没有的,要不然伪装成一个魔法狂人,对自己没有兴趣与之多说的人大谈毁灭性的魔法,直到对方吓跑怎么样?
伊达幻想着那种可能,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伊达?法兰从很小的时候,就明白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也许很多人会羡慕他的身份地位,伊达也不想说什么矫情的“我宁愿自己生在更自由的家庭中”这一类的话,毕竟正是因为他的出身,他才能够得到这么多令人羡慕的东西,别人也需要花一生的时间去追求奋斗的权势和地位,他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拥有。伊达?法兰很清楚自己所得到的一切要用什么去交换,他知道该承担什么,并且从来没有想要逃避过。
只不过在那之前,他想要给自己一点时间。
人的一生不会很长,他希望其中总要有一部分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哪怕只有短短的一段时间也好。
就是趁着现在,父亲还身强体壮,而且自己已经通过了魔法师阶位的晋升,暂时没有什么其他必须去做的事情的时候。
伊达把目光收回到自己面前两份书稿上面,他的右手的拇指又开始无意识的抚摸着食指。
两份书稿是他在过去的两个月中完成的,凝聚了他的心血。书稿的内容和公国的建设管理毫无关系,也不是魔法方面的笔记,而是两本游记。一本的封面上写着《舞蹈者》,另外一本则写的是《时光之岛》。
这就是伊达?法兰小小的愿望。
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很崇拜那些旅行传记的作者们,羡慕他们与众不同的经历和旅程,虽然长大之后,他也明白那些传记中的很多内容并不真实,可是他还是对这种书籍狂热不已。伊达很希望自己也能够写同样的东西,并且被以书籍的形势传达给更多的人阅读。
在伊达之前的十九年时光中,并没有什么值得记述的事情发生,他的所有时光都消耗在跟随公国的家庭教师、皇宫的宫廷讲师以及笛魔那的魔法导师的学习中,即使有机会出门,也是在大群的侍卫的簇拥之下,在十九岁之前,他连自己住进民间的旅馆的体验都没有。
回想一下,就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中,发生了好多事情啊。
伊达把眼前的书稿拿起来又放下去,双手覆在上面长叹了口气。
这些都是伊达的亲身经历,当然应该被称为游记,可是问题在于,别人不相信他写的事情都是真实的。
关于时光之岛的故事,伊达在送给书商们看之前就自己否定了它,不是因为它不真实,而是因为它太真实了,真实到里面涉及了很多不能不别人知道的东西。伊达在自己重新翻看之后确定,自己无意中写进去的一些往事,足以给阅读它的书商带来杀身之祸。
“秘密……”伊达苦笑的摇着头,一团火焰在他的手上燃烧起来,毫不吝惜地把这份他几乎是不眠不休的写出来的稿件化为飞灰。
至于另外一个故事,书商们很明确地告诉伊达:很荣幸为法兰子爵服务,可是出版一本书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特别是这种杜撰出来的游记……不过要是子爵心意已定,他们当然愿意赴汤蹈火,排除重重困难……
伊达明白他们的意思,他们根本就不相信伊达书稿中所说的事情,甚至不认为这本书应该出版。但是能够以此与未来的法兰大公扯上点什么关系的话,就算伊达写的是1+1=20他们也会十分兴奋的予以出版的。
这种现状令伊达十分沮丧,他自己知道自己写的都是真的,可是那些书商他们显然并不相信,甚至不在乎这一点,他们只在乎他是法兰子爵,未来法兰公国的继承人。
最好的证据自然就是舞蹈者本身,只要它出来作证一切就解决了。
伊达终于给自己找到了足够的理由,然后叫进了自己的侍从吩咐:“准备一下,我最近要出趟远门。”
