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有把我的车速保持在每小时10英里的限度上,但是我很幸运,加拿大交通检测局把他们的监视雷达放在了另外某条路上。
到了维尔佛瑞德大厦的时候,我把车子停在了警察预留位上。把钥匙转了出来。今天是星期六,上帝也许会保佑我的马自达不被开罚单。
温度已经上升到华氏四十多度了,天气预报中的降雪天气现在从下毛毛雨开始了。一堆堆的脏雪融化成泥浆铺在人行道和路边上。
打开车尾箱门,我搬起莫瑞斯纽那里拿来的箱子,匆匆忙忙走进大厦。除了保安,大厅里空无一人。
十二楼也是一样。
把箱子放到我的工作台上以后,我脱掉外套,打了个电话给赖安。
没有人接。
打给杰克?还是先看看骨头吧。
穿上工作外套的时候,我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我真的相信我拿到了耶稣的骨头?
我当然不信。
那么,盒子里这些骨头是谁的呢?
有人想要把这些骨头运出以色列。兰纳把它们偷了出来。弗瑞斯转移了它们并且把它们藏了起来。莫瑞斯纽因为它们而违背良心撒了谎。
弗瑞斯是因为它们而死的吗?
宗教狂热者们采取了过激的行为。这些行为是否有理性就取决于个人的看法。我知道这些。但是这些阴谋是为了什么?把这些骨头藏起来却又不销毁的原因是什么?莫瑞斯纽说的是真的?基地分子们会不会为了获得这些骨头而杀人?或者是因为这位神父激烈地抨击反对那些他认为会对自己教派造成威胁的宗教和政治理念呢?
没有头绪。但是我决心要尽可能积极地寻找这些问题的答案。
我从仓储柜里拿出一把锤子来。
箱子的木头很干。钉子已经很旧了。每拔出一颗钉子就会飞出一些小木屑来。
最后,16颗钉子被我从箱子上拔了出来。把锤子放到一边,我打开了盖子。
灰尘。干骨。味道闻起来就像是世界上第一块脊椎动物的化石一样。
长一些的骨头被平行地放在箱底,膝盖骨、手骨和脚骨混在其间。剩下的部分放在中间。头骨放在最上面,颚骨张开着,空空的眼眶向上瞪着。这具骷髅看上去就和我以前看过的其他几百具完全一样。这具骸骨看上去就好像是从农夫田里的浅坟中发现的死尸,而这个人死的时候正在打呼噜。
我把头骨放到了一个有软木塞固定的圆环架上,摆正了它的下巴,凝视着这张没有生命的脸。
它生前是什么样子的呢?它又是谁呢?
不,还是不要猜测了。
我一块一块地把这些骨头拼了起来。棒槌学堂·出品
40分钟以后,一具从解剖学角度来讲形状正确的骸骨躺在了我的桌上。
其中只缺了一小块被叫做舌骨的喉部碎骨和一些指骨、趾骨。
我正要把案例表夹到笔记本上的时候,电话响了。是赖安打来的。
我告诉了他我早上做的事情。
“什么神圣的狗屁东西。”
“或许吧。”我说。
“弗瑞斯和兰纳相信这些理论。”
“莫瑞斯纽不是很相信。”
“你怎么认为?”赖安问我。
“我刚刚开始进行分析。”
“然后?”
“我刚刚开始进行分析。”
“在我的监视工作还没有完成的时候我他妈还没有自由时间。我今天早上接到了一个电话。我可能要被迫停止对弗瑞斯一案的侦查。”
“不是在开玩笑吧?”我说。
“当我监视任务松一些的时候,我就会继续查下去。”赖安说道。
“那是什么时候?”
“当我监视任务松一些的时候,我就会继续查下去。”
“讲得好!”
