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曼用双脚圆规费尽心机从罐头里勉强挖出最后一块小萝卜,他拿到卡斯克眼前炫耀一番,然后小心翼翼放到工作台上,和剃须刀片摆在一起。
“鬼才知道给两个成年男子汉吃的东西是什么!”说这话时卡斯克在减震椅中陷得更深。
“如果你放弃属于你的那一份……”赫尔曼刚刚开口,卡斯克已急着摇头,于是赫尔曼笑着拿起刀片,吹毛求疵地查看了刀口。
“别再耍弄啦!”卡斯克劝他.同时看了一下仪器,现在离一颗红色的矮星很近,“是该吃饭的时候啦,我们已靠得很近了。”
赫尔曼在萝卜上先划一个切口,卡斯克也张大嘴巴凑得更近,赫尔曼接着精确地用刀片对准记号,一下子就把那块萝卜对半剖开。
“你是否还想做个祷告?”赫尔曼挖苦地问道。
卡斯克喃喃地讲了一些无法听清的话.就把自己的那份箩卜一口吞下。赫尔曼在慢慢咀嚼,似乎惟有这样才能恢复那早已萎缩的味觉。
“萝卜并没有多少营养。”赫尔曼还作出这样的评价。
卡斯克什么也没同答,他在认真研究那颗红矮星。
赫尔曼终于吃光了,他打了一个呵欠。他们还是在前天吃过最后一顿饭,只有两块饼干加一杯水,只要那也能称之为饭的话。在这以后,星际飞船内剩下惟一能吃的食品就只剩这块萝卜了,在广袤的太空里赫尔曼和卡斯克的肚子早已空空如也。
它有两颗行星。”卡斯克报告说,“其中一颗似乎已经烧毁了。”
“那我们就在另一颗上着陆。”
卡斯克点点头,把制动程序输入进去。
赫尔曼曾千百次地思索造成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难道是他们在卡拉奥航天港装货时订购的食品太少吗?也许是他们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设备上了?也可能干脆就是港口工作人员忘了把那箱宝贵的食品装上飞船!
他把腰带束得更紧,在腰带上钻了第四个新洞眼。
现在吃后悔药已无济于事。他们反正已经陷入极其尴尬的困境之中。命运之神真会作弄人:因为燃料还绰绰有余,甚至足以回到卡拉奥,不过在归途的最后阶段,船舱里只会剩下两具早已干枯的尸体罢了。
“我们即将进入大气层了。”卡斯克通知说。
糟糕的是:在这块很少有人探索的宇宙空间,恒星极为稀少,行星就更甭提了。根本别想找到水源,能吃的食物更完全没有指望。
“我们下去看看再说吧。”卡斯克牢骚满腹。
这颗行星有点像一头浑圆的灰色箭猪,在矮星的微弱红光照耀下,可以看到它上面布满针尖状的百万山峰。他们的飞船绕着行星进行螺旋式飞行,千万座山峰似乎也在朝他们扑面刺来。
“这简直不可能!难道整个行星都是密集的山峰吗?”赫尔曼说。
“当然不可能。”
行星上是有湖泊和海洋的,但就连从水面上也都在冒出尖齿般的上岛,没有发现哪怕一块平坦的陆地,也没有任何文明或生命的迹象。
“谢天谢地,这里的大气倒是含氧的。”卡斯克报告说,
他们沿着螺旋轨道飞行,最后冲进大气层,飞行的速度开始放慢,但依然只看见山峰、湖泊、海洋,然后又是山峰。
在飞到第八圈时赫尔曼发现山峰上有一幢建筑物,于是卡斯克赶紧制动,飞船外壳被烧得发红,到第11圈时它终于降落了。
“把房子造在这种地方真笨。”卡斯克哺喃说。
那座建筑像一个圆圆的面包圈,占据了山巅,四周是宽平的屋檐,卡斯克把飞船停好。
从空中看这座建筑物就很大,而到地面以后它就显得更大了。他们两人缓缓举步向上,赫尔曼紧握飞船上的喷火器,但这里没有什么生物。
“这颗行星肯定是被废弃了。”赫尔曼说得比蚊子叫还轻。
“只要是正常人,都会离开这个星球的。”卡斯克说.“好的行星多着呢,何苦非得憋在针尖上生存呢?”