“是的,魔法师阁下。”侍从恭恭敬敬的答应着退了出去,不过从他的表情来看,他显然不像表面那样支持伊达的决定——法兰子爵要出远门,这往往意味着没什么好事,伊达的贴身侍从们都知道这个定律。
伊达在听到那个称呼的时候挑挑眉头,继续坐在那里,看着窗外发呆起来。
“伟大的魔法师阁下,我可以进来吗?”随着这样的询问和象征性的两下敲门声,蒙德推门走了进来。
伊达瞄了他一眼,继续看着窗外。
“你要到哪里去?”没有伊达的吩咐,侍女和侍从们都不能进入这个房间,于是皇太子殿下就自己拉了张椅子坐在了伊达的对面,充满好奇地问。
伊达嘟哝了句什么,蒙德继续追问:“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我在说已经过了一刻钟了,你得到消息的速度是不是下降了。”伊达看着蒙德很认真地说。
蒙德耸耸肩,一副完全听不出伊达话里的讥讽的口气说:“这不是我的错,其实我十分钟之前就知道了,可是我得帮你瞒着我亲爱的未婚妻不是吗?你想要听她的尖叫吗:‘哥哥,你要到哪里去?我不让你去!你不能丢下我自己去……’你想听吗?”他捏着嗓子模仿的声音的确惟妙惟肖。
伊达看着门口:“其实我在奇怪的就是,她怎么会比你出现的晚。至于她的神经质,我亲爱的表哥,从她会开口说话以来我已经听了十年了,我早就习惯了这种声音了。当然,我还是很高兴接下来的岁月里,将要换别人来享受这种关心。”
蒙德无言以对:“别岔开话题了,你说你要去哪里?”
“等她来了一起说,我懒得把同样的事情说两遍。”
蒙德收起了嬉笑的面孔,认真看着伊达问:“是不是和那个女人有关?”
伊达摇摇头:“没有,不管她的事,其实我也不打算带她出门。”
“那个女人……”
“好了,那是我的问题蒙德,让我自己来解决好不好?”伊达不太愿意谈论这个问题的真实原因,其实是因为他自己完全不知道在这个问题上应该怎么办。习惯了利落的处理事情的伊达很不喜欢这种状况,而他身边的人已经看惯了他凡事成竹在胸的样子,谁都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上的拖沓,竟然是源于他的毫无把握。
“我不是要干涉你的事!”蒙德横着眼睛瞄他。
“我知道……我们不再说这个了好吗?”伊达摊摊手,“订婚晚宴怎么样了?”
蒙德看着自己那身华丽的装扮摊摊手:“我按照我的责任,已经站在那里让大家参观过了,还能怎么样?”
蒙德和莉莉娅订婚已经有段时间了,在皇都也已经举行过正式的订婚仪式,可是这次毕竟是蒙德在订婚后第一次来到他的未婚妻家里拜访,按照法兰大公妃的意思,另外一场盛大的订婚晚宴举办了起来,当然,名义上那是用来欢迎皇太子殿下的接风洗尘宴会。
“嗨,看看,她终于来了。”蒙德看着窗外,用一种幸灾乐祸的口吻说。
十二岁的小丫头生得小巧玲珑,那种繁琐的衣裙的装点下,使她看起来象一个精制的大洋娃娃。这个孩子的双眼总是闪烁着星光,那种充满幻想的样子更是宛如一位小天使——虽然伊达很清楚这一点,不过他一般会选择性的忽略了它。
现在这位法兰公国公主殿下,正在仕女们的凑拥下,迈着毫不淑女的、气势汹汹的步伐冲向法兰子爵的私人图书室。
就像伊达预料的一样,转眼之间所有的相关人员已经到齐,而两名侍从也从不同的主人那里分别给伊达带来了“大公(大公妃)希望能够在宴会结束后马上见到‘伟大的魔法师阁下’。”的要求。
很好,伊达确定了整个奥兰城堡的消息渠道一如既往的畅通中。
打发走了父母各自的侍从,伊达首先要面对的,就是眼前的表哥和妹妹的质问。
“那么请问伟大的魔法师阁下,您这次要到什么地方去呢?又是什么让您觉得要做这次远游的呢?”蒙德低着腰虔诚的询问着。
“给我一杯清水,给莉莉娅果汁。”伊达对谷莠子示意说。既然蒙德这样,他就干脆把皇太子殿下的饮料节省下来了。
“是,魔法师阁下。”谷莠子施礼之后恭恭敬敬地说,并且把“魔法师”这几个字咬得格外清晰。
伊达挑挑眉毛,这时坐在他对面的蒙德火上浇油的微笑着说:“可以把您手边的点心递给我吗?伟大的魔法师阁下?”
