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公安局痕检室。
钟慨将提取回来的程北可的声音,与田鹏远遇刺后及蜘蛛潜逃时的那两个报警电话进行鉴别,经各项声音指标的详细对照,结果出来了,确系一人所为。由此可以肯定,此前的那两个报警电话不过是程北可有意模仿。
钟慨与谢虹相视一笑,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二人从痕检室回来,好消息接踵而来。小李子在钟慨的授意下,从电脑上查到全市登记注册的律师事务所的资料,调出程北可的档案。他将档案上程北可的肖像放大,并模拟画上髭须,戴上墨镜,让蜘蛛辨识。蜘蛛眼睛一亮,指认道千真万确,墨镜就是此人。
案情侦破可谓是突飞猛进,大家笑逐颜开,额手称庆。
最后,大家都把目光盯向了钟慨,等待着他下达命令。
钟慨目光灼灼,脸上同样洋溢着喜悦,他扫了一眼大家,劈手果断道:“立即向市局唐局长打报告,申请逮捕令!”
众声一片欢腾。
正在这时,唐若飞带着几个民警走了进来。
钟慨一见,上前兴奋道:“唐局长,您来得正好,正想去找您呢!……”
一双手铐却咔嚓一声戴在了钟慨的手腕上。
钟慨猝不及防,不由愣住了。他大惑不解地望着唐若飞。
小李子、谢虹等人也都惊诧莫名。
唐若飞面带几分痛心道:“钟慨,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你被逮捕了。有人控告你涉嫌情杀,杀死了曼诗特服装公司的总裁魏国立,控告人……是你的妻子那天心。”
话音未落,从唐局长身后又转出一人,她披头散发,张牙舞爪,扑向钟慨。正是钟慨的妻子那天心。
那天心劈胸揪住钟慨,气急败坏不迭声地诘问道:“钟慨,你为什么要杀死魏总?难道就因为我们吃过几顿饭吗?你我离婚在即,就允许你在外边胡乱搞女人,就不许我和别的男人有正常的交往吗?难道就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钟慨张口结舌,不知所措。
唐若飞制止住神志不清的那天心,叫人把她连拉带劝地架了出去。
唐若飞转身回来,对众宣布道:“钟慨一职,暂由林晓风同志代理。”
林晓风听罢,默然不语。
谢虹愤然道:“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我敢用人格担保,钟队长绝不是那种人。”
大胖、大马、小李子等人也纷纷为钟慨鸣不平。
唐若飞将目光盯向钟慨,双眉紧蹙道:“法律只讲证据。钟慨,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钟慨摇摇头,仰脸悲笑一声道:“我无话可说。不过,我有一个请求,不要因为我的问题,而耽搁了侦破工作的进展,我请求您立即批准逮捕程北可。”
欧阳筱竹终于等来了这一天。这天,丈夫田鹏远告诉她,要带她去实现夙愿,到位于距青川市三十公里之遥的兰木围场骑马。
田鹏远亲自驱车,二人经过一路颠簸来到围场。一路上,田鹏远对妻子筱竹情话绵绵,体贴呵护,使欧阳筱竹真的仿佛回到了与田鹏远相识初恋的幸福时光。
围场的设施十分简陋,不过是当地的几个老乡圈了一块山地,承包下来,买了几匹马,招揽游客而已。但是马却是好马。
田鹏远心怀鬼胎,干咳一声道:“筱竹,这里刚开发,还未走上正轨,简陋是简陋了一点,不过是天然风光。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那些人为营造的风景区。”
欧阳筱竹环顾四周,不以为然道:“这里很好呀,山清水秀,像一个世外桃源。”
二人来到马厩前挑选马匹,欧阳筱竹看着那一匹匹扬蹄嘶鸣的骏马,激动异常。她像鸟儿回到了大自然,置身于绿地蓝天,她禁不住脸儿通红,兴奋得像个少女,她挨个儿走到马前,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摸这匹,又摸摸那匹,她不时地发出惊叫,吓得后退。她的样子既跃跃欲试,又有些畏惧不前。
田鹏远看在眼里,心头禁不住滋生了几分留恋。不过,他很快打消了这一念头。
他想,筱竹这个可怜的女人,她哪里能想到已经死到临头了,她还这么快活!这么高兴!……
这一次名为骑马,田鹏远暗中实则欲置妻子于死地。
他本不想杀妻,至少不想这么快就再度动手。这无疑是极具风险的。但事已至此,无可挽回,他觉得错不在己,全是妻子的过错,是妻子自己把自己一步步逼上了绝境,一步步加速了自己的死亡。
欧阳筱竹不死,实在是田鹏远的一块心病。何况她又悟出了那么多的事情,又和钟慨暗通往来。尽管钟慨已被革职羁押,可是还会有第二个钟慨、第三个钟慨……
欧阳筱竹曾说过原谅自己,既往不咎,但田鹏远除了自己,从不相信第二个人。
程北可的确是一个得力的干将,他果然不负自己所望,让钟慨后院起火,使钟慨陷身于风波亭之中,百口莫辩,浑身长嘴也说不清。而钟慨的锒铛入狱,对自己而言,既拔除了一个眼中钉,去掉了心头大患,又无疑是一个杀害妻子的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不能错失这一绝好良机,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他要把握住。
欧阳筱竹手忙脚乱,急得额上出了一层细汗,冲着田鹏远不无撒娇道:“鹏远,快来帮帮我呀,我没有骑过马,你来帮我挑一匹性格温顺的马吧……”
望着妻子憨态可掬的样子,田鹏远笑了笑,走进马厩,一边挑选一边爽声道:“好,筱竹,我一定帮你挑一匹最温顺善良的,就像你一样。”
欧阳筱竹笑嗔道:“我才不当马呢!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说是不是,鹏远?”