“该死,我们是专业人员。”赖安说。
“我们不能鲁莽地进行推测。”我同意道。
“也不能看一眼就匆匆忙忙下结论。”
一挂断电话我就冲到一楼的自助餐厅,狼吞虎咽地吃了一个金枪鱼三明治,喝了一杯低热可乐,然后急急忙忙跑回了实验室。
我想要直接对准最关键的部分。但是我强迫自己坚持按照章程来。
手套。
灯光。
准备好案例表格。
深呼吸。
我从性别开始观察。
骨盆:髋部凹口较窄,骨盆入口处较窄,粗壮的公共骨架成一个倒V字型。
头骨:眉脊突出,眼眶边缘较直,头顶和肌肉连接处较大,还有乳头状的隆起。
毫无疑问,这具骸骨是一个男子的。
我开始观察年龄特征。
我把灯转了个方向,开始观察左半边骨盆,它可能在死者生前和右半边骨盆是连在一起的。表面凹陷了下去,并且,相对于环绕着左骨盆边界的椭圆形的高度来说,它稍微有些下陷。边缘的上部和低处长出一些骨刺和增生物来。
右边那块公共骨骼的连接处看起来也和左边一样。
站起身走到饮水机前,我喝了一杯水。
深吸了一口气。
镇定一些了,我就回到骸骨那里,从胸腔两边的五根肋骨中挑出了三根。其中只有两根肋骨的胸骨梢没有被破坏。把其他的肋骨放到一边,我凑近了观察着这一对肋骨。
这两根肋骨的末端都呈U形的深锯齿状,周围环绕着边缘尖利的薄内壁。每个边缘的上边界和内边界都突起一些骨针来。
我往后靠着,放下了我的铅笔。
什么感觉?安慰?失望?我不确定。
公共骨骼的连接处表明了它处于塞奇-布鲁克斯年龄判断系统里的第六期,这个系统的一套标准是从几百个有文件记录死亡年龄的成人骨盆中得出来的。对于男子,第六期意味着平均年龄是61岁。
肋骨的状态则处于埃斯肯-洛斯年龄判断系统里的第六期,这个系统的一套标准是在解剖成人尸体时收集它们的肋骨,在基于对肋骨形态变化的量化之上形成的。对于男人来说,这意味着从43到55岁的年龄范围。
当然,它不一定就是Y型染色体。当然,我应该用放射线来观察长骨和臼齿根部。然而,我很确定我最初的推论能站得住脚。我把这些在案例表格上简单地做了记录。
死亡年龄:40到60岁。
这个人决不可能死于30多岁,就像拿撒勒城的耶稣那样。
据说拿撒勒城的耶稣在30多岁的时候就死去了。而根据乔伊斯的理论他活到了80岁。
这具死尸不符合以上两种结论。
这个人也决不可能超过70岁。棒槌学堂·出品
所以他也不符合那个从2001号墓穴里发现的老者的尸体特征。但是杰克提到的那个志愿者所说的那具被隔离开来的死尸真的是一个老人?也许不是。
也许耶丁的那具70岁老者的骸骨和另外一堆白骨混起来了,其实那具单出来的骸骨是另外一个人的。那是一个40到60岁的人。
就像这个家伙一样。
我翻开了案例表的另外一页。
血统。
对!
很多对于死者种族的判断都是依靠头骨形状、面部结构、牙齿的形状和头盖骨的大小来进行。尽管我常常用最后一种方法来判断,但是其中有一个问题。
如果我采用仪器进行测量,并用福特2.0程序来运行仪器,那么这个程序就会把这具死尸和白种人、黑种人、美国印第安人、西班牙人、日本人、中国人和越南人的特征进行比较。
如果知道这个箱子里的死人两千年前住在以色列就好办得多了。
我查看着我表格上列出的特征目录,突出的鼻骨、狭窄的鼻开合枢、从旁边看来扁平的面部轮廓、高耸的颧骨等等。
所有的一切都表明是高加索人,或者至少是类欧洲的血统,不是黑人血统,不是蒙古人种。
我拿出仪器,开动了它。每一项对比都把头骨归到了白种人类型里。
好了,现在电脑和电子眼也和我的看法一致。
接下来呢?这个人是中东人?南欧人?犹太人?异教徒?我知道没有办法进行检测。DNA测试也无法提供任何帮助。
我开始观察它的身高。
挑选腿骨,我舍去了那些被侵蚀的或是末端受损的腿骨,挑出几根放在一个测骨板上。然后我把仪器通上电,运行福特2.0程序,然后指令程序利用数据库中所有男性的相关数据进行计算。先不去管它的种族了。
身高:64到68英吋。
接下来,我用了几个小时来仔细观察每一个球形突出物和骨节、空穴和凹槽、每一个骨上的小平面和关节,在显微镜下观看每毫米的骨层表面。我什么都没有发现。没有基因变异。没有身体伤痕或者疾病迹象。没有骨外伤、骨痊愈或者其他的迹象。
手脚上也没有尖锐的伤痕。
关掉了显微镜的光纤视觉光,我向后弯了弯我的腰,伸展了一下,我觉得肩和脖子火辣辣地疼。
是不是我正在变老?不可能。
我走过桌子,重重地坐在椅子上,看了看我的表。5点55分。这个时候的巴黎正是午夜时分。
这个时候打电话有点太晚了。
杰克接电话的时候听起来迷迷糊糊的,他让我等会儿。
“怎么了?”他回来了,话筒里发出嘶嘶的声音。
“不是基督。”
“你说什么?”