“啪。”伊达连点心碟子一起“递”了过去。
“喔,伟大的魔法师阁下,您怎么可以使用暴力呢?”莉莉娅提着裙子向伊达行礼说。
“莉莉,连你也……”
“魔法师阁下,身为魔法师,应该随时保持冷静的态度才对。”蒙德很是认真的劝诫说。
伊达往椅子里一靠,一脸的冷漠的说:“随便你们怎么说,反正我已经习惯了。”
“你以为装作不在意就可以让别人少说几句伟大的魔法师阁下,”蒙德一脸坏笑地问,“可是,我们决定从今之后都这么称呼您了喔……伟大的魔法师伊达?法兰阁下,噢……”
“随便……”伊达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么几个字。
谷莠子一转眼已经回来了:“魔法师阁下,这是您的饮料。”不过她并没有忘了给蒙德带来酒水。
伊达扫了她一眼,对大家宣布说:“我要出门去。”
蒙德和莉莉娅事先已经知道了伊达要出远门的消息,所以没有什么意外,倒是谷莠子听了,露出了一抹笑容。
她很希望自己出门去是吗?伊达的目光扫过谷莠子的时候,对方一点也没有隐藏自己的情绪,目光盈盈的回看着伊达。
“你要去哪里?”
“大图书馆,我要去查一些关于空间魔法的资料。”
“你疯了!”莉莉娅神经质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你想要死吗?想要死的话也不需要用这种办法!你想要挑起战争吗?你想要……”虽然不象莉莉娅那样的激动,蒙德也腾的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看着伊达,目光中的愤怒几乎要把伊达点着了。
伊达看着他们激动情绪,心平气和地说:“我自己去,以魔法师的身份去,不会让他们发现我的身份的。”
“白痴都知道你身份!”蒙德忍无可忍地重重在桌子上拍了一把,把那些饮料敲得全跳了起来。
谷莠子急忙扶住了那些杯子,向伊达建议说:“魔法师阁下,要是您不想皇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这样激动的话,最好把事情说得明白一些。”
蒙德斜眼看看她,这个女人有的时候真像伊达,那种轻描淡写的态度令人忍不住生气。
“很简单的原因,为了舞蹈者……你们都看过我的手稿了吧,就是因为那件事。”
伊达确实把他写的书稿在第一时间给身边的人传看过了,不过对于那份书稿的评价,大家都比较善良的没有完全对伊达说出来。现在要别人从那份书稿中找他的行动的答案,还真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情。蒙德和莉莉娅相互看着,似乎在考虑是不是需要把自己压根没有把他的书稿看完并且看懂的事情说出来。
“你是指要寻找关闭那个空间裂缝的方法,让舞蹈者得到自由的事吗?”
谷莠子的接口让蒙德他们松了口气,幸亏还是有人能够坚强的把那份手稿看完的。
蒙德曾经看过伊达的魔法笔记,那上面对于魔法试验的叙述简略明了、步骤清楚、条理分明,就连蒙德这个不懂魔法的人看了,都能对伊达正在进行的魔法试验明白个大概。为什么同样的一个人,同样的一个大脑,在写不同的东西的时候会相差这么多?蒙德甚至怀疑伊达在写那份所谓的游记的时候,是不是把他对于字句的理解能力给丢了?
伊达点点头:“笛魔那关于空间魔法的记载太少了,而且那里也没有专修空间魔法的魔法师,我只能把目标定在大图书馆了。说实话,空间魔法也是我最不擅长的魔法,我对其的研究少得可怜,除了寄希望于前人的经验,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那也不必到那个见鬼的地方去,你很喜欢那些宗教疯子吗!”
