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取极端手段把她处理了
王步文一天也没打通杨雪的电话,回到宿舍后心里十分着急。这种极不正常的现象,使他不得不往最坏的方面考虑。难道是罗五七发现了杨雪的意图,采取极端手段把她处理了,挟持?绑架?还是干脆把她弄到远海谋杀了?王步文越想越感到忧心如焚,犹豫着是否该派个人去观音阁侦查一下。就在这时,杨雪打来了电话。王步文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有些生气地问杨雪,为什么一天不开手机?杨雪编造说手机不注意进水了,刚刚修好,怕用别的电话打不安全,就没跟他联系。王步文弄清缘由,也就释然了,接着问她工作进展如何。杨雪回答说很顺利,见面再详谈。
王步文和杨雪正在通着电话,蒋小庆推门走了进来。王步文指指电话听筒,示意蒋小庆稍等。蒋小庆笑笑,然后坐在王步文身边,拿起茶几上的画报,随意地翻阅着。
“……你想我吗?你肯定不会把我放在心上,是不是?”杨雪的声音虽然有些沙哑疲软,但却十分清晰。
王步文的脑袋“嗡”地大了,不自觉地偷偷溜一眼蒋小庆。
蒋小庆如闻雷鸣,浏览画报的双眼凝住,支起了耳朵。
“说话呀!你怎么不敢回答……”杨雪提高声音追问。
王步文神色慌乱,一时间不知所措,吭吭哧哧低声说:“你,你怎么又开这种玩笑……”
“我可没有跟你开玩笑的心情!实话对你说,我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可是一直在想着你,茶饭不思,辗转反侧,脑袋瓜都快想炸了!”杨雪把一天一夜的痛苦恨不得全都倒出来,向王步文倾诉衷肠。
王步文真有些紧张了,因为他发现蒋小庆咬住了嘴唇,这是暴风骤雨来临的前兆,他领教得多了。他不敢再让杨雪缠绵下去,用很严肃的口吻说:“杨雪,你现在肩负着很重要的任务,不能胡思乱想,要集中精力把工作做好,明白吗?”
电话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蒋小庆试图靠近王步文手里的听筒,传出轻微的响动。
“你旁边好像有人?”杨雪又讲话了。
“哦……是的,就这样吧!”王步文赶紧作出收线的表示。
“是男的,还是女的?”杨雪不依不饶。
王步文脸苦得快要挤出黄连汁了,对着听筒哀声连连:“我的杨大小姐,你就别再问了好不好!有事咱们明天再谈,算我求你了行不行?”
杨雪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听筒里传出她渐渐粗重的喘息声,接着是一声清脆的断线声。
王步文慢慢放下听筒,如虚脱了一般倚靠在沙发背上。
“砰!”蒋小庆把画报重重摔在茶几上。
王步文惊得一哆嗦,呼地坐直了身子,惶然不安地看着蒋小庆。
蒋小庆眯起双眼,冷冷地打量着王步文,从牙缝里迸出一个个字:“王大处长,你真了不起,脚踩两只船!”
王步文忙不迭地举起双手连连摆动,急促地说:“没有没有,小庆,你千万别误会!”
“我误会?”蒋小庆抽动着嘴角说,“那位女警官的话可是句句真切,听得我耳根都麻了酸了!你竟然还抵赖!”
“她是在跟我开玩笑。”王步文寻找遁词说,“同事之间开个玩笑不是很正常吗?”
“那你们开你们的玩笑吧,我可奉陪不起!”蒋小庆气呼呼地欲站起来。
王步文连忙伸手摁住蒋小庆的肩膀,可怜巴巴地说:“你听我解释清楚嘛!”
“这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蒋小庆晃动肩膀,试图挣脱王步文。“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在那儿吗?”
“真的不是那么回事?”王步文心里明白,不向蒋小庆如实招供,是很难过关了,他斟词酌句地说,“杨雪对我有一种盲目的崇拜或是说不切实际的想法。她是军人出身,比较爽直,所以表达的方式就有些过了,有时让人挺尴尬无奈……”
“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蒋小庆能看出王步文这次没讲假话,但嘴上依然用话刺他,“我看不出你有什么尴尬无奈,倒是挺心安理得,沾沾自喜的!”
