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拇指湖畔,夜深人静时分。
江壑市畅武集团总裁杜受独自一人坐在半阕亭的栏杆上,极目四望水波荡漾、花香袭人的拇指湖,想以温情山水、隽永诗文来舒展自己郁闷的心情。
往常这种方法最为有效。
不管多糟的情绪,也不管多沮丧的心情,只要咀嚼一下风瑶月讲述的关于半阕亭的美妙传说,所有的烦恼便消去一大半,再感受一下意境幽远、景致宜人的拇指湖,那么,一切的烦恼忧愁便都烟消云散。
可今次却完全没有效果,都已在半阕亭里待了一个多小时,心灵的阴影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愈加浓重,以至于对“风瑶月”这思之温馨、近乎信仰的三个字也畏惧起来,生怕自己怯懦的灵魂玷污了这圣洁的名字。
在这个繁华浮躁而又冷漠的世界上,杜受仿若踽踽独行、人人喊打的受伤野狼,原先前呼后拥、称兄道弟的朋友们,刹那间全都变了脸,要么明哲保身,要么形同陌路,要么落井下石,茫茫人海间居然只有风瑶月——这个素不相识的人,热忱关心他,真挚理解他!
一年半以前,市歌舞团演员穆葩到公安局投案自首,说时任畅武集团副总裁的杜受指使她刺杀集团总裁殷士赋。言之凿凿、铁证如山,致使杜受被判三年有期徒刑,含冤入狱。这且罢了,相知相守近二十年的结发妻子岳昭惠居然也相信了所谓的人证物证,认为他是罪有应得,翻脸无情,坚决地离了婚,带着九岁的女儿杜点点到美国亲戚那儿去了。受此一连串的打击,杜受的精神彻底崩溃,每日在狱中只是浑浑噩噩地昏睡,没有半点生机。忽然有一天,狱警给他送来了一封信,开始时他还以为是哪个卑鄙无耻的家伙写信来跟他示威,连生气的心情也没有,随手扔在地上,置之不理。哪知从那天开始,这信便每天一封,天天不断。一直到了第二十三天,杜受有些好奇了,心想:信里到底写些什么呢?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抓起一封拆了开来……
杜受永远也忘不了当时的心情。
想象一下看,当全世界的朋友、熟人、同事都冤枉你、诬蔑你、背弃你的时候,却有一个执著的陌生人演绎着美丽的善良和人性,不停地给你写信,鼓舞你奋起反抗,信中的话语充满着同情、充满着真诚、充满着信任、充满着对陷害于你的奸贼的痛恨,那份知心,那种情义,该是何等的深重!当时,杜受的的确确便如在暗无天日的荒野中见到了一盏指引方向的明灯,顷刻间便激动得泪流满面。而相较于这种刻骨铭心的感觉,随后的沉冤得雪、恢复公职,乃至现在官升一级荣任集团总裁、党委书记的所谓喜事都显得微不足道、滑稽可笑!
杜受细细咀嚼着那时那刻的心情,不知不觉间眼角便溢出了泪水!
正当他自嗟自叹、感慨不已的时候,亭外忽然轻手轻脚走进了一个俊朗挺拔的年轻人。
这年轻人名叫到诗,是杜受的辩护律师,就职于江壑市赫赫有名的量知律师事务所。此次杜受能平冤昭雪,应该说到诗功不可没。
到诗悄无声息地走到杜受背后,偷偷探头打量他的脸庞。
明亮的月光迎面照在杜受的脸上,把他眼角的泪珠反射得分外晶莹闪亮。
到诗一眼便瞧见了,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退出半阕亭,一直退到台阶底下,这才装作刚刚来到的样子,一边快步走进亭子,一边大声招呼道:“杜总,深更半夜把我从温暖舒服的被窝里招来有何指示?”
杜受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迅速擦去眼泪,而后转身亲热地握住到诗的手,哈哈一笑,道:“哎哟我的到大律师,你终于来了。”
到诗开玩笑道:“杜总,想不到你如此诗情画意,居然会选择这么偏僻这么幽静的地方跟我约什么会,幸好我不是什么窈窕淑女,否则一个人吓都吓死了,哪还敢来啊?!”
杜受却不搭话,轻轻叹了口气,双手撑着栏杆,望着眼下随风摇动的柳枝,过了好半晌才开口问:“到诗,还记得我给你看过的信吗?”
“信?”到诗稍稍一愣,随即想了起来,道,“记得,当然记得,那文笔漂亮极了,我还问你他是谁呢,可你小气,不肯告诉我。”
杜受道:“不是我不肯告诉你,实在是当时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她是谁。”似乎是怕到诗追问,指指眼前的雕栏玉柱,岔开话题道,“你知不知道这半阕亭的典故?”