伊达耸耸肩:“他们不能拒绝魔法师的入境,这是他们和魔法工会的协议,他们不会主动违反的。”
“他们不需要违反就有一千种办法可以让你无声无息的消失在那个国度中。”
“对他们来说,魔法师是么都不是——除了魔法师的存在亵渎了他们的神灵之外!”
“那个国家的人都是疯子,疯子你懂吗!”
“他们恨不得所有的魔法师和兰姆帝国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你身兼双重身份,他们对你的‘渴望’可以想象得出来,你现在要自己送到他们的门上去?”
“可是除了大图书馆,我想不到其他可以给我帮助的地方。我答应了舞蹈者,这是一个诺言,我不想成为言而无信的人。”对于蒙德他们苦口婆心的劝解,伊达依旧固执己见。
“或者说你只是想要多到一个没有人称呼你魔法师阁下的地方去,越远越好。又或者你把目标定的越困难,就可以弥补你的作品糟糕,没有人能够看懂的事实。舞蹈者并不是你的作品没有人能够看完的原因所在不是吗?你自己也明白的。”谷莠子忽然开口,使得屋内的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从来没有人,敢在伊达面前这样说话。
伊达?法兰是个温和的人,可是他的温和是建立在一种令人不由自主地对他敬重的状态下的,无论是由于他的身份还是由于他自幼就与年龄不符的心智,都使得从来没有人能够这样的当面揭他的短。
伊达抬头看着谷莠子,目光中闪烁着愤怒,可当谷莠子一直那样坦然地看着他的时候,他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然后一脸郁闷地把杯子放回桌子上,悻悻地走了出去。当然的,走廊上又连续不断地传来“魔法师大人”“参见魔法师大人”“魔法师大人午安”这样的侍女、侍从们向伊达问候的声音,这些声音由探到地远蔓延着,似乎直到伊达走出了这座建筑才停下来。
“哈哈哈……”蒙德毫不客气地大笑了起来。莉莉娅和谷莠子也一点没有给伊达留面子的打算,茶桌边一边笑声飘扬。
蒙德看着谷莠子:这个女人很有趣,而且是伊达的克星,但是这正是她的危险之处,伊达究竟在想什么?这个女人出现了已经两个多月了,为什么至今不见他采取什么行动。或者他们之间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只不过伊达没有让别人知道。
谷莠子很平静的迎着蒙德的目光,微笑着问:“皇太子殿下,我对于这个大图书馆不太了解,您和公主殿下既然这样的反对子爵大人到那里去,一定是有原因的对吗?不知道我能不能知道?”
“你连大图书馆都不知道?”蒙德反问。
“确实如此,请原谅我的记忆和现世还无法重合。”女子优雅的行礼,她使用的礼节古老而严谨,就连眼前的皇族也不一定能够做得比她更标准。
不过她的解释和没有一样,因为蒙德和莉莉娅根本就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蒙德与莉莉娅相互看看,终于由莉莉娅开口说:“大图书馆是大陆上最大、藏书最丰富的图书馆,那里有很多混乱时代之前的书籍留存。”
“喔……因为混乱时代之后,时空魔法已经式微,所以他希望在那里找到以前的魔法记载。”谷莠子点头,“可是难道他认为仅仅看到前人的记载,他就能够掌握那些魔法?”
“他一向自信的过头!”蒙德恶狠狠地说。
谷莠子脸上露出浓浓的笑意:“是吗……那真是太好了……他就应该是那个样子……”
莉莉娅不悦地说:“不许胡乱给我哥哥下定义,好像你很了解他似的!”
谷莠子恭敬的向她低下了头:“对不起公主殿下,您能不能说一下,为什么反对子爵大人到大图书馆去呢?”