他们找到了门。赫尔曼推了一下,但门纹丝不动,是被锁上了。他回头望望周围的山群。
“你知道吗?”他说,“当这颗行星还处于熔融状态时,它一定会受到各种星球引力影响的,这内外两种力量才导致它成为目前这种针状……”
“少废话吧!”卡斯克毫不留情地打断他,“就凭你一个图书管理员,能知道多少?够啦。”
赫尔曼只是耸耸肩。他用喷火器在门锁上烧出个洞,把锁给破坏了。
这时惟一能打破寂静的就是他们两人的饥肠辘辘声。
他们终于能进去了。
房间的形状很怪,是锲形的,像是仓库。各种货物一直堆到屋顶,还有一些散乱在地上,似乎是从上面掉下来的。到处是形状各异、大小不一的盒子或箱子,有的能容纳一头大象,有的只能装个顶针箍。
门旁地上有一捆布满灰尘的书本,赫尔曼马上弯腰查看。
“这里总该有点吃的东西吧。”卡斯克说话时脸上第一次发出光采,他马上着手打开最近的盒子。
“这粥太有意思啦。”赫尔曼把其它的书搁在一旁,只取出其中一本。
“还是先来搞吃的!”卡斯克建议说。他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棕色的粉末。卡斯克边看边嗅,同叫扮了个鬼脸。
“真的,这真有趣。”赫尔曼还在一页页地翻阅。
卡斯克又打开一个不太大的圆桶,里面是绿色的黏质物,微泛亮光,他又打开另一个,那里的黏质物则是深橙色的。
“赫尔曼,把书扔开,怏帮我来找一点吃的东西!”
“你是说食物吗?”赫尔曼问,同时把目光转向卡斯克,“凭什么你认为这里能有吃的?你怎么知道这里不是什么化工厂?”
“这是仓库!”一斯克大吼道。
他打开一个形状像是肾脏的罐子,从里面取出一些略带紫色的条状物,它们立即发硬,当卡斯克凑到鼻前时。它又骤然碎裂。
卡斯克捧起一把粉尘打算送进嘴中。
“也许这是什么番木鳖硷吧(注:一种剧毒的生物硷)。”赫尔曼随口说了一声。
卡斯克急忙把它扔掉,还把手擦了擦。
“说到底,”赫尔曼指出,“就算这里确实是个仓库——哪怕就是食品仓库,我们也没法知道这里的人吃的食物究竟是什么。他们的凉拌菜也许是剧巴黎绿(注:一种砒霜杀虫剂)和硫酸作原料再加点调料做成的。”
“好好。”卡斯克泄气地说,“不过我们总得要吃东西呀,那么下一步究竟该怎么办?”他指指这上百个盒子、桶子和瓶子。
“作为开始,”赫尔曼口若悬河地说,“要取出四五种样品进行定量分析,可以从最简单的滴定法开始,然后采用升华或挥发的办法,分离出它们的基本成分。看看是不是有沉淀,搞清楚它们的分子结构并且……”
“赫尔曼,你连自已说什么都不知道吧!你是个图书管理员,还记得吗?而我也是从相应学校出来的驾驶员。我们对滴定或沉淀可是一窍不通的。”
“那我们就该干耗着,一直到有化学家光临吗?”
“这个能帮助我们。”赫尔曼挥动手中那本书,“知道这是什么书吗?”
“不知道。”卡斯克承认说,他在用最后的力量克制自己。
“这是海尔格语言的袖珍字典和语法教科书。”
“海尔格语言?”