半阕亭到诗来过好几次,有一次还陪一位画家朋友在此写生了大半天,却从来没听说过半阕亭有什么典故,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啊。”
其实,杜受自己原先也不知道的。
他知晓半阕亭的典故还是四天前的事。
而且,也正是四天前他才知道了风瑶月的名字。
那是上周五的晚上,忙碌了一个星期的杜受倍感疲惫,心情烦躁无比,便分外地想念起风瑶月来。恼人的是,一直以来,无论杜受如何苦苦哀求,风瑶月就是不肯告知姓名,就是不肯与他见面,以至他直到现在除了她的心灵,除了知道她的QQ昵称叫“风语无痕”,其他的还一无所知。早在狱中读信之时,杜受便对风瑶月产生了一种依赖心理,她字里行间蕴藏的美丽心灵成了他奋斗的原动力和精神支柱,可是,对于这样一个给予自己力量的人却非但不知道她的长相,甚至连性别都不敢断定,你叫杜受如何安心?又如何甘心?杜受决定再一次提出见面的请求。他打开电脑,进入QQ聊天室,给风瑶月发了一个又一个言词恳切的信息,最后跟她说:“既然您不肯见我又何必救我于水火?您这样不是陷我于不义吗?请您替我考虑一下,对于自己恩重如山的恩人,除了她善良而又圣洁的心灵之外,其他的居然一无所知,包括姓名、容貌、职业、年龄,乃至性别,您说,这是何等的忘恩负义!因此,我再次恳切地请求您告诉我名字,并跟我会面!”很快,风瑶月回复说:“杜总,您知道我为什么署名‘半阕亭’吗?其实,您完全不必感激我的,我的一切举动,全都是为了自己。我只是希望自己能够同半阕亭传说中的夫人一样,做个充满人性、没有良心污点的人!”接着,风瑶月便细细跟杜受讲述了半阕亭动人的传说。遗憾的是,她还是不肯同意跟杜受见面。杜受失望极了。不过,风瑶月最终还是给了杜受一个惊喜,那就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风瑶月!
此时听得到诗说不知,杜受心头一下涌起风瑶月所说的故事。
他抬头望着似近实远的南北双峰,低声吟道:“望月鸣蛩,笛声初弄,暗香荷影层层动。迩来夏雨闭春寒,无端双眸空凝重……”
到诗对诗词懂的不多,擦擦鼻尖,呵呵笑道:“杜总,你念什么?我都听不明白。”
杜受微微一笑,继而心思飘远地讲述道:“相传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遭受贪官陷害的落难才子漂泊到拇指湖的时候,举目无亲,身无分文,陷入了绝望的境地。他感时伤怀,挥笔写下了一篇文情恣意的《穷途末路赋》,折了一个纸船,把文章放在小船上,随波飘去,然后便躺在湖边,静静地等死。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正当书生就要饿死的时候,忽然来了一个丫鬟,问:‘您就是那个写《穷途末路赋》的书生吗?’才子虚弱地点了点头。丫鬟说:‘我家夫人无意中看到了您的文章,特地吩咐我来给您送吃的和银子。’说着把一大篮子香喷喷的饭菜和三百两银子放在书生面前。才子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疑惑地看着丫鬟,说不出话来。丫鬟解释道:‘我家夫人说了,虽然她与您素不相识,但您的文章写得情真意切,真实感人,知道您急需帮助,便派我来了。’才子问:‘你家夫人是谁?为什么要帮助我?’丫鬟回答:‘我家夫人说了,救人于危难是做人最起码的本分。’才子又问:‘难道你们不怕我是个骗子吗?三百两银子可是一笔巨款啊!’丫鬟笑道:‘我也这样问过夫人,可夫人说这时候首先应该考虑的是您的处境,倘若您说的是真的而又没有帮助于您,那良心何安?’说完,叮嘱了句多多保重,转身走了。才子望着丫鬟逐渐远去的背影赶紧追问:‘请问夫人叫什么名字?’丫鬟头也不回地回答:‘夫人说了,姓名无需相告,但愿您永不放弃,做个好人!’”
倘若是在“诬陷事件”以前,到诗听了这样一个故事肯定会嗤之以鼻——都什么年代了,还讲这种酸不溜丢而又虚伪的故事,哄小孩啊?!但这段时间亲眼目睹了杜受所经历的种种非人遭遇,明白杜受的内心感触,因此,他理解了故事的含义。他被深深感动了,忍不住抚掌赞叹道:“多美的传说啊!多美的人性啊!”
