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多维和胡姆站在陡峭的危崖上,观察一个奇怪的物体——这里还从来没见过这玩艺,所以他俩看得兴趣盎然。
“我说,”胡姆指点说,“它能反射出阳光呢,说明是金属制的。”
他们俩又向下俯瞰,朝山谷里观察。这个尖尖的物体在摇曳,从它的尾端喷出仿佛是火焰的东西。
“它在喷火呢。”胡姆说,“就算你老眼昏花,应应该也看得见了。”
科尔多维依靠粗尾把自己撑得更高,想看得更清楚些。那物体已经降到地面上,火焰也消失了。
“我们爬近一点去瞧瞧,怎么样?”胡姆问。
“行,时间还来得及……不过等等!今天是什么日子?”
胡姆在盘算,然后他说:“是这个月的第5天了。”
“真该死!”科尔多维嚷道,“我得回家去打死老婆了。”
“到太阳落上还有好几个时辰,你来得及的。”胡姆说,不过科尔多维还在为此事犹疑不决。
“我可不想耽误……”
“喏,你知道我走得有多快吧。”胡姆说,“如果时间晚了.我保证尽快回去打死她,怎么样?”
“对你的好意我深表感谢。”科尔多维对这青年夸奖几句,于是他们就从险峻的山崖下去了。
他们坐在金属物体的旁边,科尔多维在估计那物体的尺寸。
“它比我想像的还大得多呢。”
他们爬上那个物体又转悠一圈,确定那金属物体是加工出来的。
太阳落得更低了。
“我想最好还是回去吧。”科尔多维说,他发现黄昏正在降临。
“没父系,我们有的是时间。”胡姆说。
“不错,不过老婆的事情还是由我自己处理为好。”
“随你的使。”
于是他们就回去了。
科尔多维的老婆已经在家里备好晚饭,接着她背对门口站着——这是习俗所要求的。
科尔多维猛挥一下尾巴就打死了她,把尸体拖到门外,这才坐下就餐。
饭后休息一会儿他才去了集会处,胡姆这急性子的毛头小伙子已经在那儿讲述金属物体的事情。科尔多维悖悻地想:他肯定三口两口就把晚饭扒拉下去了,就是为了能抢在我的前面向大家炫耀。
小伙子讲完后,科尔多维说了自己的观察结果。他补充了很重要的一点:那金属物里面可能存在智慧生物。
“为什么你这么想?”米歇尔问,他也是一个老人。
“首先,那物体下降时,我看到有火焰。”科尔多维解释说,“其次,在物体落地后,火焰就熄灭了。这肯定是有人熄掉它的。”
“我看不一定。”米歇尔反对说,“它也可能是自己熄掉的。”
于是村民们热烈辩论起来,一直持续到深夜。
散会后,他们像通常一样埋葬了被打死的老婆.这才各自回家去了。
这天夜里,科尔多维久久未能人眠,他老是在考虑这奇怪的物体:如果它里面真的有智能生命,那他们属于文明生物吗?有善与恶的观念吗?在百思不得其解后,他才睡着了。
第二天,所有的男性村民都去了金属物体那里,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男人的职责不仅仅是限制妇女,而且也得研究新鲜的事物。
他们分散在物体周围,对它的内部进行种种猜测。
“我认为里面的人和我们一定很相似。”胡姆的哥哥埃克斯特说。
科尔多维全身都在战栗,这是他绝对不同意的表示。
“他们多半是怪物。”他说,“如果考虑到……”
“这很难说。”埃克斯特反驳说,“想想我们自己进化的过程吧,只长着一只复眼……”
“外面的世界广袤无际。”科尔多维抢着说,“那里会有和我们完全不同的生物的……”
但是埃克斯特又打断他说:“发展的规律总是……”
“他们和我们相似的可能性小而又小!”科尔多维接着说,“举例说,这是他们建造的飞行装置,难道我们也会去造这样的……”
“但是按逻辑来说。”埃克斯特还想坚持,“你可以看到……”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打断科尔多维的话了,所以科尔多维忍无可忍,他用长尾一击就把埃克斯特撞到金属舱壁上,尸体随之砰然一声落地。
“我认为我哥哥是个粗暴汉子,太缺少礼节。”胡姆说,“你把刚才的话接着讲下去吧。”
但是科尔多维还是没能把话说完,因为金属物体有个地方正在发出响声并移动起来.接着敞开一个洞口,一个奇怪的生物从里面出现了,
科尔多维马上证实自己是正确的:洞口里爬出的那个生物居然长有两条尾巴,全身从下到上都包着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有点像金属,又有点像兽皮,那颜色足以使科尔多维发抖。
所有的人都情不自禁地朝后退缩,谁知道下面会怎么样?
