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路慢慢悠悠地走回去,到小区外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空气中的湿气清凉清凉的,让人感觉无比的轻松。这座城市的夜晚,居然能给人这么干净的感觉。
这是全市最豪华的别墅区,其中的一栋别墅就是我家。米苏说过很多次要到我家玩,都被我拒绝了,我不想她看到豪华繁盛的表象下的破败腐蚀。
别墅之间种着一排排高大的白杨树,时值深夜,四下一片寂静,草丛里有窸窸窣窣的各种虫叫声,空气中有花香,有草的味道,有白桦树宁静的气息。树林里很黑,一眼望去,隐约能见到一点点光,时远时近,像是遥远天空里的星星。
走到自己家门前,抬头望着高高的木栅栏,大大的落地窗占满了整面墙,一派豪华。
爸爸这些年来在商海里摸爬滚打,挣了不少钱。可是,当他挣的钱越来越多的时候,我和他见面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我们一家三口能够坐在一起吃顿饭都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爸爸可能是觉得对我有所亏欠,尤其是在那次我发现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后,他每次看到我冷冷的脸时,总是一副怯怯的表情。这些年,他什么都宠着我,惯着我,什么东西都买最好的给我,甚至到了溺爱的程度。
他对我越好,我就越讨厌他。我在想,他是不是觉得对我好一些,我就不会再狠他,他的心里是不是就不会那么愧疚?然后可以心安理得地在外面花天酒地?
我摇摇头,不想再去回想那些让自己烦闷的事情。走上台阶,到了门口,我掏出钥匙,轻轻地打开门,我害怕把妈妈吵醒,她一在,我的耳朵就休想好受了。
2.
哪知道我一进去就看到一张惨白的脸,吓得我尖叫了起来。
“叫什么叫!你这么晚回来都不怕,回到家还怕了啊!”那张惨白的脸忽然发出声音了。
我定晴一看,原来是熬着面膜的妈妈,顿时心生烦躁,有些恼怒地说:“你大半夜的熬什么面膜啊?拜托你以后熬面膜的时候不要到处走动,会吓死人的!”
妈妈听了我的话后,惨白的脸开始扭曲,她恨恨地撕下面膜,冷冷地指责我:“原来你知道现在已经大半夜了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时间呢?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不是跟你说了同学聚会吗?”我没好气地回答她。
“我知道你是出去玩了!我问你怎么玩到这么晚才滚回来?”
天啦,又来了!
“同学聚会,玩得高兴,所以就回来晚了点。”我冷静下来老实巴交地跟她汇报,希望我的客气能让她停止唠叨。
“玩得高兴了点,你就回来这么晚?那要是玩得再高兴点,你是不是要夜不归宿了?你是不是跟上次在小区外等你的那个男的出去了?”我的客气并没有换来妈妈的心平气和,她反而胡乱猜测起来。
我的心情原本就被凌小天弄得很糟糕了,哪知道回来后我妈还要提起他,压根儿就不让我消停一会儿。我气极了:“你有病啊!”
“你爸说我有病,你也说我有病是吧?对!我是有病,我的病都是你爸和你逼出来的!你爸一天到晚不回家,你现在是不是也要向他学习啊?”妈妈被我的话刺激了,开始歇斯底里起来,“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女孩子就应该早点回家,成天往外跑,说不准哪天就做出让我丢脸的事情了,你是不是要逼死我才开心?”
“你说够了没有?我懒得理你!”我推开妈妈,朝卧室走去,不想和此刻像疯子一样的妈妈纠缠下去。
我的行为再次激怒了妈妈,她拦住了我的路不让我离开,手指着我失控地说:“你和你爸都是挨千刀的!没一个好东西!”
3.