“那具基督耶稣博物馆里的骸骨。”
“它怎么了?”
“我正在检查它。”
“什么?”
“他是一个身高中等的中年白种男人。”
“什么?”
“你还没有准备好和我交谈,杰克。”
“你拿到了兰纳偷走的骸骨?”
“他偷出来的骨头现在就躺在我的实验室里。”
“基督耶稣!”
“这个家伙不是。”
“你确定?”
“这个家伙看起来40上下。我最精准的估计是他死的时候至少50了。”
“不是80?”
“决不可能。”
“那么可能会是70?”
“我也不确定。”
“所以那不是耶丁和提萨甫尔提到的那个马撒大的老人?”
“我们真的能肯定耶丁发现的那个老者就是那具被隔离出来了的骷髅?”
“事实上,不能肯定。这具老人的骸骨可能混到那一堆白骨中去了。这样就可能会把这具单独的骸骨归入到24具年龄在22至60岁之间的骸骨中了。”
“或者是完全没有把它算进去。”
“是的,”他停顿了很长时间,“告诉我你是怎么拿到这具骸骨的?”
我告诉了他有关莫瑞斯纽和我到修道院造访的事情。
“真他妈奇怪。”
“赖安也这样说。”
当杰克再次开始说话的时候,几乎是在耳语。
“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马上告诉我的上司:这些是人类的遗骸,它们是在魁北克被发现的。这是验尸官的职责。同时,这些骨头还可能是杀人案调查中的证据。”
“弗瑞斯的案子?”
“是的。”
“然后呢?”棒槌学堂·出品
“毫无疑问,我的上司将会叫我和以色列相关当局取得联系。”
他又停住了。雨夹雪噼里啪啦地打在我桌子上方的玻璃上,顺着玻璃流了下去。一楼的街道上交通堵塞了,车子在杰奎琳·卡特林大桥上一点一点移动着。尾灯打在人行道上形成了一道道闪光的红带。
“你确定这是凯斯勒照片上的那具骸骨吗?”
问得好。我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我还没有检查,是不是可以把这个可能性排除掉。”我说。
“有没有证据说明它就是?”
“没有。”我的回答站不住脚。
“是不是值得再检查一遍?”
“我马上就去检查。”
“你和以色列方面联系之前能不能先告诉我一声?”
“为什么?”
“能不能请你保证事前先给我打个电话?”
为什么不呢,是杰克引发的整件事情。
“当然会了,杰克。”
挂了电话以后,我站了一会儿,继续握着听筒。听起来杰克对于我要通知以色列当局这件事感到很不安。为什么?他想要获得第一所属权来公开发布对这一具骸骨的发现和分析情况?他害怕失去对这具骸骨的控制权?他不信任他的以色列同仁们?他不信任以色列当局?我也不知道。我刚才为什么不问问他呢?我有点饿了。我的背很疼。我想要回家,与布蒂和查理一起共进晚餐,然后蜷在床上看书。
我拿出了凯斯勒的照片,把它放在镜头下面。然后慢慢地从头盖骨顶部向下移,移到了脸部。
前额上没有什么特殊标识。
眼睛,没有。
鼻子,没有。
颧骨,没有。
我把头扭到右边,然后又扭到左边来缓解脖子上的疼痛。
再看镜头。
当照片上骷髅的嘴进入我的视线时,我通过目镜仔细地盯着照片看。我抬起头来越过我的工作台看了看头骨。
有点什么不太对劲。
重新把眼睛对准了镜头,我调大了放大倍数。照片上的牙齿是翘起来的。
我把中间的门牙对到焦点处,然后一点一点地从牙中缝处移动到下颚深处。
我的胃突然拧作一团。
站起身来,我取出我的放大眼镜,然后拿起了头骨。把下颚往上转了转,我检查着它的牙齿。
胃里扭曲得更厉害了。
我闭上了眼睛。
见鬼,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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