这个生物什始时什么也没干,他只是站在金属物体上,然后来回挥动身上那两根像长葱一样的肢体,这种手势令人费解。最后那生物高举两手,同时发出声音。
“也许,他想通知我们什么事情?”米歇尔轻轻问。
这时从洞里又出来一个生物,他们都拿着金属管子,四个生物在互相交换奇怪的声音。
“他们当然不可能是人。”科尔多维坚定地声称,“接下来我们要搞清楚,他们是不是文明的。”
有一个生物沿着金属外壁爬下来到地上,其余几个把金属管子直指下方.有点像在举行什么无法理解的仪式。
“难道这么丑陋的家伙会是文明的口吗?”科尔多维问。,
他全身的肌肉都因为厌恶而在收缩,这些生物的样子实在恐怖,做梦都想不出。他们的躯体上部长出一颗球状的东西——大概就算是头吧,科尔多维这辈子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头颅呢。在头的中部,在本该是平滑的地方却凸起一个东两,在它的两旁又有两个小圆坑,每个小坑里都长着一个肉瘤。在头下部有一个浅红的缺口,科尔多维捉摸着,这该是嘴巴了——他觉得自己的想像力实在很丰富。
那些生物存移动时,可以看到他们也有骨骼。他们的动作更让人意外,四肢一动一动的。
“上帝啊!”希尔里格惊愕地嚷起来,他是个中年人,“我们应当打死他们,别让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再受活罪啦!”
其他的人都有同感,于是村民准备一拥而上,
“等一下!”有人嘁道,那是一个年轻人,“如果可能,我们先和他们沟通一下试试,也许他们是文明生物呢?外面的宇宙很大,什么事都有可能的。”
科尔多维还是要立即消灭这些怪物,但是大伙已经停止,并且对这复杂的问题进行着争论。
而胡姆已经悄悄接近了站在地上的生物。
“你好,”他说,那个生物也回答了什么。
“我听不懂你的话。”胡姆又想退回,但是郴生物在挥动肢体.指指太阳,然后又发出一种声音。
“对,今天很暖和,不是吗?”胡姆愉快地应答说。
那生物又指指土地,发出另外一种和原先不同的声音。
“今年我们的收成不能算好,真的。”爱说话的胡姆还在继续这场谈话。
怿物又指指自己同时发出某个声音。
“是呀。”胡姆同意说,“你实在太不像话了,难看之至。”
这时大多数村民已感到饥饿并决定回去,而胡姆还留在那里倾听怪物发出的声音,科尔多维在不远处等着他。
“知道吗?”胡姆在和他会合时说,“他们想要学习我们的语言,或者是想教我学他们的语言呢。”
“别这么干!”科尔多维警告说,他朦胧地感到某种灾难似乎要降临了。
“我得试试,”胡姆并不采纳他的意见,后来他们并肩爬上了通往村子的陡峭山崖。
近黄昏时,科尔多维去了储存多余妇女的仓库,按照正规的手续向某个年轻妇女提出求婚,问她是否同意做他家25天的女主人。当然,对方很感激地接受了。
在回家的路上,科尔多维又碰见胡姆——他也是去仓库的。
“我刚才把老婆打死了。”胡姆告诉他,这事十分明显,否则他又为什么要去那个仓库呢?
“明天你还上陌生人那里去吗?”科尔多维问。
“差不多吧。”胡姆答说,“只要不出现什么新情况就去。”
“最最主要的一点是——要弄清楚他们是文明生物呢还是怪物?”
“那当然!”胡姆同意说,接着就爬远了。
这天晚上,在饭后举行了会议。所有的老人都认为:这种生物不可能是有理智的人。科尔多维也竭尽全力地阐述:他们的外表就足以证明这点,这样的怪物难道能具备善恶的观念吗?