“就是这颗行星上所用的语言呀,是盒子上写着的那种符号。”
卡斯克扬起眉毛,“我从来没昕说过什么海尔格语。”
“我也不相信这颗行星曾和地球有过什么接触。”赫尔曼解释说,“而且这也不是海尔格语-英语的字典,而是海尔格语-阿罗布里金语的字典。”
卡斯克想起来了:阿罗布里金是一个小型爬虫动物的国家,位于银河中心的什么地区。
“你又从哪里懂得阿罗布里金语的?”他问。
“图书管理员并不是无用的职业,”赫尔曼谦虚地说,“我在业余时间……”
“好了,现在该……”
“你知道吗?”赫尔曼接着说,“正是阿罗布里金人帮助海尔格人从这颗行星上撤离,并且找到了更加合适的地方。所以这座建筑就非常像是食品仓库了。”
“你还是赶紧来翻译吧。”卡斯克疲倦地劝告他,“也许能发现什么吃的。”
他们一个盒子一个盒子地打开,最后找到一眼看上去能使人放心的东西。赫尔曼的嘴花微动,努力破译它上面的符号。
“好。”他说,“上面写的是‘最佳研磨材料’。”
“这看来不像是可以吃的东西。’卡斯克说。
“恐怕是这么回事。”
他们又找到另外一个盒子,上面的标签是:“凡格罗姆!要正确使用!”
“这些海尔格人是哪门子的动物?”片斯克问。
赫尔曼只是耸耸肩。
下一个标签的翻译几乎花了15分钟。结果是:“阿古塞尔使它对你有用,它具有30种预防功能,用来洗刷蓄水池。”
“这里肯定还有能吃的东西吧。”卡斯克的声调已饱含绝望。
“希望如此。”赫尔曼回答说。
两小时的工作没有带来什么新的进展,他们翻译了数十种名称,嗅遍了所有可以嗅闻的东西,最后连鼻子也拒绝为他们服务了。
“我们得商量一下。”赫尔曼建议道,这时他坐在一个盒子上。那上面的标签是:“伏米泰适——和它的名称一样好。”
“那当然。”卡斯克说活时就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你说吧。”
“如果我们能断定有什么样的生物曾经住在这颗行星上,我们就能知道他们吃的是什么食物,也就知道了他们的食物对我们是否合适。”
“但我们只知道他们写下了一大堆讨厌的标签。”
赫尔曼自顾自地说:“什么样的智能生物能在这种完全是山的行星上进化呢?”
“那只能是些蠢货!”卡斯克回答。
这种答复根书没用,但是赫尔曼也无法从这些山峰里得出什么结论,它们无法告诉他海尔格人吃的究竟是硅酸盐呢,还是蛋白质。或者是什么碘基类食物。
“所以。”躺尔曼说,“我们只有用纯粹逻辑的办法来解决了,你在听我说话吗?”
“那是一定的。”卡斯克答说。
“好,有一句古老的谚语好像就是为我们准备的:‘对某人说是食物的尔饵,对另一个人来说却是毒药’。”
“说得对。”卡斯克随声附和,他相信自己的胃缩得只有玻璃弹子那么大了。
“所以,我们可以首先假定:他们的食物对我们来说也是食物。”
卡斯克很难驱赶脑海中盘旋的多汁煎牛排的图像,它们似乎就在鼻子前面飞舞,“如果他们的食物对我们却是毒药呢?那该怎么样?”
“这时。”赫尔曼回答道,“我们就不妨第二次假定:他们的毒药就是我们的食物。”
“万一他们的食物和毒药,对我们来说都是毒药呢?”
“邶我们只能活活饿死了。”
“好吧,”卡斯克从地上站起,“我们该从哪种假定着手呢?”