我走到窗口,拉开窗帘。我没有开灯,安静地极怒远望,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这个城市,远处市区里的霓虹灯闪烁得厉害,掩盖了所有的“妖魔鬼怪”。一阵微风拂面而过,轻轻的,湿湿的,已经完全没有了白天的温度,风吹着白桦树沙沙作响,没有虫叫声,显得格外的安静;天空里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黑暗无边无际。风轻轻地吹起我的衣领,灌进衣服里,清清凉凉的。
我望着一望无际的夜空发呆,然后一不小心就想起了凌小天,他已经将童晓萌送回家了吗?他们俩说了些什么呢?他现在在哪呢?他回家了吗?一连串的问题,停都停不住。接着我又想起了凌小天几个月前那声决绝的“好”,还有今天在KTV时他忧伤的脸一幕幕地在我脑中翻腾,让我的头胀痛。
不知道想了多久,一阵困意袭上来,我摸索着爬上来,衣服都没脱就直接躺下了。实在是太困了,我不想再继续想下去,只想在梦中忘记这些让我无能为力的一切。
明明已经困得不行了,但是一躺在床上我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了。眼睛大大地睁着,脑袋却是一片空白。我又翻了个身,背忽然猛地一痛,像是被什么硬物硌住了。我伸手向背下摸去,原来是我的手机。手一摸到手机,我就打了个激灵,想起我一回家就该给米苏打个电话或者是发个短信报平安的,这下完了!不知道她又要唠叨多久。别人说,一个女人抵五百只鸭子;我说,米苏这一个女的抵第五百个女的。我一想起米苏马上就会联想起成千上万只嘎嘎乱叫的鸭子,再加上米苏特有的狮吼声,就算是面对千军万马,米苏单枪匹马也能震得敌人人仰马翻,全军覆没。
我坐起来,拿着手机左按摁右按摁就是不亮,摸摸索索地走到了桌边摁开台灯。灯亮了,我仔细查看手机,原来是手机没电了。我找来电池,换上,然后开机。手机刚一开机,短信提示音就滴滴答答地响起来了,我打开收件箱一看,十几条来电提醒,其中只有两个电话是米苏,其余都是凌小天打来的,还有两条短信,一条是凌小天的:你怎么一个人回家了?关机干嘛?别闹了!
说得多新鲜啊!我怎么一个人回家了!你管我怎么就一个人回家了!难不成你还准备送我啊?
还有一条短信是米苏的:七月,你怎么关机了?凌小天知道我让你一个人回家,快把我骂死了!看到短信后速速回电!
我盯着手机,一阵发呆,回过去看凌小天发来的短信,“别闹了!”
我的心又开始疼了起来,其实,我跟凌小天之间根本就没什么问题,即使有,那也是误会,只要解释清楚就没事了。可是我们俩却都倔强着不肯先低头解释。
我再次想起以前凌小天对我的好,想着想着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下来,有那么一瞬,我都快控制不住要拨通他的电话,在他面前大哭一场然后和好如初,不要闹了也不再倔强了!我摁着他的电话号码,摁着摁着又停下来,然后删了,我实在是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我怕电话一接通我们三句话没说完就又吵起来,我一点都不想跟他吵架。
放弃了给凌小天打电话后,我拨通了米苏的手机,刚一接通,电话那边就传过来河东狮吼般的咆哮:“七月你个死人,关什么手机啊!”
我听着电话里米苏尖利的声音觉得特别的温暖,凌小天跟我闹别扭,妈妈在我面前唠唠叨叨,现在只有和米苏说话能让我觉得毫无负担,一身轻松。
“手机没电了,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自动关机了!”我给她解释道。
“你看看你,害得我担心这么久,还被凌小天骂得狗血淋头,不知道怎么还口。我还从来没被人这样骂过,搞得我跟他孙子似的,你看我脑细胞血细胞卵细胞血小板块都死了好几斤,说不定明天老年斑白头发皱纹都长出来了……”
听着米苏这样跟我唧唧喳喳地瞎侃,我就知道她没有真跟我生气,心里特舒畅。
我想起刚和米苏成为朋友那会儿,我还挺不习惯她的火爆脾气,但久而久之就习惯了,甚至她哪天不这样跟我瞎侃,我还浑身不舒服。我和凌小天在一起,除了我自己对凌小天有点意思外,也算是米苏给撮合的,人,年轻不懂事啊,一下子没绷住,就和凌小天在一起了。要是那会儿我的心硬一点,意志坚定一点,就没凌小天什么事儿了,也不至于闹成今天这样。
我很有耐心地听完米苏的唠叨后,又跟她有一茬没一茬地瞎聊了一会,接着我问了句:“凌小天呢?”
