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吃了两根油条,一条春卷,一碗粥,我感觉很饱,说:中午省下了。阿文说:省什么?到点再吃点,你们男人消耗大,别不当回事。这丫头真对我上心了。我说:行,有胃口就吃。然后我走进卧室里换衣服,把阿文的内裤脱下来,准备换上自己的内裤,发现内裤有些脏,正在犹豫,阿文进来了,她说:把脏内裤放这儿哪,我的内裤穿上丢人吗?我说:穿条女人的内裤,让别的男人看见了,我还有脸吗?阿文笑着说:你是怕别的女人看见吧?我说:天地良心,我可是就给你俘虏了。阿文说:信你一回,这条裤子又不花,女人能穿,男人也能穿,你怕什么?我仔细看了一眼,颜色白白的,上面有些细小的颜色更白的花纹,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阿文穿的内裤都很松软,刚好跟我的尺寸差不多。我就把自己的裤子扔在地毯上,换上阿文的内裤。阿文说:内裤怎么能扔地上?伸手拣起来,拧开水龙头就洗干净了。房间没有晒衣服的地方,她把内裤挂在衣架上。我看见上面还挂着她的一条内裤,显然是昨天刚换的。这丫头讲究卫生,她的衣服都是让酒店里洗,但内衣内裤全是自己洗。我说:内衣得晒晒太阳。她说:回头拿到天阳台上晒。
我把衣服换好后,跟阿文道别。她看到我的裤脚扎进了袜子里,走过来把我的裤腰往上提了提。
下了楼我就给郝杰打电话。他说:在天湖苏州房,过来吧。这小子每次接待我们都是在苏州房。那地方不光大,环境也好,三面环水,还特别安静。我进去的时候,郝杰不在,就若尘和杨洋坐在沙发上喝茶,正头挨头密谋什么?看到我,两个大美人把头抬起来,若尘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杨洋则装得面无表情。我说:干什么呢?面孔都贴成一张了,搞同性恋呀?杨洋说:关你屁事,跟领导拍马屁,要拍一天一夜呀?我说:那当然,要拍就拍到位。若尘说:看他这样子,才屁大个官,还没正名呢,就飘飘然起来了,这还是那个孙立诚吗?杨洋说:你现在要是后悔还来得及。若尘说:我有什么后不后悔的?他爱干啥就干啥去,关我屁事。我说:干吗呀?开批斗会呀,我干什么哪?郝杰刚好进来,说:斗谁呢?要是斗立诚,我可不答应。杨洋说:哪敢斗呀,我们在表扬他呢,说他后劲很足,前途无量。郝杰说:好呀,立诚的前途就是我们的前途,我们喝一杯祝贺。他拿了一支大炮进来了,说:喝完就算。
杨洋说:跟立诚喝酒,你还逞什么能?吃亏还没吃够呀?郝杰说:咱立诚兄能让我吃亏吗?他自己吃亏,也不能亏了我呀,是不是立诚?我说:杨大领导,我没得罪你吧?你怎么好像跟我结了世仇似的?杨洋说:我没说啥呀,若尘,我说啥了吗?若尘说:我没听见你说啥呀,咱们不是在聊天吗?聊得好好的,进来个马大哈,自个儿在那儿喋喋不休。郝杰说:没事吗?没事就吃饭喝酒。咱们也好些日子没聚过了,从浮草回来就没碰过头吧?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呀。这小子见了杨洋就得意忘形,也不知他图什么,外面的美女多的是,干吗要盯着个缉私警察不放?
