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渐降临,艳艳的耐力已达到了极限,连油炸翅中也不肯买账了:“柳柳,你饶了我吧,我的脚快断掉啦。”
我赶紧安慰她:“我们找家吃的地方先休息一下吧,补充补充能量。”
艳艳嘟着嘴道:“我只想打的回去,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老实说我的脚也很疼痛,但却不想回去,只得又哄她:“你挑个地方好啦,我埋单。”
艳艳绝望地嘀咕道:“我的命迟早断送在你手上。”一边到处张望,然后指着左边道:“就去那家KTV,你搞一个包厢,我要好好在沙发上躺一阵子才有希望活过来。”
我又好气又好笑。两个人相互掺扶着跌跌撞撞往那家KTV走去。幸好这个时候还算早,我们在服务生惊异的目光下弄了个小包厢,然后歪歪倒倒地爬上楼去。
艳艳死命把自己扔在最长的那张沙发上,叫道:“我不干了,我罢工!”
我拎起一包薯片砸过去道:“闭嘴!”
艳艳果然经受不起糖衣炮弹的袭击,闭了嘴,很快听到扯薯片包装袋的声音,然后是吱吱咯咯咬薯片的声音。
我打开一罐可乐,无聊地灌了两口,自知今天晚上的行动既幼稚又可笑。当然,这些只能在心里想想,绝对不能让艳艳知道的。
艳艳吃了点薯片,又来了精神,点了几首节奏感强的歌在那里扯着嗓子吼起来。顿时整个包厢震耳欲聋,我赶紧借口去洗手间避难。
过道上不时传来某个包厢里的高吼声,看来人的嗓门穿透力真是不容小视,这些隔音材料还远远没有达到标准。
每个包厢门口都站着一两位服务生,我向其中一位打听了洗手间的位置,便踩着过道柔软的蓝波纹地毯走去。
女洗手间门口,我正要推门而入,突然看见一个有些面熟的女孩子走出来,面无表情地洗手,然后离去,她的头发烫成卷曲状——等等,我在校门口的红色小车里见过这个女孩!
我压抑住心中的狂喜,洗手间也不进了,直接奔出来盯住那个女孩,尾随她而去。直觉告诉我,天海就在这里。
卷发女孩丝毫没有察觉到被人盯梢,自顾自地款款而去,进了一间包厢。我跑过去包厢门看,号码是:A206。得了这一条消息,赶紧想跑回我自己的包厢找艳艳拿个主意——老天在上,我忘了看自己包厢的号码,这家KTV算是市区里比较大的,里面曲曲折折的犹如迷宫,每个包厢门一模一样,艳艳,你到底在哪里……
实在被逼无奈,我只好决定去吧台查一下我的包厢号码,真是丢人。
好不容易在服务生的指点下,我摸到楼梯下来,吧台前有一帮人围在那里结账,我第一眼就望见天海,他立在那群人中间,却仍是如此醒目,没想到世上有这么巧的事情,我大街小巷地找不着他、却在这里迎面碰上。
令人不舒服的是,卷发女孩竟挨着他那么近站着,身子几乎要贴上天海了,正跟天海唠唠叨叨地说话,天海则听着,偶尔说一两句,他们没有注意到站在楼梯边的我。
我要不要过去叫天海?我不敢去。因为他身边已多了个女孩,我不知道自己这样过去算什么意思呢?本来是很单纯地想找他道歉,然后两个人和好,现在却演变成了这样。
天海他们很快结好账,然后往楼梯口这边的大门过来,我不知道该避开还是该继续呆在这里做摆设,正在踌躇不定时,他们已经到了身边。那个卷发女孩突然指着我对天海道:“为什么她总盯着你看,想不到你的FANS连这里都有喔。”
天海望了我一眼,迅速移开视线,面无表情地道:“习惯就好。”
卷发女孩给了他一拳,笑道:“我不许别的女人看你。”
天海耸耸肩道:“美美,你最好不要惹事。”
卷发女孩乖乖地点点头。
……
我望着他们,没有勇气再说什么。我甚至不太明白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好比一夜睡起,我已落入了另一个时空。望着天海与另一个女孩从我身边离去,我的心隐隐作痛。
最大的伤心,莫于过心爱的人擦肩而过却无视你,何况他身边还多了个女孩。
天海,我错了。
……
我有气无力地再度爬进包厢时,艳艳已在沙发上睡着了。我苦笑着把她推醒,准备结账回去。艳艳也看出来我的脸色不对,我只得告诉她刚才遇见天海的事情。
“岂有此理,我们追!”艳艳从沙发上蹦了起来,估计刚睡了一觉,精力充沛得很。
“追上去有什么用,回去吧,”我疲惫地把钱包扔给她:“如果你还可怜我,就去结账,然后叫一部出租车。”
“你怎么没有一点斗志啊,每次男朋友被别人抢了就束手无策在那里等死,主动点,老妹。”
“你试试。”我恶毒地道。
“我又没有男朋友,哪有这种机会嘛。”艳艳讪讪搭着话地出去了。
我们两个终于叫了部出租车回来,谁知道今天的恶运并没有完,在校门口下车时,就看见天海那一大帮朋友,以及天海。
看样子他们是送天海回来的,天海跟他们挥挥手直接进去了。
艳艳兴奋地用力掐我的手道:“快追!天海喔!”这是个好主意,我跟艳艳赶紧往校门口冲过去,艳艳扯开大嗓门嚷道:“天海等一下!”