杜受喃喃而道:“是啊,多美的传说,多美的人性啊!”悠然神往了会儿,接下讲述道,“才子牢牢记住了那位夫人的话,真实做人,努力奋斗,终于有一天,他东山再起了。他迫不及待地回到拇指湖,想找寻救命恩人,可惜费尽心思也无所获,无奈之下,只好来到当年落难遇救的地方,盖了一座亭子以示纪念。”
到诗抬头看了一圈亭子顶部,问:“难道就是这半阕亭?”
“正是!”杜受点头道。
“那,那怎么叫半阕亭呢?怪怪的。”到诗疑惑地道。
杜受却不回答,拉着到诗跳下亭子的台阶。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树丛忽然哗啦响了一声,似乎有什么人潜伏在那里。
杜受、到诗齐声喝问:“谁?”转头看向摇晃的树丛,却什么也没发现。
到诗笑道:“也许是野猫什么的。”
杜受道:“不管他!”拉着到诗来到亭子左边的石碑跟前,掏出打火机啪哒打亮,指着碑上的文字道,“你读读上面的词。”
到诗俯身认真地看了半晌,拱手求饶:“拜托拜托,别为难我了,这些篆书我一个字也不认识。”
杜受取笑道:“亏你还是个大律师。”手指比划着碑上的笔迹,缓缓读道,“望月鸣蛩,笛声初弄,暗香荷影层层动。迩来夏雨闭春寒,无端双眸空凝重。”停顿片刻,转头看着到诗,“这是‘踏莎行’的上半阕。亭子盖完之后,那才子感慨万千,就挥笔写下了这半阕词,然后给亭子取名为‘半阕亭’!”
到诗又一次惊叹了:“想不到半阕亭这么传奇这么美妙啊,真想不到!”说着,走近亭子,伸手想要抚摸雕栏玉柱,却生怕亵渎亭子似的缩回了手。
杜受目光灼灼地盯着到诗,良久,问:“你是不是觉得这只是传说,现实当中根本不可能?”
“我何尝不希望可能呢?可是,那绝对不可能!”到诗喟然叹息道。
“是啊,是不可能。”杜受点头道,顿了口气,冥想着说,“在含冤入狱之前,我也认为这样的美丽只能存在于传说,现实当中根本毫无可能。可是,后来,后来我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狭隘,多么的无知!在这世态炎凉的世界上,竟然还有着这样的美丽,而且这样的美丽竟然让我亲身体味到了。”
“杜总,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到诗有些不信地道。
杜受蓦然暴怒起来:“住嘴,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不可以不相信这样的美丽!你知不知道,你不相信,那是因为你自己做不到,有着扭曲的灵魂!”
到诗吓了一跳,有些奇怪地看了杜受一眼,联想到先前看到的泪珠以及半夜三更硬把自己叫到这偏远半阕亭来的行为,顿觉杜受今天晚上的言谈举止怪异无比,心想:莫不是又受到了什么刺激?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大可能,经过那一场苦不堪言的牢狱之灾,他还有什么刺激是不能承受的呢?一时间想不明白,又生怕说错了什么惹得杜受再次生气,只好满脸关切地看着烦躁得走来走去的杜受,闷声不敢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杜受冷静了下来,歉意地看了到诗一眼,努力平稳着语气,道:“这传说我原先也不知道,是风瑶月告诉我的。”
到诗不愧是个律师,反应很快:“风瑶月?写信的那个人?”
杜受点了点头,道:“说出来你也许不信,一直以来,我都不认识她,也从没见过她,可就是这样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在我含冤莫白的时候无私地给予我信任和关爱,真诚地鼓舞我奋起反抗,不遗余力地支持我,还推荐了你做我的辩护律师。因此我才能平反,也因此我才能站在这里。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幸运,甚至还有些怀疑自己的幸运,但有一点我清楚地知道——她,就是跟传说中的夫人一样,是一个美丽的人!真正的人!”伸手拍拍到诗的肩膀,“到诗,我也很感激你为我仗义执言、奔走呼吁。但对你仅仅只是感激而已,而对于风瑶月,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信仰,对她那美丽人性的信仰。到诗,你能明白吗?”
说实在的,杜受今晚所说的到底是故事还是事实太难以分清了,到诗无法确定自己信还是不信,在他的律师生涯里,见惯了卑鄙无耻、麻木不仁的种种嘴脸,何曾想过眼前势利的世界还有着这么美丽的人性?更不用说亲身体味到了。但他委实又真切感受到了杜受震颤的心怀。他理解杜受的心,也愿意相信杜受的心。他咀嚼着半阕亭美妙的传说,忽然心潮涌动。他郑重地点了点头以做回答。
杜受感激地笑了一笑,沉默了一会儿,举手抓住到诗的肩膀,严肃地道:“到诗,有一件事我要问你,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
到诗不由紧张起来,赶忙道:“什么事?你放心,我一定实话实说。”
杜受一字一顿地问:“你是不是认识风瑶月?”