“因为大图书馆在神圣帝国的境内。”莉莉娅咬牙切齿地说。
谷莠子静默,然后默默点点头。
神圣帝国的名号听起来似乎很吓人,可其实那是一个不算太大的国度,领土面积连法兰公国的一半都不到。
在五十年前,那里还只是磐石帝国的一个行省而已,爆发的内战分裂了整个磐石帝国,这个行省趁机独立了出来。当时宣布独立的省份很多,所以在最初的时候这个取了“神圣帝国”这样可笑的名字的地方,并没有得到世界过多地注意,而这个新建的国家也深谙韬光养晦的策略,在最初的岁月中悄无声息的发展着,直到邻国的一次入侵,才让它展现出了耀眼的光彩。在那次战争中,神圣帝国不仅仅吞并了那个原本想要吞并他的邻国,而且向整个大陆展现了它力量。
“那个国家没有国王,统治权掌握在宗教的手中,那个宗教就叫做神圣教廷。”蒙德不屑地说,“而且他们还大言不惭的宣布说他们信仰的才是真神,其他的宗教供奉的,都是伪神,都是恶魔的化身,号召人们该而只信奉他们的神明并且把异教徒都铲除掉。”
谷莠子皱眉说:“除了他们的神灵其他的都是伪神?他们不知道这个世界本身就是由七位神灵合力建造的吗?只信奉一个神明可以理解,但是他们怎么能够把其他的神明贬低为伪神?这是亵渎神明的行为!”
“他们会认为你的话才是亵渎神明的。”
世界是由七位神明联手创造的?世界不是由创世神创造的吗?很显然,谷莠子说的不仅仅那个神圣帝国的人不知道,就连蒙德和莉莉娅都不知道。
神圣帝国一直致力于他们宗教的宣传,而他们的那一套也很能忽悠人,所以现在的大陆上,已经有很多国家舍弃了原本的崇拜而把他们的宗教定为了国教,而在其他的国家信仰这个宗教的人也不少。随着实力的壮大,神圣帝国的野心也就渐渐显露了出来,他们显然是想要利用宗教的力量控制整个大陆,成为凌驾于其他国家之上的“太上皇”国家。
幸运的是在五十年前,神圣教廷刚刚开始扩张的时候,上一任的兰姆皇帝就敏锐的感觉到了问题,兰姆帝国从一开始就拒绝了这个宗教的进入,甚至不惜用抬高其他神教地位的方式来削弱其对民众的影响。在神圣帝国宣布要建立唯一的神权,把不信奉他们的人都成为万恶的异教徒的时候,兰姆帝国也以牙还牙的宣称神圣帝国为渎神者的国家,并且了驱逐一切神圣宗教的信奉者,原本潜伏着的暗流顿时被摆上了桌面,神圣帝国和兰姆帝国成了毫无掩饰的敌人。
五十年来,神圣帝国确实建立了庞大的势力,但是他还是低估了兰姆帝国的力量。几次小规模的武力接触之后,兰姆帝国证实了自己作为大陆上最强大的国家的势力。兰姆帝国可以利用自己强大的军事力量,用最骄傲的姿态拒绝任何他们不想要的东西,而当所谓的神的权威在兰姆帝国面前起不到作用的时候,神圣帝国面对对方强大的国力,也只能隐忍。这样的打击使得神圣教廷在大陆上的发展进入了一个停滞阶段,在某些地区,它的影响力甚至出现了消退的迹象。
可以想象神圣帝国对于兰姆帝国的恨,而伊达?法兰这样的兰姆帝国的重要人物要是出现在神圣帝国的领土上会有什么遭遇,那简直是怎么想象都不会过分的。
谷莠子若有所思的点着头:“竟然还有这样的国家……在魔法师时代,利用宗教控制人心的行为,可是会被定为邪教,要被火烧死的……”
“现在这个时代,你在神圣帝国说这样的话的话,才会被绑在火刑架上烧死。”蒙德斯笑非笑的提醒她。
“决不能让子爵大人到那种地方去。”谷莠子微微眯起眼睛决绝地说。
“你要是有办法我们会很高兴的。”
谷莠子沉默片刻,行礼说:“请允许我先告退。”在蒙德抬手示意之后款款的退出了房间。
屋里沉默了很久,莉莉娅才说:“我不喜欢这个女人。”
蒙德似乎画了很长时间措辞,但是最后只是赞同的点点头:“我也是……要是伊达一直不下定决心的话,这件事就让我来处理好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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