米苏说:“去找你了啊,你快给他回个电话吧!省得他像疯了似的满大街到处找,多影响世界和谐啊!”
4.
挂掉米苏的电话,我顿时觉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干点什么。
我拿出手机,想了很多想要跟凌小天说的话,然后全部输进手机,我说我现在很想他,我说以后我们能不能不一见面就吵架,我们就不能像其他情侣一样好好的吗?我问他为什么我们会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种剑拔弩张的局面,我告诉他现在已经很晚了,窗外的风越吹越大,我的窗帘没有拉,风灌进屋子,肆无忌惮的,吹在身上有点冷飕飕的,我突然在这风里想他想得要死掉了……
我说,我很爱他。
就这样,我说了很多很多。虽然已经说了很多,但是我觉得我还没有说完我想对他说的三分之一。我盯着手机里我输入的满屏幕想要对凌小天说的话,就这样呆呆地盯了很久,然后木然地把满屏幕的话都删除了。一直以来,在他面前我都是骄傲的,我的骄傲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我无法说服自己先向他低头,我做不成那种在爱情里让自己落到尘埃里的女孩。
删完了所有的话,我重新打了几个字发给凌小天,我在短信里告诉他:我到家了。
发完之后我倒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台灯的光无法照到天花板上面。吊灯上的花纹在柔弱的光线里若隐若现,我呆呆地看着,头脑里一片空荡荡的。
过了很久,我都快要睡着了,凌小天才给我回短信,只有一个字:哦。
盯着那个不包含任何感情的“哦”字,我突然就笑了起来,屋子里一片寂静,我都要被自己的冷笑声吓了一跳,笑声在屋子里晃荡,我竟然听到了回音。
太像了!我们都太像了,他一定也是写了很多内容,最后觉得还是拉不下脸来解释,于是删掉了,然后回过头来就只有一个“哦”了。我和他的相似让我感到非常好笑,又非常的无奈,亲爱的,对此,我还能说些什么呢。
我笑了很久,眼泪都笑出来了,怎么都停不下来。
然后睡意全无,一下子觉得精神百倍,跟喝了半斤鸡血似的。我爬起来打开电脑,登陆劲舞团,然后看到里面的人老婆老公的互相打情骂俏,网络就是这样,隔开一条线,什么都无所谓了,男的可以三妻四妾,女的可以水性杨花。大家都撕开自己身上沉重的伪装,变得纯粹起来。
玩劲舞团这个无意识的举动,又让我想起曾经跟凌小天一块儿玩劲舞团的情形,整个区无人能及,纷纷被我们斩于马下,可谓称霸一方啊!我重重地砸了一下键盘,忍不住内心里唾弃自己,我这是怎么回事啊,无论做什么,都要想起凌小天,凌小天那张脸总在我意识薄弱的时侯窜进我的脑海里,在我眼前乱晃,没完没了。
我没有了玩游戏的兴趣,心神不宁地关了电脑,趴到床上,侧过脸去望着窗外,窗帘被吹得一摆一摆的,写字台上的闹钟滴答滴答地走着,寂静,寂静,没有一点杂音,我的脑子里很乱,那些画面在我脑海里颠三倒四,重重叠叠地闪过,就像一群乱马踏过一样,脑袋一片混沌,不知不觉,我就睡了过去。
5.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侯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妈妈今天奇迹般的没有来骚扰我,平时如果我睡到这个时候的话她早就在外面闹得翻桌子拆墙了,今天这是怎么了?我揉了揉腥松的睡眼,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不愉快,我想,可能跟昨天晚上的事情有关吧!也好,难得一个睡到自然醒的日子。
我很贪睡,没人叫我的话我一般要睡到中午才会醒来,闹钟对我来说基本没有什么用。以前上课的时候,妈妈为了让我不迟到,每天都会提前一个小时起床来敲我的门叫我起床,然后再去给我做早餐,早餐做好后,又来叫我一次,每次都几乎把我的门捶破,我才会懒洋洋地起床。每天早上起床是我最痛苦的事情,我睡觉一般不会做噩梦,妈妈说我这是没心没肺,她说,只有没心没肺的人才不会做噩梦。
用米苏的话来说,我就是一头从春天睡到第二年春天的猪,每天吃饭睡觉,什么都不爱,就爱睡,并且东西还吃得多,什么都敢吃,还嗜睡。她很纳闷,为什么我从不会长胖,还是瘦竹竿一样。相比而言她就很郁闷了,从来不敢吃太多东西,一吃就胖,她是那种喝水都要长肉的体质,哈哈,没口福哦,那么多好吃好喝的,她只能看着我吃。我大快朵颐的时候,她只能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流口水。每次进肯德基都是我点一大堆东西,然后她端着一杯可乐在那儿慢慢喝,慢慢地看我将一桌子的薯条鸡块解决掉。
因为睡了一个好觉,并且想着暑假开始了,于是我把昨晚那些烦心的事情抛在了脑后,心情愉快了很多。
6.