田鹏远脸上略有尴尬之色。一时语塞。
田鹏远从马厩牵出了两匹高头大马,一匹枣红,一匹雪白。
枣红马打着响鼻,而白马则安安静静。
田鹏远为两匹马熟练地套上马鞍,然后一拍那匹白马,对欧阳筱竹一笑道:“这匹白马老实文静,你就骑它吧,保证健步如飞,如踏平地。”
欧阳筱竹看了丈夫一眼,笑着拒绝道:“还是你来骑白马吧。”
田鹏远诧异道:“为什么,这匹枣红马性格刚烈,你恐怕难以驾驭。”
欧阳筱竹妩媚一笑道:“当年,你是我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白马王子当然要骑白马了。”
田鹏远不由笑道:“老了,还谈什么白马王子不白马王子的。”顿了一顿,又深有感慨道,“光阴真是如白驹过隙呀,一晃,咱俩都老了。”
欧阳筱竹一往情深道:“你不老,你永远是我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田鹏远一笑,然后摇头叹道:“筱竹,说实在的,这么多年,也就是你把我当成白马王子,除你而外,再无第二人了。”
欧阳筱竹道:“那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我是你的妻子嘛!”
说罢,用一双笑眼看着田鹏远。
田鹏远心中有愧,他有些尴尬地冲妻子一笑,然后催促道:“筱竹,咱们上马吧。”
说着,他果然将马匹调换,将枣红马的缰绳递给妻子,将白马的缰绳挽在自己手中。
二人正要登鞍上马,一个马童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两副摩托车头盔,走到二人跟前道:“这里乱石很多,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戴上这东西吧。”
田鹏远怔了一下,随即取笑道:“噢,你们这么偏僻的地方,也开始和国际接轨啦?骑马戴摩托头盔,简直不伦不类。”
说罢,把头转向欧阳筱竹,道:“筱竹,咱俩二十年前看的那场电影里,男女主人公骑马戴头盔吗?”
欧阳筱竹笑了,摇摇头。
田鹏远又征询道:“那你说,咱们戴这玩意吗?”
筱竹似有些迟疑,最后莞尔一笑道:“你说吧。你让我戴我就戴,你不让我戴我就不戴。”
田鹏远笑道:“我建议不戴。戴上它多煞风景,搞得一点浪漫气氛都没了。”
说着,随手将头盔又递还给了马童,彬彬有礼道:“谢谢你。”
马童赌气道:“是你们自己不戴的,要是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们可不负这个责任。”
田鹏远不快道:“闭上你的乌鸦嘴,我和我妻子不会有事的。尤其是我妻子,更是洪福齐天,吉人天相。”
马童自讨没趣地走了。
二人欲重新上马,欧阳筱竹上不去,田鹏远帮妻子登鞍,他一边对妻子讲述骑马的要领,一边轻轻地将她扶上马背。
当欧阳筱竹坐上枣红马的马背时,那马身似乎轻颤了一下。
欧阳筱竹坐稳之后,田鹏远用手在马臀上轻拍了一下,那马迈开四蹄,嘚嘚走了起来。
田鹏远伸手入鞍,从白马的马鞍下摸出一粒石子。
他暗嘘了一口气,心道亏得自己多留一手,在刚才备鞍时,在两匹马的鞍座下都放入了石子。
欧阳筱竹忽然在马上回头一笑道:“鹏远,你对我这样好,帮我圆了这场旧梦,我就是现在死去,也心满意足,死而无憾了!……”
话音未落,那马已经开始不安地扭动身体,并撒开四蹄朝前小跑了起来……
林晓风带领大马等人,荷枪实弹冲进神圣律师事务所,里面的人见状,都不约而同惊恐地站了起来。
林晓风一脚踹开主任室的门,里面却空无一人。
兵分两路,大胖带谢虹及小李子等人端枪,如神兵天降,也同时降临到程北可的家中,同样大失所望,无功而返。
林晓风回来后面向唐若飞报告:“程北可已经畏罪潜逃。”
唐若习思忖片刻,把手中吸至一半的烟狠狠掐掉,拍案道:“发出通缉令,向全国通缉程北可。”
欧阳筱竹已经进入了最危殆的时刻,她骑坐的枣红马越跑越快,还不时地前仰后踢,意欲将马背上的人掀翻颠落。欧阳筱竹紧抱着马脖子,身体死命贴向马身,她随着马背一起一伏,却顽强地不肯掉下,枣红马激怒起来,越发四蹄如飞,跑得疯癫,直向一面高坡冲去。她回头看了一眼,见田鹏远的白马不紧不慢地随后跟着她,不禁心中大痛。
