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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不速之客

    白忠诚洗得很舒服,洗得时间也很长,他自从从那个家搬出来住到那个农居之后,还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地洗过澡,住在出租房,最多最好的就是端盆水到那间公共厕所里洗一洗、冲一冲。为了防止如厕风波的惨剧再次重演,还得乘牵男和起来上班不在家,或者深更半夜,钻到厕所里去洗一洗、冲一冲。那种洗和冲,带有强烈的仓促和恐慌。可是,在这总统套房的卫生间里就不同了,享受的高级洗浴,不仅是一般人都没有享受过的洗浴,而且是全自动式的、冲浪式的、按摩式的。如果你想冲浪的话,你就揿一下冲浪式的按钮,顿时池子里就碧波翻滚,你就像在大海里随波逐浪。如果你想按摩式的,你就揿一下按摩式的按钮,这时,池里的水虽然还是那样的水,但是水的方向,水的动力,都发生了实质性的改变,一束束柔和而又分布均衡的水柱,恰到好处地冲击着你浑身上下的关键部位和主要穴位。这时,你便感到全身的肌肉松弛和血液畅流。白忠诚洗得都不想出来了,但他不得不出来,因为他今天夜里还要挑灯夜战哩!

    白忠诚一边用浴巾擦着头上的水,一边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白忠诚擦干头上的水,便将毛巾取下来,他一抬头,惊吓得差一点失声叫出声来,只见房间里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这个人上身穿一件深灰色茄克衫,肩上背着一只帆布工具包,包里的扳子、锤子、钳子之类的工具还张牙舞爪地露在外面。此人头上戴着一顶黑色棒球帽,帽檐特长,把他的脸遮住了一半。

    “你是什么人?”白忠诚冷不防地向后退了几步。

    “你不要问我是什么人,我是专门来找你的!”这个不知是什么人的人说。

    “你是怎么进来的?”白忠诚又问。

    “你也不要问我是怎么进来的,我怎么进来对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进来做什么?”

    这个人看来是有备而来的,他讲话很悠然。此人这时将自己头上的棒球帽取了下来,露出了他的真容。

    白忠诚此时一眼就认出这个人来了,原来这位不速之客,神秘之客不是别人,正是他今天从省城来灌水所乘坐的那辆客车的驾驶员师傅。

    “啊,师傅,原来是您呀!您找我有什么事?”白忠诚虽然认出了此人,但他还是感到迷惑不解。

    “同志,我是来讲金腿的故事给你听的,你不是很想知道金腿这个故事吗?”说着,那位驾驶员师傅从工具包里掏出一份材料递给白忠诚说:“你要听的故事,全在这材料里,他对你这次灌水之行非常重要!”

    白忠诚说:“您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吗?”

    驾驶员师傅笑了:“灌水就这么大,一个人感冒,全县城的人都咳嗽。你不是来给杜局长树碑立传的吗?”

    白忠诚说:“也可以这么说吧!”

    这时,驾驶员师傅收敛笑容,神色突然变得严峻起来:“不过,如果你有良知的话,当你看完这些材料以后,也许你就会改变自己原来的想法了!”

    白忠诚怀疑地说:“这个材料能有这么大的作用?”

    “这只能是因人而异,我过去也曾来过这个酒楼,这个房间,拜见过上面来的头头脑脑,但是都没有成功,也许你是一个有良知的作家,能够出现奇迹!”

    “您怎么知道我是作家?”

    驾驶员师傅从工具包里又掏出一样东西,白忠诚看到那是他新近出版发行的长篇小说《机关》。

    “您怎么知道这是我写的?”

    “书上你的相片告诉我的,其实,你从省城刚上车我就认出了你!”

    “您喜欢这样的作品?”

    “人民喜欢,老百姓喜欢!新华书店一上柜,就被抢购一空!”

    “您凭这本书就相信我?”

    “我们老百姓原本对上面的人都相信,可是我们过去的努力都失败了。今天,是你的作品又点燃了我的希望!”

    白忠诚看到驾驶员师傅的双眸里那种企盼和无助的目光,不停地交替着,闪烁着!

    白忠诚从驾驶员师傅手里接过材料说:“同志,我现在还不能承诺什么,一切都要等我看了这些材料之后再说。不过,您能告诉我您的真实姓名和联系电话吗?”