天海转头看见我们,见鬼似的撒开丫子狂跑,迅速消失在夜色中。而我们,被那个叫美美的女孩张开手拦在校门口。
美美冷冰冰地道:“你们想干什么?”
艳艳心里早就对她抢天海的事不满了,这回也不客气,“我们回学校,你有什么资格拦我们!”
美美骄傲地道:“我才不管你们回哪里,但是你,林丝柳,以后不许再跟天海说话。”
原来她一直是认识我的,刚才在包厢那里,是故意装不认识,跟天海议论我来气我呢。
美美继续道:“天海是我的男朋友,再说,你们也不配叫这个名字。”
这句话如凭空一个炸雷,我虚弱地问:“天海真的是你男朋友吗?”
艳艳狠狠掐了我一下道:“她的话你也信,天海N年前还是我男朋友呢。”
美美信以为真,尖声道:“以前的事怎么算得了数,我现在是他女朋友,他亲口跟我说的。”
这时他们中间的其他三个女孩子围了上来,道:“美美,少跟她们啰嗦,不然我们现在就给她们点教训。”
我本来听得天海做了美美男朋友,已丧失了斗志,这回见她是要以多欺少的情形,不由激起豪气——如果那就叫豪气的话。
“艳艳,这不关你的事,你回宿舍去,我倒要看看她们凭着人多想干什么。”
艳艳悄悄地道:“这些人看样子是天海朋友的女友呢,如果打起来是不是比较难收场?”
我咬牙切齿:“现在管那么多干什么,真要惹恼了我林丝柳,我连吕天海照样揍得他认不出教室在哪里。”说罢,把校服外套一脱,丢给艳艳道:“帮我拿回去,省得我明天早上晨操时没得穿。”
艳艳有些恐惧地看着我道:“一比四,你行吗?”
我道:“以前不揍陈瑞雪,是因为她毕竟跟我有交情。这帮人素不相识还在我们校门口欺侮人,你觉得不打一架对得起自己吗。”
艳艳道:“我叫宿舍的人来帮你。”
那个高个子女孩冷笑道:“我当然不会放你过去搬救兵,如果真要打,我保证我男朋友绝不动手。”
这时一个穿蓝色衬衫的男生道:“你只要不抢美美的男朋友就行了,我们也不是想打架的人。”
我满腹委屈,噙着泪嚷道:“你凭什么说我抢她的男朋友,你哪点看出来我抢了她的?我知道你们是一伙的,想联手请便,如果还在这里假仁假义,就可以闭嘴了。”
衬衫男顿时语塞。
这时高个子女孩已冲过来当胸给了我一拳道:“我只动手。”
战局一开,顿时混乱起来,我不知道艳艳,我甚至不知道吕天海,我满脑子里转的全是打架两个字,不知道自己挨了多少拳脚,也不知道自己揍了谁。
耳边充满尖叫和喝骂。
最后,我头上一阵剧痛,什么都不知道了。
……
当我再度恢复知觉时,身边一片安静。离开“战场”了吧?我吃力地睁开双眼,四周一片雪白——我莫非又进了医院?这是不容置疑的,我的脸上又罩了个氧气罩,手上又挂了瓶点滴。
艳艳的俏脸凑了过来,惊喜地道:“死丫头,你终于醒啦,吓死我咧。”
我确实醒了,只不过全身上下痛得要命,特别是头,痛得快炸掉啦。而艳艳这丫头手上也缠了好几处白纱布,模样怪搞笑的。
“你不会失忆了吧,喂,认识我不?说句话啊。”艳艳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紧张地道。
我忍不住笑起来道:“我只记得牛肉面连你那份牛肉都是我的,还有油炸鸡翅中,你欠我的。”
艳艳松了口气,嗔道:“你倒狡猾,明明你是欠我的,不过看你这样子,明天估计是出不了院啦,我允许你先欠着好喽,不过要算利息的。”
“意思是,现在还是打架的晚上?哎,咱们打赢了没有?”
“你脑袋上挨了一下就晕过去了,他们以为出人命啦,然后一哄而散。我拼着吃奶的力气才把你扛到医院,唉,你可真重。”
“看来,是不是该想法子通知一下那帮人说我没有死,不然他们估计今天晚上就要收拾东西逃命去了。”
“好心肠也不是这样用的吧。”
“我是开玩笑的,谁爱管他们,再说要通知也不知道怎么通知嘛,对了,你该打个电话回宿舍,告诉她们我病了,你在医院照顾我,不然晚上老师查起房来咱们两个吃不了兜着走。”
“啊呀,你不早说。”艳艳惊叫一声,赶紧摸出手机来拨号码。
“你早该想到了吧。”
“我这不是太担心你了嘛,嘘……智丽啊,柳柳病了,我在医院照顾她……哈哈,跟相思病差不多啦……反正死不了……估计明天也要缺课一起帮忙请个假好了……现在在仁梵医院……知道知道,回来我会拿医院病历的……什么?……那臭男人再打电话来跟他说柳柳死了……”
艳艳气呼呼挂断电话。
我似乎猜到了,问道:“是不是吕天海打电话去宿舍了?”