田鹏远在后面暗自惊讶,她没有吓得失声尖叫,痛哭流涕,也并不向自己呼救,一个初次骑马之人,居然在一匹跑得如癫似狂的马上坚持良久而不摔落,真是令人赞叹。
那枣红马跑上高坡,益发狂躁,终于纵身一颠,将欧阳筱竹从马背上重重颠落下来。随着欧阳筱竹跌下,那马随即也渐至安静下来,跑出了数十米后,停止了跑动,甩着尾巴,在坡上吃草。
田鹏远眼见着妻子从马背上跌下,正中下怀,脸上露出了得计的笑容。此番筱竹不论是死是生,他都已经稳操胜券。筱竹若死,自不必说。纵是筱竹命大,又一次死里逃生,也逃不出自己掌心。若不死,则非伤即残,摔成植物人也未可知。她若再提出离婚,人们就会以为是她怕拖累于他,而他则坚决不离,以示重情讲义,人品高尚,为自己捞取政治资本。然后再徐图谋害。他打听到有一种叫琥珀酰胆碱的药物,是一种呼吸弛缓剂,在西方一些国家作为死刑执行剂。此药物杀人无痕,注入人体后很快消散,法医很难追查检验。到那时,神不知鬼不觉,再置妻子于死地。
田鹏远先纵马至那匹枣红马旁,他从枣红马的鞍下取出石子,不动声色地抛掉。
田鹏远又下马,来到妻子欧阳筱竹身边。
欧阳筱竹躺在坡地上,伤势严重,她茫然地大睁着两眼,嘴唇苍白,脑后浆红一片,草石尽染,血水汩汩,正不断地涌流出来。
这一次欧阳筱竹是必死无疑了。
田鹏远表情痛苦,假作悲伤道:“筱竹,都怪我,我不该带你来骑马的……”
欧阳筱竹笑了。她吃力地抬起一只手,指指自己的胸口,示意有东西给丈夫。
田鹏远犹豫着,把手伸向了妻子的胸衣,从那里他掏出了一张纸。他展开一看,大吃一惊,竟是一封遗书。
遗书上是欧阳筱竹那工整娟秀的字体,写道:
我不小心骑马跌死,与我丈夫田鹏远无关。
——欧阳筱竹绝笔
田鹏远心头一撞,不寒而栗道:“筱竹,这么说来,你早就知道我要下手害你吗?”
欧阳筱竹脸上平静地笑道:“知夫莫若妻。这份遗书我写下一段日子了,我没有标明日期,就是不知道你会选择在哪一天下手。”
田鹏远全身止不住颤抖起来,他再一次看向那份遗书,果然落款下没有日期,他心中百感交集,顿觉汗颜,妻子至死都在想着自己,为自己开脱罪名。
田鹏远忍不住抱住了妻子,泪如雨下,痛不欲生叫道:“筱竹……”
欧阳筱竹气若游丝,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弥留之际,她的目光迷离,怔怔望着湛蓝的天空,脸上现出一副憧憬的神态,微笑道:“假如有一天,你要是找到了咱们的女儿,你替我亲亲她。”
说罢,撒手人寰,溘然长逝。
田鹏远抚尸恸哭……
冷梅家。
妞妞在楼下和几个孩子一块儿玩,一个女人四下张望了一眼,悄然走过来,蹲下身子,和颜悦色地对妞妞说:“你是叫妞妞吧?”
妞妞头也不抬道:“是呀。你怎么知道?”
王梦瑶笑了:“我不光知道你叫妞妞,我还知道你爸爸叫钟慨。”
妞妞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女人,好奇道:“你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这个女人是王梦瑶。此番为绑架钟慨的女儿而来。
王梦瑶笑道:“你不记得我了?我是阿姨呀。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妞妞,你好久没见到你爸爸了,你想你爸爸吗?”
妞妞不假思索地点点头。
王梦瑶拉着妞妞的小手道:“那,阿姨带你去见爸爸好不好?”
妞妞迟疑了一会儿,摇摇头道:“不,我姥姥、我妈、我小姨,还有幼儿园的老师们,她们都说不让小朋友跟不认识的人走。”
王梦瑶编假话道:“是你爸爸叫我来的。”
妞妞质疑道:“那他自己为什么不来?”
王梦瑶一怔,随即笑道:“你忘了,你妈妈爸爸不是正在闹离婚吗?你爸爸不敢来,怕你妈妈和他吵架,可是他又很想你,所以就想了一个办法,委托阿姨悄悄来接你。”
妞妞扭头朝楼上看了一眼,道:“不能让我妈妈,还有我姥姥、小姨知道对吗?”
王梦瑶夸奖道:“对,妞妞真聪明。这件事情对谁都不能说,要保密。要不然以后你爸爸再想见你就难了。”
妞妞仍不放心道:“阿姨,你不是坏人吧?”