王步文双手一摊说:“哎呀,小庆,你这可就是冤枉我了!”他往蒋小庆跟前靠了靠,以示亲热。“当然,我不否认对杨雪有好感,可这绝不是男女之间爱啊恋啊之类的玩意。完全是战友同事或是说上下级之间的友谊和默契。我曾当面向杨雪明确表示过我的态度,希望她不要胡思乱想。可她毕竟是我的部属,又是承受力很有限的女孩儿,我不能用生硬的办法去拒绝,只能采取暗示的方式去化解。”他看了看蒋小庆,见她脸上有了缓和之色,伸出胳膊搂住她的肩膀,语气更加柔和恳切,“公平地说,杨雪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很纯真,也很有敬业精神,对她的感情误区应当加以引导,给予理解,不能粗暴地伤害。你也许并不知道,她目前正冒着生命危险在执行秘密侦查任务,对能否将罗五七绳之以法,能否破获全案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很严密的组织和网络
蒋小庆心里的芥蒂早已不复存在,不仅不再恼恨杨雪,而且从心底涌起深深的同情。其实,她早就察觉出杨雪对王步文怀有一份特殊的情愫。那种流泻着绵绵柔意的目光,那种无微不至关切的举动,还有那种不自觉流露出的对同性——尤其是她的戒备。所有的这一切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感受得真真切切。因为女人对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对漂亮女人是最敏感的。毋庸讳言,她是深深爱着王步文的,这种爱其实在她的少女时代就萌发了,王步文在她的心目中就是英雄的象征,就是最高大伟岸的男子汉。正因为如此,她才对他的哪怕是一点点退缩或是失误都无法容忍,更何况她认为王步文在父亲的事情上无所作为呢。所以她把所有的爱都化作了恼怒,对王步文竭尽冷嘲热讽无情打击之能事,也正应验了“爱之深,恨之切”的俗语。当她彻底弄清了内情,扭转了对王步文的看法之后,深埋在心底的爱便如火山般喷发而出了。她对王步文的爱情、亲情和友情,也就更加深厚,更加牢不可破了。别说杨雪,任何人也休想抢走她的步文哥,她现在的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王步文见蒋小庆眼帘低垂,沉默不语,猜不透她又在琢磨什么刁钻古怪的鬼主意,晃动她的肩膀说:“如果你不信,我可以向天起誓!”
蒋小庆终于掀起了眼帘,撇撇嘴说:“少来,男人在这上面起誓,没有一句是真心的,我要的是行动!”
王步文从蒋小庆的话里听出了转机,赶忙表态:“行行,你以后看我的行动,是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花心萝卜!”
蒋小庆有了笑颜,嗔一眼王步文说:“我权且信你这一次,如果以后再发生类似事件,我可饶不了你!”
王步文心上的石头落了地,呼地站起身来,对着蒋小庆“啪”地一个立正,认真严肃地大声说:“愿受蒋调查员监督,如再发生此类事件,我就自裁,自我淘汰出局!”说罢,躬身附在蒋小庆耳边。“咱们是不是该办正事了?”
蒋小庆“噗哧”笑出了声,对王步文说:“我以为你一天到晚正儿八经的,是个机器人呢,没想到还挺有喜剧细胞,我以后还真要好好挖掘你的潜能!”
“我在很多方面可都是难得的天才,你以后会慢慢领教到的!”王步文调侃着转身走到壁柜前,打开门,抽出一个公文袋,交给蒋小庆。“只有在这件事上,我是马失前蹄,夜走麦城啊!”
蒋小庆从纸袋里抽出一叠表格之类的资料,边看边说:“这个李红,看起来并不复杂嘛!”
“是处心积虑的人把她弄复杂了。”王步文在蒋小庆身旁坐下,感慨地敲敲资料上李红的照片说,“人都是有弱点的啊!”
蒋小庆抬起头,惴惴不安地问:“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李红身上做了手脚?”