“好,自寻烦恼是没有必要的。这是一颗有氧气的行星,这一点总归有点价值。让我们先假定我们能吃他们的基本食物,万一发现不是这么回事.那就再去试试他们的毒药也行。”
“就怕我们活不到那个时辰了。”卡斯克说。
赫尔曼又开始翻译标签。有些货物马上就被淘汰掉,例如“雌雄共体适用”和“供更灵敏的触角使用的佛拜尔”等等,最后他们找到个灰色小盒,大约有6英寸长,3英寸宽和3英寸厚,里面的东西叫“瓦尔阔林的万能药,具有帮助消化的功效”。
“看样子这还不错。”赫尔曼说时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是一块矩形的,有弹性的红色方块,像果冻那样能微微颤动。
“你咬上一口试试。”卡斯克提议。
“让我咬吗?”赫尔曼奇怪地问,“为什么不由你来咬呢?”
“这是你把它挑出来的。”、
“我只是想观赏一下而已。”赫尔曼傲慢地说,“而且我还不太饿。”
“那我也不饿。”卡斯克说。
这两个人都坐在地上,盯住这块果冻状的方块瞧着。十分钟后赫尔曼打了一个呵欠,伸伸懒腰就闭上了眼。
“好吧,你这个胆小鬼!”卡斯克痛苦地说,“就让我来试吧。不过要记住,如果我死了,你也永远别想再从这里脱身了,你是不会驾驶星际飞船的。”
“那你就只先咬一小口试试。”赫尔曼忠告道。
卡斯克犹疑地朝方块凑过去,用拇指碰它一下。
这块有弹性的红方块竞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你听到了吗?”卡斯克尖声嚷道。
他吓得缩回一大步。
“我可什么也没有听见。”赫尔曼说,不过他的手在颤抖。“再试试看。”
卡斯克又一次去戳戳那个方块,它哧哧地笑得更响了,这一次简直是令人作呕的装腔作势的假笑。
“算啦。”卡斯克说,“我们下面再来试什么?”
“还要试什么?难道这个还不行吗?”
“我是绝对不会去吃能笑的食物的。”卡斯克坚定地声明。
“听我说。”赫尔曼试图说服他,“也许,制造它的人设法让它能发出一种美丽的声音,就像给它悦目的形状和颜色那样。不管怎么说,微笑总是能吸引美食家的。”
“那你就自己去咬一口吧。”卡斯克反唇相讥道。
赫尔曼凝视着他,也没有对这块果冻作出什么举动,最后他才说,“那就别让它挡住我们的路吧。”
他们把方块扔往角落,在那里它依然在自我轻轻窃笑。
“接下去做什么?”卡斯克问。
赫尔曼对这一大堆无法理解的外星货物瞟上一眼,他发觉房间的每面墙上都有门。
“我们去看看另外那些地方。”他建议说。
卡斯克只是漠然地耸耸肩。
他们慢慢挤到左面墙的那扇门边,它也是锁住的。于是赫尔曼又用喷火器把锁给烧开了。
又是一间楔形的房间,仍旧堆满了令人纳闷的外星商品。
“到处都一样。”卡斯克伤心地说,同时把门给关上。
“显然,这一系列的楔形房间都是环绕整个建筑排列的。”赫尔曼说,“依我看,似乎不值得再去探查了。”
卡斯克算了一下绕整幢建筑走上一圈的距离,也对自己的体力作了估计,最后无力地坐到一个长长的灰色物体上。
“何必自寻烦恼呢?”他说。
赫尔曼试图集中思想。他应该能找到某种线索,以获得吃的。但是这线索在哪里呢?
他琢磨起卡斯克正在坐着的那个物品。它的大小和行状就像是口大棺材,顶盖上有部分地方是凹的,由一种坚硬的波纹材料制成。
“你认为这是什么?”赫尔盟问道。
“耶还不是一路货?”
赫尔曼看着它侧面上印着的符号,又在字典里去查找它们。
“真了不起!”过一会他才低声说。
“是什么能够吃的东西吗?”卡斯克问,他还抱有一线希望。
“那倒不是,你坐的这个东西叫‘超级运输器,是海尔格人按照奠罗克的要求准备的,能垂直进于亍运输’,这似乎是飞行器呢!”“哦。”卡斯克倦怠地说。
“这非常重要!好好看看它是怎么工作的?”