“阿姨不是坏人,阿姨怎么会是坏人呢?”王梦瑶脸上有点尴尬,她笑笑,用手一指不远处停放着的一辆面包车,哄骗道:“妞妞,不信你跟阿姨过去看看,你爸爸就在那车上等着你呢。”
冷梅打开窗子,探身冲楼下喊:“妞妞,该回来喝两口水了!……”
她连喊了几嗓子,却既不见妞妞本人,也听不见妞妞的回答,她一下子慌了神。她几步奔进小屋,冲着靠在床头正戴着耳机听歌的那雨心张皇失措地喊道:“雨心,你走得快,你快下楼去找找,这么一转眼的工夫,妞妞怎么不见了?”
那雨心下楼,左右张望寻找,转过一幢楼,她看见了前方数十米外,一个女人牵着妞妞的手行色匆匆地走。
那雨心在后面喊道:“妞妞……”
妞妞听到了那雨心的喊声,脚底下一停,把头转了回来。那女人见此,却突然一把将妞妞夹在腋下,飞快地朝前面停放着的一辆面包车跑了过去。
那雨心猛然意识到不妙,她急切大喊:“妞妞……快回来……妞妞……”
那个女人跑至车前,在车内一个男人的接应下,将四肢挣扎的妞妞硬塞进了面包车。就在那雨心不顾一切地冲到离面包车几步之遥的地方,那辆面包车轰鸣一声,飞速地逃窜而去。
那雨心眼睁睁地看着妞妞被人绑架而去。
钟慨身陷囹圄,唐若飞和林晓风前来探监。
看守打开铁栅,让二人入内,然后退了出去。
钟慨抬头道:“唐局长、晓风,你们来了。”
唐若飞道:“钟慨,你受委屈了。”
钟慨怔道:“委屈?这么说,您知道我是被冤枉的啦?”
唐若飞喟叹道:“对别人我不了解,对你钟慨我还不了解吗?你又不吸烟,要打火机干什么?再说,你当了这么多年警察,再笨也不至于杀了人之后,把这么重要的证物遗弃在现场呀!很显然,是有人栽赃陷害。”
钟慨感动唏嘘道:“局长明察秋毫,我还以为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呢!我妻子现在对我是恨之入骨,我的处境可以说是四面楚歌,众叛亲离……”
唐若飞怀有几分自责道:“都怨我,如果当初我答应了你的辞职申请,也许今天在你身上也就不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了。钟慨,我觉得对不起你呀!……”
钟慨苦笑道:“到今天我才懂得,干警察这活儿是一门前仆后继、责无旁贷的事业,假如你以后还允许我继续做一名警察,你放心,我决不会再向您提出辞职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我就是想回头也回不去了。……噢,唐局长,程北可抓到了吗?”
唐若飞摇头叹息道:“程北可已经畏罪潜逃了。钟慨,看来,你还要在这里多委屈一些时日。市委市政府对你的案子感到非常震惊,专门召开了会议,一些市领导认为此事严重影响了警察形象,严令我整顿队伍,杜绝此番事情再度发生。”
钟慨不屑道:“不用问,一定是田鹏远主持的会议。”
唐若飞正色道:“不错。不过,话又说回来,你的确是魏国立一案的最大嫌疑人。不抓获程北可,恐怕一时半会儿难以洗清你身上的污水呀。”
钟慨勉强笑道:“没关系,我相信组织,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林晓风这时插嘴道:“钟队,告诉你一件事情,田鹏远的夫人——欧阳筱竹死了。”
钟慨一凛道:“怎么死的?”
林晓风道:“她和田鹏远出去骑马游玩,从马背上摔下来,不幸坠马身亡。”
钟慨不假思索道:“不,这一定是田鹏远干的。”
林晓风道:“欧阳筱竹死得蹊跷,我们也感到可疑,不过经事后调查,虽不能最后排除田鹏远有杀妻的嫌疑,但从目前搜集到的情况来看,只能暂定为是一起意外事故。”
钟慨沉思不言了。
唐若飞看着这个即使身陷囹圄,却仍一心扑在侦破工作上的爱将,沉吟半晌道:“钟慨,还有一件事情不得不告诉你,你的女儿妞妞……失踪了。”
钟慨抬起头,不相信似的盯着唐若飞,过了一会儿才道:“局长,你说什么?”