艳艳道:“很明显,大约是想问问你死了没有。”
我满嘴的苦涩道:“是啊,我们那么追着他喊,他都不肯回头,现在巴巴地打电话找我,不是为他的美美探听伤情是为什么?”
艳艳道:“柳柳,我觉得你为这种男人打架,不值得!”
我咬着唇,轻轻地道:“无论如何,我不后悔,反正是看透他了。”
艳艳道:“不说那个家伙了,对啦,你身上还有多少钱?今天晚上要把住院手续办好,医生说你明天还要做个头部CT。”
我顿时呆了。虽然家里宽裕,但爸爸妈妈每次给的生活费并不多,刚好比能吃饱还多点钱那样子,住院显然远远不够。
“柳柳,不然,要告诉你爸爸妈妈吗?”
“不行。”我妈要是知道我是因为打架而光荣入院,不哭死也要气死。
艳艳当然了解我的情况,出主意道:“你就说摔的嘛,咱们去求求医生保密。”我仍是不肯,道:“实在没钱,我大不了不住了。”
艳艳急了,道:“我去给你借好啦。”
“你打算上哪借?大家都是学生,能有几个钱啊。”
艳艳顿时语塞。
“别管了,明天做完CT,没有事咱们就出院,如果有事,再想办法,睡吧。”
艳艳打了呵欠道:“奇怪,你一叫我睡,我就真的想睡了。”
这时门外突来传来很有节奏的敲门声,艳艳道:“护士大叔,请进。”我盯了她一眼道:“你干嘛叫人家护士大叔。”艳艳道:“本来就是大叔啊,不信你等他进来看,我敢赌一份油炸鸡翅中。”
我们正在争执,病房门被推开了,进来的人比护士更令我吃惊。
是天海。
他站在门口,就那样温柔地望着我,并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我的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在他的注视下,委屈和悲伤缓缓涌上心头,泪缓缓涌上眼角。
天海柔声道:“你受伤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凄然道:“用不着我说,你终究会知道的。”
天海道:“谁干的?”
艳艳冷笑起来道:“你不必如此装腔作势吧,甚至大可不必来看她。”
天海道:“我是打电话到你们宿舍听智丽说了才知道你在医院,但她说你是病了,直到查你的病房号码我才知道你是受伤了。”
我强忍住泪,一个字一个字的道:“你回去吧,我不想见你。”
天海道:“你仍然不需要我吗?”
我决然道:“请你出去。”
天海的脸色变得灰暗,喃喃地道:“原来你真的一直都不需要我,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的泪水涌了出来,顺着眼角滑进头发里,湿热湿热的。
艳艳道:“要我帮你赶他走吗?”
天海慢慢转身道:“不必,我自己会走。”我多想扑过去拉住他,可是我恨他。我咽下满腔痛楚,努力平静地道:“你大可以回去告诉你的朋友,我不会死的,叫他们继续安心在华梵市呆着,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追究。”
艳艳道:“凭什么不追究,至少医疗费得赔。”
天海霍然转身,道:“你说是他们干的?”
艳艳道:“莫非你还要装吗,柳柳像个事的人吗,除了你那帮好朋友,还有谁敢对柳柳下手?吕天海,你再装下去,我就彻底瞧不起你。”
天海呆了片刻,柔声道:“柳柳,你等我回来。”
我决绝地道:“你走,我以后都不要见你。”
天海已迅速消失在门口,只听一阵急促的跑步声,渐渐远去。
艳艳道:“以后别在那个男人面前哭,自己拿纸巾擦干净,脸上眼泪鼻涕一大堆,咦,恶心死啦。”
我正在伤心,听了这话忍不住又笑起来,道:“有你在,我就算死了都能给你气活过来。”
艳艳道:“柳柳,钱的事我已想好了,明天把那台电脑先去当了,大不了攒到钱再赎回来嘛。”
我叹了口气道:“傻女人,电脑能当几个钱哪,实在不行,我还是告诉爸爸妈妈好了,顶多是不让我在华梵市念书,转去别的城市,反正我现在伤成这样,妈妈是舍不得再打的,骂几句我忍忍就过去啦。”
艳艳道:“等明天再说,你脑壳那么硬,说不定没事的。现在看你就好好的。”
“睡觉。”
“好吧,睡觉。”
这时又听得一阵敲门声。艳艳道:“我们真糊涂,你还没拔针呢。”我叹了口气道:“请进。”
进来的还是吕天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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