整个暑假,我都几乎窝在家里不出门。自从那天和妈妈大闹了一次后,她变得沉默了很多,每天除了叫我吃饭外,几乎就不跟我说什么话了。有好几次我都想对她说:“妈,您别这样,要不您骂骂我吧?您这样,我心里堵得慌。”
可是每次话到嘴边又被我吞回去了。我想,我真是无可救药了。妈妈唠叨吧,我心烦;她老人家沉默呢,我又赶着去找骂。索性还是什么都不说吧,维持现状好了。只是,我自觉地减少了出门的次数,尽量待在家里陪妈妈。我知道,即使她不和我说话,但只要我在家,她的心里也会好受一点的。
我成天待在家里无所事事,大多数时间都是捧着笔记本懒懒地趴在床上上网,玩玩劲舞团或者是帮米苏ps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瞪眼撅嘴的照片,因为我的ps技术比米苏的要好一点,所以米苏把她的照片都丢给了我,要我把她弄漂亮一些。
说好听一点,我是米苏的专用ps图师;说难听一点,我简直是米苏的免费劳工。
我帮她把照片ps好之后传给她,她再把ps好的图放进空间里骗男生,那些男生们就跟中了邪似的每天嚷着要米苏的电话号码,可她总是不给,对那些男生一会儿是春天的温暖,一会儿又是秋天般的无情,把那些男生耍的团团转,可那些男生还甘之如饴。
其实,米苏本人就已经长得很漂亮了,属于那种站在人群里就会让人想入非非的一类,照片根本不用ps,可她总是对自己不够满意,我也很无奈。只好一边帮她ps照片,一边在网上骂她是吃饱了撑的,没事给我找事做。
骂到激动处,觉得用文字骂他都不解气不够爽的时候我就在米苏的照片上给她画一撮小胡子,然后在她的嘴唇上点一颗媒婆痣,发给她,再给她发消息过去:已经ps好了,相当的漂亮!
气得她牙痒痒
她回消息来说:“七月你想死啊,你看我改天不打死你这个小妖精!”
看到她气急败坏的帖子,我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又认认真真地帮她ps照片,让她去骗广大的纯情小男生。我一边帮她ps照片,她一边发来意见,眉毛淡一点,色调暗一点……语气就像女王似的,可我居然也没有脾气,像她的小丫头似的乖乖地按照她说的帮她调颜色。
我把ps好的照片发给米苏的时候,米苏在网上发消息给我,说:“出来玩吧!别天天窝在家里了。”
我顿时心生警觉,总觉得不对劲,说不定凌小天也在,那可就不好了,待会儿一去,两人说不上几句话就又吵架,最后又不欢而散,搞得大家都不愉快。
于是,我问:“凌小天不在吧?”
米苏说:“你们玩真的啊?是不是以后你们再也不见面了啊?”
“你就告诉我他在不在吧?”我飞快地回话过去。
“他不在,姑奶奶你出来吧!”米苏回答。
“你要是敢骗我的话我就杀了你!”我发过去一把血淋淋的菜刀。
“您老人家就放心吧,我绝不会骗你,他要是在的话就见鬼了!快快快,出来吧!”
看到米苏这样说,我这才答应了出去。
我并不是害怕见凌小天,而是觉得和凌小天的相处让双方都太累了,我想彻底结束这种关系,那么不见面也许是最好的方法。只有这样,我们俩才能都得到解脱。分手,再也不见面,可能才是唯一的方法。
7.