唐若飞顿了顿,长叹了一口气,掩饰不住伤痛道:“确切地说,是被绑架了。”
钟慨如受当头一棒,呆怔无语。
唐若飞沉声道:“我们怀疑是程北可狗急跳墙,欲把你的女儿作为人质,以便在最关键的时候要挟我们。所以,我分析,他在短时间内,甚至不到最后关头,不会加害你的女儿。”
林晓风见状,心里难受道:“钟队,你放心,我和弟兄们就是豁出命,也一定会救出妞妞的。”
二人说罢,心里头都觉得如同压上了一块重石,堵得难受。彼此对视一眼,默默地告辞而去。
看守重又锁上铁栅。
钟慨蓦地惊醒,他发疯似的扑身上前,用手抓住铁栅用力摇晃,冲着唐若飞和林晓风二人尚未走远的背影,怒狮般大喊道:“放我出去,你们放我出去,我要去救我的女儿!……”
话音未落,泪下如雨。
已经有好几个星期没有回家了,小李子回家来拿几件换洗的衣服,收拾好之后,他的眼睛又情不自禁地向墙上望去,望向那一张他用电脑绘制的那雨心的肖像。他向那张画像注视了一会儿,摇头笑了笑,走出门去。
这里比较偏僻,小李子沿胡同走了没多远,一个女人低着头,神色有些慌张不安地迎面走了过来。小李子起初也没太留意,只是觉得这个女人面生,可就在与那女人擦肩而过的一刹那,他忽然浑身一凛,他想起了这个女人,很有可能就是与程北可一起失踪的程的情妇王梦瑶。
妞妞遭到绑架之后,那雨心哭哭啼啼地前来报警,那雨心再次口述,并经小李子之手描摹出了那女人的肖像。看着那雨心不胜悲伤和焦急的样子,小李子既难过又心痛,又隐隐冒出一股按捺不住的跃跃欲试、摩拳擦掌的冲动,他当时就心想,要是有幸让他撞上那个可恶的坏女人,并让他神勇无敌地从那帮坏蛋手中救出妞妞,那该有多好,果真那样的话,那雨心以后定然就不会再小瞧自己,说自己乳臭未干,而一定会另眼相看了。
到底是不是那个绑架妞妞的王梦瑶?小李子疑窦顿生,他悄悄踅转身,尾随跟踪起那个女人来,只见那个女人进了前面的一家小副食品商店。他隐在一个角落,掏出手机,给那雨心打了一个电话。他要那雨心来此辨识。随后,为了以防暴露目标,他将手机振铃改为振动。
那个女人从副食店里出来,又神色仓惶地朝四下张望了一眼,她手里提了一大袋子方便食品,又沿着来路低着头匆匆返了回去。
小李子暗暗跟在后面,那个女人走走停停,不时回头张望,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小李子越发怀疑此人就是王梦瑶。他暗自庆幸,如果真的是她,那么跟着她,就一定能找到被绑架的妞妞,找到被全国通缉的程北可。他不仅能赢得那雨心的好感甚至芳心,还能使蒙冤受屈的钟队长解脱出来。
他一直看着那个女人走进了一处四合院内。
院门外,停着一辆黄色面包车,别的特征都和那雨心报案绑架的那辆基本吻合,区别只是牌照不同而已。
他自小在这里长大,熟知这里的地理状况,知道这是一处破败不堪的大四合院,里面的老住户陆续搬迁走之后,一些打工人员图房租便宜,便租住了进来,可房子实在太过破旧,甚至看上去有点岌岌可危,自去年年底最后一对外地打工夫妇离开之后,便再也没人前来问津了。
没过多久,那雨心按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地赶来了。
那雨心不待喘匀气,劈面就问:“那个坏女人在哪儿?妞妞……你看到妞妞了吗?”
小李子竖指向她“嘘”了一下,示意她噤声,然后朝那座四合院指了指。
二人在院外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那雨心焦躁起来,小李子见状,轻声安慰道:“别急,你跟我来……”
说罢,牵了那雨心的手便走,那雨心犹豫一下,也随即跟在了小李子身后。二人绕至四合院的后墙一隅。
这里有一株老槐树,枝干繁茂,浓阴匝地。
小李子双臂一用力,手脚并用,身手敏捷地先攀上树向院里看了看,又伸出手来拉那雨心上来,二人隐在树桠之上,透过枝杈叶隙,向院子里窥视。
这里果然好,可将院内一目了然。
那雨心身体紧挨着小李子,闻到小李子身上的气味,心中止不住怦怦乱跳,适才小李子的一番表现,令她心有所动,她突然觉得,印象中有几分腼腆羞赧的小李子一下子长大成人了,长成了一个成熟有魅力的男子汉。
等了约摸一支烟的工夫,只见一个人从屋内走出,不是方才那个女人,却是一个老态龙钟的男人。
那雨心满面疑惑,她不识得此人,不由扭头看了看小李子,小李子一见之下也颇觉意外,再定睛细看,面目依稀相识,低头思忖片刻,猛地恍然大悟,这人正是乔装易容的程北可。他曾数次在电脑上描摹程北可的肖像,对其面部轮廓早已经烂熟于心,知此人好作怪,于是经蜘蛛指认确实之后,闲坐之际,不独是给他绘上胡子,戴上墨镜,又假想着给他施以种种打扮,其中就有扮成老人状。这本是他信手而做的一项游戏,想不到如今却真的派上了用场。
正在这时,一个小女孩从屋里挣脱束缚跑了出来,一个女人紧随其后忙追了出来,边追边急道:“站住,听阿姨的话,快给我回来……”
那小女孩自然是不肯听她的话,埋头往院门外猛跑,却被院子里的男人截住,恶狠狠擒住,夹在腰际带了回来。那小女孩手脚乱挣,嘴里却呜呜地发不出声,原来嘴上已经被贴上了胶带。
这时屋子里又出来两个男人,一胖一瘦,协同着程北可将妞妞弄了回去。那瘦子还气急败坏地在妞妞小屁股上重重地打了一巴掌。却是当初受程北可差遣,打着替汪洋抱打不平的旗号教训何不为的那二人。
那雨心看得分明,那女人正是绑架妞妞的王梦瑶,而那小女孩正是妞妞。
妞妞是她全家人的掌上明珠,平时大家连一小手指头都舍不得碰她,哪里受过这等凶恶欺负,她心惊肉跳,焦急万分,不觉失声叫喊了起来:“妞……”
话刚出口一半,小李子眼疾手快,见她神色有异,就怕她叫喊出声,此时忙伸出一手捂住她的嘴。那雨心让小李子这么用手一捂,顿然醒悟过来。不待她有所表示,小李子紧接着又环臂将她搂住,另一手在树上一撑,将她抱着一同跳了下来。
就在二人落地的一刹那,就听得院墙内有人厉声喝问道:“什么人?”