大家都上了座,就我坐在沙发上没挪窝。郝杰说:嘿,哥们儿,不就给美女批了两句,你倒较真儿了?我说:咱今年命里犯色,要离美女远一点。郝杰说:不是说真的吧?我说:说真的,我刚吃完早餐,这会儿胃撑得像一面鼓。若尘说:是在怡情阁吃的吧?那儿伙食好。若尘说完,郝杰和杨洋都盯着我看,担心我跳起来。我却坐着没动,谁叫我才从怡情阁出来呢,做过的事就不怕人说。若尘对我有意见,换了我,也对自己有意见。我跟若尘尽管没有谈婚论嫁,也没有海誓山盟,但大家都知道我们在谈情说爱,我们也自以为在谈情说爱。我却动不动就掉进了阿文的温柔乡里出不来,若尘偶尔刺我两句,我只好沉默。我只能沉默。
郝杰说:就算你不吃饭,酒总得喝两口吧?喂,两个大美人等着你敬酒呢。我说:行,喝两杯。郝杰已经把酒满上了,我拿起酒杯,说:两位大美人大人有大德,我孙立诚什么时候无意得罪你们了,请多原谅,我自罚三杯,就当赔礼道歉。杨洋说:看这德性,这叫自我批评吗?我把三杯酒喝完了,把杯子亮起来,对杨洋说:你要是嫌少,我再喝三杯。杨洋说:别,千万别,伤了身子,就算你不找我算帐,若尘也会找我算帐。若尘说:关我屁事。他爱喝就让他喝呗,不就是一个酒桶。郝杰说:要喝大家一起喝,这么好的酒,怎么能便宜一个人?他站起来,要大家一起干一杯。杨洋说:坐着喝,坐着喝,老朋老友的,客套什么?郝杰就嘿嘿笑着,坐了下去,可他拿酒杯的手还伸出老远。大家把酒杯举起来,碰了一下,喝了。
大家开始吃菜。我低声问郝杰:最近有没有跟严家峻碰头?郝杰说:有,前几天还跟他吃饭呢,有事吗?我说:没事,想找个机会跟他见个面。郝杰说:要我安排吗?我说:那倒用不着,是例行公事。杨洋听见我在谈严家峻,就看了我一眼,然后慢不经心地摇了摇头。看来她对郝杰信不过,我真佩服这个女人,对她来说,感情是一回事,工作是一回事,朋友是一回事,她分得可清了。
那支大炮喝了三分之一。我吃饱了饭,喝不了酒。两个女人喝得很节制。郝杰没人陪喝不开量。菜很丰盛,但战斗力不强,剩了一大半。若尘就埋怨我倒了大家的胃口,好像这胃口也能传染,一个人吃不下,别的人都跟着吃不下。
我的电话突然响了,把大家吓了一跳。杨洋说:好个孙立诚,把声音调得这么大,吓得我心直跳。我一看是小张打来的,赶紧走到外面听。苏州房外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很安静。小张说:领导,有重大发现,要当面向你汇报。我说:好,电话里不要说,你在老地方等我。回到房间,郝杰说:大家猜猜,什么人跟咱们立诚打电话?神秘兮兮的,立诚以前听电话没有避开我们呀。若尘说:用得着猜吗?一定是哪个红颜知己。我说:不好意思,有点急事,要先走一步。然后我对杨洋说:吃完饭,你没别的安排吧?送我一下。郝杰说:你没开车来吗?我说:有点头晕,不想开车。郝杰说:我叫人送你。杨洋知道我找她有事,站起来说:我跟立诚走,还有点事跟他聊。郝杰站起来,一脸的失望。这小子还想跟杨洋泡呢。离开房间时,我回头看了若尘一眼,她正看着我,眼神呆呆的。看她那个样子,我心里很不舒服。
杨洋把车停在别墅门口。我先下了车,推开门一看,就小张坐在里面。阿文不见人影。杨洋跟着进来了,我把杨洋和小张做了介绍。接着跟阿文打电话。阿文说:我不过来了,你们聊吧。我说:当然不用你过来,咱们领导呢?阿文说:他吃了中饭就走了,没让我送他,自己坐车走的。我对杨洋说:咱们先聊着吧?于是三人挨着沙发坐下了。小张从皮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在茶几上,从里面拿出一堆资料。小张说:今天小刘本来休息,昨晚接受你的任务后,他今天也回去了。我们利用上班前的时间找了几个兄弟谈。一开始大家有些顾忌,后来我们分头做工作,把你也搬出来了。到十二点,吴文广突然来找我,偷偷交给我一匝资料,我躲在样品房里看了半个钟头,如获至宝。小张介绍时,我跟杨洋一人拿了一匝资料在看。有几份油船舱单,有几份保证函,还有企业的几份申请。上面都有海关关员的签名。我看着看着,手开始发抖。杨洋说:看出眉目了?我说:你看不出来呀,这些资料太珍贵了。小张知道我看明白了,舒了口气。