“我想这应该没什么可怀疑的,罗五七绝不是孤立的一个人,他们有一个很严密的组织和网络!”王步文用肯定的口吻回答。
蒋小庆不由得想到了严展飞。一想到这位副关长的消极态度和下午那种盛气凌人振振有词以权压人的表现,她就忍不住发牢骚说:“严展飞身为副关长,难道就看不到这一点?我看他是存心不让你把案子办下去!”
“我刚才说过,人都是有弱点的嘛!”王步文不无为严展飞辩解的意思。“他的出发点还是好的,想通过打击现行早出成绩。”
“我看未必!”蒋小庆显然不苟同王步文的看法。她是个性情直率的人,说话也就毫无顾忌,“依我看,这不是水平问题,是别有用心,说不定他是……”
王步文知道蒋小庆下面要说什么,心中一凛,连忙伸手掩住她的口说:“别瞎说!没你想象得那么严重,对他我还是知根知底的,绝对不会徇私枉法。只要我们拿出证据,他会改变看法,支持我们的!”
“世界上就没有绝对的事情!”蒋小庆仍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说,“人都是在变化着的,你也别太自信了!”
“好好,咱们别为这件事争论了,事实会证明一切的!”王步文揽住蒋小庆,劝导说,“小庆,你这脾气以后能不能改改,别直来直去,不给人家留情面。你今天炮轰严展飞,可是把他气得不轻,也把我坑苦了。他把我好一顿克,恨不得把我生吃了!”
蒋小庆依偎在王步文胸前,忽闪着长长的睫毛,嘟着嘴说:“我才不会改呢,看不惯我就要说!我爸命都没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他严展飞这么做就是不对,太让人失望!”
王步文抚弄着蒋小庆乌黑的秀发,无奈地叹了口气。
蒋小庆仰起脸,轻声问:“步文哥,你是不是嫌弃讨厌我了?”
“胡说什么你!”王步文用手指点点蒋小庆的额头说,“关键是要靠我们自己努力,只要你能把李红攻下来,我们就可以对罗五七断然依法采取强制措施,案件的突破也就有了希望,明白吗?”
蒋小庆喃喃着说:“我明白,我会努力完成你交给的任务,只要你不讨厌我……”说着,眼里柔波荡漾,目光也有些迷离起来。
王步文顿时感到周身涌起一股热流,慢慢俯下身去。
他有生以来惟一的爱
杨雪和王步文通过电话后,情绪再度沉入低谷。她仰面躺在床上,大睁着双眼,呆呆地凝望着天花板,显得无助而又凄凉。本来,她希冀着能从王步文那里得到一些慰藉,让自己伤痕累累疲惫至极的心灵获取一些温存,然后稍稍向王步文透露一些情况,试探一下能否继续进行说服工作,可是王步文不仅对她的一片痴情给予无情地打击,而且迫不及待地挂了电话。她感到自己像一叶漂荡在苦海里的孤舟,找不到方向,更看不到彼岸,不知道该向何处去,也没有可以停靠的港湾。尤其让她感到揪心的是,她不知道王步文为什么刚才对她如此地冷落。是真的不爱她,还是另有隐情?从电话里她似乎能察觉出王步文宿舍里有个颇为神秘的人,而且很有可能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这个女人也许就坐在王步文的身边,甚至是躺在王步文的怀里,倾听着她的每一句话。这个人和王步文的关系毫无疑问是非同一般的,也绝不是刚刚相识的,更不会是逢场作戏或是一夜情的那种女人。王步文是个有操守的男人,不会干令人不齿的勾当。这个人会是谁呢?她突然想到了蒋小庆,不由得一激凌从床上坐了起来。是的,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蒋小庆!只有蒋小庆才能对她构成威胁,也只有蒋小庆具有对王步文产生诱惑的魅力。她想到这里,再也坐不住了。此时感情的岩浆已经融化了所有的理智,她只有一个念头:马上去王步文的宿舍探个究竟。
杨雪从床上跳下,简单梳洗了一番,穿上外套急匆匆走出房门。
此时,在对面观音阁四楼的一个房间里,黄河正尽职尽责地监视着杨雪的住处。他忽然发现杨雪房间的灯灭了,连忙拿起望远镜探视。他很快便在门楼前捕捉到了杨雪的身影。看着杨雪衣着整齐肩挎皮包行色匆匆的样子,他意识到不妙,急忙拨通七楼的电话,报告廖凯,说杨雪可能要离开观音岛。廖凯吩咐他一定要盯住杨雪,不能出任何差错,要见机行事,如有异常变故,可以作出果断处置。黄河不敢耽搁,丢下望远镜,小跑着奔出房门。