卡斯克勉强爬下了超级运输器,去仔细检查。发现四个/fi引人沣目的凸处,分布存四角处。
“也许这是可以伸缩的轮子,不过我看不出……”
赫尔曼还存继续阅读:“这里说,要给它灌进三个阿姆菲的高密度燃料‘因特固’,还有一个凡恩的‘桐德尔’润滑油,在前五十个蒙古司的时间内不得升高到三千茹耳斯。,”
“让我们先来找点吃的吧。”卡斯凫说..
“难道你看不出这有多重要吗?”赫尔曼惊奇地说,“它能够一次性地解决我们的问题。如果我们能够了解这种外星生物,知道他们在设计建造飞行器时所遵循的逻辑,那我们就可以掌握海尔格人的思维模式。让我们理解他们的神经系统,掌握他们的生物化学构造。”
卡斯克站着一动小动。,他在盘算自己剩余的体力能不能把赫尔曼掐死。
“举例说,”赫尔曼还在滔滔不绝,“在这么一颗行星上需要什么样的飞行器呢?轮子是用不着的,因为这里只能上下运动。要反重力的吗?有可能,但那是什么样的反重力呢?还有,为什么这里的居民要把它做成箱子形状而不……”
卡斯克悲哀地得出一个结论:他已经没有足够的体力去扼死赫尔曼,不管这件事有多愉快也办不到。于是他非常平静地说:“别硬装自己是什么科学家吧,还是一起看看这里究竟还有没有可吃的东西。”
“好吧。”赫尔曼略带愠怒地同意了。
卡斯克注视他的同伙漫步在桶子、箱子和瓶子之间,他实在奇怪赫尔曼何以能有如此充沛的精力。
“这里倒是有点东西了!”赫尔曼喊道,他在一个大黄桶旁停住脚步。
“它上面写的是什么?”卡斯克问。
“要逐字逐句翻译恐怕很难,不过大意是这样的:‘摩里希尔的沃左,具有崭新口味。每个人都喝沃左!饭前饭后都适合。没有任何副作用。对孩子有益!是宇宙的饮料!”’
“听上去不错。”卡斯克承认说,他私下在想赫尔曼毕竟并不那么愚蠢。
“我们马上就能明白他们的食物是否也是我们的食物了。”赫尔曼说,“这种沃左比我在这里所看到的一切更像是一种宇宙饮料。”
“也许,也许它就是纯水呢!”卡斯克饱含希望地说。
“我们来看看再说。”赫尔曼用喷火器柄去撬起盖子,桶子里面是透明的水晶般的液体。
“它没有什么气味。”卡斯克也闻了一下。
但是这透明的液体正在向他升腾起来。
卡斯克急剧朝后退缩,甚至跌倒在一个盒子上,赫尔曼帮他站起来。他们两人又走近那个大桶。他们刚刚靠近,液体突然冲霄而起,高达二三英尺,朝他们卷过来。
“你惹出麻烦朱啦!”卡斯克大声嚷道。他小心地后退,而液体缓缓流出桶壁,开始向他蔓延。
“赫尔曼!”卡斯克嚎叫着。
赫尔曼呆呆地站在另一侧,脸上满是大滴汗珠,他皱着眉在翻查字典。
“恐怕我在什么地方译错了。”他说。
“赶快想办法吧!”卡斯克尖声嚷叫。那液体一直在追逐他,把他逼到了墙角。
“我也无计可施。”赫尔曼捧着字典说。
“啊,对了,敢情错出在这里:它写的不是‘每个人都喝沃左’,而是‘沃左能喝掉每一个人’,我把主语给搞颠倒了,这就是另一码事啦。”
卡斩克企图避开液体,但是液体却带着愉快的汩汩声切断了他的退路。在绝望中他抓起一个小盒扔向沃左,于是沃左逮住小盒并吸收了它。完成这事以后,液体又重新来对付卡斯克。
赫尔曼扔过去另一个盒子,沃左又喝掉了它。然后是第二个和第四个,那都是卡斯克扔过去的。最后,它大概精疲力尽了,这才缩回到大桶里。
卡斯克啪地一下合上桶盖,坐到它的上面,全身颤抖不停,
“事情真糟糕。”赫尔曼说,“我们本以为海尔格人的进食习惯和我们是相似的,但是这当然并不一定……”