    驾驶员师傅说:“为了你的安全,也为了我们的安全,请你不要把我找你的事情对任何人讲。也许你自己一点也感觉不到,其实,自从你一踏上灌水这块土地,你就失去了自由,一切都在别人的监控之下。你千万不要用房间的电话对外界谈及任何跟这份材料有关的任何事,如果你需要我帮忙,请你跟门口的这位女孩联系,她叫小月,是我的妹妹!”说着,他伸出手来紧紧地握住白忠诚的手说:“对不起,我不能在此久留!”说罢,他又把那顶棒球帽紧紧地扣到头上,耷拉着脑袋,匆匆地走出了总统套房。

    目送驾驶员师傅离去,白忠诚原本从浴室里出来时那种舒畅、愉悦的心情,突然之间消失得一干二净,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被神秘、恐怖、白色的氛围所笼罩。他站在总统套房里,仿佛自己像是一个打入敌人心脏的我党高级地下党领导人,刚刚与一位化装成敌人混进来的我们解放区同志见面,接受一项新的更加光荣而又危险的任务一样,他的心情显得格外的激动,神情显得格外的庄重!

    白忠诚坐到写字台面前,打开台灯,他轻轻地翻开那位化装成酒楼水电工师傅的驾驶员师傅偷偷摸摸送给他的那份材料……

    这是一份检举揭发杜局长贪污腐败,行贿收贿的材料。根据材料提供的事实,杜局长在灌水县可以说是罪行累累,罄竹难书。如果把他跟旧社会的坏人相比,那他就是电影《白毛女》和《红色娘子军》里的黄世仁、南霸天,而且比他们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要是把他跟新社会的坏人相比,那他就是广西的成克杰、江西的胡长清,而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果这个材料揭发的问题属实的话,那么杜局长虽然跟黄世仁、南霸天、成克杰、胡长清一样都是历史的罪人,但他目前的状况却跟他们完全不一样。杜局长现在不仅有职有权,而且头上闪烁着中国共产党授予他的一道一道光环。这就是灌水人民感到既迷茫又悲哀的症结。

    其实,当你看了这份检举揭发的材料后,你就会感到只有悲哀,而没有迷茫了。

    杜局长为了防止自己问题的暴露,以及暴露后能有人为他讲话、撑腰,他利用金钱、美色等手段,为自己编织了一张非常牢固的、严密的、庞大的、复杂的关系网。就拿这座皇宫大酒楼来说吧,真实内幕是,大酒楼是由杜局长用局国有资产建造的,但现在实际上已经是到了孟总经理的名下,成了孟兰的私人企业。晚上参加欢迎白忠诚宴会的那些灌水县的父母官们,他们一个个都是这个皇宫里的股东。材料里还披露了这样一个令白忠诚触目惊心的事实,那就是孟总经理曾是杜局长的前妻,孟县长是孟兰的同胞之兄。

    对于材料里揭发的这种关系,白忠诚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他甚至怀疑写材料的人也是一位作家,在杜撰一部反腐题材的文学作品。

    再看金腿的故事,这是白忠诚颇感兴趣的一个故事。关于金腿的故事,材料里是这样说的。

    杜局长生平有三大嗜好:一是打猎,二是开车,三是玩女人。

    杜局长玩的女人很多,在灌水可以说是他要玩哪个就玩哪个,想玩哪个就玩哪个。你看看连县长的妹妹那样芳兰竟体、超俗不凡的女子,都能被他玩成老婆,而且后来又甩掉,你说这种男人,还不是玩女人的高手、一把手吗?

    贪官玩女人的这种坏事,责任不完全在下面,主要责任在上面,下面当官玩女人是跟上面当官玩女人学的,一级学一级,一直学到县一级。再说女人这种东西又到处都有,上面有,下面也有。有女人,就有那种不要脸的女人。凡是不要脸的女人,见了钱,见了利,见了一点小便宜,就会没有自尊,没有人格。现在对于男人玩女人的现象,真的要进行一下反思,究竟是男的责任,还是女的责任?或者说究竟是男的责任大,还是女的责任大?由于现在有这么多不合格的女人,所以,现在当官的玩女人已经不是新闻,如果有一天,贪官不玩女人了,那倒是一条货真价实的新闻。

    在灌水县坐的小车最高级、最豪华的不是县委书记,也不是县长,而是杜局长。杜局长的坐骑是进口凌志300。杜局长经常自己开着凌志300奔驰在灌水县辽阔而又贫瘠的大地上,去追逐那些自然界的精灵,人类的亲密朋友,有些都是国家的一级珍稀保护动物,甚至是濒临灭绝的野生动物。而他杜局长为了满足自己的嗜好,为了满足自己的开心,他手里举着猎枪,进行滥杀无辜。在机关里,大家只要听说杜局长今天要下基层检查工作了,那就是他又下去打猎了。