但是年轻人大多不同意,他们指出金属物体就是智能的产物,有智能就会有逻辑,而有逻辑当然就能区分出黑与白和善与恶了。
甚至那些多余的妇女们也在就此而争沦不休。
在第二个星期里辩论仍然没有停止,正常生活仍然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早上妇女都出去收集食物,准备饭食,产卵,这些卵又被多余的妇女们拿去孵育。和平时一样,每8个卵孵出的都是女的,接着才有一个卵能孵出男的。每隔25天.或许还更早,每个男子都会打死自己的老婆,再去娶一个新的。
男子们开始还到金属物体那里去,去欣赏胡姆是怎么学习外来者语言的,后来他们厌倦了,于是都在森林或山峦上游荡,无所事事。
这些外来的怪物都也只留在金属飞船里.只有当胡姆出现时才出来、
到了怪物飞来的第24天,胡姆声称,尽管还有障碍,但他已经能够和他们沟通思想了。
“他们说是从很远的地方飞来的,”这天晚上胡姆在会议上说,“他们和我们一样也分男女,而且也有理智。他们还说我们的外表不一致是有原因的,不过我听不懂其中的所以然。”
“如果我们同意他们是人。”米歇尔说,”那我们就应当相信他们说的是真话。”
所有的人都摇晃着身体,表示同意米歇尔。
胡姆继续说:“他们并小想干扰我们的生活,不过很愿意来观察观察,所以提出到我们的村子里来,看看我们是怎么过日子的。”
“那有什么不行呢?”一个年轻人嚷道。
“不!”科尔多维高喊说.“他们会把灾难带进家里来的!这些怪物非常阴险狡滑,他们甚至……会说谎!”
老人们都同意他的意见,不过当年轻人要求科尔多维证明他的话时,他却提不出任何证据来。
“好。”希尔里格说,“他们看上去是很像怪物,但你们完全无法肯定他们的思想也是怪涎的。对吗?”
“那是一定的。”大伙说,尽管科尔多维还在反对,但是大多数人还是同意了希尔里格的说法。
胡姆继续说:“他们向我提议,也就是向我们大家提议,不过我听不大懂。他们说可以向我们提供食物和许多金属物品,说是能完成许多工作。我没有告诉他们这是违背我们传统的,因为说了也白搭,他们不会明白的。”
科尔多维点点头:这个胡姆还算懂事,至少证明他的确受过教育。
“他们想明天就到村子里来。”胡姆说。
“不行!”科尔多维又嚷起来,但他依然还是少数,大多数人说的是“同意”。
“还有。”胡姆又想起一件事,“他们中间有一些妇女,她们的嘴是鲜红的。我想,要能看到她们的男人怎么打死她们一定很有趣。要知道,明天就是他们飞来后的第25天了。”
第二天,那批生物极为迟缓、极其艰难地爬上了陡崖,进入了村庄。当地的居民很快就发现对方的四肢是那么脆弱,动作也那么笨拙,
“一点都不灵活。”科尔多维嘟哝说,“看上去都一个样子。”
这些外来者在村子里也很不知轻重,他们进了屋子又退出来,甚至还去了仓库,和多余的妇女们乱说一阵。把产下的卵拿起来审看,用一个黑黑的会发光的东西到处观察。
到了下午,有一个男村民兰登认为已经是该结束老婆生命的时候了,于是他推开身旁的外来者——他们正在参观他的房舍——接着就打死了自己的妻子。这时两个外来者立刻慌乱地从屋里逃了出来。
其中一个就是有着红唇的妇女,另一个则是男的。
“现在他也应陔想起是该打死自己老婆的时候了。”胡姆这么想,所有的村民也都在等待,但结果什么也没发生。
“大概他在想有什么人替他去打死她吧?也许他们那里也有这种习惯?”兰登同声说,他没有多加考虑,就上去一尾巴扫倒那个女的外来者。
那个男性外来者发出恐怖的吼声,他用那根金属管子对准兰登,于是兰登立即倒地气绝了。
“真奇怪。”米歇尔说,“难道这表示抗议吗?”