我到达约好的小酒吧的时候,远远地看到米苏站在门外,一双手举过头顶朝我直招手。我走过去的时候,米苏一脸诡异的笑。我纳闷地和她走进了酒吧,才明白为什么她会有那样的笑容,原来凌小天也在。
他斜斜地靠在吧台边上,手里握着一杯酒,眼神镇定地看着我走过去。我转过头不动声色地狠狠瞪了米苏一眼,回头再跟你算账,敢骗我!
米苏朝我吐了吐舌头,我假装亲热地搂住了她的肩膀,狠狠地掐了她一下,她“啊”地叫了一声,痛得龇牙咧嘴。
我若无其事地松开手,得意地朝米苏展开一个大大的笑脸。然后径直走到凌小天旁边,靠在吧台边上,向侍应生要了一杯扎啤。我看着啤酒吱吱冒泡,然后转过头去看凌小天,他举起杯喝了一大口酒,也转过头来看我。
这时候米苏的电话响了,她接起电话嗯嗯啊啊了一通,然后神秘兮兮地对我们说要去接一个帅哥,说完就出去了。
米苏刚走出门,凌小天就举着酒杯看了我一眼,接着他将杯里的酒一口气喝完了,然后将他的空杯放下,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良久,不说话。就在我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又将我面前的酒也一饮而尽,然后再次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他的眼睛没有流露一丝的感情,我看不出他是忧郁还是高兴。
就这样很久,我以为他要说出多么有建设性的话或者多么打动我的话,比如七月你真漂亮;或者是这么久没见到你,我很想你之类的话的时候,他居然只是淡淡地问了句:“这么久不出来玩,在家做什么呢?”
我心里一阵失落,就像你看着一枚蛋,本以为它会孵出一只白白净净的小天鹅来,最后孵出来的却是一只丑小鸭,这样的情形就会让你很失落。
我收拾了一下混乱的情绪,也故作洒脱地回答他:“在家还能干什么呢?除了睡觉吃饭上厕所就是上网呗!”
他被我的话逗笑了,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贫了?”
看着他帅气的笑脸,我愣住了。我是在很认真地回答他的问题,没有任何贫嘴调侃然的意思,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看来,我就是在贫嘴了,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们总是不能准确地理解对方所说话的意思,我们对对方的话的理解总是南辕北辙,以至于我那天好意的劝解在凌小天看来是看不起他了。
我无奈地苦笑了一下,顺着他的话回答:“跟米苏在一起久了,再不贫嘴的人都会变得贫嘴了。”
说话间隙,凌小天又叫了两杯啤酒,他把其中一杯啤酒推到我面前,说:“我整天都在线上,怎么没见到你呢!”
“我不常上线的,一般都是潜水。”我说。
我每天上网都看到凌小天的头像亮着,但是我从没找他聊过天,我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曾经我私下里想了很多要跟他说的话,可是每当我打开对话框准备和他说话的时候,神经就发麻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凌小天没有接我的话,我想他可能也不知道该跟我继续说什么了,所以索性什么也不说。我心里有一点点的不安,今天跟凌小天在一起聊了这么久,居然没有吵架,真是奇迹。
好久不见,我和他都变得心平气和了很多,言语间都在努力地掩饰自己真实的情感和维持着表面的自然和谐。
8.
凌小天喝了两口酒之后,米苏回来了,后面跟着一个人。我仔细一看,跟在她身后的竟然是怯生生的童晓萌。
死米苏,竟然又骗我!不是说了去接帅哥的吗?怎么带了一女的进来?并且还是我特不待见的女的。我郁闷地瞪着米苏,心想,要是这时候我的眼神能够杀人的话,米苏已经死了千百回了。
原本凌小天和我都找不着话说,气氛很尴尬。可是童晓萌一来,尴尬的气氛就被打破了。凌小天拉过一个吧椅放到自己身边对童晓萌说:“萌萌,做我旁边吧!你这个乖乖女怎么也会来酒吧啊?不怕你爸妈骂你啊?”