    说打猎是杜局长的嗜好已经很不确切了,确切的是应该说杜局长的工作就是打猎。金腿的故事就是因为他一次打猎而演绎出来的。

    那是一天下午,杜局长在离县城最偏远的滩涂上发现了一只正在觅食的丹顶鹤。丹顶鹤是国家一级野生保护动物,这个常识,在灌水上幼儿园的小朋友都懂得,但是,杜局长不懂得,他把他的凌志300悄悄地开到了离丹顶鹤不远的芦苇丛附近隐蔽起来,并把枪口对准了那只美丽而又高傲得像白雪公主的丹顶鹤。

    “打不打?”杜局长问坐在他身边的一个打扮得妖里妖气的女人。

    “打!”那个妖里妖气的女人果断地下达了执行令。

    这时,只听砰的一声,几乎是那个妖里妖气女人的话音还未消失的时候,一颗罪恶的子弹从杜局长手指里勾了出去。

    子弹击中了丹顶鹤的翅膀,丹顶鹤发出凄惨的尖叫,扑打着翅膀飞了起来,可是刚飞了不到10米高,便一头从天空栽了下来。

    杜局长出去打猎都喜欢带一个小姐,在狩猎过程中,他经常是为了寻得小姐的欢心,而把自己变得恬不知耻,奴颜婢膝。一个男人一旦花了心,一旦不要脸,那他也就不是一个男人了,而是成了女人身边的一条狗。这条狗仅仅是为了吃到女人身上的那块肉,而变成没有一点骨气、没有一点人格、没有一点灵魂,甚至更没有一点人性。女人叫他跪着他不敢站着,女人叫他站着他不敢坐着。刚才,正是那个妖里妖气的女人,在野外打猎场上向杜局长发出的命令,如果这要是在关系到国家政治生活、经济建设等重大问题上,也这样肆无忌惮地发号施令,那后果将又是一番什么景象呢?

    女人是祸水,这句古训,我们现代人不可全信,但也不能不信啊!

    “要不要把它捡回来?”杜局长望着落进水塘里还在扑棱着翅膀作垂死挣扎的丹顶鹤,向那个妖里妖气的女人请示道。

    “为什么不要?我做梦都想吃天鹅肉!你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快下去把它捉上来!”妖里妖气的女人向杜局长发出了第二道强制性的指令。

    望着水塘,杜局长的两条腿不免有些发怵,他心里明白,要想把这只受伤的丹顶鹤捉住并非易事,他需要在这只水塘里跟丹顶鹤进行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搏斗,而搏斗的后果,谁胜谁负还不一定,要是让丹顶鹤逃进芦苇荡,那就将前功尽弃。杜局长朝身旁那个他用金钱从洗头房买来的妓女心里暗暗骂道:“小骚货,小婊子,你就知道要吃天鹅肉,你知道水塘有多深,丹顶鹤的力气有多大!你要过去,要不把你给淹死才怪哩!”但是,杜局长敢怒不敢言,因为他心里明白,如果他今天不把这只丹顶鹤捉到,不让这小婊子吃到天鹅肉,他也别想吃她身上的肉。杜局长哼哼咧咧地在车里脱掉外衣,拉开车门,从里面钻了出去。

    “哎呀!我的腿呀!”

    杜局长刚出去,车门还没关上,就听车外传来杜局长撕心裂肺的呼喊声。车里的妖女见势不妙,赶紧打开右车门从里面钻出来,她从车头绕过去一看,原来杜局长下车时踩了一个空,把左腿给摔断了。“完了,今天我们两人什么肉也都吃不到了!”躺在地上的杜局长望着妖女哀鸣道。

    杜局长深入基层调研因公负伤,住进县人民医院的消息顿时在灌水县流传开来。跌打扭伤100天,在杜局长住院治疗的100天时间里,前来慰问看望的组织和个人,可以说从入院到出院就一直是络绎不绝。杜局长的夫人原来是一个农民,农民一般都很地道,也很厚道,做事讲究个实在。所以,她在杜局长住院的第一天起就开始对外吹风,希望来院慰问和看望杜局长的所有单位和个人,不要带任何物品以及任何礼品,违反者她将一律拒之门外。她这样一吹风,所有的单位和个人也就明白了杜夫人的心意了,来时都是空手,而走时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只信封交给了杜夫人,杜夫人对此一律笑纳。据医务人员说,在杜局长住院期间,每天杜局长收到的信封,起码要比邮局每天送给医院的信函多出十几倍。有一位乡长来看望杜局长,因为这个乡离县城较远,所以没有及时听到杜夫人的吹风精神,结果他带了十几只都是上等的老鳖。杜夫人看了,脸立刻就阴了下来,把他拦在门外,严禁入内。这个乡长感到奇怪,为什么那些空手的人都让进去,而自己带东西的却不让进去呢?他觉得这里肯定有名堂,于是,他就跟着从病房里出来的一个人到了屋外,请他指点迷津。那个人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用拇指和食指在他面前拈了拈,这位乡长马上心领神会,立即把背来的那十几只上等的老鳖背到县农贸市场卖掉。当他再一次空手来到杜局长的病房时,杜夫人马上笑脸相迎。

