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中的白发魔女霸气凌然,咄咄逼人,虽貌若惊鸿就浑身带刺,没有男人敢近她的身。
但是这样一个女人,却有一个让人柔情寸断的名字:练霓裳。
古有《霓裳羽衣曲》,更有诗词赞颂:“华清笙歌霓裳醉,贵妃把酒露浓笑。”
“霓裳”二字,古往今来都是女人丰姿万种的代言,即便是放在白发魔女的身上,也不时露出颇具女人味的一面。
相比之下,那犀利版的白发魔女小周却是个难相处的主儿,最起码就文佳佳而言是这样的。
文佳佳和小周水火不容,谁也没想过会有握手言和的那一天,反正再过不久她们就会各自分道扬镳,也就无所谓能否做朋友了。
只是文佳佳没想到,她有朝一日也能在小周脸上见到笑容,更加没想到会见到她柔情似水的一面。
那股让小周拨开云雾见晴天的力量非常不可思议,它源于一个又软又小的小生命,激发出小周源源不绝的母爱。
母爱是共通的,大腹便便的文佳佳自然懂得。
因为这份懂得,也因为共通,所以她们冰释前嫌。
圣诞节过后,节日的余温犹在。月子中心里的女人们各归各位,该保胎的保胎,该待产的待产。一切都看似相安无事。
在这段时间里,文佳佳一直忙着思考美国人的逻辑思维和中国人的小聪明到底能不能融合的深刻问题,所以也有好几天没有刁难小周,更没有被小周刁难。
文佳佳有时候甚至觉得,要是自己再这么思考下去,终有一天能出书。到时候,她还可以把自己的真实经历写进去充充数,但是后来再一想到从王先生那里听来的故事,就有些犹豫了。
就在前几天,当文佳佳问起王先生,移民来美国的这些中国二奶们的生活状态时,王先生说,“她们和别人都不太一样,在这里出入很低调,也不敢四处去和人交际,害怕被人问起她们丈夫是谁。不过看看她们的孩子,再看看她们住的区域,还有平时只有保姆陪着,,从没见过有男人跟在身边,我们就会知道,她们是怎么一回事。”
文佳佳反思了一下自己,觉得自己是异类。
不过有一点文佳佳和她们一样,就是打死也不会承认自己未婚先孕。尤其是在那白发魔女小周的面前。
但是不过几天,文佳佳就又一次和小周发生了摩擦。那时,文佳佳正抱着一个大篮子走进客厅,四周很安静,连呼吸声都听得到。
文佳佳下意识问了一句:“有人吗?”
无人应答。
文佳佳自顾自去洗手,然后回到客厅开始安置大篮子里的东西,都是昨天没有吃完的酒和巧克力等
不想这时候,忽然从楼上传来细微的动静,文佳佳竖着耳朵听了听,好似是小周的声音,只是一改她彪悍的作风,有些微弱:“黄太,黄太是你吗?”
文佳佳看看楼上,一想到小周拉长脸的模样,就没理会。
小周继续叫道:“陈姐,黄太……”
唯独没叫文佳佳。
文佳佳看看楼上,终于得瑟道:“没有人在,这里只有我一个人!而我们俩说好不说话!”
小周那边没动静了,哪知不过片刻功夫,楼上突然传来一个“咣当”声,好似摔倒的声响。
文佳佳愣了一下,心里一咯噔,连忙扔下手里东西就往楼上跑。
小周正面色苍白坐在沙发靠背上,额头上一直盗汗,双手捧着肚子,两只脚踩着沙发垫,气喘吁吁。
文佳佳一时还没能醒过闷儿,笑道:“哈哈,你……你尿啦?那这沙发我可不敢坐了。”
小周撑着自己一动不敢动:“这不是尿,我……我羊水破了。”
文佳佳立刻被吓着了,冲过去喊:“天啊,这就是羊水!”
小周一把抓住文佳佳,脸色已经由白变青:“我觉得要生了……”
如果女人说“我觉得我要发财了”,那多半是骗人的。
但是当女人说“我觉得我要恋爱了”或者“我觉得我要生了”时,就必然是真的。
文佳佳大惊失色道:“啊!!那那那……那……黄太呢!”
小周说:“好像和女儿他们出去了。”
文佳佳又问:“那陈悦呢!”
小周说:“和她去诳街了
文佳佳有些错愕:“她?!她是谁?!”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黄太不在,陈悦不在,那也就是说在这间屋子里,唯一可以向白发魔女伸出援手的人,就剩下自己了。
文佳佳还在愣神时,小周已经将她选为候补,忍痛提醒她道:“快,快打911!快!”
文佳佳这才反应过来,连声说“好”,然后起身四处找电话,等电话拨通后,听筒里传来一串英语:“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你?”
文佳佳结结巴巴的说:“啊,啊,Yes,agirl,no,no,awomen,shehaveababy,now,she,she……哎呀!”
“她快要生了”怎么说?
文佳佳拿着手机凑到小周身边:“我不会说,你……”
但是小周只顾着抱着肚子,疼得死去活来,根本说不出话。
文佳佳气的一把挂掉电话:“他妈的,英语害死人!”
只顿了一下,她又连忙播出另一个号码,对着听筒大喊:“Frank!”