外来者总共有8人,他们紧紧围成一个圆圈,其中一个抱着已死的妇女,其余的全都端起了金属管子。
胡姆上去询问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他们。
“我实在听不懂。”胡姆在交谈后说,“我不知道他们所说的词是什么意思,但从腔调来看,他们是在责骂我们。”
怪物们在撤退了。这时又有一个男村民认为时辰已到,就打死了站在自已门外的老婆,于是怪物们煞住脚步,相互议论,然后作出手势让胡姆过去。
在和他们讲话时,胡姆的全身都在剧烈摇晃。
“如果我理解得不错”他说,“他们要求我们别再打死女人了……”
“什么?”科尔多维尖叫起来,还有十多个村民也都附声怒吼。
“我再来问他们一次。”胡姆又转身对着怪物们,对方也在紧握着金属管。
“一点不错。”胡姆肯定说,于是他一言不发就挥舞起尾巴,把一个怪物打翻在地,其余的怪物们慌忙退却,同时用手中的管子扫射了当场的居民。
在怪物们离开后,村民们发觉总共死了17个男子,但是胡姆却没有受伤。
“现在你们总该明白了吧!”科尔多维嚷道,“这些家伙是在扯谎!他们说不会干涉我们的生活。现在瞧瞧,居然打死了我们17个人!这已经不是什么道德不道德了,完全是有预谋有计划的屠杀!”
男子们大声交谈,他们狂暴得忘乎所以,这实在太可怕了,只要想一想:怪物们居然实现了大屠杀的企图。
这里还有一个令人难解的谜团:他们没有打死任何一个妇女。难道他们从来对自己的妇女们不加限制吗?这种想法使男人们深感惶惑。
多余的妇女们从仓库里冲出来,她们要求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在对她们说清后,她们的怒火甚至超过了男人们,这是妇女的禀性使然。
“打死他们!”她们怒吼说,“绝不允许谁改变我们的生活!让邪恶者们彻底完蛋吧!不许改变我们的习俗!”
“我早该预测到这一切的,”希尔悲伤地说。
“我们马上去打死他们!”一个多余的妇女喊道,其实她连姓名都还没有,但这丝毫不影响到她的愤慨。
“我们——女人——只要求一件事:要文明地过我们的生活。在还没结婚的时候在仓库里孵卵,然后就去欢度我们那25天令人陶醉的生活!难道这还不够幸福吗?怪物们想破坏我们的安宁,我们得让他们尝尝厉害!”
“现在你们明白了吗?”科尔多维转向男子们说,“我早就警告过你们,但你们硬是不肯听!要知道年轻人一定得听老人话的!”
在狂怒中他把尾巴一挥又打死了两个年轻人,其他人都报之以掌声。
“在怪物还没消灭我们时就去把他们赶走!”科尔多维号召道。
妇女们都全部出动去打击怪物了。
“他们的金属管子是能置人死命的。”胡姆说,“妇女们知道这点吗?”
“也许还不知道。”科尔多维说,他已经开始冷静,“你快去警告她们。”
“我可是累极了!”胡姆发牢骚说,“我一直在翻译,也许你自己去好些。”
“好吧,我们两个一道去。”科尔多维说,他对胡姆的任性已习惯了,于是他们和其他男村民们出发去追妇女了。
他们在陡峭的危崖边处追上了她们,下面就是那个金属物体。当胡姆在介绍那致命的管子时,科尔多维却在思考。
“从上面向他们扔石块。”他吩咐妇女,“也许这就能击穿金属外壳的。”
妇女们非常卖力地从事工作,从陡崖上朝下投掷石块。有一些真的打中了飞船,从它里面发出了一阵火焰,于是有的妇女们牺牲了,连大地都在颤抖。
“让我们后撤!”科尔多维对男的下命令说,“没有我们妇女也能对付,我们已经太疲乏了。”
于是男人都退到了安全地带,继续观察事态的进展。妇女们前仆后继,一有人倒下就有人接着扑上去。她们在为幸福受到威胁而战,在为自己的家园和权利而战,女性的暴烈甚至超过了最强有力的男性的愤怒。那个金属物体喷射火焰,几乎使整个山岩都在燃烧,但这并不能吓退她们,石块还在朝下方如雨抛丢。
最后,从飞船底端喷出烈火,接着它上升到空中,越来越高,一直到变成了太空中的一个黑点,然后消失了。
这一天总共死了53个妇女,这真是天遂人愿。因为在损失了17个男性以后,正好又缩小了男女人数之间的差距。
科尔多维也在为自己骄傲:他的老婆在战斗中英勇地倒下了.他马上又为自己再娶一个。
“一旦生活恢复正常,我们就应当更加频繁地调换老婆。”在晚间会议上他这么建议。
幸免于难的多余妇女在仓库里听到这消息后都雀跃欢呼。
“真有意思,这些怪物后来到哪里去了呢?”胡姆问,他又提出了新一轮的争论题目。
“大概又想去奴役某个无力自卫的种族了吧。”科尔多维答说。
“那可不一定。”有人在反驳。于是晚间的争论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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