小李子拉着那雨心飞跑了十几步,躲进一个拐角里。
小李子喘了口粗气,拿出自己的手机,递给惊魂未定的那雨心道:“你赶快打电话通知林晓风他们前来,捉拿程北可一干人。然后事不宜迟,你马上离开这里。”
那雨心紧张道:“那你呢?”
小李子从腰间摸出手枪,推弹上膛,神色肃然道:“我去救妞妞。现在歹徒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引起他们的警觉。我估计,他们很可能会即刻选择逃窜,我必须阻止他们,拖延时间,等待林晓风带援兵到来。”
那雨心道:“电话我肯定要打,但是我不走,我要和你一起去救妞妞。”
小李子望了一眼那雨心道:“不行。”
那雨心不服气道:“为什么?是不是嫌我碍手碍脚?”
小李子急欲要走,有点不耐烦地皱眉道:“不为什么,不行就是不行,总之就是不行。”
那雨心扯住小李子的衣服道:你没有资格命令我,妞妞是我的外甥女,血浓于水,我必须去救她。”
小李子扭过头来,目光盯视着那雨心,表情突然柔和了许多,对她一笑道:“雨心,听话,你在这里反而会让我牵挂,不能一心一意对敌。另外,我必须向你声明,我是一个人民警察,妞妞虽说不是我的亲外甥女,但救她是我的职责所在,义不容辞。”
说罢,撇下一脸错愕的那雨心,提着手枪,径往院子大门跑去。
那雨心望着小李子快速奔跑的背影,倏忽之间便在视线里消失了。她愣怔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小李子留给她的手机,随即拿起报警。
程北可果然想仓惶逃跑,他们几人挟持着妞妞,从院子里急匆匆往外走。不料刚一走到门口,甫一推门,就见小李子神威凛凛地双足叉立在门外,端枪向几人瞄准道:“不许动,我是警察。”
程北可连忙一脚把门踹上,带着妞妞又反身回来。
王梦瑶战战兢兢道:“老程,咱们翻后墙走吧。”
程北可马上反驳道:“不行,你刚才没听见后墙有说话的声音吗?他们一定在后墙设了埋伏。我们去,还不是送死?”
王梦瑶又道:“要不,咱们放了这小女孩,省得给咱们添累赘。”
程北可脸上勃然变色,斥道:“屁话。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绑架她,就是为了到关键时刻,充当咱们的人体盾牌。别看她小,她却是咱们的一道护身符。现在就是到了生死存亡的最紧要、最关键的时候了。”
王梦瑶一脸苦相道:“那你说怎么办?”
程北可想了想,道:“看来,为今之计,也只有从这个院子里往外硬冲了。”
他扫了一眼瘦子,头一摆道:“瘦子,你打先锋。”
瘦子硬着头皮应了一声,谁都清楚这时候打先锋,无疑是去送死。他从怀里噌地掏出一把手枪,在手中挥舞了两下,亡命徒样发一声喊,刚跨出院门,后脚尚没有迈出门框,就听见一声清脆的枪响,一颗子弹擦耳而过,打在了门板上。好险,他赶快连滚带爬地逃回院内。
这一枪是小李子有意吓唬对手,以起震慑作用。
瘦子险些送命,他吓得屁滚尿流,手枪也失落掉地,他控制不住地哭丧着脸嚎道:“完了完了,这下让警察瓮中捉鳖了,咱们死定了。早知道这样,我真不冒险出来蹚这浑水。”
程北可强作镇定,破口骂道:“嚎什么嚎,一枪就把你吓破胆了,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只配一辈子当个街头小混混。”他又边分析边道,“看这情形,对方很可能就一个人,他是想封堵住咱们的去路,等待援兵到来,咱们必须抓紧时间冲出去,要是这么磨蹭下去,就正好中了这小警察的奸计了。咱们人多势众,难道还怕他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不成?”
程北可哗啦一声抖开手中的皮箱,一支微型冲锋枪赫然显露在阳光下。他一手揪过妞妞的衣领,提在身前,一手持枪,冲院门外高嗓大叫道:“门外的小警察,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点,我有人质,你们钟队长的女儿在我手里,要是不给老子闪开道,老子就先杀了这小姑娘。”
说罢,上前一脚踹飞破朽的院门,以妞妞做人体盾牌,有恃无恐地走了出来。
瘦子让程北可这么一打气,也有点重新振作起来,怪吼一声,如影随形,紧跟在程北可身后。
王梦瑶和胖子迟疑着,相顾一眼,也随着仓惶而出。
小李子此时已经退至面包车后,借着车体的掩护,面孔冷静地端枪在手。他的心里却是焦急万分,对方用妞妞做人质,令他感到非常棘手。
正思忖间,程北可已经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站在院门外的台阶上,自鸣得意地看着小李子,猖狂地大笑道:“小警察,开枪呀!来一个穿糖葫芦,一箭双雕,让我和这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同归于尽吧!”