“不错,是不一样,而且当然不一样。这很显然,我们看到了不一样的地方。任何人都能看到这是不一样的……”
“别说啦!”赫尔曼严历制止了他,“我们没时间歇斯底里了。”
“对不起。”卡斯克慢慢地离开了沃左的大桶。
“我们大概只好来假定他们的食物就是我们的毒药了。”赫尔曼沉思地说,“现在来看看他们的毒药是我们的什么。”
卡斯克什么也没有回答,他还在想如果沃左把他给喝了会是什么情况。
墙角处那个果冻方块还在嘻嘻笑个不停。
“这倒很像是毒药。”赫尔曼在半小时后才说。
卡斯克已经彻底恢复了,不过他的嘴唇还不时抖动。
“那上面写的是什么?”他问。
赫尔曼在手中转动一个小小的软管。
“这是‘帕瓦斯金填料’。标签上写的是:‘当心!极其危险!帕瓦斯金填料用来补洞或不大于二立方维姆的缝隙。切记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把它当成食物,其有效成分是拉摩多,使填料更趋完善,严禁内服’。”
“听上去很有诱惑力,”卡斯克也说,“就像是能把我们炸成碎片似的。”
“你还有什么建议吗?”赫尔曼问。
卡斯克想了一会。人类显然不能吃海尔格人的食物。所以或许他们的毒药……但只怕饿死还会更好一些呢。在和自己的肠胄商量以后,他确定饿死并不会更好一些。
“那就干吧!”他说。
赫尔曼把喷火器夹在腋下,把软管盖子旋下,还摇了一摇。
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太妙了。”卡斯克帮腔说。
赫尔曼用指甲在防护盖上挖出一个小洞,把软管放到地上。里而冒出一些恶臭的绿色泡沫,它们打了卷,缩成一个球,在地板上滚动。
赫尔曼疑虑重重地望着那些泡沫。
“这肯定是什么酵母。”他说,一面紧紧握住喷火器,
“来吧,来吧,有勇者,事竟成。”
“我不来拦阻你。”卡斯克说。
那个球状物怍开始膨胀,变得有成年人脑袋那么大。
“这东两会一直这么人下去吗?’’传斯克问。
“走着瞧吧。”赫尔曼答说,“标签上说,这是填料,大概就是这种玩艺,这种物质胀大以后就能把洞堵住。”
“那当然,不过究竟会长到多大呢?”
“我不知道这两立方维姆究竟有多大,不过它总不会永远大下去的……”
当他们发觉时已为时太晚了,填料几乎已经充满了四分之一的房间,而且还没有停止的迹象。
“我们应当相信标签上的话。”卡斯克绝望地喊道,“这玩艺确实是危险的!”
那个球越长越大,最后它碰到了赫尔曼。他立刻躲开。
“要当心!”
赫尔曼没能和卡斯克会合,卡斯克在球体的另一边,他企图绕过这个球,可是:填料竟已经把房间隔成两半,现在它已爬到了墙上。
“救命啊!”赫尔曼喊叫着并冲向房门,门就在他身后。
他拼命朝着门跑去,胀大的球体也已追上了他。他又听见房间另一半有“砰”的一声,那边的一扇门也关上了。他再也不敢拖延,挤出门外并在身后把门关上。
赫尔曼站了足足有一分钟,喘息不已,喷火器还在他手中:他也没有认识到自己竟已如此孱弱。这次逃命已使他接近休克,幸好卡斯克也得救了。
不过灾难并没有结束。
填料又在穿过门锁被烧坏的缝隙顺利地进入这个房间。赫尔曼试着烧了它一下,而填料巍然不为所动……就像好填料应该保持的那样。
它也设有露出疲劳的迹象。
赫尔曼急忙退到远处墙边。那里的门也是锁上的,所以他又把锁烧掉,又穿了过去,
这个球能膨胀到多大?两个立方维姆究竟是多少?如果有两立方英里那么大该怎么办?这种填料不会是用来填补这颗行星外壳上的缝隙的吧?