杨雪很快便赶到了缉私处宿舍。她径直走向王步文的住处。
黄河见杨雪进了缉私处宿舍大门,悄悄尾随过去。
杨雪贴着墙壁,蹑手蹑脚靠近王步文宿舍的窗子,踮起脚尖向房里望去。
明亮的灯光下,王步文和蒋小庆正忘情地热吻。
杨雪如遭电击,身子顺着墙缓缓滑落,跌坐在水泥台阶上,泪水长流。
黄河吃了一惊,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迟疑着不知该怎么办。
杨雪这时突然跳起身来,撒腿向外面狂奔。
黄河不敢怠慢,也跑着紧追上去。
杨雪在大门外跳上一辆出租车,直往海边驶去。出租车在浅水湾天堂岩下停住,杨雪下车后,没有停顿,一口气爬上了岩顶。
紧跟上来的黄河见杨雪上了天堂岩,不由得悚然心惊。这天堂岩在港城是十分有名的,它之所以出名,是因为这儿经常发生轻生自杀的事件。天堂岩是以前渔民祭海的场所,据传说从这儿可以直升天堂。黄河心中暗忖,难道杨雪要寻短见?他犹豫着,不知该不该也跟着爬上去。如果杨雪不是像自己想的那样投海自尽,他上去后就会被杨雪发现,就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杨雪就会知道他在盯梢,就会更加对他的这种卑鄙行经不屑,甚至加以痛斥。可是倘若杨雪真的跳了海,那后悔也就晚了。杨雪是他有生以来惟一的爱,假如出现万一,他将会抱憾终生。因为杨雪的举动使他意识到自己又有了可乘之机,如果杨雪不是被王步文伤害得绝望到极点,是不会如丧考妣,跑到天堂岩来的。然而,究竟怎样才能抓住这求之不得的机会,他又无法作出判断和选择了。
黄河进退两难,在岩下踯躅徘徊。
杨雪坐在岩石上,头顶惨淡的星光映着她惨白的面容,脚下澎湃的海浪拍打着她汹涌的心潮。她感到整个世界在她周围慢慢沉陷、坍塌,生命的活力被一丝丝抽空。姐姐与魔鬼共舞,王步文有了新欢,所爱的人全都抛弃了她。这几天来,自己不是一直在苦苦寻求着解脱吗?也许这儿就是最好的归宿。她慢慢地站起身来,向岩边一步步走去。
黄河忽然发现杨雪走向岩边,再也顾不得权衡利弊,手脚并用地飞快爬上岩顶,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向杨雪。
杨雪在岩边停住脚步,望着陡峭如刀削斧砍般的岩壁和深不可测的岩底,脸上涌出无限神往的表情,身子向前倾去。
“杨雪!别胡来!”随着一声喊叫,黄河纵身扑上,紧紧抱住了杨雪的后腰。
杨雪先是一惊,但很快便镇定下来。她木然地回过头,注视着黄河,抽动着僵硬的嘴角,轻轻吐出两个字:“是你?”
黄河用尽全力把杨雪拖到安全的地方,气喘吁吁地劝导:“阿雪,你可不能犯傻,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杨雪显得很冷静,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态,轻松地说:“我没犯什么傻啊!你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我只是来散散心嘛!”她不容黄河答话,露出很甜很媚的笑脸,拉住黄河的胳膊。“难得你一片苦心,咱们好长一段时间没聚了,去酒吧怎么样?”
黄河被杨雪弄懵了,怀疑她是不是大脑受到刺激,神经质了。不然怎么悲极反而会生起乐来,而且对他出现在这里也不加追问。
杨雪不待黄河表态,便扯着他向岩下走去。
黄河只能被动地接受。他满腹疑虑,脚步踉跄地跟在杨雪身后,心里暗忖着,是否该给廖凯打个电话通报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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