妞妞像一只小鸡一样被程北可拎着,挣扎着大哭。
小李子急道:“程北可,你卑鄙无耻,拿孩子做挡箭牌,算什么本事?快放下妞妞!”
程北可一怔,随即笑道:“怎么,小警察,看不出来你眼力不错嘛,居然认出我程某来了,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呀!”
小李子气愤地斥责道:“程北可,你身为一个精通法律的律师,应当知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赶快跟我去公安局自首,兴许能够从宽发落。否则罪上加罪,死路一条。”
未等小李子话音落地,程北可已经是不耐烦地抬手就是一梭子,气急败坏道:“少在这里给老子上法律课,老子比你懂,什么法律公正,什么神圣尊严,都是些哄骗老百姓的玩意儿,老子研究了这么多年的法律,总算弄明白了,法律不过是统治阶层手里的统治工具罢了。就你老子手里的这支枪,谁拿在手里也不会把枪口冲着自己。你少废话,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要是不想横尸在这儿的话,就赶快闪开……”
小李子隐在车后,躲过方才那一梭子子弹,这时又不屈不挠地探出头,依样端枪在手瞄准着程北可,正色道:“别做白日梦了,我再奉劝你一遍,立即放下武器,投案自首。这也是你惟一的出路。我是一个警察,不可能放走任何一个罪犯。程北可,你是一个聪明人,希望你三思而后行,不要铤而走险,以身试法。”
小李子不想太过激怒对方,因此尽量表现得心平气和。
程北可果然怔了一下,随即醒悟过来道:“你他妈的这是在跟我玩缓兵之计,有意拖延时间,等候救兵哪!老子可上不了你的当,既然你小子不听劝,非要跟我势不两立,那就怨不得老子不客气了。我这就送你上西天。”
说罢,重又一手将妞妞拎在身前,一手突突突地开枪狂扫,狞笑着,向小李子步步紧逼了过来。
小李子被弹雨笼罩着,被逼迫得抬不起头来,欲开枪还击,却又恐伤着妞妞,真是束手无策,忧急如焚,眼看着程北可等人离面包车越来越近,妄想乘车逃窜,忽然间情急生智,冲着就近的车胎连放两枪,随即一个滚翻,离开数米之远,滚翻动作中一气呵成地挥枪又将一个车胎打瘪。
见小李子已经落荒而去,瘦子趁机拉开车门,程北可等人得意忘形地蜂拥而入,程北可坐在驾驶座上,随即快速发动引擎,加大油门轰地开了出去,却不料一启动即在胡同里歪歪扭扭起来,程北可急打方向盘,面包车仍是横冲直撞,无法驾驶,在王梦瑶、瘦子等人的惊呼声中,眼睁睁地就要向胡同一侧的墙上撞去。
程北可骂了句娘,心知必是那个小警察搞的破坏,他急踩刹车,无奈距离太近,在惯性的作用下仍是撞上墙体。
面包车停了下来,这一下无疑绝了程北可等人的后路。事不宜迟,他们连忙下车,仍旧用妞妞做盾牌,和小李子边开枪对射边步步向胡同口退去。
小李子步步紧逼,不肯轻易让程北可逃逸得逞。小李子知道,一出胡同即是四通八达的大街,抓捕起来就极为困难了,加上群众又多,再枪战起来恐将伤及无辜。
在程北可等人就要退出胡同口时,胡同口外传来了阵阵急促威严的警笛声。
小李子紧紧悬着的心瞬间放了下来,脸上不由绽开了笑容。
不一会儿,警车就风驰电掣驶至胡同口外,不待车停稳,十几个防暴队员个个持枪,身手敏捷地接连纵身跳了下来。一辆北京吉普车停下,局长唐若飞、林晓风、谢虹和那雨心也走了下来。
形势急转直下,程北可等人相顾失色,相较之下,还是小李子这头势单力薄,于是惊慌失措地挟裹着妞妞,又反身朝胡同内退了回来。
小李子和林晓风等人呈夹击之势,渐渐将程北可围逼在了当中。
不过距离几步之遥,小李子怒目而视,凛然喝道:“程北可,你们插翅难飞了,识趣的话,赶快放下妞妞、放下武器,不要再负隅顽抗、执迷不悟了。”
程北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额上冷汗直冒,他目光又不觉瞥到妞妞身上,忽然眼中放出一道凶光来,像是注入了兴奋剂。他重又一手拎起手中的妞妞,举在半空,两眼紧张地环顾着四周,歇斯底里地威胁道:“你们谁敢过来,哈哈,我有人质,看你们能奈我何?”