杨洋尽管查过不少油船,但还没见过我们手里的单证。这是南村海关的土政策,是根据成品油的特点临时制定的。在南村,有成品油经营权的公司就一家,南村石油公司。这家公司的经理就是孟庆元的老婆林丽娟。但真正进油的不是石油公司,石油公司只是名义上的进口商。真正的货主另有其人,一般海关干部却不知道。出面跑腿的全是些马仔。一旦出了事,出面疏通的却是石油公司。由于成品油是易燃危险品,按照国际惯例,到港后滞留时间不得超过三天,否则港务局就要处罚。但从燃油到港到海关查验放行,少则一星期,多则十天半月。企业因此蒙受了很大的损失,关键的是,长此以往,港务局不让油船进港了。当时我做办公室主任,孟庆元带着他老婆来找我。这个半老徐娘我以前也跟她打个交道,当时她在外经委引进科做科长。我们经常有业务往来。后来她调石油公司,就没有来往了。考虑到成品油的特殊情况,根据促进为主的方针,我们就搞了个监管措施。油轮到码头后,企业可以向海关申请,先卸油后办理海关手续。海关收取的单证有油船舱单、企业申请、保证函。保证函上要有法人代表的签名和公司印章,承诺在油轮到港后十五日内办理报关手续,并愿意承担由此造成的一切法律责任。等企业实际报关后,海关再根据实际报关进口情况核销保证函。当时我们对这个办法管理很严,要关长签名审批,后来进口成品油太多,关长审批不过来,就把审批权限下放到科长了。这下就出了大问题。
企业拿保证函做起了文章。既然有了海关签批的保证函就可以卸油,企业就在油轮进港之前办妥海关手续,甚至在油轮没进口之前就把手续办好了。油轮一到港,货主就指挥马仔派出大批小油船到大油轮上过驳成品油。南村码头就出现了”母猪“喂”猪仔“的卸油景观。等油卸完了,大船离港,小船也随之消失。剩下的就是如何核销海关的记录了。
杨洋听了我的介绍,明白了个七七八八,她说:关键是核销海关的备案记录,怎么核销?买通海关干部?
走私成品油的人很聪明,他让船公司向海关递了份申请,说原本要进港的油轮因故取消。既然油轮都没有进港,何来报关?海关备案的保证函也没有意义。海关经办干部在保证函上写上”作废“两个字,再签上大名,就把这份备案记录注销了。油船走了,所有原始记录全部销毁。真是做得滴水不漏。
我把手里的几份保证函抽出来,给杨洋看。上面全注明作废,还有吴文广的签名,另外一个关员的签名比较潦草,看不清楚。但郑直的签名却是清清楚楚的。杨洋看了一下舱单上的进油数量,吓了一跳。她说:他妈的,光这五票,就是六万吨,狗娘养的走了多少?我说:这才是冰山一角呢。吴文广可能一早就识破了走私佬的伎俩,他知道迟早会出事,他也会卷进去,所以就把那些作废的资料复印了一份。
我对小张说:这些资料太珍贵了,是打开这个案子的缺口。我代表组织先谢谢你,你回去后要不动声色,不要打草惊蛇。小张说:好,我先走了。小张刚出门,杨洋追了出去,我看到她走到小张身边,好像跟他交待了一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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