萌萌……天啦,我要晕了!这个称呼的肉麻程度让我想用刀了结了凌小天,这小子和我在一起的时候都是直呼我“七月”,从没有叫我“月月”。
当然,如果当时他叫我“月月”的话,我也会叫他闭嘴的。
我想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米苏看着我,脸上挂满了促狭的笑,凌小天也带着玩味的笑,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我努力抑制住内心翻腾的恶心感,脸上露出虚伪的笑,对米苏说:“米苏,你面子真大,连检查官家的乖乖女都能约来。”
说完,我又转头看向童晓萌,漫不经心地问了句:“是叫萌萌是吧?”
“好听吧?”凌小天居然一改刚才和我独处时的沉默,变得活跃起来,调笑着说。
我懒得理他,没有回答,只是装作不经意地看着童晓萌的反应。
可能是因为上次凌小天送过童晓萌回家的缘故,童晓萌这次遇到凌小天的调笑没有那么紧张,只是脸微微红了红,什么都没有说,站在那儿,双手背在背后很可爱乖巧的样子。
不过她看到我的时候却很紧张。我心里就纳闷了,我又没有长獠牙又吃不了你,你那么紧张干吗!也许跟我一直黑着的脸有关吧,我心想。
其实,我是很想装出一副笑脸可掬亲切大妈样,可是,我就是装不出来。
我们几个人找了一个安静点的角落坐了下来,大家点了一些酒,开始拼酒,然后玩骰子,米苏立规则:“输了就要喝酒,要么唱一首歌。”
童晓萌立马表示反对:“可不可以不惩罚啊,我不会喝酒也唱不好歌啊!”
“不行!”没有惩罚有什么好玩的?萌萌,既然都出来玩了,就不要顾及太多啦!”凌小天严肃地说。
萌萌……天啦,我还是听不习惯这个称呼。
鉴于米苏和凌小天的坚持,柔弱得像株小雏菊似的童晓萌自然拗不过他们,只得勉强地答应了下来。
童晓萌紧张地和我们玩了起来,当然,她不孚众望地输了。
凌小天马上推过去一杯酒,幸灾乐祸地笑着说:“萌萌,喝吧,不喝的话就过去唱首歌。”
“是啊!愿赌服输,不可以耍赖的哦!”米苏也在一旁煽风点火。
童晓萌推辞不过,一脸无辜地说:“好吧!我不能喝酒那……就唱歌吧!”
“ok!”米苏屁颠屁颠地跑到驻唱的美女面前,厚颜无耻地说:“美女,能让我朋友唱首歌吗?”
米苏的话刚说完,驻唱的美女马上忙不迭地点头,脸都笑歪了。你想想,如果是你,在工作的时候累得够呛了然后一个人跑过来说要帮你干会儿活,哪怕是几分钟,你只怕都会笑歪了脸。
米苏见驻唱答应了,马上兴奋地朝童晓萌招手,示意她可以上台去唱歌了。童晓萌怯怯地走上台,米苏凑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然后走下台,将童晓萌一个人留在台上了。
看得出,童晓萌很紧张,非常不自然地攥着话筒,眼神闪烁,不知道该往哪里看。音乐声缓缓上来,童晓萌还没开场,凌小天鼓劲儿的口哨声就起来了,我厌烦地瞥了凌小天一眼,凌小天似乎感受到我的眼神,反而更加卖力地吹起口哨,米苏也大喊着“加油”,为童晓萌鼓劲儿。
童晓萌听到我们这边鼓劲的声音,终于开口唱了起来。她的声音一出来,说实话,我有点震撼了,没想到她小小的身体居然积蓄了那么强劲的力量,她的声音很空灵干净,让人感觉她是在用灵魂唱歌。
刚开始唱的时候,童晓萌的歌声中有着些许的紧张,唱完一小段,童晓萌渐入佳境,越唱越好,歌声就像是海面上吹来的阵阵海风,清凉湿润,直指人心,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到她的歌声中。这是我第一次对眼前这个娇弱女生的看法有了一些改观,我想,也许这个乖乖女和以前我见到的那些故作乖巧和娇弱的女生是不一样的。
9.