一时间,双方僵持对峙起来,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妞妞被程北可拎得双足离地,四肢在空中乱挣不休,这时见警察到来,知道是来救她,不由满心欢喜,又见到那雨心,委屈地小嘴一扁,叫了一声“小姨”,又“哇”地哭了起来。
那雨心见状,心痛如锥,急得眼泪欲零,指着程北可的鼻子骂道:“你这个十恶不赦的坏蛋,快放下妞妞。你要人质,绑架我好了。”
说罢,竟不顾一切地自行出列,毫无惧色地朝程北可一步步走去。
妞妞一见小姨来救,冲动之下也突然伸手抱住程北可胳膊,转回头来就是狠狠一口。程北可猝不及防,吃痛不起,不由“啊”地叫了一声,将妞妞掼在地下。
妞妞从地上爬起,就向小姨那雨心急奔而去。那雨心噙泪而笑,三步并作两步地迎了上去,将妞妞一把抱在怀里。
那雨心还来不及欢喜,就听得有人身后心急火燎喊道:“雨心,小心!……”
话音未落,耳畔忽闻一梭子子弹声响起,说时迟,那时快,几乎与此同时,一个身影张开双臂像只飞鸟般纵身飞扑过来,奋不顾身将她二人压在了身下。
随即头顶上子弹嗖嗖,双方枪声大作。不过,众寡悬殊,战斗很快结束。瘦子被当场击毙,他被狡猾的程北可作了盾牌。程北可负伤,呻吟着倒在瘦子身下,被众警察一拥而上擒获。余下的王梦瑶和胖子都乖乖地举手投降,束手就擒。
战斗结束了,程北可等人被相继押走。而那个纵身飞救的人仍一动不动地压在那雨心和妞妞身上,那雨心动动肩膀,刚想要挪动身子爬起,一股热辣辣的液体滴流到了她的皮肤上,那雨心心下一惊,忙掉转回头一看,压在自己身上的不是小李子又是谁?
喊话与扑救之人正是小李子。小李子面容苍白如纸,浑身无力,双眼微合。他的后背上蜂窝一样弹孔密布。此刻,鲜血已染红了他的警服,正不断渗透了出来,血泉似的滴溅到那雨心的全身。
那雨心心下大骇,禁不住哭腔尖叫了起来:“小李子!……”
林晓风等人闻讯过来,大家七手八脚地将那雨心和妞妞从地上拉起。
唐若飞伸手一探小李子的鼻息,双眉骤锁,戚容满面,声嘶力竭地回头喊道:“队医,快叫队医小刘过来!”
随同出警的队医小刘蹲在小李子身旁,现场紧急包扎处理,一层又一层地缠裹纱布,可是伤势太过严重,鲜血染透纱布,刚裹上一层,顷刻间便浸润而出。队医仰起脸,冲唐局长绝望地摇了摇头。
唐若飞知道队医目光中的含意,他泪光闪闪,双目向天,强自抑制住内心的悲怆,低下头冲林晓风发脾气道:“林晓风,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将小李子送往医院抢救。”
林晓风和大胖将小李子轻轻架起,奄奄一息的小李子这时却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神情哀痛的众人,最后将目光盯向那雨心,气息微弱地要求道:“我要回家,送我回家……”
林晓风为难地看了一眼唐若飞,唐若飞别过脸去,点了点头。
那雨心用手紧搂着妞妞,瞠目结舌,呆怔无言地看着这一幕。
唐若飞转回头,瞥了一眼惊魂未定的那雨心和妞妞,沉重地叹口气,对身旁的一手下道:“把孩子先送回去。”又对那雨心轻声道,“雨心,你也一同走吧。”
那雨心仍怔怔地瞅着小李子,轻轻摇头拒绝道:“不。”
唐若飞不再强求,他命人将妞妞先送往医院,怕孩子受到惊吓,又嘱咐要对妞妞进行身心全方位的检查,随即同众人一起抬起担架。
好在小李子家就在左近,大家虽都不解小李子此刻为何要回家,但基于尊重本人最后的心愿,于是既小心翼翼又一路小跑着将小李子用担架送回了家中。
小李子躺在屋子正中央,他生命已经进入了最后的时刻,他大张着嘴,却连话都难以说出来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前上方,艰难地举起右手来,缓缓指向迎面墙上的一幅画像,不待将手完全举起,就头一歪,手臂即刻软下,慢慢合上了双眼。
屋子里顿时陷入了一片难言的悲哀,谢虹等人止不住低声哭泣了起来。
墙上,那是一幅电脑绘像,是表情促狭、顽皮而笑的那雨心。
大胖红着眼圈,茫然不解道:“小李子……他、到底想干什么?”
众人忍着悲痛,正相顾疑惑之际,只见那雨心一言不发起身,神色肃穆地径直走上前去,一伸手将那幅画像从墙上摘下,她谁也不看,旁若无人地反身走回到小李子身边,蹲俯下身子,将那幅肖像放在小李子心口上,并将他那只无力垂下的右手抬起,轻轻压在了自己的画像上面。
大家静默地看着那雨心做完这一切,这时再转过头去看小李子,见他面目安详,嘴角上还似乎露出了一丝笑意。
那雨心闭上眼睛,泪水无声滚滚而落。
那枣红马跑上高坡,益发狂躁,终于纵身一颠,将欧阳筱竹从马背上重重颠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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