好在,好在还有Frank,他会中文,也会英文,更是个医生,再没有比他更适合担任救难人员的角色了。
但是可恨的是,此时此刻的Frank正身处实验室,专心致志的观察小白鼠。他的手机就在旁边震动,但是由于他太过入迷,以至于没有注意到。
文佳佳那边等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直到听筒里传来答录机的声音:“我现在不能接听您的电话,请留下您的姓名,我会尽快回给你。”
文佳佳骂了一声,扔掉电话就往外跑,她得找人帮忙。
但是小周却再次将她抓住,恳求道:“别走……”
文佳佳掰开小周的手:“不走难道生在家里,我又不会接生。”
说着,文佳佳冲下楼梯,一路冲一路对着楼上喊:“你不是男人婆吗!你不是什么都厉害吗!你现在怎么认怂了!你有本事就挺住啊!”
文佳佳是病急了乱投医,这会儿谁能帮她,她就找谁,无所不用其极,完全忘记了自己也是一个孕妇。
房子外,社区里,一片安静祥和,无人可求。
文佳佳只好两手捧着大肚子,往路的尽头飞奔过去。
据说准妈妈要顺产顺利,在产前两个月必须坚持暴走,文佳佳不知道自己这样拼命算不算是暴走的一种,她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竟然像交通道冲了过去,并且在冲刺的过程中,文佳佳的脑中还不断闪回直升飞机飞来营救孕妇的一幕……
文佳佳在心里大骂着,我靠,跑了几条街一个大活人都没见到,还直升飞机,直升个屁啊!
交通道上车来车往,文佳佳二话不说就跑到路中央,张开双手挡住了一辆车子。飞驰而来的汽车,带着巨大的刹车声,缓冲了十几米,才嘎然停止在文佳佳面前。
那司机惊恐的眼神,直直瞪向大腹便便的文佳佳,好似生怕汽车急刹车造成的气流波动会擦伤了文佳佳,他可不愿后半辈子都在监狱里讨生活。
文佳佳却管不了这么多,她拉住对方就好一阵比手画脚,要求对方跟她去救另一个孕妇……幸好对方也是很善于解读肢体语言的人,又基于美国法律对孕妇的各种保护,便毅然决然的跟着文佳佳去解救了小周。
几十分钟后,小周已经被推进了产房里,助产护士和医生在为她鼓劲:“呼——吸——呼——吸。”
小周坐在专门分娩用的大水池里,紧紧抓着两个人的手,一边是那天跟她在大门外道别的白人男人,一边是一位样子温婉的女人。
女人看着小周痛苦的样子,直流眼泪,感同身受。
文佳佳在外坐立不安,直到远远见到从走廊尽头匆匆跑过来的Frank时,才终于破口而出:“你们破美国,仗着自己地大,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害老娘跑三个街区才……结果闹到最后也没见到直升飞机来救啊,老娘这辈子还没见过直升飞机呐,我……”
但是文佳佳还没有骂完,话尾就像是被人拦腰掐断一般,噎在了喉咙深处。
她嘴巴微张,神情呆滞像是木头桩子一样,捧着肚子一动不敢动,吓坏了Frank。
Frank紧张道:“怎么了?你别紧张,我去叫医生……”
他作势就要走,却被文佳佳一把拉住:“他动了……”
见她一脸又怕又有些异样的神情,Frank指着她的肚子问:“宝宝?”
文佳佳语无伦次了:“我不知道……他从没动过……”
Frank立刻蹲在文佳佳面前,并且把手放在她的肚子上。
“这儿?”
文佳佳浑身僵硬,只知道点头。
Frank瞬间恢复到专业医生的面目:“这么长时间,是躯干运动,他应该在翻身,你摸摸,这里是屁股。
Frank拉着文佳佳的手放在肚子上,文佳佳睁大眼睛低头看着肚子。
Frank又把手覆在文佳佳手背,带着她在肚子上缓缓移动:“跟他说话!”
文佳佳傻乎乎的问:“说什么啊?”
Frank说:“随便什么都行。”
文佳佳结结巴巴道:“哥们儿……你……你怎么样?”
Frank笑出声:“宝宝,那个傻乎乎的是妈妈的声音,记住了吗?”
文佳佳连忙补充:“对……我是你妈……刚那个可不是你爸啊千万别弄错了,你爸没在这儿。”
Frank笑着把耳朵凑过去听了听,确定没有动静了,站起来帮文佳佳系上外套,扣好扣子。
文佳佳还有些云里雾绕:“过去了?”
Frank点头:“过去了,以后他动时候多跟他说说话,他都能听见。”
话音方落,Frank这才发现文佳佳还光着两只脚。
“你的鞋呢?”Frank问。
文佳佳愣愣的,“哦,跑出去找救援的时候跑掉了。”
Frank一言不发的扶着文佳佳在长椅上坐下,又低头脱掉自己的鞋,递给文佳佳。文佳佳依旧呆呆地,看着Frank,心中有些异样,有个不知名的地方正在逐渐发酵、变软。
不过还没来得及让文佳佳想清楚那是什么,她就被产房里传来的小周的尖叫声打断了思路。
文佳佳不好意思收回眼神。
当年,她虽然无缘挂上Frank的号,没有机会见识到他的仁心仁术,但是她相信Frank一定是个出色称职并且极有责任心的好医生。
现在改当司机,实在是医学界的一大损失。
而产房里的小周,也不知熬过了多久,拼尽了全力,才终于听见了孩子的啼哭声。
白人男人和医生、护士都笑了,这是历史性的一刻。
那个女人也喜极而泣。
护士笑着拿着剪刀,问他们:“你们谁来剪脐带?”
白人男人看看小周,再看看女人。
然后,他对小周道:“通常应该爸爸来剪。”
小周笑了,伸手接过护士手里的剪刀。
女人赶紧过去扶起小周,小周和她相视一笑。
这是属于她们的孩子,她们是孩子的爸爸妈妈,并且会一生一世的对他好,虽然他降临人间的过程比较反常规,比较曲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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