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思齐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白小舟的公寓,也不敲门了,直接掏出一把万能钥匙,插进锁眼里略微一鼓捣,门“啪”的一声开了,他拿着一棒球杆冲进去,却蓦然愣住。
萧雅躺在床上,似乎昏过去了,白小舟正拿着湿毛巾给她擦汗。
“小舟,她怎么在这里?”瞿思齐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白小舟的脸色很不好,膝盖一软,差点儿摔倒。瞿思齐连忙将她扶到椅子上:“我看你像是刚跑完一万米似的,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被什么东西附身了。”白小舟往床上一指,“就像你说的,要杀我灭口,还咬我耳朵,我看她是想把我撕碎。”
“后来呢?”
“后来……”白小舟迟疑了一下,“后来我朝她头顶的黑雾刺了一刀,那东西好像受了伤,跑了。”
“就这样?”瞿思齐有些不信。
“你还想怎样?”白小舟扶住自己的脑袋,“不用管我了,去看看她,她昏过去了,怎么都叫不醒。”
瞿思齐掰开萧雅的眼皮看了看,从口袋里掏出一片白色的羽毛,放在她的鼻子上,羽毛一动不动。
“原来如此。”瞿思齐说,“她的和魄和力魄散了。”
“那是什么?”
“人有三魂七魄,和魄和力魄分别是七魄之一,人要死时七魄先散,然后三魂再离。生病时就是和魄散了,所以要用药物去阻止它散发。如果和魄和力魄散了就容易鬼上身。”
“这么说她是被鬼上身了?”
“不是鬼,常常附于人身的,不是什么鬼魂,而是魑魅魍魉一类的精怪。”
“对了。”白小舟恍然大悟,“我就觉得那黑影怎么那么眼熟,原来是老鼠。”
“老鼠作祟?这倒是时常有的事情。怪只怪她的和魄和力魄散了,如果我没猜错,这两魄是被吓散的。常有精怪变做恐怖形状吓唬世人,惊走两魄,方便附身。萧雅被附身之前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筱槐楼?”
“只有等她醒了才知道。”瞿思齐说,“我背她回研究所去,这里不安全,你还是去研究所里休息吧。”
白小舟只好答应,现在就算逼她在这屋里住,她也不敢了。
“大半夜的把我从床上挖起来,你最好给我个合理解释。”秦哲铭走进研究所,脸色臭得可以熏跑苍蝇。
瞿思齐小声对白小舟说:“他肯定又跟哪个女人鬼混去了。”
“名模,这届国际模特大赛亚军。”秦哲铭瞥了他一眼,“究竟有什么事?”
瞿思齐朝椅子上一指:“招魂。”
白小舟一惊,她在苗寨看过苗族长辈招魂,给丢了魂的孩子戴上一只银手镯、一只铜手镯,然后由孩子的母亲亲自喊魂,她现在都还记得那喊魂唱词,翻译成汉语就是:
魂归来啊归来,
你在远方也回来。
你在近处也回来。
你在山前山后都回来。
你在悬岩洞穴都回来。
我宰牲杀猪等你,
我煮米饭和肥肉等你。
魂啊!归来,归来。
母亲喊完之后,原本还浑浑噩噩的孩子忽然醒了过来,就像做了一场梦。那孩子说,他在后山玩,玩着玩着就觉得自己像是飘起来了,一直找不到回家的路。直到听见母亲叫他,才顺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找过去,之后就醒了。
苗族招魂的传统和楚辞里宋玉所写的《招魂》很像,据说《招魂》就是宋玉为病重的襄王招魂所作。
据说汉人也有招魂仪式,只是不知道具体有些什么内容。
秦哲铭掰开她的眼睛和嘴巴看了半天:“走了和魄和力魄。招魂是可以,不过,思齐,初夏还没有回来,你真想招魂?”
“等不及老师回来了,再这样下去,最多三天,她的其他五魄也会散失,到时候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她。”
秦哲铭沉默片刻:“好吧,准备仪器。”
白小舟睁大眼睛,还有仪器?
秦哲铭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奇怪的仪器,看起来像心电仪,只是连着好几根电线。他将电线连在萧雅的身上,白小舟依稀记得那些连接点都是穴位。
瞿思齐则脱下萧雅的外套,用一根竹竿挑着,挂在通风口边。
白小舟想起曾在电视里看过,古人喊魂都是将失魂者的贴身衣物挂在北面。魂回来后附身于衣,将那衣服盖在失魂者的肚子上,失魂者就会回魂,这件衣服,就叫“腹衣”。不过这里是地下室,就凭通风口,魂能回来吗?
瞿思齐看出她眼里的疑问,神秘地说:“放心,这通风口是有讲究的。”
“你要喊魂?”
“没错,就是他喊。”秦哲铭鼓捣着那台奇怪的仪器,“这就是他的本事。”
“少废话,开始吧。”
秦哲铭调试仪器,萧雅像被通电一般,身子猛地弓起,瞿思齐站在衣服下,闭上双眼,嘴唇煽动,默念着什么。没有丝毫的风,他的头发却像被风掠过的麦田,像有什么东西整齐地刮过去,聚在衣服上,衣摆微微浮动。
白小舟凝神静气,看见那衣服上聚着一团白气。
过了两分钟,秦哲铭再次调试仪器,这次加大了电流,萧雅浑身抽搐,瞿思齐亦再次默念,又有一团白气从通风口飘进来,聚集在衣服上。
喊魂通常都喊三次,白小舟屏住呼吸,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秦哲铭将电流调到最大,萧雅的身体忽然跳了起来,瞿思齐脸色一变:“就是现在,小舟,快来帮忙,把衣服放到她肚子上去!”
白小舟连忙抓起衣服,往萧雅的肚子上一按,萧雅猛地睁开眼睛,嘶声大叫,随后惊恐地看着面前三人:“你们是谁啊?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记不记得之前在哪里?”
“我……”萧雅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我记得我在蒹葭园,和杨浩一起……后来来了一个影子,我害怕,先跑了,但没跑远,又折返回去,我,我看见,看见……”她抓住自己的脑袋,浑身颤抖。
“别怕。”白小舟抓住她的手,这个时候瞿思齐才发现她戴了手套,“现在没人能伤害你,说吧,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萧雅抬起头来看她,四目相对,面容渐渐平和:“我看见了……鬼楼。”
“是筱槐楼吗?”
萧雅点头:“杨浩和李冬南像着了魔一样,进楼里去了。”
“李冬南?”三人面面相觑,“李冬南是谁?”
第二天,三人得到了李冬南的死讯。
李冬南死在澡堂里,浑身重度烧伤,皮肤都融化了,空气里充斥着令人作呕的酸臭味。秦哲铭捂着口鼻仔细检查了尸体,又抬头看了看水龙头,侧过身子去问站在外面的一个男生:“你和他一起来的?”
男生吓着了,脸色发白:“是。”
“说说吧,怎么回事?”
“冬南最近神神叨叨的,我就不该跟他一起来。”
“说重点。”
“冬,冬南说一个月没洗澡了,叫我陪他来。我在隔壁那格里洗,洗着洗着就听他惨叫,我跑过来掀开帘子,看见里面好多雾气,他,他躺在地上,已经,已经……”说到后来已经语无伦次,瞿思齐被臭气熏得睁不开眼睛:“他怎么死的?”
“全身重度灼伤,看起来像淋了浓硫酸。”
“浓硫酸?有人冲进来泼了他浓硫酸?”
“这种大面积灼伤,不是‘泼’就行的,是‘淋’。”
众人齐刷刷地抬头,看向那个水龙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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