    为此,有心人等杜局长出院以后,对杜局长在住院期间的收礼情况进行了评估后认为,如果把那些送礼的钱到金店购买24K黄金的话,用这些黄金足以打铸出跟杜局长那条同样大小的腿来。评估人认为,这还是一个非常保守的估计。

    一个金腿的故事,很快就在灌水民间悄然地流传开来。

    白忠诚看完材料,掩卷沉思。此刻,他心里有一种巨大的压抑感,似乎压得都有点透不过气来。他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一阵晚风向他轻轻吹来,他做了几个深呼吸,心里渐渐地平静了许多。

    对这位驾驶员师傅送来的这份检举揭发杜局长的材料,白忠诚的思绪陷入了激烈的矛盾和斗争中。他一面相信这些材料反映的问题完全是事实,而另一面却又认为是不现实的。产生这种矛盾和斗争的原因,主要来自于两个真实的不现实的因素。

    从检举揭发材料来看,杜局长的行贿受贿面积之大,人数之多,数额之巨,都是让人触目惊心的。如果这些事情都是真实的话,那灌水从人大到政府,从政府到政协,从政协到公安,从公安到检察院,从检察院到法院,这些机关里不都是有腐败分子吗?如果这个案子要查起来,不是一抓就是一大把,一提就是一大串子吗?灌水县毕竟还是我们共产党的天下呀,能会有这么黑吗?

    那位皇宫大酒楼的总经理孟兰根据材料的揭发,她也不是好女人,也是一个坏女人。你想想哪有好女人还会去跟杜局长这样的坏男人,也只有坏女人才会跟坏男人。物以类聚嘛!不过,白忠诚对这一点不相信,表示极大的怀疑,他认为像孟兰这种既天生丽质,又高雅气质,有修养,又有教养的女人,不可能是那种崇尚金钱的女人,没有自尊的女人,没有灵魂的女人。对于这一点,白忠诚甚至认为这是写材料的人的一种妒忌,一种想象,一种杜撰。把这样一个高雅而又高贵的女人说成是淫妇荡女,即使是文学创作,也是作者的一个败笔。

    孟兰已经不知不觉地走进了白忠诚的心目中。男人一旦对女人产生好感,再发展到情感,那么他会自觉不自觉地,有意识无意识地,把对方看得十分完美,甚至就是美的化身。男人看情人,情人都是美人。但是,这在情场上你可以去偏见,可以去偏爱,甚至是盲爱,错爱,可是现在不是情场,而是反腐战场,如果白忠诚对孟兰感情用事,也将会对他分析问题、处理问题,产生非常危险的后果。但是,白忠诚似乎已经对孟兰渐渐地、悄悄地,开始感情用事了!

    现在在白忠诚的桌子上摆着两种性质截然不同的材料,一种是今天下午座谈会上代表们热情歌颂杜局长的先进事迹的材料,还有一份就是今天晚上那个驾驶员师傅送来的愤怒揭发杜局长的贪污收贿的材料。面对这两种材料,白忠诚必须作出选择,还必须要在今天晚上就要作出选择。形势对他是迫不及待的,时间对他是刻不容缓的。省委党风廉政建设现场会的召开时间是不会改变的,而杜局长的这个先进个人材料也必须在本周内要完成的。

    白忠诚心里非常明白,两种选择就是两条道路,两条道路就是两种结果。这个结果根据杜局长在灌水的势力,在灌水的关系,很可能不是以杜局长的失败而告终,而是以他的失败而告终。是识时务为俊杰,还是坚持真理,为人民直言?如今白忠诚变得从来也没有过的犹豫起来,彷徨起来,踌躇起来。白忠诚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着,思忖着。