在酒吧里玩闹了一阵子,我感到头昏脑胀的,驻场的歌曲越来越糟糕,音乐也越来越嘈杂,空气里充满了烟和啤酒的气味,偶尔还会飘过一阵儿狐臭味,熏得我的胃直闹腾,于是我走出酒吧去透透气。
凌小天也跟着走出来了,我坐在酒吧旁的台阶上,望着外面车来人往,行人匆匆,吸着清新空气,顿时觉得外面真好,没了烟味,更没有了恼人的狐臭味。凌小天靠着我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来,抽出一根叼在嘴里,打火机摁了好几次才点燃。
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吐出一柱烟雾,然后抬起头望着我,很挫败地跟我说:“我们别闹了,和好吧!”
我的心像被人打了一闷棍,隐隐地痛。
我们别闹了,和好吧!
他终于还是先低头了,我很是感动,但是却没有预想的欣喜。要是我们分手的第二天他能马上找到我跟我说这句话,那我一定会雀跃地扑进他的怀里,欢喜地说,好啊好啊!
可是现在,隔了这么久,并且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又争吵了太多次,已经筋疲力尽了,我害怕我们这次和好了,没过多久又这样闹腾,我好累,忍受不了这样的折腾。我沉默了一会儿,对他说:“我们两个的性格太相似了,即使现在和好了,最后也只会让对方更累,更受伤害。”
听完我的话,凌小天又使劲吸了一口烟,吐出长长的烟雾,盯着我说:“我会改!”
改?有些东西是天生从骨子里带来的,改变不了的,即使能克制一段时间,之后依旧还是会爆发出来的。
于是我坚决地拒绝了他:“算了,我知道你改不了的。当初说分手的时候,我确实只是一时冲动,可是经过这段时间,我真的感觉我们都太倔强了,不适合。既然不适合,那也没有必要再在一起了,这样做朋友不挺好吗?何必把自己弄得那么累呢?”
凌小天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使劲地将烟头扔在了地上,腾地站了起来,冲我大吼:“七月,你还要我怎么样!你是不是真的是看不起我。你要是看不起我你就直说,不要找些破理由来损我!什么不合适,什么太倔强,都给我滚蛋!”
我一看他这样激动的样子,就知道我刚刚的拒绝是正确的。虽然我们都很爱对方,但是继续下去只会让我们原本就岌岌可危的爱情消失殆尽,到最后,连朋友都做不了。
我和凌小天之间的谈话无法再继续下去了。我定定地盯着他,本来还想再安慰他一两句,但是我怕我说出的话再激怒他,于是我什么也不说,转身准备往酒吧里走。
凌小天一把冲上来拉我,我的手被他从口袋里抽了出来,一直抓在我手里的银哨子也哐当掉在了地上,凌小天的眼睛被银哨子的反射刺痛了,我也傻眼了,盯着哨子不眨眼,凌小天皱着眉毛问我:“你怎么还带着它?你既然一直带着它,就肯定还喜欢我!可是你为什么这么坚决跟我分手?”
我回过头去望着他,决绝的勇气从心里升腾起来,我说:“我今天带着它来就是为了还给你!”
我没有去捡安静地躺在地上的银哨子,转身就走进了酒吧。
11.
我们从酒吧里出来的时候,凌小天喝得摇摇晃晃的,米苏和童晓萌一起扶着凌小天走,童晓萌因为比较娇小,所以扶得有点吃力,我当时很想上去搭把手,可是我没有,我害怕我一时的心软让我长久以来建立起来的勇气全部崩溃。
米苏不解地看着我,似乎不理解我为什么看到凌小天喝得这么难受也无动于衷。我无奈地扯开一个笑脸对着她,心却好像被针刺了一般细细密密地痛起来。我真是太狠心了,看着凌小天这么痛苦,还是没有改变心意。
可是,天知道,我真的很心疼很心疼。
我让米苏送凌小天回家,把他们送上出租车后,我转身就走了,连一声再见都无力再说。我在心里暗暗发誓,这个暑假再也不出来玩了,今天如果不出来,凌小天就不会喝醉,我也不会那么的心疼。车子从身边呼啸而过,我看着天空一片蔚蓝,突然觉得今年的夏季很恶心,甚至令人呕吐,不知道是这个夏季的风和太阳让我全身不舒服,还是这个夏季发生的事情让我翻江倒海地想逃避,我只想去一个安静的地方,一个温暖的地方,一个没有伤心难过的地方。
但似乎没有这样一个地方能容纳我,我只能闷头朝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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