在下一个房间,赫尔曼停下来歇一口气。他想起这个建筑是圆的,他可以给自己烧出一条道路,穿过所有的门和卡斯克会台。再去烧出一条通往外界的道路。
不过卡斯克手里可没有喷火器!
赫尔曼的脸都被这个想法吓白了。卡斯克是钻进右面房间去的,因为那上面的锁已经被烧掉了,毫无疑问填料也能穿透过去……那么卡斯克就无处可逃了!他左面是填料,而右面则是锁住的门!
赫尔曼鼓起最后一点气力,拼命奔跑。盒子似乎也在故意捣乱,总是掉下来挡住他的去路,迫使他停下。他一路烧掉门锁,冲进下面一间,烧掉一个又一个门锁,还有下面一间。
填料总不会把卡斯克的房间整个都淹没吧!或者就是有这种可能?
楔状的房间实际上就是图形建筑的一个个扇形,它们似乎没完没了,无穷无尽。还有那些典名其妙的商品,又是房门,又是商品。赫尔曼被一个篮子绊了一下,他已经超过了体力的极限。但是卡斯克毕竟是他的朋友。
而且.没有驾驶员,赫尔曼就得水远滞留在这行星上了。
赫尔曼又奋力穿过两个房间,他的腿已经发软,接着他只得在第三扇门前瘫倒下来。
“外面是你吗,赫尔曼?”他听见了门后卡斯克的声音。
“你还好吗?”赫尔曼嘶声问道。
“这里的地方实在不宽绰。”卡斯克答晓,“但是填料已经停止膨胀。赫尔曼,赶快把我救出去!”
赫尔曼躺在地上,喘息连连,“再等一下。”他说,
“还得等吗,真见鬼!”卡斯克嚷道,“快把我弄出去,我找到水啦!”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先把我从这里弄出去再说!”
赫尔曼设法站起来,他的双腿依然拒绝服从,不听使唤。
“发生什么情况了?”他问。
“当我看见那个球充斥全房时,就打算去试试发动超级运输器。我想也许它能撞开房门把我弄出去。于是我给它注进了高密度燃料‘因特固’。”
“后来怎么样?”赫尔曼急着问,他还在设法站起。
“这个超级运输器其实是个动物,赫尔曼!而燃料‘因特固’则是水?现在把我拖出去!”
赫尔曼叹了口长气,更加舒服地躺在地上。如果他有更多的时间,他自已也会搞清楚这整个事情的,依靠逻辑就行。现在一切都已清楚:在这种垂直的,刀削般的山峰上,最有效的机器就是牲畜了。大概它当时正处于冬眠时期,如果给它喝下水……
“快把门锁烧掉!”书斯克还在叫嚷,声肯都沙哑了。
赫尔曼还在思索。如果这种人的食物和毒药对你来说都是毒药,那就再去试试别的,就这么简单,真的。
不过有一个问题依然使他无法平静。
“你怎么知道它是地球型的动物呢?”他问道。
“根据呼吸啊,傻瓜!它在吸进并呼出空气,那气味就像在吃大葱似的!”
门后传来罐头跌落和瓶子破碎的声音。
“赶快吧!”
“你那里又怎么啦?”赫尔曼问,他已经站起来,把喷火器对准门锁。
“是那个超级运输器。它把我挤到了墙边的一堆箱子后面。赫尔曼,它以为我是它的食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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