    白忠诚突然抓起桌子上的电话,他想把今天遇到的情况跟王思商量商量,听听她的意见。可是就在他刚要拨号的时候,又突然响起了那个驾驶员师傅再三告诫他的话,这里的电话已经被杜局长他们监控起来了。于是,白忠诚不得不无奈地放下了电话。放下电话的时候,白忠诚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甚至是危险性。白忠诚决定明天想办法找那个驾驶员师傅的妹妹帮忙,务必设法与家里取得联系。

    白忠诚走到那张巨大无比的总统套房的总统床前,他和衣躺了下去。这一夜,对他来说无疑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此刻,皇宫大酒楼总经理孟兰的办公室里,在孟兰办公桌上的一台电视机画面上清楚地映现出白忠诚躺在总统套房总统床上的情景。孟兰揿动着手中的遥控器,电视屏幕上的画面迅速地倒了回去,一直倒到画面上出现那个伪装成酒店水电工的驾驶员师傅在总统套房里把材料交给白忠诚时的情景。孟兰关掉电视机。

    孟兰打开抽屉,她从里面取出一本书,这本书就是白忠诚的长篇小说《机关》。孟兰打开封面,把目光久久地停留在扉页的白忠诚的肖像上。

    在皇宫大酒楼总经理孟兰办公室里所出现的这些情景,白忠诚是做梦也不会想到的。至于被人监控,也许仅仅就是电话通讯而已,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也不会想到,在他的房间里已经安装了探头,他已经被全方位、全天候地监控起来了。另外,还有一点,也是白忠诚没有想到的,那就是这位总经理孟兰的办公室,跟他住的总统套房不仅在一幢楼里,而且在一个楼层上。

    孟兰合起书,把书放在桌面上,她身子轻轻一动,转椅一下转了180度,她的脸正面对着背后的墙。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名人手迹,扬州八怪之一郑板桥的一句至理名言:“难得糊涂”。面对“难得糊涂”,孟兰久久凝视,她脸上一脸阴沉,她嘴角流出一丝冷冷的微笑。冷冷的微笑,因为冷一般都让人看了不好受,但是孟兰的冷笑也很凄美。

    美丽的女人即便是哭,也比那些不美丽的女人笑都好看!

    孟兰冷笑一阵过后,又把身子转了回来,她拎起桌子上的话筒拨号。

    孟兰:“哥,你还没睡啊?”

    “……”

    孟兰:“哥,请你打电话给老杜,把白忠诚的个人简历情况了解一下告诉我!”

    “……”

    孟兰:“别的没有什么了。哥,你早点休息,注意自己的身子啊!”

    “……”

    孟兰放下电话,又拿起内线电话,通知楼下大堂值班经理小宝到她办公室来一下。

    不一会儿小宝来了,小宝是一个小男孩,看个头也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小宝不仅其貌不扬,走路还一跛一跛的,腿上有残疾。一个堂堂的、首屈一指的、在灌水县独一无二的豪华皇宫大酒楼,大酒楼里还有一个容貌出众赛西施的,也可以说是灌水县独一无二的皇宫大酒楼美女总经理,居然聘用这样一个不仅长相丑陋,还有残疾的大堂经理,这简直是有悖常理,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小宝走到孟兰面前,也不知是胆怯的缘故,还是腿上残疾的原因,只见他身子晃了一下,差一点跌个跟头。

    小宝说:“孟姐,您找我?”

    孟兰说:“你妹妹的病好了吗?”

    小宝说:“谢谢孟姐,妹妹已经出院上学了!”

    孟兰从抽屉里取出一沓钱递给小宝:“这500元钱你拿去,你家里现在要急需添置一些生活用品!”

    小宝没有接,他突然扑咚一下跪到了地上感激地说:“孟姐,是您救了我和妹妹,您对我们的大恩大德,我和妹妹这一辈子也忘不了啊!孟姐,您给我们的钱还没有用完呢!”

    孟兰生气了:“快起来,男子汉腿怎么这么软,要有骨气。你妹妹刚出院要买点好的给她吃,多加强营养。钱用完了再跟我讲!”

    小宝从地上站起来,还是不肯上来接钱,他说:“孟姐,您为我又安置了工作,现在我自己挣钱了,以后不能再麻烦孟姐了!”

    孟兰生气了,厉声说:“快过来,把钱拿去!”

    小宝磨磨蹭蹭地走上来,从孟兰手里接过钱。这时,含在小宝眼里的泪水,刷地一下流了出来。

    小宝转身走出了办公室,孟兰将身子朝后一仰,重重地躺到了转椅上。这时,她的脸色变得非常的冷峻,她一动也不动。远远望去,在淡淡的灯光下,宛如一座笼罩着一层神秘色彩的塑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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