到诗奔儿都不打一下,便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大声回答:“不认识,绝对不认识!风瑶月这名字我还是刚刚才听你说的!”
杜受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到诗,似乎要看穿他的心,足足有三分钟,才失望地道:“我也知道你不认识。出狱以后我曾问她跟你的关系,她说她认识你而你则肯定不认识她,之所以推荐了你,是因为听说你有着一份别的律师所没有的古道热肠和职业道德!”
到诗赧然道:“惭愧,惭愧!我可不敢说什么古道热肠、职业道德。”
“到诗,你不要这么说,”杜受诚恳地道,“也许你的水平并不是最高,知识也不是最渊博,才华也不是最出众,但你真的是一位非常正直非常负责任的律师!风瑶月绝对没有看错你!”
到诗脸都红了,迟疑了下,期期艾艾地道:“哦,杜、杜总,有一件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已经不做律师了,今天下午我辞了职,决定下海从事自己一直向往的文化事业。”
杜受闻言大吃一惊,不敢相信地问:“此话当真?”随即醒悟过来,“我明白了,一定是我的事情连累了你!”
“不是不是,跟你无关,跟你无关!”到诗慌忙摆手道,叹了口气,惭愧地道,“再说,这次的官司打得莫名其妙,我都不知道自己扮演了什么角色,或许只是某些不良法官翻云覆雨之余的笑料吧!”
杜受伸手按着到诗的肩膀,诚挚地道:“到兄弟,你千万别这么说,无论如何,你都已经尽心尽力了,你的所作所为,对得起正义,对得起法律,对得起天地!如果你把我当兄长的话,就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好吗?”说着,两眼迫切地看着到诗。
到诗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很久以前,他就曾想改行,转而从事文化行当,也曾好几次跟女友商量过,可每次都被女友一票否决,说她喜欢律师,看电视剧里的律师慷慨激昂的模样,她就喜欢得不得了,要到诗无论如何也要成为一个大律师、名律师。这一次替杜受辩护,女友比到诗自己还兴奋,说什么这是个难得的一举成名的好机会,保证全力以赴支持到诗调查案件。可当杜受无罪释放之后,女友不知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非要逼到诗辞职,到诗不同意,就以分手相要挟,无奈之下,到诗只好从命,今天下午在女友的监督下去律师事务所办理了辞职手续……这些情况到诗又如何跟杜受说?生怕杜受追问,故意啊的一声,接着一拍脑袋,大声道:“哦,对了,杜总,那穆葩到底跟你有什么恩怨?为什么要陷害你?又为什么要救你?我都问你一百遍了,可你总是支吾搪塞,无论如何今天晚上你非告诉我不可,否则说明你根本没把我当朋友!”
杜受幽幽叹了口气,沉默不语,依然拒绝回答。
到诗早知道是这个结果,自然不会介意,眼珠一转,道:“那总该告诉我叫我来的目的吧?”嘻嘻笑了笑,“该不会只是单纯叫我来听故事的吧?”
杜受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张了张嘴巴,还是没有说出话来,缓缓转身,面对着夜幕之中依稀朦胧的拇指湖,动也不动地笔挺站立着,仿若一尊雕像。那背影不知为何,竟显得凝重而又悲怆,使得清凉的夜风都为之动容,不知不觉地静止了声息!
到诗也受到了感染,不敢再开玩笑了,心想:“深更半夜把自己叫来又是半阕亭又是典故的,说来说去都跟风瑶月有关,其目的不言自明,当然是要自己帮忙找出风瑶月了。可他为什么自己不去找呢?一个堂堂的畅武集团总裁,手下兵马数万之多,只要一声令下,找寻一个风瑶月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嗯,对,一定是那风瑶月不许杜总找她,杜总又不想违背风瑶月的心意,无奈之下便想出这拐弯抹角的主意来,既然如此,不如……”遂道:“杜总,你放心,我一定会想方设法找出风瑶月的!”
到诗猜对了,杜受正是这番心思。
见到诗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事,杜受高兴地笑了,嘴里却淡淡地道:“那是你的事,跟我无关!”
到诗笑道:“是,跟你无关,一切都是我的事!”舒展了下手臂,“好了,大事已定,该回去睡觉了吧?!”也不管杜受同不同意,推着杜受的肩膀迈步便走。
不一会儿,两人的背影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他们两人刚刚走远,先前发出响声的树丛后慢慢站起了一个女孩。
在晶莹月色的笼罩下,现出那女孩婀娜的身姿、靓丽的脸庞。
赫然便是那个陷害杜受又救援杜受的穆葩!
穆葩慢慢走进半阕亭里,迎风伫立。
也不知她想起了什么,忽然之间脸上便挂满了悲伤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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